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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母刑警系列 之五
日文原名:иュюуゎ殺
【第一章】
「很有趣吧,老公。」
離開電影院後,東正子邊說邊勾住丈夫的手臂。
「唔。」阿東用不太高興的聲音回答。
「唷,你覺得不好看嗎?」
「不是的……」阿東說,他閉一閉眼,用手指按住眼睛。
「怎麼了?」
「嗯……好久沒看電影的關係,大概疲倦了吧。」
「是?那就回去吧?──不過,我晚餐的材料甚麼也沒買到。」
正子想在附近找間漂亮的餐廳吃晚餐。
結婚兩周年的紀念日。每天的家計收支也不輕鬆。這種特別的日子,總想過得優
雅些。
「沒關係。難得出來了,找個地方吃東西吧。」
「是?也許休息一下會舒服一點。」
「唔。」
二人走在夜幕低垂的銀座街頭。銀座今天也很早關店,卻還相當擁擠,好不熱
鬧。
「霓虹燈好刺眼。」阿東說。
「你的眼睛疲倦了,不看的好。去甚麼地方?」
「哪裡都可以,由你決定。」
「那麼,由這條路進去的地方,有間瑞士料理店。」
正要轉彎時,阿東跟一名從對面走過來的年輕上班族相撞。
「噢,對不起。」
那名青年好像喝了一點酒的樣子。
「喂!那是甚麼態度?快道歉!」阿東怒吼──正子大吃一驚。她從沒聽過丈夫
發出這麼大的聲音。
「所以我不是說對不起了嗎?」
青年也有點生氣地反脣相譏。
「你說甚麼?好傢伙!」
突然阿東握緊拳頭,猛揍青年──正子啞然佇立不動。
阿東的性格向來溫和,不曾與人爭吵過。頂多吵吵嘴,而且通常主動屈服逃避。
那麼斯文的丈夫竟然動手打人,正子忘記阻止,徒有呆然的份。
挨揍的青年當場栽倒在地,但馬上爬起來。
「你幹甚麼?渾蛋!」
他撲向阿東。二人扭打翻滾。
「住手!」正子終於回過神來,大聲喊道。「住手!甚麼人──阻止他們!」
阿東不是很有氣力的人。起初的一拳是他取勝,其後是對方佔優勢。
青年隨著吆喝聲揮出的拳頭,擊中阿東的下顎,阿東仿如破棍子倒下般倒在原
地,一動也不動。
一名初老的紳士從看熱鬧的人群中挺身而出,拍拍那名還在擺起架勢喘氣的青年
的肩膀。
「可以停手了吧。」
「老公!」
正子奔向丈夫,抱起他的頭。
「振作些!老公!」
「失禮一下。」初老的紳士彎下身去。「我是醫生。」
「啊──拜託了。」
那名紳士摘下阿東的領帶,弄鬆脖子周圍,用手按住他的心臟。紳士的表情僵硬
起來。他把身上的大衣脫掉,打開阿東的胸膛,貼近耳朵。
正子知道自己臉無血色。他的樣子非比尋常。但不至於致命吧……不是因爭吵而
打架罷了嗎?
醫生從口袋掏出筆型燈,把阿東的眼皮推上去,用光照他的眼瞳。
打倒阿東的青年有點不安地走前兩三步,提心吊膽地問:「怎麼樣?」
醫生站起來,轉向正子,靜靜地搖搖頭。
「很不幸──過世了。」
正子覺得那句話彷彿像風一般吹過耳畔。過世了?甚麼過世了?
「太荒謬了!」青年的聲音顫抖。
「真的。已經還魂乏術。」醫生平靜地說。「必須向警方呈報才行。」
正子驀地理解了。丈夫死了。死了……
正子當場崩坐在原地。
「太太!振作些!」醫生捉住她的肩膀。
正子的臉埋在丈夫的胸前,放聲大哭。
「不過,那不是過失而非殺人嗎?」大谷努的母親說。「來,吃了西柚當甜品
吧。」
她打開一個小塑料器皿的蓋子。
「已經吃飽了,媽咪。」
警視廳搜查一科的警部大谷努的午飯時間。犯罪者怕得如見鬼的警部,在母親面
前被當作小學生看待。
跟這名好勝又霸道的母親一起吃便當的,乃是大谷努的部下香月弓江。她是一流
的女刑警,相當可愛,跟大谷相親相愛,心心相印,當然大谷的母親早已知道,卻沒
忘記牽制弓江。
溫暖的晌午,三人在警視廳附近的公園裡攤開便當,旁人看來也許像是奇特的野
餐。
「不吃不行啊。想想營養的平衡,就靠甜品來決定了。」
大谷嘆息,咬了一口西柚。
「那種案子不是搜查一科負責的吧?」大谷的母親說。
「正是。」香月弓江代答。「不過,受害者的太太打電話來搜查一科,說有話要
說。」
「咦。那麼是有計劃的謀殺不成?」
「那個不曉得……」
「我看了解剖結果。」大谷說。「沒有特別的疑點。是腦內出血,強烈地碰到腦
部。」
「他太太不死心吧?」大谷的母親說。「我了解她的心情。丈夫突然死了,對方
只判普通過失的輕罪就了事,大概很悔恨吧。」
「如果聽了她的申冤,或許她能多少釋懷一些也不一定。」
「小努吃了好多,今天是好孩子。」
這是對三十幾歲的大男人說的台詞!
「我去買咖啡。」弓江說。「伯母要不要?」
「那就拜託了。」
大谷的母親拿出錢包。
「不了,這麼一點小錢──」
「沒理由叫你請客的。」
大谷的母親很頑固。弓江也不違抗她,接過零錢,跑向公園入口附近的漢堡店。
「咖啡三個。」她吩咐。
驀地望向旁邊一名兩手拿著咖啡,準備離開的女子。
在哪兒見過的臉孔──那女性拿著咖啡走向沙石路。
的確在哪兒見過。一旦開始在意了,就不能隨便算數,也是弓江的性格使然。
特別是職業上的關係,她很擅長記得人的臉孔──剛才這女人不是指名通緝的臉
孔,不過曾經見過。
「來,咖啡。」
「謝謝。」
「請把托盤交還去那裡。」
「是。」
弓江遲疑片刻,不顧一切地跟在女人後面。
女人和一名上班族樣子的男人並肩坐在板凳上談天──隔得遠,當然聽不見談話
內容,看來不是情侶的愉快對話。
男人予人年輕的感覺,而且神色凝重。女的好像在鼓勵他。
雖然依依不捨,但在咖啡冷卻以前,弓江回去了大谷母子所在的地方……
吃過午飯回來,在整理文件的弓江,突然靈機一動,打開了銀座警署送過來的過
失致死事件的檔案。
受害人,東文夫。妻,正子。加害人,小山友也──現場照片。受害者的解剖資
料。
然後是剪報。弓江漫不經心地看著,咦了一聲。
她對加害人小山友也的照片有印象。他就是剛才在公園板凳上和女人喝咖啡的青
年。
「香月君。」大谷喊。
「是。」
「那是銀座事件的檔案嗎?」
「是的。」
「那位太太現在來了會客室。你把它帶著一起來吧。」
「明白。」
弓江跟在大谷身後,走向會客室。
「久候了。」大谷進去說。「是東正子女士吧。」
弓江差點喊出聲來。她不就是剛才在公園買咖啡的女人麼?!
換句話說,受害人的妻子和加害人並肩在喝咖啡!
「你說甚麼?」大谷禁不住反問。
「我相信那件事不是小山先生的責任。」
「請稍等!」大谷制止東正子。「小山把你丈夫打到死乃是事實哦。」
「是。我很明白。」正子點點頭。「你大概覺得我很奇怪吧。小山殺了外子,我
應該恨他才是。不過,公平地想一想,先出手打人的是外子,如果怪責小山就太可憐
了。」
「可是,那叫做過失──」
「我今天來拜候,是因為有其他疑點怎麼也想不通的關係。」
「怎樣的疑點?」
正子嘆一口氣,說:
「外子的性格非常溫和,他很少與人爭論或吵嘴。在家在公司都這樣。」
「然後?」
「那晚好奇怪。從電影院出來,他有點頭暈,感覺不舒服,但跟平日無異。然後
──拐了那個彎,跟小山相撞時,他突然大怒,上前揍他。」
「他也是人嘛,也會一時憤怒的──」
「不。」正子斬釘截鐵地說。「當時的外子不是平時的外子。好像──我不太清
楚,應該有別的原因才是。」
「原因?」
「外子之所以突然變成那麼粗暴的人,一定有原因。跟普通不耐煩或生氣完全不
一樣。」
大谷困惑地嘆息。
「你這麼說……現實裡發生了那種事,那個不得不承認。」
「是的。不過,我認為肇事的原因不是普通心情變化那麼簡單。一定有別的具體
的原因。」正子探前身子說。「是那個疑點殺了外子。小山殺人,不是外子自作自
受。一定有別的甚麼殺了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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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久違地在銀座漫步。弓江在人潮中潛泳著往前走。
她站在電影院前面,仰視看板──一部愛情片。
看愛情片,沒理由跟人吵架滋事。
看看腕錶,這場電影在二十分鐘後演完。結束時是八時半左右,東夫婦是在這個
時段出來的。
為了消磨那段時間,弓江走進正對面的咖啡店。由於是鑲玻璃窗的,方便看到從
電影院走出來的人。
「歡迎光臨。」女侍應走過來。
「給我咖啡。」
「是──咦,你不是弓江嗎?」
「啊?怎麼,是弘子!」
她是高中時代的同班同學。
「現在我是兼職主婦。」弘子說。弘子在學生時代就胖嘟嘟的,現在也是圓滾滾
的感覺。
「是?你結婚兩年了?三年?好快!」
「弓江還沒結婚?」
「八字沒一撇。我當女警,只有電視中的女警受歡迎而已。」
「今天有工作?」
「大致上。」
「嘩,是不是監視兇惡犯?」
「若是那個就不是一個人了。在搜查證據呢。」弓江苦笑。一提起刑警,大家都
以為一年到頭都在追逐犯人。
「來,咖啡──你在監視那間電影院?」
「我在等那場電影結束──哎,一星期前,在這附近有人死了,你知道嗎?」
「嗯。是不是打架打死人那個?」
「對對。他們剛好看完電影出來的時候。」
「原來這樣。那晚我們也遇到倒霉的事,所以我記得。」
「甚麼倒霉的事?」
「你看那邊。」
弘子所指示的,是個陳列著各國咖啡杯的架子。
「那個?」
「被摔壞了,重新做過一個。喏,只有那個架子是新的吧。」
「說來也是。怎麼了?醉酒滋事?」
「不是。說起來,那位客人也是從對面的電影院走出來的。」
「啊?真的?」
「對呀。表面看沒甚麼特別的人。是個中年紳士,進來時叫了一杯咖啡。起初還
好好的。」
「為何他──」
「把他要的美國咖啡搞錯了是BLEND。咖啡。泡咖啡的女孩是新來的,她說
馬上換一杯,而那個人突然暴怒,好嚇人。他說這間店看不起他,不可饒恕,開始拿
起椅子就摔。」
「好可怕!」
「其他客人驚呼怪叫,而我只是愣在那裡。然後,他把椅子摔向那個架子,就這
樣。」
「真是災難──那個人怎樣了?」
「剛好有巡警過來,把他制伏了。他也賠償了店裡的損失。」
弓江一直望著電影院的方向。
「那也是這場電影出來的客人嗎?」
「對呀。我的工作是到九點鐘結束的,所以記得很清楚。」
換句話說,他是跟東夫婦他們一起出來的──弓江把咖啡喝光,站起來。
「那麼,弘子,改天見。」
「咦,你不等電影放完?」
「我有別的工作要做──啊,在那以後還有沒有發生那種事?」
「如果常有可受不了。客人都不敢來了。」弘子苦笑。
弓江出到外面,走向當地的銀座警署。
大谷為東正子的說法感到傷腦筋,於是弓江提出要親自調查這件案子。
她向大谷隱瞞了她在公園撞見正子和小山很親密的樣子那件事。因她知道如果說
了出來,他更不會認真接受正子的投訴。
當然,以常識來說,正子的說話是荒謬的。無論怎樣溫和的人,一旦憤怒起來不
曉得會做出甚麼事。那種實例多的是。
不過,弓江很在意弘子剛才所說的話。看完同一部電影出來的兩名觀眾,明明沒
喝醉酒,卻以令周圍的人啞然的方式發難。
當然也有可能是偶然……
「對。那一晚,吵架滋事多了一點。」年輕警員說。
「其他還有甚麼?」
「除了死人那一單外,有人嘴巴裂了,頭上長腫包。打架有三單。毀壞器具三
單,包括咖啡店那單在內。」
「六件個案……」
「說來奇怪。幾乎全是從電影院出來的人在同一時段發生的事。」
「同一時段?」
「八點半到九點之間。」
「若是醉酒的話,時間太早了些。」
「是的──有趣的是,他們沒有一個是喝醉酒的哦。」
「沒有一個?」
「做過酒精檢驗,大家都沒喝酒。」
弓江沉思──這個不是偶然。一定有甚麼蹊蹺──就如正子所說的「有甚麼」。
「請把那幾個發難的人的名字和地址告訴我。」弓江說。
「請饒了我吧。」名叫三浦的紳士撓著頭說。確實,他看上去不像是會發難滋事
的搗亂份子。
「唉,不該做的事也做了。」
三浦坐臥不安地環視咖啡室的內部。
「我想請教一件事。」
「甚麼事呢?」
「當時,你突然大發脾氣。但你沒喝酒吧?」
「對。」
「到底為何突然那樣?以前有過那種經歷嗎?」
「我也不明白為甚麼。」三浦搖搖頭。「迄今也想不通,當時為何如此生氣。那
種事是第一次──總之突然無名火起,想把甚麼都打爛。」
「於是你做了那種事?」
「正是。當警察來制伏我時,我已回復自我──對,那幾分鐘內,好像違反自己
的意志般擅自活動的感覺。」
「後來你當場就賠償損失了吧。」
「真是丟人現眼。」
「你有那種情緒──即是突然暴怒的情緒,是從幾時開始有的?在電影院裡就有
的嗎?還是出來以後?」
「這……」三浦沉思。「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心情多少變得怪怪的。我記不清
楚,覺得腦筋有點迷迷糊糊的……」
弓江點點頭。
「譬如說,是不是跟電影的內容有些甚麼關係?」
「不,我想沒有。那是一部愛情片,若是暴力片的話還有可能。」三浦微笑著
說。
「那麼,你要去看那部電影嗎?」大谷瞪大了眼。
「是的。上班時間以外可以吧?」
「那個嘛……」大谷遲疑不決。
「是不是另有節目?」
「今晚我媽預備了晚飯等我回去吃。」
「是嗎?」弓江有點惱火。「那我一個人去好了。」
「等等!──明白了。我陪你去!」
「無須勉強。」
「不要折磨我啊。我告訴我媽說臨時有工作好了。」
──如此這般,弓江和大谷在五點鐘那一場,走進了那間電影院。找到空位子坐
下後,大谷說:「可是,大家都看同樣一部戲,為何只有那七個人發難呢?」
「不曉得。」弓江搖搖頭。「不過,起碼不是偶然。七個人在離開電影院的半個
鐘內,做出了平時不可能做的粗暴行為。就如那位太太說的,一定『有甚麼』。」
「唔。」大谷沉思。「有沒有那種可能?在片中加入一兩段其他的訊息,使意識
下作用受到影響那種東西。」
「嗯,我也想過了。若然如此,就只有那一天那個時段發生事件,不是很奇怪
嗎?」
「原來如此。」
「我查過了,他們一直使用同一卷拷貝菲林。不可能只有那一天容易受到影響
吧?」
「那麼說……」
「總之,我想看一次片子。」
「好,那就好好欣賞吧。」大谷伸直雙腳。「必須當個普通觀眾去看才行。」
「是的。」
「順便扮演情侶……是不是要手握著手來看戲?」
「那就看不到電影了。」弓江笑著說,卻沒甩脫他的手。然後……
「我也要加入。」頭頂上傳來聲音。
大谷跳起半天高。
「媽咪!你怎會來的──」
「這叫心靈感應。」
「心靈……感應?」
「對。親子之間,存在著某種外人所不知道的羈絆。」大谷的母親氣淡神閒地
說。
弓江挪了一個座位,讓她坐在大谷和自己中間。
「這是怎樣的電影?」大谷的母親問。
雖然是一部愛情片,卻是牽連歷史的大製作,長達三小時,途中有十分鐘的休
憩。
「啊,看電影好累。」大谷的母親呵欠連連。
「媽咪,如果你累了就先回去──」
「沒關係。要不然戲票就浪費了。」
大谷的母親穩如泰山地坐著不動。
「伯母,要不要喝點甚麼?」
「啊,不好意思。給我可樂好了。」
「是。」
弓江離座,出到大堂。這是平日的夜場,人影不多。飲品店的年輕男人似乎很無
聊。
「可樂,三份。」
弓江用兩手捧著三杯紙杯可樂,往門的方向走去。
兩手塞滿了不好開門,當她站在門前時,有腳步聲接近。
「呃──」
她想回頭的當兒,腦部感到劇痛……三杯可樂從弓江的手中掉了下去,她當場崩
跌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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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喂!」
聽見的是大谷的聲音。
弓江張開眼睛。大谷臉色蒼白地站在那裡。
「警部……你的臉色好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弓江說。
「這樣就沒事了。」
大谷的母親用濕毛巾幫弓江擦臉。
「對不起……我太疏忽了。」
「真是的,這間電影院的治安好壞!」大谷憤慨地說。
「萬分抱歉……」
在一旁縮成一團的,好像是電影院的經理。
「業務上過失、職務怠慢,施以實刑!」
「那太──」經理快暈倒了。
「警部,別恐嚇了,多可憐。啊,好痛……」弓江好不容易坐起來。「從後面挨
揍……沒時間看歹人的臉。」
「當然了。起個腫包。大致上去醫院檢查一下的好。」
「沒關係。」
「真是危險。」大谷的母親乘機說。「不如不當警察嫁人去了如何?」
「已經沒事了。」弓江反而挺直腰身,站起來。「衣服被可樂弄得黏乎乎
的……」
「洗衣費由我們負責。」經理搓著手說。
「別小氣,負責買件裙子的錢吧。」大谷說。
「這……」經理又縮成一團。
「有沒有被偷掉甚麼?」
「只有錢包而已。而且放的是零錢,數目不大。」
「真是一場無妄之災啊。」
「刑警挨揍兼錢包被偷,好沒面子。」弓江難為情地摸摸頭上的腫包,皺起眉
頭。
「好了,走了吧。」大谷催促。
「對了。電影已經結束了嗎?」弓江問。
「不,還在上演中。」
「那就繼續看吧。」
「可是──」
「這也是工作。」弓江堅持。
「請請請。坐最好的指定席!」經理說。
「我並不想發難滋事呢。」大谷的母親說。
「如果媽咪在這裡發難,我可受不了。」大谷苦笑。
離開電影院後,弓江到附近的商店買了衣服更換。其後三人走進一家漂亮的餐
廳。
「那部片子本身,好像沒有使人胡來的要素。」弓江想著說。「可是有甚麼蹊蹺
呢?不可能是偶然。」
「搞不好,那個打暈你的傢伙也──」
「我想不是。東先生和三浦先生他們都是亂發脾氣似地發難的,根本沒有被人從
背後偷襲過。」
「那麼說,偷襲你的只是普通的盜匪──」
「大概是暴力盜匪吧。」
「今後如何進行搜查呢?」大谷沉吟著說。「倘若當作甚麼也沒發生過……」
「東太太是不會那麼容易死心的。」
「她為何維護小山那廝?──會不會是計劃性殺夫?」
「若是那樣,她會特地跑來警局嗎?即使保持現狀,小山也不會判甚麼大不了的
罪。如果繼續申訴下去反而吃虧。」
「說的也是。」大谷點點頭。
「這魚好好吃。」大谷的母親悠然自得地說。
就這時候。
「這是甚麼湯!」
傳來驚人大聲音,店內鴉雀無聲──大聲斥責的是個五十開外的男人,西裝筆
挺,高職型的風度。
「叫負責人來!」
店面並不大,可他卻用跟阿瑪遜河對岸的人講話的大聲音說話。一名像是餐廳經
理的胖男人走過來。
「有甚麼事嗎?」他禮貌地問。
「這湯是甚麼?溫吞水似的,怎能喝?」
「十分對不起。馬上叫人換過──」
「換過?你以為換過就算數了嗎?」
「不好意思,嚇到其他客人了。可以請你稍微低聲說話嗎?」
「你說甚麼?這間店是向客人訓話的嗎?!」
話畢,那名男客推倒了湯碟。湯在地上灑滿,傾倒一空。
「警部!」弓江站起半身。
「他的樣子有古怪!──喂!」大谷走過去。「冷靜一點。」
「你是誰?」
「湯溫了罷了,不需要如此騷鬧吧。」
「多管閒事!好傢伙──」
冷不防,男人撲向大谷。
「小努!」大谷的母親大吃一驚站起來。「竟然向我家小努──」
話沒說完,她把吃到一手的法式黃油烤魚瞄準男人摔過去。
假如是母親棒球大賽的話,她肯定是主力投手。碟子和烤魚不偏不倚地命中男人
的頭。
男人的第一拳揮不中,正在準備揮出第二拳時,烤魚騎在男人的頭上。
店裡的客人一同鼓掌。如果有地洞可鑽就想鑽進去的,當然是大谷……
弓江忍住笑意望向地面時,驀地發現男人的桌子底下掉了一份傳單之類的物品。
弓江走上前去拾起來──那是剛才所看的電影〈地平線的戀人〉的宣傳手冊。
「真是羞恥。」
十分鐘後,男人──某公司的社長──一臉沮喪地坐在餐廳裡邊的小房間裡。
「即是說,你連自己也不曉得為何那樣粗野囉?」大谷問。
「是的……走出電影院的時候,我覺得胸口一帶悶悶的很反胃,以為吃點東西就
會好起來……這裡是我一直偏愛的店子。以後都不敢來光顧了。」
「有喝過酒嗎?」
「飯前喝過一點葡萄酒──我酒性很強,那個程度是喝不醉的。」
「然而你卻控制不了自己。」
「是的。實在莫名其妙。」男人嘆息。
餐廳經理走進來。
「請用熱手巾。你的臉有魚的味道……」
「對不起。真是抱歉。」
「哪裡的話。熱湯已擺在桌上,請慢用。」
大谷十分欣賞這間店。
三人離開餐廳後,慢慢走在路上尋找計程車的蹤影。
「果然有甚麼蹊蹺。」大谷說。
「嗯。是甚麼呢?──一時怒上心頭,卻不持久……」
「是心理因素,還是──」
「總之,」大谷的母親打斷他。「應該拘捕那個人的。他打我的心肝寶貝……起
碼服刑二十年左右──」
「媽咪,拜託,不要胡說。」大谷嘆息。
「你不明白我是何等操心──」
「明白!明白!」大谷慌忙說。
「計程車來了,警部。」
弓江揚手截停計程車。大谷的母親和大谷坐上去。
「你呢?」
「方向不同,沒關係。」
「可是──」
「那你小心了。」大谷的母親打斷兒子的話。「司機先生,開車吧。」
目送計程車離去後,弓江笑了一笑。冷風使她縮起脖子。她往地鐵車站邁步。
第二天早晨,在上班的電車中,弓江打大呵欠。
匆匆忙忙走出來的關係,她沒時間看早報。漫不經意地瞄向旁邊男性攤開的報
紙。
驀地,她注目在〈電影是原因?〉的標題上。
「對不起。」
她從吃驚的男人手中把報紙搶過去,讀那篇報導。
〈愛情片引起打架滋事?──『地平線的戀人』放映完畢後,連續發生打鬥、暴
行!〉
不得了!──這到底是從哪兒傳出的消息……
「喂,報紙還給我吧。」
那句話使弓江赫然回到現實。
「啊,不好意思。」
若無其事地還給對方。為這一點小事就難為情的話,就不能當刑警了。
走進搜查一科時,大谷也拿著同樣的報紙,正在打電話去甚麼地方。
「──嗯,拜託了──再見。」
他放下話筒,說聲早。
「早安。那篇報導──」
「嗯。我查過了。你不是去銀座警署調查那天的打架記錄麼?剛巧被哪家的記者
瞧見了。」
「可是他連那部電影的事也……」
「那個不曉得──希望電影院不會向報館投訴說妨礙業務就好了。」大谷搖搖
頭。
「昨天的事如何?除了餐廳那件事以外──」
「我正在查詢,還沒回音。總之,咱們還是按兵不動的好。」
「明白。」
大谷桌上的電話作響──接聽之後,大谷很快就掛線。
「除了那件事以外,好像沒有類似的事件發生。」
「是嗎?」
回位後,弓江沉思──電影是原因?若然如此,不是應有更多打鬥事件發生嗎?
令她在意的是昨天那樁偷襲事件。當作偶發事件很容易,可她覺得不是。自己被
毆的事,跟只有餐廳發生的那件事之間若有甚麼關係的話……
弓江覺得有甚麼電光一閃,可是那個靈感終究消失了……
大谷的擔心結束於杞人之憂。目前稱不上太賣座的〈地平線之戀〉,從當晚開始
變成爆滿的盛況。
──好看熱鬧真是都市人的特徵。甚至有人光是為了在看完後想打架的好奇心而
來看電影。
然後,實際上容易接受暗示的人也不少,有人走出電影院後就吵架。
不過,這都跟所謂的謎樣的憤怒無關,純粹是吵架而已。
然後過了一個星期。弓江也把這件案子擺在一邊,為別的事件奔忙。
可是沉靜下來時,畢竟對那件案子耿耿於懷。
有一次,電影院的經理來到搜查一科,給大谷和弓江個別送上十張戲票。可見他
賺得盤滿缽滿。
在那天的晚報上,弓江看到報導說,儘管捧場客眾多,但〈地平線的戀人〉不可
能成為長期受歡迎的片子,售票率下個星期就要下滑了。
再去查一次吧,弓江想,若在沒解決之前就結束,總覺不能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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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咦,弓江。」
走進電影院對面的咖啡店時,弘子揮揮手。
「生意如何?」
「託福,忙死了。喏,那場騷動。」
「地平線的戀人?」
「對。場場爆滿。咱們也生意興隆。」
「啊,咖啡──有人發難嗎?」
「沒有。那天,在電影院門前有兩個人打架。」
「咦?」
「其實呀,我知道。」
「知道甚麼?」
「那是電影院經理僱來的兼職學生。」
「故意叫他們打架?嚇人。」
「做生意嘛,為了賺錢而做的。啊,咖啡?抱歉。」咖啡很快就端上來。「哎,
有好事之徒哦。」
弘子壓低聲音。
「甚麼?」
「每天都來看電影的人。」
「每天看同一部電影?」
「對。了不起吧。」
「怎樣的人?」
「一對情侶。現在坐在裡邊的位子。」
弓江往她指示的方向望過去,頓時瞪大了眼──那不是東正子和小山二人嗎?
弓江站起來,往二人走過去。
「晚上好。」
正子抬起頭來,赫然一驚的樣子。
「啊──刑警小姐。」
「這位是小山先生吧。我想請教一下──」弓江說。
「是的。」正子點點頭。「最近我們每天都來。」
「為了甚麼?」
「想解開謎團。殺外子的不是這個人,而是那部電影。」
「東太太為我擔心,怕我因那件案子而搞砸了一生。」小山說。「我和太太之間
絕對沒有羞恥的關係。」
小山顫聲強調。
「我沒那樣想。」弓江說。「我也只是想解開那個謎而已。」
「聽說還有好幾個人變成那樣子……」
「嗯。報紙雜誌的報導是誇張的。」
「還有二十分鐘──我再喝杯咖啡好了。」
「喝那麼多?」正子說。
「裡頭開暖氣,喉嚨好乾。」
「休憩時間喝點甚麼就行了。」
「我只能喝咖啡。我不喜歡可樂之類,但裡面只賣那種飲品而已。」
「是呀。」弓江點點頭。
然後突然想到甚麼,她急急站起來,走去電話處。
在電影院中,途中的休憩時間結束,即將開始後半場。
「現在開始上演〈地平線的戀人〉第二部……」
大堂方面也飄起廣播。
上洗手間的觀眾,慌忙走進客席的門內。
音樂飄來,第二部開始了。大堂已冷冷清清。
小賣店快要打烊。負責賣飲品的二十歲左右的男人舒一口氣,開始收拾空杯空
盒。
「辛苦了。」小賣店的大嬏對年輕人說。「收拾完畢,你可以回去了。」
「是。」年輕人把裝著售賣額的罐子交給大嬸。「那麼,我先走了。」
他鞠個躬,離開小賣店。
他打開一道寫上〈事務所〉的門,走進裡面去。穿過窄小的房間,裡頭是並排的
壁櫃。
然後打開其中一個壁櫃,從裡面取出夾克和運動袋。
他再穿過壁櫃裡頭,出到後門。打開那道門,出到外面。繞過電影院旁邊,出來
正門。
這時,有女聲喊住他。
「等一下──」
她是弓江。年輕人轉過身來。
「甚麼事?」
「可以讓我看看那個運動袋裡面嗎?」
「啊?」
「警務人員。」弓江出示警察證。
年輕人突然往回跑。
「停!」弓江喊。拔出手槍,向空中開了一槍。
「明白了!別開槍!」
年輕人止步,舉起兩手。
「袋子放在下面──對,靠向牆壁。」
弓江催促年輕人。然後迅速檢查他的身上。
「叫甚麼名字?」
「哲二。」年輕人鼓起腮幫子。「我做了甚麼?」
「為何要跑?」弓江反駁他。
「香月君!」大谷急急步走過來。「你沒事吧?」
「嗯。這男的把大麻滲進可樂,在休憩時間賣出去。」
「所以他們才會失常的吧。」
「那些人是因為發生錯誤才喝到的。本來是要專給那些給了大麻錢的人的,可他
初來工作不習慣,所以給錯了對象。」弓江說。
「錢多半是在別的地方付的,必須拿到付了錢的證明,交給這個人,才能拿到有
大麻的可樂。」
「最初那七個人是搞錯了,其後就沒有出錯──只是有時也會粗心大意……」
「那天交給我的三杯可樂,多半是有大麻的。他交給我之後才察覺,於是追上
來,從後面毆暈我。」
「愚蠢的傢伙!」
「大概不是很強的藥力,第一次喝到的人才會因此出事。」
「這是大規模的犯罪。從這裡可能掌握販毒的路線。」
「這樣就好了。我去叫巡邏車。警部,其後的可以拜託嗎?」
「好的,交給我辦。」
弓江跑向電影院對面的咖啡店,用電話聯絡。
「嘿,好有趣的故事。」
碰巧值晚班而留下來的弘子,聽到電話的內容好高興。
「這樣子,騷動就平息了。」弓江說。
「可是有人在打鬥哦。」
「咦?」弓江望向外面,大吃一驚。「警部!」
大谷正在跟那名年輕人展開「龍爭虎鬥」
弓江慌忙衝出外面去。
「警部!」
「這混蛋!不能原諒你這種寄生蟲!」
大谷揪住年輕人狠狠地揍一頓。
「警部!不行!」
弓江抱住大谷阻止他。
「放手!」
「不行!向嫌犯施以暴力,不像警部的作風!」
「我要殺了這種人!再不放手,我連你也一起打!」
大谷發出驚人的說話聲。
「警部……」弓江啞然。「你喝了可樂?」
「放手,你這──」
「不行!」
當二人在糾纏之際,年輕人悄悄爬起來,冷不防拔腿就跑。
「他跑了!追!」
「我殺了你!」
看來他今天要大開殺戒的樣子。
二人追在年輕人後面。
有人叉腿擋在年輕人前面──接著,年輕人的身體描成弧形,「蓬」地從空中掉
落。
「伯母!」
大谷的母親俯視那名暈死過去的年輕人。
「這孩子怎麼了?」她說。
「媽咪……你怎會來這裡?」
「這叫心靈感應。」大谷的母親點點頭。
來到母親面前時,藥的效力好像消失了,大谷也恢復平時的樣子。
「嗚呼,這就圓滿解決了。」
「可是警部……」
「甚麼?」
「這表示東正子的說法是正確的吧。」
「是這麼一回事。」
「小山的刑罰也會有所改變吧。」
「多少受到考慮的。」
弓江聽見巡邏車的警笛聲接近了。
「小努,擦擦手吧。用手吃東西會生病的。」
「媽咪。」大谷臉紅耳赤。
這是搜查一科的房間。當然大家都認識大谷的母親,卻仍叫人難為情。
「警部,有客。」弓江走過來。
「誰?」
「東太太。」
二人出到走廊時,東正子站在那裡。
「十分感謝。」她深深一鞠躬。
「不用客氣──小山君一定從輕發落的。」
「那是最好不過了。我想我們以後都不會見面了。」
「咦──」
「他還年輕,將來還有前途。我只想稍微幫他一點忙而已。」
東正子重複道謝,然後離開。
「香月君。」
「是。」
「把客人帶去會客室吧。」
「啊?」
「你來帶路好了。」
「可是誰也──」
「沒關係。」
二人走進會客室,並肩坐在沙發上。
「客人好像很忙,咱們聊一聊吧。」
「也好。」
弓江終於領悟了,盈盈而笑。
二人的嘴脣輕輕相碰。
倏地房門打開,大谷的母親走進來。二人連忙分開。
「咦,客人呢?」她手裡端著托盤。「回去了?」
「對對,好像有急事的樣子。」
「那就沒法子了。」大谷的母親在對面的沙發一屁股坐下。「難得泡了三杯茶,
讓咱們三個一起喝了吧!」
「媽咪──」
「伯母,領受了。」
弓江拿起茶杯。
大谷隨著嘆息聲,拿起剩下的茶杯。
幸好這杯茶裡沒有大麻,否則不堪設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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