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是個討人厭的女孩。」
「對──沒教養。」
「都十八歲了,還是那種女學生的打扮……」
「真是不知醜字怎麼寫。」
「長得稍微漂亮一點就放肆起來了。」
「那個態度算甚麼嘛。」
「成績稍微好一點就那麼神氣活現的,真看不過眼哪,太太。」
「可不是。」
──在講是非的兩個人,橫看豎看,都是「不可愛」、「腦筋不好」的中年師
奶。
換句話說,被這兩個女人在背地裡貶得一文不值的對象,一定是相當「像樣」的
女孩。
那女孩走進酒店大堂時,因地方太大而困惑地東張西望。
「真是大鄉里!」那女孩的姑媽說。
「好討厭,萬一被人瞧見我們跟她在一起……」
另外一名婦人──她只不過是這位姑媽的朋友。
果然是「物以類聚」,二人非常相似,一點也不可愛。
二人坐在大堂的沙發上。
她們在望著那女孩在膽怯地走來走去──只要喊她一聲就行了,卻好像吝嗇於那
麼親切的樣子。
無論大堂有多寬敞,也不至於像國家競技場的球場那麼大。過不久,那女孩終於
找到了二人,連忙跑過來。
「姑媽!我來遲了,對不起!」她氣喘吁吁的,「實在太大了──不知道哪兒是
哪兒……」
「咦,你不是涼子嗎?」姑媽好像這才發現她的樣子,「好久不見。」
「久違了。」
名叫涼子的女孩深深一鞠躬。
「你來這裡有事嗎?」
聽了這句話,涼子露出困擾的神色,不安地說:「呃──是姑媽給我電話的──
昨天。」
「是嗎?──你有聽我說過嗎?」
「這個呀,」她的朋友也在裝蒜,「說起來,你是不是說了甚麼?」
「是?哎呀,最近記性真糟糕──年紀大了。」
涼子戰戰兢兢地說:「呃──如果沒甚麼事的話,我就不打攪了。我回去了。」
「是啊──啊,對對對。」姑媽故作姿態地拍一下膝頭,「我想起來了!涼
子。」
「是。」
「今天,你要相親。」
「啊?」涼子啞然。
「啊?」
大谷努啞然。
「啊?」
香月弓江也啞然。
只有大谷的母親沒有啞然。
那也是。因為他倆是聽了大谷母視的話才啞然的。
「媽咪──剛才你說甚麼?」大谷努問。
從他的用詞來看,請別聯想到少年人。大谷努是三十出頭,堂堂警視廳搜查一科
的第一線刑警部長。
不過,由於是母親一手帶大的獨子,所以有很強的戀母情結。
但年輕可愛的部下(機敏能幹的女刑警)香月弓江,就是傾慕這樣的上司。
「我說相親。」大谷母親說,「要不然幹嘛叫你跑來這種大酒店?」
「不、不是來吃飯甚麼的嗎?」
「但今天是來相親的。明白嗎?」
「可是,媽咪……」大谷說,「我和香月君一天到晚見面,何必相甚麼親?」
「你說到哪兒去了?」大谷母親驚訝地說,「誰說要你和弓江小姐相親的?」
「那麼……」
「是嗎?」弓江僵著臉,總算擠出一絲笑容,「那我先走了。」
「辛苦啦。」大谷母親說。
「香月君……」
「希望順順利利的,警部。」
「等等!香月君!」
弓江幾乎是跑著離開大堂的。
「媽咪!」
「怎麼,用那麼可怕的眼光看我。你知道我怎樣辛辛苦苦地把你養大……」
「現在的事與此無關吧!」大谷也憤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是相親嘛。」
「為何事先不告訴我?」
「告訴你的話,你還會來嗎?」
大谷一時語塞。
「那個──我和香月君彼此相愛。」
「男人心,信不過。」
大谷母親泰然自若。
「若是那樣,媽咪,何必把香月君也叫來……這不是很過份嗎?」
「弓江小姐也匆促地作出錯誤的判斷。」大谷母親搖搖頭。
「甚麼意思?」
「我叫她來,是想到回去時又是成雙成對的……」
──一個美麗的秋晴日子。
雖是市中心的酒店,但從庭園所仰望的晴空,卻如深山的天空那般蔚藍。
相親的好天氣──不知有無這種說法。在酒店的大堂裡,可以見到不少預備相親
的臉孔。
由於要跟弓江見面,大谷也穿上時髦的三件頭西裝(他平常也是這種打扮)。像
他這樣的打扮也不顯得裝模作樣也很少見。
「──其實我也不希望你去相親。」大谷母親說。
「那為甚麼……」
「人情難卻呀。以前照顧過我的人,說無論如何要見一見,我好難拒絕的。」
大谷母親也拒絕不了的人,想必相當有「份量」就是了。
「哎呀呀,這種衣服好拘束啊。」
穿上正式套裝的大谷母親嘟嘟嚷嚷地說。
「如果不想這樣做,老實說不就好了?」
「總之見個面好了,這就還掉人情債了。」
「等我一下。」
大谷跑開去。
「你去哪兒?」
「──我去找香月君解釋。」
大谷的聲音已經跑得好遠。
「──好氣啊!」弓江擦眼淚。
換作平時,無論大谷母親說甚麼都能笑臉相向的弓江,今天實在太意外了。
而且是「相親」……
如此珍愛兒子,把所有靠近的女子都視作眼中釘的大谷母親,竟然讓兒子去相
親。想必是非常出色的女子吧。
「一定是我比不上的絕世美女……」
想到這裡,弓江又忍不住淚眼盈眶。
她慌忙衝進洗手間,從手袋掏出手帕……
「咦?」
手帕──沒有手帕!
今天大谷和弓江都不值班,而且來這種酒店,弓江也刻意打扮一番。
這樣子反而忘了手帕的事。
倒霉的時候就是這樣……
當她在抽鼻涕時,背後傳來聲音:「呃──如果不嫌棄的話,請用這個。」
抬臉一看,盥洗台的鏡子裡映現一名可愛的女孩。在她旁邊的是個絕世美人──
咦,這個是我。
回頭時,那女孩遞上手帕。
「請,這不是太好的手帕就是了。」
「可是……」
「沒關係,請。」
「那麼……不好意思。」
弓江借用那條白手帕,擦乾眼淚──那女孩說不是太好的手帕,乃是事實。
普通的白手帕。而且是洗過好多次的。
現時的女孩很少攜帶這種手帕。
「是家父用過的舊手帕。」那女孩有點難為情地說,「用過扔掉也……」
「不,沒有那回事。」弓江搖搖頭,「我會洗乾淨還給你的。」
「那樣做的話,手帕一定嚇一跳。」
那個說法太可愛了,弓江禁不住笑出來。
「──抱歉。」弓江說,「你來這間酒店有甚麼事?」
「嗯……姑媽要我見一個人。」
「相親?」
「好像是。」
「你那麼年輕──幾歲了?」
「十八。」
還以為她才十六或十七。不僅個子小,連她所穿的連衣裙也像童裝……
「這是我以前的衣服,好奇怪吧。」
「不會啊,非常可愛。」弓江說。
「謝謝──啊,我該走了。」
女孩微微鞠躬,走出洗手間。
弓江猜想這女孩家世不好──她用刑警的眼光看人。
連衣裙是舊的,鞋子、手袋的顏色不搭調,而且殘舊。這意味著她沒有其他選擇
吧。
那麼可愛的女孩子……
身上一件飾物也沒有。
弓江驀地想到了,趕忙離開洗手間,追上了快步走向大堂的女孩。
「──哎,你。」
弓江拍拍她的肩膀。
「噢,有甚麼……」
「你不是要相親嗎?這樣子太單調了。」
弓江摘下自己所戴的胸針,別在女孩的胸前。
「啊,但是……」
「別擔心。我不是送給你。我會在大堂附近走走,請你在完畢後還給我。」
「對不起。」女孩微笑,「那麼,我借用了。」
「加油!」弓江笑了,「我叫香月弓江。你呢?」
「杉山涼子,涼爽的涼。」
「好名字。」弓江說……
「聽說是個不像樣的醜女。」大谷母親說。
「是……」
大谷不起勁地漫應著。
他去找過弓江,但遍尋不獲。
沒法子,只得慪氣地坐在跟相親對象約好碰面的茶座裡。
「據說人不可愛,性格又不好,雖然年紀輕卻很早熟。」
「為何要我跟那麼糟糕的女孩相親?」
「不知道。總之見個面,對方也有面子。」
「我的面子又如何?」
「別鬧別扭了──啊,來了。」
大谷抬起臉來。外表看了就不想打交道的兩個女人,以橫掃千軍的姿態走過來。
「唷,大谷太太,好久不見!」
「承蒙關照……」
「唷,你看起來精神好好。」
她們在「唷唷聲」大拍賣。
「──這是犬子。」大谷母親說。
沒奈何,大谷站起來施禮。
「大谷努。」
「唷,一表人才!──來,涼子。」
站在兩名婦人後面的少女,戰戰兢兢地抬起臉來。
「杉山涼子,請多多指教。」
有點郁郁寡歡的瓜子臉,帶著哀愁的眼瞳。的確好年輕,卻有令人心頭一緊的
「落寞」神色──流露著成熟、沉著的氣質……
「這是涼子,今年十八歲。」
十八歲……
突然,大谷的眼睛停留在那少女胸前的別針上。
「──涼子這丫頭。」
那句話掠過耳際,弓江「咦」了一聲。
涼子──當然,有同名的女子也不奇怪。因為大堂如此擁擠。
「她在哪兒?」
「誰知道?只聽說這酒店的名稱而已。」
那兩個男人就站在弓江所坐的沙發後面談話。由於弓江背向他們,他們沒想到有
人在聽著。
弓江對那兩個人的說話方式很在意,於是悄悄回頭。
普通的西裝打扮。不過,做弓江這一行的,馬上知道這兩個不是善類。
「畜牲。必須想辦法找到她……」說話的是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分頭去找
吧。」
「可是,阿哲,如果找到了怎麼處理才是?」
「嗯……傷腦筋。」稱作阿哲的男人想了一下,「到時,先叫涼子閉嘴,把她關
在哪個地方。」
「哪個地方?」
「自己去想吧。喂,六郎,你每次都這樣,不要甚麼都問我好不好?」
「明白。」
另外一個叫六郎的,矮墩墩的,脖子短、胸厚的體型,像摔角選手。
「──對了!」阿哲「喲」一聲弄個響指,「喂,你知道咱們現在在哪兒嗎?」
「在這兒。」
「我知道。我是問你這兒是哪裡。」
「這裡好像是……麻布的……」
「傻瓜。」阿哲嘆息,「這裡是酒店啊。」
「那倒是。」
「即是說有房間。租個房間,把涼子那丫頭關進去。」
「那主意不錯。不如順便過夜吧?」
「那樣做的話,命都沒有。」阿哲拍一下六郎的胸口,「走,去櫃台借個房
間。」
──二人急匆匆地走向服務櫃台。
弓江站起來,跟在那兩個男人後面。
當然,他們口中的「涼子」不一定是剛才見過的「杉山涼子」。從感覺來看,完
全不是的可能性較大,總之「把她關起來」這句話不尋常。
身為刑警的不能置之不理。
反正空閒──等到大谷警部的「相親」結束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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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呃……」杉山涼子說。
「啊?」大谷看著涼子。
「不──沒甚麼。」涼子搖搖頭。
二人正在酒店的庭園散步──大致上相親之後,就要沿著這個路線去行。
今天相親的人特別多,於是這條庭園的散步道也擠滿了(?)男女對對碰。
長板凳上都坐滿了,擦肩而過的似乎都是「相親組」。
「這樣下去,必須裝訊號燈才行。」大谷說。涼子笑了。
那是有點羞赧的少女微笑。
「有甚麼可笑的嗎?」大谷問。
「不──因為我正好也這樣想。」涼子說。
「是嗎?」大谷笑了一下,「你嚇了一跳吧?居然跟這種叔叔相親。」
「怎會呢……我還不是,像我這種出身寒門的小孩子……」
「大家停止這種說法好了。」
涼子看著大谷,停下腳步。
「好。」
「你的興趣是甚麼?」
「啊?」
「相親的時候,不是都問這些嗎?」
「我想知道大谷先生的事。」涼子說,「因為我的事實在沒甚麼好說的──聽說
你是警部先生,工作不容易吧。」
「任何工作都是不容易的。聽說你在做事了?」
「對,女侍應。腿粗也不要緊的關係。」
「在哪兒的餐廳?我去一次看看。」
「不要!那不是很高級的店。」
涼子的臉都紅了。
二人又開始邁步──對面有個男人走過來。一個人,這不是來相親的吧,大谷
想。
以相親的人來說,他是大致上會被拒絕那種,面相很差。
體型健碩的男人,他盯了涼子一眼,就這樣兩岔而過。
「──好可怕的人啊。」
過了一會,涼子說。
「嗯。令人在意。」大谷認真地說,「那張臉不太善良哪。」
「怎麼說……」
「工作的事,不要帶到這種地方的好。」大谷露出笑臉,「聽說你和父親二人生
活?」
「對。家父病臥在床。家母很早就過世了……」
「那麼,由你來維持生計?」
「對。總算勉勉強強生活……」
突然,涼子停步,轉向大谷,行個禮。
「對不起──今天的事,是我姑媽在刁難。」她說。
大谷困惑了。
「那是甚麼意思?」
「姑媽和家父感情不好,一有甚麼事就說我和家父的壞話。可對我來說,她是少
數的親戚之一,家父入院時,她也很關照,所以今天就依從她的話來相親。」
「那就叫刁難?」
「因為我是不可能結婚的。沒人照顧家父,又沒錢──她明知如此,卻故意叫我
來相親。」
大谷光火了。
「好過份的人哪──居然刁難像你這樣的好女孩。」
「你這麼說,我好榮幸。不過,姑媽也好不幸的。她和她丈夫相處得不好,禁不
住就脾氣暴躁。那個一看就知道了。」
「原來如此……」
「能夠跟大谷先生這樣的人一起渡過今天,真是美好的一日。」
大谷不禁微笑──這女孩好特別。
「我有一個要求。」
「甚麼呢?」
「可以請大谷先生拒絕這門親事嗎?」
「為甚麼?」
「如果由我拒絕的話,姑媽一定會埋怨我,說『難得遇到這麼理想的對象』甚麼
的。」
大谷答不上來。
當然他是準備拒絕的。大谷有弓江了。不過,他被這少女的勇敢精神打動。
「明白。」大谷點點頭,「假如你……」
突然,有兩個男人倏地出現。
「抱歉。」高個子男人說。
大谷察覺,另外一個是先前兩岔而過的男人。
「有甚麼事嗎?」
「找那位小姐有事。」
「──找我?」涼子瞪大了眼。
「你是杉山涼子吧。」
「是的……」
「你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大谷把涼子拉去自己身後。
「我們今天在相親,好不容易才培養了好的氣氛。」
「──那真不幸。」體格健碩的男人說,「多管閒事的話,你會吃苦頭哦。」
「哦,是嗎?」
「要不要試試看?」
男人的手伸過來揪大谷的胸板。
轉眼間,大谷把對方的胳膊反擰上去,把他推向高個子男人。
「嘩啊!」
二人重疊著倒下去。
「──你幹甚麼?」
「我問你想幹甚麼。」
二人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向大谷走過去。
「別動!」有個聲音說,「有槍瞄準你們!」
「香月君……」大谷瞠目,「你怎會在這裡?」
「因為我把胸針借給那女孩了。」
弓江握著槍,繞到那兩名翻眼白的男人後面去。
「你們是甚麼人?」
「你……你又是甚麼人?」高個子男人嚷。
「這位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大谷警部,我是他的部下香月。」
「──不妙!」
兩個男人累垮垮地跌坐在地。
「沒出息的痞子!」
從旁邊的樹幹背後出來的,是大谷母親!
「媽咪!」大谷又瞠目,「你來這裡幹甚麼?」
「我一直在監視你們啊。因為常有人在相親之後,做出感情要好的傻事來。」
大谷母親沒想到,涼子是如此可愛的女孩。當然,這女孩和弓江一樣也是她的
「情敵」!
「即使這樣,也用不著躲起來跟著我們……」
「警部。」弓江說,「現在先處理這兩個人的事好了。看來有甚麼內幕。」
「嗯,好的。」
──唯一一個莫名其妙地呆立不動的,當然是涼子……
雖不是旅遊指南上介紹的五星級餐廳,但味道不錯,價錢便宜,又有份量,當然
客似雲來了。
大谷和弓江走進涼子所做事的那間餐廳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下午兩點多了,
店內依然高朋滿座。
當然涼子也發現了二人,打個招呼,卻實在不是能談話的狀態。
「──涼子小姐好能幹啊。」弓江欽佩地說。
以女侍應來說,她值得「三粒星」了,弓江想。
三點過後,客人終於「退潮」,涼子才能空著手走向二人的桌子。
「對不起,讓你們久候了。」
「不會。已經可以休息啦?」
「對。我跟老闆打過招呼了。」
涼子摘下圍裙,坐在椅子上,然後欠身致意說:「前些天失敬了。我非常開
心。」
弓江有點喜歡這名其實是「情敵」的女孩。不,也不到是情敵的地步。
「事後我聽說了。」涼子說,「這位香月姐姐是大谷先生的未婚妻吧。我想你們
非常登對。」
「謝謝。」弓江有點難為情,「不過,還有一位強敵。」
「啊,那位母親。」涼子笑著說。
「我對母親也很傷腦筋。」大谷苦笑,「她有沒有向你說甚麼?」
「沒有。只是──我接到她的電話。於是從她那裡知道了香月姐姐的事。」
「是不是叫你死了心?」弓江問,然後吃吃地笑,「我也接到她的電話。」
「啊?」
「她說小努好喜歡這次的相親對象,叫我死了心。」
「唷。」
二人一同大笑。只有「小努」一個人在擦汗。
「對了……」話鋒一轉,「關於阿哲和六郎那兩個人,只是沒甚麼大不了的小混
混,不會像外表那麼能做大事。」
「為何他們知道我的事?」涼子驚愕地問。
「涼子小姐完全沒頭緒?」
「嗯,一頭霧水。因為──我只是這種店的女侍應哦。不可能被狙擊吧……」
「這種店委曲你啦。」
傳來一把愉快的聲音。一名圍裙打扮的初老男人笑瞇瞇地走向大谷等人的桌子。
「啊,內田先生──這位是這間店的老闆內田先生。」涼子向大谷他們介紹,
「內田先生,我並沒說這間店不好……」
「我明白。只是開開玩笑而已。」外表看來人品很好的內田笑著說,「我聽涼子
說了──唔,如此英俊的刑警先生,涼子一見鍾情也不是沒道理。」
「討厭,誰會這樣啊──而且,這位早已名花有主了。跟這位香月姐姐。」涼子
臉紅紅地說。
「可是啊,涼子的臉上明明寫著:我喜歡這個人。」
「內田先生真是的!」
「怎麼樣?給這兩位泡杯咖啡吧。」
「是!」
涼子站起來,走進店的深處去了。
「──她是個好能幹的孩子。」內田說,「我和她父親是老朋友。他病倒時,委
託我讓那孩子在這裡做事。我也想著要幫朋友,只要她中規中矩地做事就行了,沒想
她做得那麼好。那麼勤快的孩子,到處打燈籠也找不著的了。」
「好偉大。」弓江說,「警部,娶這樣的女孩做老婆,一定很安樂哦。」
「別欺負我了。」大谷可憐兮兮地說。
「──對了,內田先生。」弓江看著內田,「有兩個流氓,盯上了涼子小姐。」
「嗯,我也聽說了。但我不明白。」內田擰擰頭,「那孩子沒有被盯上的理由。
會不會認錯人?」
「他們很清楚地說出杉山涼子這名字,而且認得她的臉。」
「我們扣押他們,嚴加盤訊過。」大谷說,「他們說是受人所託的……看來是真
的。」
「好古怪的事啊。」內田擔心地說,「希望那孩子不會被古怪的事牽連……」
──涼子把咖啡端上來。咖啡的香味撲鼻,使鼻子發癢。
就這時候,一名客人走進來。
「歡迎光臨。」涼子說,「咦,明石先生。」
涼子開心地喊。
「涼子的戀人來了。」內田取笑著說。
「好熱鬧。」
名叫明石的男人,年近六十了吧,頭髮花白,智慧型風貌──用古話來說,大概
是風流才子吧,弓江想。
「歡迎。」
涼子趕快把冰水端過去。
「給我午餐套餐吧。」明石說。
「是──午餐一份!」
涼子向內田大聲說。
「午餐在兩點鐘結束。」內田站起來說,「但剛好還有一人份的多出來,我去弄
一下。」
內田走進店裡頭去了。
「──每次都是同樣的模式。」涼子對弓江說,「明石先生到了這個時間,一定
來吃午餐的。」
明石在看他帶來的英文雜誌,突然抬起臉來問涼子。
「他們是涼子的朋友?」
「不──是我的相親對象。」涼子促狹地答。
「啊!那真遺憾。以後來這間店就看不到涼子的臉啦。」
「那就祈禱我被甩好了。」涼子又穿上圍裙,「好了,幹活幹活!」
她開始清洗收回來的碗碟……
「──警部。」弓江說。
「嗯?」大谷握著方向盤。
「從那兩個人身上,甚麼也掌握不到嗎?」
「阿哲和六郎?徒勞無功。無論怎麼逼攻也沒用──那兩個傢伙有點糊塗,好像
真的不知道是誰委託他們的。不過,他們說對方會跟他們聯絡。」
「是嗎……」
「你好像很擔心似的。」
「警部不擔心嗎?她是你的未婚妻哦。」
大谷嘆息。
「哎,香月君,我愛的只是你一個哦。」
「可是她比較年輕,又純情。」
「哎……」
大谷把車子靠向路邊,停下來。
已經入夜了──偏僻的路上。
即是對情侶們很方便的路。
大谷擁著弓江親吻……
「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真的?」
「當然……」
「放點──音樂吧。」
「也好。很浪漫的……」
大谷把卡帶插進唱機內。傳來卡嚓、卡嚓聲,卡帶開始旋轉。
突然,從擴音器飛出大谷母親的聲音:「小努!在車上親熱是違法的哦!」
二人在座位上嚇得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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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可以……手挽手嗎?」涼子戰戰兢兢地說。
「當然,沒關係。」大谷微笑,「那樣比較自然。」
「那麼──失禮了,對不起。」
涼子挽住大谷的手臂。
「你為甚麼道歉?」
「覺得對不起弓江姐姐。」
「你真是脫離時代的女孩子。」
「對不起。」
涼子又道歉。
夜已深,將近十一時。
大谷和涼子的約會,是在涼子做事的餐廳打烊之後,所以時間這麼晚。
大谷偷情!──請別匆促作出錯誤判斷。
這是弓江的主意。
「有甚麼法子?」弓江向大谷主張,「這樣子我也覺得沒趣呀。但是涼子被盯上
了,我們必須保護她。又不能一天到晚跟著她,只能製造容易被襲擊的狀況,把歹人
引誘出來。」
大谷不情不願(真的不情不願!)地答應了,卻抹不去內疚的想法。
涼子一邊走,一邊把頭靠在大谷的肩上。
不論多麼遲鈍的男人,都會感覺到這女孩喜歡自己才是。
不過,無論涼子多可愛,在大谷的心目中,她都不能取代弓江的地位。
「──你爸爸的病況如何?」大谷問。
「時好時壞。現在住院了比較安心──我在猶豫著,不知好不好把他接回家
住。」
「原來這樣。」
「我又不能一直陪著他。」涼子嘆息。
「這種時候,不應該提起你父親的事的……」
「沒關係──大谷先生人真好。」
「是嗎。」
「嗯。好羨慕香月姐姐……」
涼子把身體偎靠在大谷的手臂上,悄悄閉起眼睛。
「──有人跟著。」大谷說。
「啊?」
「不要回頭──繼續走。」大谷低聲說。
「是……」
「有腳步聲,看來一直跟著我們。」
「怎麼辦?」
「你別擔心,交給我辦。」
「是。」涼子點點頭。她的眼瞳因為完全信任大谷而閃閃生輝。
不管是怎樣有戀人的男人,都被這樣的眼神打動了。
「好。」
大谷把頭腦轉向職業意識。「──在前面拐彎。」大谷低語,「然後你先走。我
稍微落後幾步。」
「明白。」
「如果有甚麼發生的話,你往公園的出口跑去。香月君在那裡。明白嗎?」
「是。」
「好……走吧。」
二人拐了彎──然後。
「原來你在這兒呀!」
大谷的母親站在眼前。
「媽咪!」
「我在找你哪──喏,我怕你餓了,為你預備了夜宵。」
大谷母親舉起手中的包袱包給兒子看。
「那邊的板凳空著。一起吃好嗎?」
噠噠噠,遠去的腳步聲。
大谷嘆息。
「媽咪。不要在這種時候出現啊。我好不容易……」
「啊,是?」大谷母親的表情僵住了。「你是說,母親不能關心兒子?不能在兒
子面前出現?」
「我沒這樣說。只是現在……」
「明白了。你完全變了。女人是魔鬼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
「呃,母親……」
涼子說到一半,大谷母親瞪圓了眼。
「哎喲!我幾時允許你叫我『母親』的?」
「不,不是那個意思……」
「媽咪!適可而止吧。」
「你現在站在這女孩那一邊了呀!」
「對不起,我……」
「你用不著道歉的。」
「對呀。甚麼壞的都是我。換作弓江,你就不會這樣說她了!」
「這是工作上的需要!」
──三人還在「爭論」不休之際。
「涼子小姐!」傳來弓江的喚聲,「警部!你在哪兒?」
「是香月君。有事發生了──喂,在這兒。」
弓江跑過來。
「警部!剛才接到巡邏車的無線電話……」
「怎麼了?」
弓江看看涼子,打住了。
「香月君,究竟……」
「涼子小姐。」弓江的手搭住涼子的肩膀,「請不要氣餒……」
涼子一直盯著弓江。
「──好難受啊。」大谷說。
「嗯……」弓江望向病房,「她太失望了……」
「現在沒問題的。」大谷母親說。
「啊?」
「現在她沒問題。因為精神太亢奮的關係。過了一個星期左右就要留意了。」
大谷和弓江默默地點點頭──也許是的。
值夜班的護士走過安靜的走廊。
──病房的門打開,涼子出現。
「不好意思,讓大家操心。」
她向大谷等人鞠躬致意。
「哪裡……節哀順變。」
「不過,他走得好像不很痛苦。」
涼子的眼睛有點紅,但表情很堅定。
「那麼,我先失陪了。」大谷母親說。
「勞駕了……」涼子道謝一番。
「後事交給小努和弓江去辦。沒關係的。」
「多謝你們。」
這種時候,年長的人所說的話,不可思議地令人安心。
「──我去叫人安排後事。」
弓江走開後,大谷轉向涼子。
失去父親的傷痛還不能產生真實感吧,涼子有點發愣地佇立在那裡。
「──對不起。」傳來聲音。
「嗯?」
「我是值班的醫生。」穿白衣的男人說,「聽說你是警務人員……」
「是的,她是我的朋友。」
「是嗎?其實……」醫生打量四周,「我有話想告訴你。」
「甚麼呢?」
「到這裡來。」
醫生催促大谷,走向走廊的角落,來到涼子聽不見的一帶,嘆一口氣說:「這裡
應該沒問題吧。」
「到底甚麼事?」
「其實是有關杉山先生的死因,總是有古怪的疑點。」
大谷蹙眉。
「他不是病重嗎?」
「是的。大概活不久了──不過,跟今晚直接的死因是兩回事。」
「怎麼說?」
「好像有誰停止了藥物的點滴。」
大谷瞠目。
「換句話說……」
「當然,他不一定因此而死亡。但可能性是有的。假如有人停了點滴,結果致死
的話……」
「那就是謀殺了。」大谷說。
「作證是困難的。」醫生說,「那是故意使它停止的呢,還是某種失誤造成死亡
呢,還是病發的關係,好難斷定。」
大谷想了一下,問:「有誰會做那種事呢?」
「這個就不清楚了……」
醫生的語調有點含糊其詞。
「如果知道甚麼的話,請讓我知道。這不是正式的盤訊。」
醫生望一下涼子那邊──大谷困惑了。
「不會的!今晚她和我在一起哦。」
「是嗎?」醫生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因為那女孩見到父親痛苦的情況,她想讓
他安樂死也是情有可原的。」
「除了她以外呢?」
「這點就不清楚了。」醫生搖搖頭。
「今晚有沒有遇見可疑人物?」
「不,我沒見到。」
「是嗎……」
大谷注視一個人佇立在走廊的涼子。
涼子父親的喪禮,相當隆重。
當然憑涼子一個人實在沒有那種經濟能力。這是大谷四處調停的結果。
涼子的父親相當有人望,告別式上來了好多弔唁客。
涼子當了喪主,使弓江十分欽佩。
「十八歲……我也比不上她。」
在等候出殯時,弓江在外面自言自語。
午後,晴空萬里,天氣涼爽。
兩名男人站在路邊合十。
「請到裡頭上柱香吧。」弓江上前搭訕。
「──咦?是你們!」
阿哲和六郎。
「啊!快跑!」
六郎轉身想逃,被弓江喊住了。
「慢著!我甚麼也不做的──你們又想打甚麼餿主意?」
「不,我們不敢。」
「那又何必逃走呢?」
「──那倒是。」六郎嘆息,「唉,禁不住養成逃走的習慣。」
「那是壞習慣。」阿哲沉著臉說。
「──好佩服。你們特地跑來這裡?」
「今天釋放的。」六郎說,「當時聽到這個消息。」
看樣子本性還不算太壞。
弓江微笑說:「如果想找正經事做,我可以幫忙。」
「是嗎……」阿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也曾想過的,但不能持久。」
「我想做一樣工作。」六郎說。
「嘿,前所未聞。」阿哲取笑他,「做甚麼?」
「我想做刑警。」
這個叫弓江也啞然。
「出殯了。」聲音說。
上完香的客人陸陸續續走出來。
「──那麼,我們告辭了。」
阿哲鞠躬。
「辛苦了。如果有那個意思的話,隨時來找我。」弓江說。
「謝謝──喂,六郎,走吧。」
阿哲拍拍六郎的肩膀,六郎正呆呆地看著甚麼。
「喂,怎麼了?」
「啊?──不──哎,是不是那傢伙?」
「那傢伙?」
「委託我們辦那件事的。」
「甚麼?」弓江瞪大了眼,「哪個?」
「不──只是一晃眼看到而已……」
弓江把二人推到附近的電杆柱後面,說:「哪一個?──再找一下!」
「嗯……大概認錯人吧──喏,那個……」
「真的。」阿哲眼都大了,「是那傢伙沒錯。」
弓江望向二人所指示的人物……
「──多謝款待。」
涼子施禮。
「唷,多吃一點嘛。」大谷母親說,「抑或你不喜歡我燒的菜?」
「不,怎會……」
「媽咪,強迫人吃菜不好吧。」大谷說。
「我領受了。」
弓江把小菜分到自己碟子裡。
「對了!不愧是弓江小姐,知道好吃的東西。」大谷母親點點頭。
涼子遲疑一下,拿起碟子。
「呃──我也多吃一些。」
弓江悄悄莞爾。這樣就好。
喪父之後心裡開了一個洞似的空白,能夠用這些來填補就好……
這對弓江有點不妙──父親死後,涼子就能自由結婚了。
在大谷的家,四個人圍著飯桌用飯。
奇妙的光景──一個男人三個女人。而且三個女人同時「愛上」一個男人。
「──咦,電話。」大谷母親說。
「我去接聽。」弓江站起來,「多半是打給我的。」
弓江急步走向電話後,大谷母親說:「好厚臉皮呀。別人家裡的電話……」
「媽咪,那點小事有啥關係?」
「你是絕對不做這種事的吧。」大谷母親對涼子說。
「嗯。」涼子為難地支吾著。
「──明白了。謝謝。」弓江的聲音。
回來坐下後,弓江說:「查到了一件荒謬的事。」
「怎麼了?」
「你有丈夫?」大谷的母親問。
「媽咪!」
「──不,是阿哲和六郎兩個,他們知道了委託他們擄走涼子小姐的指示人是
誰。」
「誰?」
「涼子小姐店裡的常客,一個叫做明石的人。」
涼子啞然。
「明石先生?」
「嗯。不過,普通人是不可能叫人做那種事的,我覺得奇怪,便叫人去調查明石
的身份,結果……」
「怎麼樣?」大谷母親也探前身子。
「他是一名逃亡中的黑幫老大。」
「唷!」
「查到他出獄後殺了人,然後藏起行蹤──釣到一條意想不到的大魚。」
「可是──香月君,為何你對明石……」
弓江說出那天阿哲和六郎來到告別式的事。
「本來我想馬上責問明石的,卻又覺得好像另有內幕。」
「幹得好!」大谷拍手。
「是小努教導有方。」大谷母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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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承蒙款待,多謝。」
涼子向大谷和弓江鞠躬。
「改天再一起吃飯。」弓江說。
涼子微笑著間:「可以嗎?」
「嗯。有敵手在才起勁啊。」
大谷假裝沒聽見。
弓江和涼子一起笑出來。
「──啊,計程車。」
弓江截停計程車,讓涼子坐上去。
「那麼,小心了。」
「對不起。」
──載著涼子的計程車離開後,弓江舒了一口氣。
「好極了,涼子提起精神來啦。」
大谷笑了一下。
「你心地好。」
「唷,彼此彼此。」弓江說,「而且,涼子也是。」
「可不是──希望她也得到幸福。」
大谷摟住了弓江的肩膀。弓江小鳥依人般靠在他肩上……
「我心地不好嗎?」
傳來大谷母親的聲音。
弓江並不覺得驚奇。她已習以為常。
「啊,伯母。沒有那回事。邀請涼子來吃晚飯,是伯母的細心周到之處。」
「你明白就好了。年輕人呀,大體上都不知道感恩……」
遠處傳來「砰碰」的聲音。
「──甚麼呢?」大谷回過頭去。
「好像──車子相撞似的……」
「你也這樣想?」
二人對望一眼,同時往前飛奔。
──前面有段距離的地方,果然有車子撞到了。
「警部,那部車……」弓江驚呼。
「剛才載那女孩的計程車!」
二人加快步伐。
計程車開上行人道,玻璃粉碎。
另外一部小型貨車,跟計程車鼻子對鼻子撞在一起。
「──涼子小姐!」弓江喊。
「她在那裡。」
大谷指示著倒在路上的涼子。
二人跑上前去──涼子失去知覺,但沒有受傷。
「好像沒事,好極了。」大谷嘆息。
「警部!」弓江說,「有救護車……」
放眼一看,有一部出勤回來的救護車開過來,沒有亮燈。
大谷衝出馬路去揮手。
「──怎麼了?」
救護車停下來,一名戴面罩的男人從駕駛位探臉出來。
「有車禍,把人送去醫院吧。」
大谷出示警察證。
「明白。那麼,是那個女孩……」
「我把她抱上來。其他應該還有兩個才是。」
大谷先把涼子抱起來,讓她坐在救護車的前座。
「──可以了。」
「知道。」
大谷跑向計程車。
「──香月君。怎麼樣?」
「奇怪。」弓江說。
「甚麼?」
「計程車和貨車都沒有司機在。」
「你說甚麼?」
二人對望一眼。
「那部救護車!」弓江喊。
不是車禍!這是偽裝的!
救護車開始開動。
「糟了!」
大谷猛然衝過去。
「小心!」
弓江的話還沒說完,大谷已撲向那部速度開得並不太快的救護車。
「嘩!」弓江禁不住喊。
大谷吊在救護車後面離去。
「──警部!」
弓江衝向一部正好開過來的跑車。
「吱」一聲,跑車緊急煞車。
「──危險!找死嗎?」
年輕男人探臉出來大聲叫。
「下來!」弓江跑過去。
「啊?」
「下來啊!」
弓江用槍指著他,男人乖乖地走下車。
弓江自己鑽進跑車內,馬上開動車子。
「喂!──不要魯莽駕駛啊!」男人目送著跑車衝出去,大叫,「我叫警察
了!」
救護車無視訊號燈,風馳電掣。當然,弓江也一樣。
她奮力狂追,開始趕上了救護車。
「警部……一定要平安無事……」她喃喃地祈禱。
救護車的車頂上有人──是大谷!
他緊緊捉住救護車的車頂。
怎麼辦?
弓江集中精神駕駛,同時拚命思考。
這不是巡邏車,不可能用無線聯絡。
無論救護車如何飛快車,大家都不會察覺。可是這部跑車……
對了──只要無視訊號繼續跑,不久就會有巡邏車或白色摩托車追上來。
到時就委託駕駛者通知警視廳,封鎖區域線。
可是涼子在車上,不能輕舉妄動。而且,萬一救護車撞到哪兒的話,大谷鐵定被
拋出去受重傷。
有沒有辦法能使救護車平平靜靜地停下來?
唯一的方法是……念力!
弓江半帶自暴自棄地唸唸有詞。
「停!停!」她說,「不停的話,我就撞你後面!」
──救護車往左右搖晃。
大谷險些掉下來。
「危險!」弓江喊。
幸好總算穩住了。
然後──救護車的速度突然放慢。
「不會吧……」弓江喃語。
可是速度真的放慢了,然後停了。
「──警部!」弓江從跑車飛下來。
「我沒事!看住駕駛位!」
大谷從車頂跳下來。
救護車的門打開,涼子走下來。
「──涼子小姐!」
「你沒事吧?」
「嗯。」她點點頭。「啊,好可怕。」
「裡面的人是誰?」
「明石先生。」
明石?原來是這樣。
「喂,出來吧。」
大谷窺望時,明石在呻吟。
「怎麼了?」弓江呆若木雞。
「我……」涼子說。
「你怎麼了?」
「呃……我打中了明石先生的『要害』。」
說著,涼子臉都紅了。
「哦。」
弓江想,這女孩可能是「大智若愚」。
「──好極了。」大谷說。
「讓大家擔心了。」涼子鞠個大躬。
「涼子小姐,不必道謝。」弓江說,「你也立了大功哦。」
「嘻……」涼子撓撓頭。
──這裡是涼子做事的餐廳。
午飯之前,店還沒開始營業,當然沒有其他客人。
「平安無事,好極了。」
餐廳老闆內田把咖啡端上來。
「明石先生做出那種事,太衝擊了。」涼子說。
「──他愛上了你呢。」大谷點點頭,「所以他僱用那兩個傢伙,叫他們妨礙你
相親。」
「那晚在公園跟蹤我們的……」
「對。是明石。」大谷說。
「他準備把我擄走幹甚麼?」
「他要你跟他一起逃亡。」
「是嗎?」涼子喃語,「他明明不是壞人。」
「──來,請。」
內田端上咖啡。
弓江對某件事耿耿於懷。
關於涼子父親的死。
假設停止那個點滴的是明石的話……他可能看不過眼涼子為了父親而吃苦。
但是明石否定了,而且當時他人在公園裡……
「以後你儘管做你想做的事好了。」
說著,大谷拿起咖啡杯。
「等等!」弓江喊。
「甚麼?」
「請檢查一下那咖啡!」
「你說甚麼?」
──內田的臉唰地白了。
「去醫院停止涼子父親的點滴的,是這個人!」
內田的表情僵硬地說:「你說得對。」
「內田先生……」涼子啞然,「為甚麼這樣做……」
「涼子。我喜歡你。」內田說,「我和明石彼此知道對方是敵手。我知道明石想
妨礙你相親,而我想設法使你自由──況且,你父親非常痛苦。我去探望時,他自己
要求我替他停止那點滴的。」
「我爸爸……」
「真的。可能你不相信,卻是真的。」
涼子一直盯著內田。終於點點頭,說「我信。」
「謝謝──你是好孩子。」
「內田先生。總之,我想請教內情。」大谷站起來,「可以跟我去一趟嗎?」
「明白。」
內田解下圍裙。
「內田先生。」弓江說,「這杯咖啡內加了甚麼?」
「啊,我希望這位警部先生早些回去,所以加了瀉藥……」
──過了一會,大家哄然大笑……
大谷和內田離開後,店裡只剩下弓江和涼子。
沉默片刻後,弓江開口了。
「涼子小姐──你還喜歡大谷警部嗎?」
「是的。」
「說得好坦白啊。」
「對不起。」
「沒關係。」弓江笑一笑,「三角關係的情敵……如此複雜的故事,前所未
聞。」
她嘆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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