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序幕 「羅、羅、羅、羅曼蒂、蒂、蒂克……」 那位大學生說。 「是嗎?」 女孩冷冰冰地回答。 「可是,我很冷。」 「是,是啊──好,好像有點冷──」 現在,只有兩個人,沒有人能看見他們。 大學生好像非常緊張。因為,終於把傾慕已久的她成功地帶到這裡來。 如果把他受到的勞苦寫出,可以寫成一本書,但不適合這個系列,所以不予描 寫。 總之,他夢想的只有他們兩個,沒有任何人打擾,現在終於實現了。 但是,兩個人卻都沒有笑顏──這個當然,誰讓這裡是雪山深處,周圍一片白色 的樹林中呢?已經超出了羅曼蒂克,簡直冷得可以把人凍僵。 他咬舌講不清楚說話,不是出於緊張,只因冷得下巴打顫。 「──我可不想被凍僵。」女孩說。 「是,是啊。用微波爐解凍──哈哈哈。」 他用像是抽筋似的聲音笑起來,也沒有使氣氛好轉。 好不容易兩人走在一起!為甚麼這麼冷,混賬! 到雪山來滑雪,自然不能太熱,可是,天氣實在不好。 「回酒店吧。」女孩提議。 「嗯、好的。」 不能反對,他只好勉強同意。 這個失敗完全怪罪於他一個人有些不公平,從酒店出來時,天氣晴朗,滑了一會 雪後甚至要擦汗。女孩建議,「我們去沒有人的地方。」跟著率先滑在前面。 不論滑雪技術,還是零用錢的金額(?),她都遠遠超過他的,而他竭盡全力才 能追趕上她。 於是,他們滑到這片樹林。天色突然轉陰,氣溫下降,空中佈滿了鉛色的雲塊, 雪彷彿隨時都會落下來。 「這一帶好像還沒有被開發。」 女孩一邊靈活地使用著滑雪杖滑雪,一邊說。 「因為滑雪場本身就是新的嘛。」 大學生提心吊膽地追在後面。 ──這裡原本是山林,樹木被砍掉,鋪設了滑雪場,最近才剛剛開放。旁邊建起 了現代風格的酒店,生活在城市裡的年輕人的到來,使得這裡熱鬧起來。 兩個人滑過來的斜面滑雪道對面,還殘留著山林。 也許,不久那裡也會變成滑雪場。 總之,這裡是有熊出現,也不會使人感到奇怪的地方。 「啊,下雪了。」 女孩仰頭望向空中。 雪花飄落下來。片刻間,雪大得好像在眼前拉起了一道白色的帷帳。 「真討厭!完全看不見了。」女孩叫起來。 「內田君!在幹甚麼!你是個男人耶!」 介紹晚了一步,這位大學生名叫內田。但是,即使是男人,也沒有能力讓雪停 下。 「沒、沒關係!又不是暴風雪──」 說實話,內田也很焦急。 因為,他的滑雪技術只屬一般,也沒有登山經驗,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酒店在哪邊?已分辨不清!」 「是、是啊。可是,如果滑下去──」 「不要亂講話!」 女孩的聲音顯得歇斯底里。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原本你就不應該帶我到這種地方來的!」 內田不是想說這樣的,可是因為喜歡女孩── 「對不起。可是──沒關係,有我在。」 等等,他只顧討女孩高興。 可是,雪下得更急了,內田也知道必須想法子才行。 「總之──看,到林子裡去,這樣會變成雪人的。」 不是開玩笑。確實,如果站著不動,就感覺雪好像會在頭上堆積起來(雖然有點 誇張)。 終於逃進樹林,兩人已是氣喘吁吁。當然,樹林裡也在下雪,可相對來講小了很 多。 但是,堆積在樹枝上的雪隨時都會掉下來,也要注意。 「雪下得好大呀。」 內田還在喘氣。 「我幫你把身上的雪撣掉。」 說著,內田拍著落在女孩肩頭的雪。 「謝謝。」 女孩微笑了。 剛才的歇斯底里好像已經過去。 「內田君好和善。」 「是、是嗎?」 內田臉紅了,看來相當的單純。 「對不起,剛才我那樣發火。」 「不,我不在意。」 「是我帶你到這種地方──對不起。」 「這沒甚麼──」 內田的想法和剛才完全不同,他簡直要感謝這場大雪。 雪也許在發牢騷,真是只顧自己方便的人。 「我喜歡雪。」 「我也是。」 「那樣安靜、潔白──」 「是啊,真是可愛的美人。」 內田不覺來了精神。 女孩撲哧笑起來,「內田君真可愛!」 聽了這話,內田的臉更加紅了。 現在是男人會因被誇獎為可愛而高興的時代。不過,也許比被評價為「可惡」要 好一些。 「喂,內田君。」女孩說。 「甚、甚麼事?」 「我是從雪裡出生的。」 「哦?」 內田感到困惑,「你──不是出生在東京嗎?」 「其實,那不是真的。我,是雪人。」 「雪人,啊……」 內田在發愣,「所以,滑得這麼棒。」 「也許吧。」女孩低下頭。 「怎麼了?」內田問。 「嗯。沒事。只是──」 「只是甚麼?」 「想著如果把你凍起來,會不會很好吃。」 她突然仰起臉──只見她張大嘴巴,露出血一樣紅的、野獸一樣的銳利無比的牙 齒── 「啊!」 內田嚇得摔了個跟頭。 「我來介紹。」 她故意把牙露出來,不懷好意地笑道。 「這是家父。」 好像有人在俯視著內田。 他抬起頭──一個白色巨物正在低頭俯視著他。 那巨物又像熊又像人──好像在畫裡看到的雪人一樣──不,就是雪人! 那白毛覆蓋著的粗手臂,從上面伸向內田。那血紅的眼睛,和可以窺見有著銳利 的牙齒的嘴巴…… 內田當場昏了過去。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2 惡夢 「幹、幹甚麼?難道你想殺了我!」 馮.克羅洛克叫嚷道。 「放手!我是有妻兒的!很惜命!救命呀!老天爺!」 「──真不知他在做甚麼。」愛莉嘉歎口氣。 「哇!」 馮.克羅洛克彷彿胸口被木橛子釘住似的,發出臨終前的吼叫。 「啊,摔倒了。」 愛莉嘉說著,忍不住笑起來。 這裡是滑雪場的滑雪道。其實,是「初學者」專用道,雪道的斜坡簡直不能叫斜 坡。而嗷嗷大叫的就是馮.克羅洛克。正如大家所知,是自負的吸血族後裔。 但是,腳蹬滑雪板,斗篷在身後飄揚,颯爽地才滑出二、三十米就摔跤的模樣, 實在不值得自負。 「愛莉嘉。」馮.克羅洛克的妻子涼子說。「真丟人,把他帶過來。坐在這裡好 了。」 「沒關係。看,不是自己脫掉滑雪板走來了。」 神代愛莉嘉說完,揮著手。 只見連同斗篷,渾身沾滿雪的克羅洛克,正扛著滑雪板和滑雪杖走過來。 涼子坐在椅子上,懷裡抱著兒子虎之介。 說是克羅洛克的妻子,其實是比愛莉嘉還年少一歲的後妻。 愛莉嘉是已故日本人母親和克羅洛克所生的美少女(自稱),現在是N大學的二 年生。 「──啊,很慘啊!」 克羅洛克把滑雪板和滑雪杖猛地扔在地上。 「好沒出息。」 愛莉嘉苦笑。 「人都是會有不擅長的事。」 克羅洛克說著,坐在椅子上,脫掉滑雪靴。 「吸血鬼不是萬能的。」 「可是,老爸。」愛莉嘉說。「德蘭希爾巴尼亞,不是有很深的雪嗎?」 「當然。」 「那為何不會滑雪呢?」 「城主是不會離開城堡的,有事會叫人來。」 「竟然沒有過於肥胖。」 涼子在一旁冷言冷語。 「愛莉嘉,去滑雪吧。我們在這裡等你。」 「嗯。那麼,我去了。」 愛莉嘉一身顏色鮮豔的滑雪服,單這一點就能看出非等閒之輩。而實際上,愛莉 嘉的滑雪技術也確實了得。 「你那兩個朋友怎麼樣?」 克羅洛克詢問的是大月千代子和橋口綠的事,兩人是愛莉嘉的好朋友,三人從M 女子高中一起升到N大學。 「想必已經準備好,就要來了。」 「那個叫綠的孩子,不用摔跟頭,就好像是雪人啦。」克羅洛克說。 「太過份了!綠聽見會生氣的。」愛莉嘉笑出聲來。 「啊,說曹操,曹操到。」 身材瘦削,分不清哪個是人,哪個是滑雪杖(誇張的說法)的大月千代子和安定 感出眾(找不出其他的讚美詞語)的橋口綠,在其他滑雪客人的縫隙間鑽來鑽去,向 著愛莉嘉他們這邊過來。 「久等了!」綠揚起手說。 「我們去滑雪吊椅那邊,愛莉嘉──伯父不滑嗎?」千代子問。 「我剛剛滑回來,你們去吧。」 克羅洛克擺著架子說。愛莉嘉和涼子都使勁憋住不笑出來。 「天氣好起來了。」 千代子瞇起眼睛。 「不戴防風眼鏡,會傷害眼睛的。」愛莉嘉說。到底是吸血鬼的後代,多少有著 害怕陽光的體質。 但是,克羅洛克為了年幼的兒子虎之介,按照他的節奏而生活,身體對陽光愈來 愈適應。 「好了,快走吧。」 愛莉嘉催促著。 「坐哪邊的滑雪吊椅?」 「還用問,當然是最長的!」 三人當中,滑雪最好的要數千代子,當然愛莉嘉也不遜色,綠──則稍遜一籌, 可是卻因為體重造成加速,魄力上倒也做了補償。 「新的滑雪場真好,不會擁擠。」千代子說。 「滑起來,又可以避免與人相撞。」愛莉嘉贊同。 「即使人少,該摔跤還是要摔跤。」綠說了理所當然的話。 「──啊,對不起。」 對面有人走來,向她們打招呼。 「啊。」 愛莉嘉回過頭。 是位近五十歲的女性,一看便知她身上穿的是昂貴的毛皮大衣。當然,沒有穿滑 雪板。 「請問,你們是住在這所酒店的嗎?」那個女人問。 「是,住在這裡。」 「你們認識我家的孩子嗎?他叫內田邦也。」 「是叫──內田君嗎?不知道。」 「他是K大學的三年生,三天前就應該住在這裡了。」 「我們三人總是在一起,至於其他的客人……」 「是嗎?可是,我問過酒店接待處,聽說我兒子邦也,好像在夜晚去了一個女大 學生的房間。」 三人不覺心頭火起。 「我們認為酒店裡還有其他女大學生的!」千代子拉下臉說。 那個女人慌忙辯解,「啊,當然是這樣,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她樣子很奇怪,愛莉嘉想。這人在解釋時,顯得非常不安──不如說是害怕。 想必一定是非常寶貴的獨生兒子。 「您的兒子,他不在嗎?」 聽愛莉嘉這樣問,那女人這才舒了口氣。 「唉,是啊。」她回答。 「兒子先我一步來到這裡,我因有事耽擱,今天才到。然而,房間裡卻沒有他的 影子……」 「不是來滑雪的嗎?」 綠用故意戲弄的語調說,「如果那樣,也許正在滑雪呢?」 「不對,滑雪板還放在房間裡。」那女人說。 「──對不起。我再向其他人打聽吧,謝謝。」 女人踏著雪走了。 「──這算甚麼。」 綠覺得好無趣。 「不要理睬她。孩子都已是大學生了,還那樣擔心,一定是戀母。」 這段時間,千代子好像建立了凡事非常嚴厲的人生觀。 「不會這麼簡單。」 「愛莉嘉,你知道甚麼嗎?」 「雖然不知道……但是,如此有錢卻顯得那麼害怕,很奇怪。」 「好討厭,又要被捲入奇怪的事件。」 千代子皺起眉頭,「我們快去乘滑雪吊椅吧!」 說著她最先站起來,滑向滑雪吊椅。 綠隨後,愛莉嘉也跟了過去──當然,也許沒有任何事。 如今的大學生,很多都非常隨便──像愛莉嘉她們這樣清純的少女已是很稀少的 了(自稱如此,應該不會有錯)。 等待乘坐滑雪吊椅的客人也不很多,特別是愛莉嘉她們乘坐的最長的、直達山頂 的吊椅,更是寥寥無幾。 因為,從中途必須滑過難度相當高的滑雪路線,才可下來。 千代子打頭陣,綠在中間,愛莉嘉斷後,三人陸續坐上吊椅。 坐在吊椅上,被風吹著相當寒冷。 「不能早一點到嗎?」 千代子一副焦急的樣子。 「沒有特急,真遺憾。」 綠取笑…… 「咦?看,快看!」 突然,她叫嚷起來。 「怎麼了?」 「有人坐在下降的吊椅裡耶。」 順著綠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下降的吊椅裡有個人影,逐漸向這邊降 來。 「一定是到達上面,由於害怕,又坐了下來。」 千代子回頭向坐在後面的兩人說。 「不是那樣。」 愛莉嘉凝視漸近的那人的眼睛。 「咦?」 「沒有穿滑雪靴。」 「也許折斷了,只好放棄。」 「樣子很奇怪。」愛莉嘉說。 當然,三人都會與那個人一瞬錯過。吊椅漸漸來到面前,三人都說不出話來。 不知為何,坐在三人前面的客人們騷亂起來。愛莉嘉靠著超群的視力,察覺那人 好像是個年輕的男人。 「──這是怎麼回事!」 千代子首先叫起來。 愛莉嘉睜大眼睛──那是個年輕男人,而且白得如雪。不是滑雪服的白色,而是 如凍僵一般,渾身罩滿了白色的粉末,而且,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 「──愛莉嘉。」千代子回過頭來,叫道。 愛莉嘉在與那人錯身時,用滑雪杖捅了捅那人的腳。 「咦,死了。」愛莉嘉說。 「死了?」綠目瞪口呆,「可──」 「真的。」 「那麼他如何坐上了吊椅呢?」 是啊,是這樣啊。 ──好像又和奇怪的事件相關。 愛莉嘉有這種預感,(高興地?)歎了口氣。 「滑雪吊椅真是不方便!」 愛莉嘉從山頂的陡坡一邊往下滑,一邊咕噥著。 談及為何會發牢騷,那是由於在乘坐吊椅過程中,「啊,我要下去。」是無法實 現的要求。 但是,被這樣埋怨,吊椅也會感到意外,因為它原本就不是計程車。 那具死屍到了下面會怎樣呢?愛莉嘉非常擔心。 「我想慢慢滑下去,我可不想到了滑雪場,還要往莫名奇妙的事裡鑽。」 聽千代子這樣說,綠也表明態度── 「我有同感!」 其實,綠想快速滑下去,卻因為害怕而做不到。 所以,愛莉嘉一人先滑向山下…… 「啊!」 撲通──綠摔了個大跟頭,雪被高高地揚起。 千代子歎口氣,來到綠的身邊。 「──沒事吧?」 「嗯……還好。」 如克羅洛克的預言那樣,好不容易站起來的綠,的確很像個雪人。 「看,到下面平坦的地方,要繞道左面前進喲。」 千代子用滑雪杖指給綠看。 「如果直行滑過去,會衝進樹林裡的,小心呀。」 「知道了。」綠撣著身上的雪,歎氣說。 「那,我先下去了!」 「千代子!等一等!喂──」 千代子用綠的叫聲也追不上的速度(當然不會這樣),一眨眼滑了下去。 「真是的!大家怎麼都這樣冷冰冰!」 綠生氣地撅起嘴,不過,轉念又安慰自己,女人的魅力又與滑雪的技術沒有關 係,於是,滑雪杖用力點地…… 「不好!」 因為想了多餘的事,所以,衝著千代子提醒過的「直行」的方向滑了過去。 那邊是樹林,當然就會有樹,也就有橫在那裡的樹根,綠一頭栽了過去── 「對不起!請讓開!危險!」她嘴裡叫著。 「好的好的。」 樹是不會讓路的。 「啊……啊……啊……」 綠張著嘴巴,直直地衝進樹林──頭腦裡浮現出悲劇的場面。 撞到樹幹,雖然不會死,但說不定會斷一根腳骨。腦袋被撞昏──如果只是這些 倒也罷了,萬一腦袋裡的螺絲被撞鬆脫,那可怎麼辦? 就連現在,大家都說她「頭腦鬆懈」,這次也許會完全卸掉。 可是──最重要的要是自己的美貌受到傷害,那如何是好! 啊,老天爺! 只有幾秒鐘的時間,能考慮這麼多問題,看來綠的腦袋還要得。 不,現在不是談閒話的時候。 「啊!」 就像獅子被拔掉蛀牙時所發出的聲音,只能用悲鳴和嚎叫來形容,綠撞向樹林。 但是──奇蹟!綠從樹木的縫隙間穿了過去。 當然不是故意,而是很偶然的滑過那條路線。 「哇哇哇……媽媽!」 發出叫聲的同時,綠向前摔了出去。 滑雪板被摔掉,飛到了半空,滑雪杖也拋出五、六米遠,而綠本人頭部栽進了雪 裡,呼吸一瞬間被堵住,但好歹活了過來。 總算避免了在滑雪場溺死(!)這種不光彩的事,還在原地愣神間,千代子聞聲 趕來。 「綠!怎麼樣?」 「千代子──我的臉沒事嗎?」 有這種擔心,到底是女人的心思。 「和平時一樣,只是腫了一點點,還不是一樣。」 千代子也有不夠體諒的地方。 「不是說過讓你小心的嘛,有沒有骨折?」 「要是骨折了,早就不能像現在這樣了。」 「說得有理。總之,先滑出樹林吧。」 「知道了。」 綠終於站起來…… 「千代子……」 「嗯?」 「那是甚麼?」 綠指向的是在樹木間有一個大大的洞……不,是足跡。而且,非常大。 「像是腳印。」 「不可能!是我們的三倍耶。」 「是啊……綠,你沒有一屁股摔在那裡嗎?」 「怎麼會有那麼大!」綠憤然。 即使那是綠的臀部坐過的痕跡,可是,卻在樹木間一串串延伸過去。 「──是甚麼?」 千代子臉色發白。 「綠,我們趕快下去。」 「嗯……可──」 「也許是熊。」 「熊、熊?」 綠跳了起來,哪裡還顧得上甚麼滑雪杖,一眨眼便衝了出去,沿著長長的滑雪陡 坡,幾乎一半都在摔跤,就這樣半滑半滾了下去。 到了下面,真的變成了「雪人」。 而下面也十分混亂。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3 雪人的足跡 「終於活過來了。」綠歎氣道。 綠所謂的活過來,一般在飯後,這次也不例外。 「一場大亂。」愛莉嘉透過窗戶,望著白茫茫一片的滑雪道,搖搖頭說。 「……那具屍體就是那女人尋找的『兒子』?」千代子問。 這裡是酒店的餐廳,因為並不是午飯的高峰時間,所以並不擁擠。 愛莉嘉和克羅洛克一家,加上千代子和綠,大家坐在面向窗子能夠看到滑雪道的 座位裡,正在午餐。 「是這樣的。」愛莉嘉點頭。「我滑到下面時,那位母親正在嚎啕大哭,不得 了。」 「好可憐。」涼子正在餵虎之介吃麵包,「如果是我,這孩子萬一有個三長兩 短,一定會瘋掉。」 「甚麼……」 愛莉嘉這三人,雖然年齡都不小了,可是還沒有認識到這種「母愛」,只奇怪難 道真會這樣子? 「──但是,很奇怪。」克羅洛克開口說。「來到滑雪場,不穿滑雪靴去到山 頂,凍死後回來。」 「我也感到十分奇怪。」愛莉嘉邊喝咖啡邊說。 「說來,那具屍體是如何坐上吊椅的呢?」千代子提出疑問。 「就是嘛,山頂的滑雪吊椅的出口處,不是有很多滑雪者嗎?有人把屍體抬上吊 椅的事,根本是不可能的。」 「會不會自己乘坐上吊椅,下來的途中凍死了?」 綠少有地發表了意見,但沒有被理睬。 「結論有一個。」克羅洛克說。「也就是在中途,有人把屍體運上了吊椅。」 「這樣的事,可以嗎?」 「吊椅不是從樹林的旁邊經過嗎?從下面看,距離很遠,又有樹木擋住,有的地 方看不清楚。」 「即使這樣,還有坐著吊椅上山的人,不是那麼容易做到。」 「是啊,屍體又不會從天而降。」 克羅洛克說得完全正確。 「而且還有疑點,為何必須那樣把屍體運上滑雪吊椅……」 愛莉嘉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吧。」千代子皺起眉頭,「我們是來滑雪的,現在又要捲入事 件……」 「千代子說得對。」涼子也表示贊同。 「說來,只是凍死也算不上甚麼兇殺案。」 「這可不一定。」 「老公,你甚麼意思?」 「如果不是兇殺案,警察就不會喬裝侍者,在客人間轉來轉去啦。」 「警察?」 愛莉嘉不禁叫出聲,打量四周。正在此時,啪喳,傳來一個很響的聲音── 「對、對不起!」 年輕的侍者滿面通紅,慌忙收拾落在地上的杯子。 「那個侍者。只一會工夫,就摔了四次杯盤在地上。」 「會不會是實習生?」 「既然那樣,這裡的餐廳經理為何沒有埋怨過一個字?那肯定是警察。」 「咦……」 愛莉嘉也十分佩服父親那敏銳的觀察力。 ──午餐結束,離開座位,大家決定款項暫時算到克羅洛克的房間的賬單上。 「這包在我身上好了。」他昂首挺胸說。 「伯父,那就不客氣啦。」 綠很高興,而且臉上的表情清楚地表明,她在後悔沒有多吃點。 「沒甚麼啦,反正屬於公司的交際費。」 「這是作假耶。」 「不是作假,絕對是合法的──」 「好啦,老公,快在賬單上簽名。」 被涼子催促著,克羅洛克來到收款台,在賬單上簽上了房間號碼和姓名。 「不用付款了。」 說話的是站在一旁的餐廳經理。 「甚麼?」愛莉嘉吃驚地反問道。 「午餐免費供應給大家。」 餐廳經理說:「本酒店經理想拜見各位,這邊請。」說著,他走出餐廳在前帶 路。 愛莉嘉幾人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好跟在後面。 到了寫有「酒店經理」字樣的門前,餐廳經理打開門,「請進。」 從房間最裡面的桌子後面站起一位男性,雖然頭髮已完全禿掉,卻顯得年輕,面 色紅潤。 「把大家叫來,實在抱歉。我是這裡的經理竹井。啊,請坐。」 ──愛莉嘉實在弄不明白,為何把不過是客人身份的幾個人叫到這種地方? 不會是──因為看上去沒有錢,被當作可疑的人吧! 「不是熊。」 那個男人邊喘氣邊說。 「能肯定嗎?」 問話的年輕人,就是在餐廳幾次打翻杯盤的那個侍者。 「啊,不會錯。無論誰見了都不會弄錯的。」 ──這裡是滑雪道的角落,遠離滑雪客人的地方。 去樹林調查足跡的男人,拭去額上的汗水。 「可是,正因為不是熊,相反可能會麻煩呀。」 「甚麼意思?」年輕人問。 「那不是四隻腳的痕跡,是兩隻。」 「哦──那,會是甚麼?」 「不知道。也不願去想。」男人聳聳肩。 「為甚麼?」 男人用古怪的眼神望著年輕人說:「那也許是雪人的足跡。」 年輕人愣了片刻──「不要開玩笑。」 他笑了出來。 但是,對方卻沒有笑。 「我是認真的。」 「不可能!」 「這一帶,原本就流傳著雪人的傳說。明治時期,還傳說曾經有人見過。那以 後,因為人愈來愈少,便沒有了傳聞。」 「良次先生……」年輕人也認真起來,「那麼,你真的認為是那傢伙出來了?」 他問。 「這,我也不知道。」 被喚作良次的男人搖搖頭。 「不過……說這說那也沒用,本來就不該把這裡開闢成滑雪場。」 年輕人聽著,默默地移開視線。良次繼續說:「假如那傢伙真的在樹林裡隱居渡 日──由於這裡建了酒店和滑雪場,就會影響他安靜的生活。」 「可是──」 「如同美國的印第安人,原本自己居住的地方,來了很多外人,說是危險就射殺 他們……他是沒有任何罪過的。」 「我也懂得這些──可是,事已至此,說這些也沒用了。」 「如果真有雪人出現,會不會聚集很多滑雪客人?」 年輕人板起臉,「你想公佈此事?」他問。 良次臉上隱隱現出一絲笑意,「我不會忘記令尊的恩情。所以,不會把這事告訴 任何人。但是,又不能放任不管。」 「嗯,明白。如果說給家父聽──」 「即刻射殺勿論,一定會這樣說的。」 年輕人緘默不語。 良次輕輕歎口氣,把目光移向樹林處。 「有一個人已經死了,這個事實是無法抹殺的。」 「嗯,我明白。」年輕人又重複一遍。 「滑雪的客人並不知情,如果這樣下去,萬一再出現犧牲者,那時,就要令尊負 責了。」 「我會設法讓家父採取措施的。」 「拜託你。」 良次用拳頭捶打腰部。 「唉,我也上年紀了──那麼,請代我向令尊問好。」 「哦,辛苦了。」 年輕人說完,目送良次離去的背影。 他深深歎了口氣。「不好辦呀……」 「甚麼事?」 突然有聲音這樣說道,年輕人嚇了一跳。 「誰!在哪裡?」 「在上面。」 那個女孩的聲音來自頭上。 仰臉望上去,年輕人大吃一驚。 身旁一棵高樹的枝幹上,坐著一名身穿滑雪服的女孩。 「你坐在那裡幹甚麼?」年輕人怒吼道。 「這裡的景致很好唷,我在此休息。」那個女孩說,「現在就下去。」 話音剛落,女孩就敏捷地跳了下來。 「危險!」 年輕人睜圓眼睛。 「這樣胡來,腳會骨折的!」 「我的骨頭很結實。」 那女孩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當然,這個女孩── 「我叫神代愛莉嘉。」 「酒店的客人?」 「對。你是酒店經理的兒子?我問過酒店的服務員。」 「嗯,我叫竹井正浩。」 他用很感興趣的眼神打量著愛莉嘉,「你很特別呀。」 「是誇獎嗎?」 「當然。」 「多謝。」 愛莉嘉嫣然一笑。 「昨天,有幸見到令尊。」 「家父?」 「發現那足跡的,是我的朋友。」 「是嗎?那麼,家父說的『特殊的那夥人』,指的就是你們嘍。」 愛莉嘉嗤嗤笑起來,「我老爸會生氣的,他滿以為會被當作重要人物。」 「家父說了甚麼?」 「讓我們對那足跡的事保持沉默。」 「我猜也是這樣。」竹井正浩用毫不在乎的口氣說。 「喂,你為何在餐廳做事?」 「那是為了我能繼承事業而進行的訓練。可是,不行。我很笨。」 「好像是這樣。」 正浩臉紅了。 這個人真是可愛,愛莉嘉暗想。 「你聽到了剛才的對話?」 「是的。對不起,因為我的耳朵很好。」 「相信嗎?」 「雪人的話?──誰知道。但是,剛才那個人好像很相信。」 「是啊。因為良次先生是本地人。」 「可是,足跡不就是事實嗎?」 「是啊。只是……」 正浩欲言又止。 「要說甚麼嘛?」 愛莉嘉靠近正浩,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能夠,我一定幫助你。」 「謝謝。」正浩說。 「你不是要和你父親談的嗎?」 「嗯……我明白良次的心情,可是,有人死了,這也不能置之不理。」 「可是,不覺奇怪嗎?」 「甚麼?」 「假設那個雪人真的存在,你怎麼知道人是他殺死的呢?」 「這個──」正浩張口結舌,「那麼,你是說下手的另有其人?」 「我想雪人不會故意把屍體放到滑雪吊椅上的。那個叫內田的,不是和哪個房間 的女孩很要好嗎?不如先去問問她?」 「言之有理。」 「而且,那學生不是凍死的嗎?也許不是謀殺,而且也弄不明白殺害他的原 因。」 「嗯……我沒有想到這些。現在還在搜查階段,警方好像也沒有下結論。」 「即使是謀殺,也許有真正的人間兇手。而且,滑雪板放在房間裡,這一點也值 得注意。」 正浩笑了一下,「你簡直就像福爾摩斯。」他說。 「太失禮了。我可是個女兒家。」 愛莉嘉瞪著正浩,然後也笑了起來。 愛莉嘉和正浩走進酒店的門廳,看到綠和千代子正坐在茶坊裡吃著蛋糕。 「愛莉嘉!要不要一起吃?」綠揮著手。 「我只要喝一點東西。」 愛莉嘉和正浩坐進沙發。 她首先把正浩介紹給二人,然後又講了正浩請求幫忙尋找內田戀人的事。 果不其然,千代子聽後臉上顯出不耐煩。 「反正一定是要捲進去的,沒辦法。」 她一副大徹大悟的樣子。 「我嘛,只要有飯吃。」 綠的想法還是老一套。 「那你們分頭行動,盡量去詢問類似那樣的女孩子。」愛莉嘉進行說明。 「當然,如果有必要,還可以舉行派對。」正浩提議。 「也許這是個好辦法。」 愛莉嘉彈了一下手指。 「贊成!要提供膳食的。」綠說。 「綠真是的!──有了派對,那個女孩就應該露面的。」 「會不會已經離開酒店呢?」 千代子敘述自己的意見。 「沒有,我已確認。類似那個年齡的女孩,沒有離開酒店。」 「那麼,不如今晚就舉行派對。」 愛莉嘉用力肯定。 說話間,愛莉嘉突然注意到正浩抽了口涼氣。 「──怎麼了?」 愛莉嘉順著正浩的視線望過去,一名身穿筆挺的三件套西裝,假裝斯文的中年男 子,進到門廳。 「那傢伙叫百瀨。」 「百瀨?是誰?很大派頭哦。」 「我家的競爭對手。聽說因為想佔有這裡的土地,和家父的公司爭鬥。」 「哦。」 一看便知是個精明能幹的男人。 年齡和竹井差不多。當然,長相和身材完全不同,可是,身上所特有的氣派,卻 和竹井有共通之處。 也許,人高高在上後,會愈來愈相似──可是,自家的老爸卻一成不變,愛莉嘉 暗自思忖。 那個叫百瀨的男人,橫穿過門廳時,看見了正浩。 「哦,久違了。」他用相當狎昵的聲音打招呼。 「你好。」 正浩稍微低下頭。 「好晦氣呀,才開張沒有幾天。」 「嗯。」 「有人死了?」 百瀨不懷好意地笑了。那絕對不是出於同情。 「可是,那是個意外事故。」 「是嗎?可是,好像有很多媒體要來哦。」 「甚麼?」 「滑雪場出現了雪人,這當然是特大新聞嘍。」 百瀨哈哈大笑著離開了。 正浩氣得臉色發青,「──在哪裡聽說的!」他說。 「看來,要變成一場大騷亂啊。」愛莉嘉同情地說。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4 派對 「喂,差不多就可以了!」 涼子有點動了火。 正好愛莉嘉來叩克羅洛克的房門。 涼子打開門,「快進來,愛莉嘉。讓那個人不要再折騰了。」她一副厭煩的樣 子。 「怎麼回事?」 「說是因為派對,從剛才就站在鏡子前一動不動。」 愛莉嘉笑起來,「老爸,再怎樣下工夫,披上斗篷,還不是一樣。」 「哪裡有這種事。」 克羅洛克嫌領結歪了,邊整理邊說:「不管怎樣,穿著打扮不能給克羅洛克商會 社長丟臉。」 「說是這樣,還不是因為會有很多女孩子參加,現在就已經喜形於色了!」 涼子不開心地撅起嘴,「向我求婚時,說過『對別的女人根本不想看』。」 「夫妻吵架,請放在以後。」愛莉嘉說。 「總之,時間已到。媽媽不去嗎?」 「帶著小虎?哪裡還顧得上派對。」 「哎呀,這有甚麼不好。把小虎交給老爸好了。」 「啊,好耶。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要討妻子的歡心哦。」 克羅洛克被氣得臉色發青。 派對的名字叫做「要善待顧客!全體員工一同表明決意紀念感謝派對」,雖然有 個意思不明的名字,卻盛況空前。 那是當然,因為從飲料到食物全部都免費(原本就很便宜,當然不會有上好的烤 牛肉),又可以跳舞等盡情享樂,當然沒有人會不出席,除非是怪人。 「名字好像怪怪的。」 愛莉嘉手中拿著玻璃杯。 說是玻璃杯,裡面不過只是碳酸飲料,雖是吸血鬼,可並不吸血。 「反正無所謂甚麼名義的,我向家父講過,結果起了這麼長的名字。」 正浩苦笑道──到底是酒店經理的兒子,身上一身晚禮服,而且非常相配。 「來了很多人唷。」 愛莉嘉環顧用作會場的大廳,「嗯,應該不會少於一百人,年輕人大概都出席 了。」 「愛莉嘉!你怎麼在喝這種東西?」 過來的是千代子,沒想到她很喜歡喝酒,已帶了些醉意,說話有點咬舌。 「太沒出息了!已經是大學二年生了耶──」 「千代子!要有分寸哦。」愛莉嘉板起臉。「我們是最關鍵的,要是喝醉了,那 可怎麼辦!」 「嗯?關鍵,甚麼意思?」千代子眨著眼睛問。 「千代子……不是要找到那個和內田關係親密的女孩嗎?」 「啊!那個──哦,對了。我想起來了。」 「不是想起來了,你要清醒唷!」 「知道了,沒關係,不用擔心,別小看我的記憶力耶。愛莉嘉還記得嗎?高中時 代,我可是熬夜高手來的!」 「那和現在有何關係?」 「是的,我明白!不必擔心。頭髮會掉的喲!哈哈哈!」 千代子滿臉通紅地笑,拍著愛莉嘉的肩膀,「好了,如果發現了那個和內田要好 的女孩,我會告訴你的!」說著她揮著手混入人群中。 「她那個樣子不行的。」 愛莉嘉搖搖頭。 「愛莉嘉!」 綠以勢不可擋的氣勢衝過來。 「綠,怎麼?找到了?」 「找到了。這邊,這邊。」 綠拖著愛莉嘉的手,穿過人群往前走。 難道真的發現了目標,內田邦也的女朋友?愛莉嘉有點懷疑。 會不會被帶到好吃的甜品前……不是沒有可能。 「──看,在那裡。」 綠指向站在牆角的一群年輕男女。 「那裡面──?」 「那邊第二個,不是有穿紅色毛衣的女孩?」 「嗯。」 「站在她後面的那個高個子男孩,你不覺得他英俊?瀟灑?只一眼,我就劈劈地 中電了!」 「中不中電無所謂,不是說找內田邦也的女朋友的嗎?」 「甚麼?」 綠愣了一下,「──啊!有這回事的。抱歉!忘記了。總之,我只顧得吃東西, 看人的臉才是兩、三分鐘前的事。」 愛莉嘉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委託給這兩個人本身就是錯誤,只有我一人努力了。舉辦這樣的派對,一定花費 了相當的金錢。 讓人家舉辦派對,「沒有找到,哈哈哈」這樣的結果可不好交代。 沒辦法。愛莉嘉雖然比不上綠,但是食欲和對男孩子的興趣是有的。可是她一直 忍耐,尋找著內田邦也的女朋友。 熱鬧的的士高風格音樂,使大廳裡的空氣開始搖動,年輕人們一齊跳起舞來。 另一方面,負責照看虎之介的克羅洛克,把自己的孩子綁在背後,瘋狂地跳著的 士高舞──當然不會這樣,他一個人寂寞地坐在門廳的沙發裡。 「──可惡,如今的女人們,對男人懷有的感激之情太不夠。」 等等,他一個人咕噥著,「喂,從現在開始,你也要吃苦了。但是,不要認輸 哦。做一名無損我克羅洛克家名譽的一家之主,千萬不要成為讓老婆騎在脖子上的男 人喲。」 不知為何,他這樣小氣地對虎之介說教。 對這麼小的虎之介講這種事,他哪裡懂得,可是克羅洛克還是一本正經,「可 是,我並沒有說涼子是壞妻子的意思,不要誤解。」他辯解道。 「涼子是位好妻子──可愛、誠實、溫柔,而且體貼丈夫,疼愛孩子,你也要娶 那樣的女人哦。不過,等你長大了,想必娶個族裡的媳婦比較難。沒辦法可以找個人 類的姑娘,但至少要美麗溫柔,而且要孝順你的父母。即使不行,也不要找個把我們 當累贅的女人。不,當然我會尊重你的自主注,可是……」 克羅洛克止住話。 因為他聽見嘻嘻的、很奇怪的聲音。 再環顧四周,他發現虎之介踏在厚厚的地毯上,正在晃晃悠悠的往前走,走到克 羅洛克身後的沙發處,窺視坐在那裡的女孩的臉。 「啊──小弟弟。那個說話的是你的爸爸?」 她問完,大概實在忍無可忍,竟大聲笑了出來。 克羅洛克面色憮然,站起身走過去。 「有甚麼可笑的嗎?」他站在那女孩的面前問。 「對不起──可是──非常認真──又說了那樣的話!──啊,忍不住!」 女孩還在笑,已快一個小時──太誇張,她笑著滾倒在沙發裡,有兩、三分鐘。 「對、對不起。」 她終於止住了笑,擦拭著由於笑得過份而流出的眼淚,「啊,好有意思!我實在 忍不住!」 克羅洛克用若有所思的神情,俯視著女孩。 「一定有很不好受的事情。」他說。 「咦?」 笑容從女孩臉上消失。 「不只是單純的可笑,這是沉悶不悅的反作用。而且,在笑之前,你的眼睛就已 充血。不然,只因為這點笑,眼睛是不會那樣腫的。」 少女忽然垂下眼簾。然後,放低聲音,「對不起。」 她說。「剛才笑成那樣。但──因為太可笑。不,我不是取笑,確實從心裡感到 非常了不起和羨慕。如果使您不高興,請原諒。」 「不,不是。」 克羅洛克連連搖頭。 「你不要誤解,如果能讓你那痛苦的心情變得舒暢,再讓你取笑,我也心甘情 願。可是,剛才我說的那些話,不是誠心取悅於你。只是把心裡所想說出來而已,所 以不會感到難為情。至於會不會使人發笑,我都無所謂。」 少女眼含淚水,凝視著克羅洛克。真是位眉清目秀的美人,卻給人一種悲哀的感 覺。 虎之介玩弄著那少女的裙子。 少女笑咪咪地看著。 「好可愛──是您的孩子吧?」 「如果猜他是我的孫子,我就會讓他咬你的。」克羅洛克笑著說。 「我叫梅川安美。」 「我是馮.克羅洛克,這是虎之介。」 「啊,很男子氣的名字呀!」 「可以坐下來嗎?」 「當然,請。」 克羅洛克沒有坐到梅川安美的身旁,而是坐進了斜對面的沙發。 「我太太嫉妒起來可吃不消哦。」 「你太太在哪裡?」 「現在正參加那個放著吵鬧音樂的派對。」 「啊,不能一起出席嗎?」 「你為何沒有參加?」 被克羅洛克這樣問,梅川安美稍微垂下眼簾。 「──你幾歲?」 「十九歲。」 「想死還太年輕了。」 聽了克羅洛克的話,梅川安美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為甚麼會說……」 「哦,沒甚麼。」 克羅洛克搖搖頭,「我畢竟比你年長,自然會有一點明白你的心思。」他說。 「可是,我──」 「唷,我的女兒來了,她是個不良少女,你也許和她比較談得來。」 愛莉嘉看上去一副筋疲力竭的樣子。 「啊,糟糕!」 「怎麼了?」 「甚麼怎麼……人太多,要找的人在哪裡,根本沒有線索。」 說著她一下坐進空著的沙發。 「而且,因為是免費,那兩個人只顧得喝酒,已經醉了,哪裡還能問話?」 「指望落空啦。」 「完全正確──這邊呢?」 愛莉嘉注意到梅川安美。 「我──告辭了。」 梅川安美站起身,面向克羅洛克,「遇見您,非常高興。」 鞠躬後,她轉身離開。 「──那人是誰?」愛莉嘉問。 「在這裡悶悶不樂。」 「老爸便去安慰人家?」 「應該說救人一命。」 「太誇張啦。」 愛莉嘉笑了,忽然認真起來。 「等一等──她也許就是──」 「嗯,那個內田邦也的女朋友。如果是真的喜歡他,那麼戀人死去,當然沒有心 思出席派對。」 「言之有理!為何不早說!我去把她追回來。」 愛莉嘉站起身。 「不必擔心,我已看過她房間鑰匙的號碼。」 克羅洛克好能幹。 「那麼,我們去看看。」 愛莉嘉和克羅洛克,當然懷抱虎之介,向梅川安美的房間走去。 「好像另有緣由。」克羅洛克邊走邊說。 「也就是說?」 「失去戀人,當然悲傷。可是,那樣年輕的少女,就憑這個不會去死。」 「那要看人的。」 「我的眼睛不會錯。」 克羅洛克故意瞪大眼睛,愛莉嘉忍俊不禁。 「──總之,那女孩因為罪過,受到良心的譴責。」 「甚麼罪?」 「比如,電視劇中經常講的,有夫之婦的婚外情等等的那種。」 「最近更加沒有人情味了。」 「是啊。缺少了謙虛恭謹,沒意思。像以前的電視劇那樣──」 話題簡直走了樣。 「啊,這裡。」 愛莉嘉說完,忽然皺起眉頭。 「房門下面,有冷風吹出來。」 「也許窗子是打開的。」克羅洛克說著用力敲著房門。 沒有回音。 「一定出事了!」 克羅洛克把虎之介交給愛莉嘉,集中力量抓住門柄用力一拽。他認真起來則力大 無窮。 叭的一聲巨響,整扇門被拽了下來。 「──看!」 愛莉嘉木然而立。 正面陽台的窗戶開得大大的,呆呆地立在那裡的是──一個身高兩米半左右,全 身被長毛覆蓋著的怪物──雙足站立,手臂上抱著已經不省人事的梅川安美。 「那是──」 就連克羅洛克都不禁睜圓雙眼。 突然──怪物消失得無影無蹤。 「跳下去了!」 愛莉嘉橫穿過房間,出到陽台。這裡是二樓。 「在那裡……」 愛莉嘉用手指著,不知何時,外面下起了大雪,轉眼間,那個怪物就消失在雪簾 的那邊。 「老爸……」愛莉嘉舒了口氣,「你想──那是甚麼?」 「是雪人。」 「可是──」 「既然有吸血鬼,那麼有雪人也不足為奇。」克羅洛克說。 「話是這麼說。」 「就是歷史的瞬間,吸血鬼對雪人,比電視裡的八卦節目還要精彩。」 克羅洛克一個人在感動。 愛莉嘉還在望著下個不停的雪,直到虎之介打了噴嚏,才慌忙從陽台進到房間, 關上窗子。 「──應該怎麼辦?」愛莉嘉問。 「沒事的,只是打個噴嚏而已,沒甚麼了不起。」 「不是小虎,我在說剛才梅川安美的事!」 愛莉嘉一邊歎氣,一邊說……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5 雪人搜索隊 「早上好!」 綠神采奕奕地出現在早上的餐廳。 「昨晚太有意思了!盡情地吃喝,唱歌跳舞。簡直太棒了!」 她依然沉浸在昨晚的興奮裡,來到愛莉嘉幾人的桌前…… 注意到大家異常安靜,她問:「──怎麼回事?」 「我說,綠──」愛莉嘉開口說道。 「抱歉!我知道。昨晚只顧得享樂,忘記了關鍵的事情,是我不好。可是,不是 已經過去了嘛。」 「綠就是──」 「我理解愛莉嘉為何生氣。但是,又不能回到昨晚!不要責備我一個人嘛。」 「我沒有──」 「好了,好了。你這樣說,我承擔責任不吃早餐算了。」 她這樣承擔責任倒是少見。 「你吃好了。」愛莉嘉說。 「因為綠和千代子忘記約定只顧玩樂,你們應該多少感到些歉意才是。」 千代子和綠相互對視。 「所以,」愛莉嘉繼續說道,「今天,只好勞駕你們出力。早飯一定要多吃點 喲。」 「出力?」綠問。 「對。」 「知道了。有甚麼吩咐,儘管說來。洗盤子?打掃、洗衣服,還是做飯──我都 可以做。」 「住在酒店,為何要做這些事──不是的,是尋找下落不明的人。」 「迷路了?」 「不是。但是,必須在很廣的範圍內尋找,所以多一個人會好一些。」 「要找誰?」 「雪人。」愛莉嘉回答。 綠愣在那裡好一會,終於,用未出嫁的少女不應發出的聲音,哈哈大笑起來。 「──雪人!這可是傑作。捉回來當作寵物?」 「喂,綠……」 已從愛莉嘉那裡聽說到事情的千代子,把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併告訴綠。聽著聽 著,綠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這樣說來──是真的雪人?」 這下綠的臉色發青。 「愛莉嘉,難道讓你的親友去送死嗎?」 「未免太誇張啦。」 愛莉嘉歎口氣, 「只要找到足跡或是其他甚麼就可以,剩下的包在我和父親身上。」 「是嗎?」 綠這才顯得有點釋然的樣子, 「可是,把這種事交給警察,如何?」 「那個叫梅川安美的女孩被抓去了。倘若那是真正的雪人,大規模的追逼反而危 險。」 這時,克羅洛克在一旁插話,「可是,如此想來,只有我們去追蹤也許會有危 險。」 「老爸──」 「我當然無所謂。但是,萬一有事發生,留下涼子和虎之介──」 「不必擔心。」涼子說得倒乾脆。 「我已經購買了人壽保險。」 因為得知克羅洛克關照梅川安美的事,所以她正在不高興。 克羅洛克聽後,臉上的表情實在悲慘。 愛莉嘉忍住笑,「好,不管怎樣,分開行動,大家在滑雪場的周圍搜尋!即刻開 始吧。」 說完她站起身,卻聽見綠在叫喊。 「等一等!我還沒有叫早餐呢!」 那叫聲真像是沒命了似的…… 「這是甚麼?」 她們作好滑雪的準備,但眼前的一切,使來到酒店前滑雪場的愛莉嘉一行人變得 目瞪口呆。 當然,滑雪場會有許多滑雪客人。可是,今天卻出現了很多不是滑雪的人,在那 裡轉來轉去。 「是電視台的。」 竹井正浩邊說邊朝愛莉嘉走來。 「昨天沒幫上忙,對不起。」愛莉嘉說。 昨晚雪人帶走梅川安美的事,還沒有告訴正浩。 「沒關係,家父也沒有在意,反而非常高興。」 「為甚麼?」 「還不是那足跡一事,被電視台播出後,酒店的預約便應接不暇。」 「預約?──不是取消?」 「是啊,讓人吃驚。現在的時代是只要有稀奇的東西,就會吸引人。」 「那,相反變成了宣傳。」 「對。百瀨那傢伙曾對家父說,反正這裡就要倒閉,他可以買下來,現在恐怕正 在懊悔……」正浩冷笑。 「所以電視台來採訪?」 「嗯。為了雪人,好像還動用了直升機。」 愛莉嘉和克羅洛克相互交換眼神。 「──啊,我得走了。」 正浩看了一眼手錶,「我也要乘坐直升機,說是要我幫忙說明這一帶的地形。好 了,一會見──」 正浩拔腿走向雪中,愛莉嘉望著他的背影,搖搖頭。 「有人被殺的事,好像消失得一乾二淨。老爸,怎麼辦?」 「是啊。」 克羅洛克陷入沉思。 「直升機──不好辦哪,弄不好刺激了他,即使平時老實也說不定會大鬧起 來。」 「告訴他吧,梅川安美被抓走的事。」 「不要,這樣會出動更多的人而變成一場騷亂。」 「是啊……可是,有那麼多的攝影師等人,我們不能若無其事地尋找。」 「沒辦法,暫時不要去。」 「可是……」 「等那些人離開後再行動。」 愛莉嘉同意。 「是啊。等到夜晚,是嗎?」 「你說得對,到了夜晚就是我們的天下了。」 克羅洛克挺起胸,「遺憾的是不能看深夜電影啦。」 「這種事無所謂的,我去通知綠和千代子。」 愛莉嘉轉身回酒店, 「──哎呀!綠,為何這身打扮?」 她驚得睜大眼睛。 只見圓鼓鼓的綠蹣跚地走過來。 「為了防止危險──我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她氣喘吁吁地說。 「可是,累死了!」 「這個樣子,怎能滑雪呢?」 「可是──」 「總之,好了。搜索延期至夜晚。」 「咦?──那麼,現在不去尋找了?」 「對。」 「太過份了!──你知道我穿成這樣,吃了多少苦頭!」 「有甚麼辦法?脫下來吧。」 聽了此話,綠癱軟地坐在那裡──沒想到,因為身體太圓,竟然像雪人一樣臉朝 上滾到在雪地上。 「救救我!扶我起來!愛莉嘉!千代子!」 綠就像被翻過來的烏龜。周圍的客人們,嗤嗤地笑起來。 愛莉嘉、千代子再加上克羅洛克,慌忙把綠運進酒店。 ──好不容易把綠運到她自己的房間,把以後的事情委託給千代子後,愛莉嘉走 出綠的房間,來到走廊。 克羅洛克急忙趕往樓下,噘著嘴生氣的愛妻正在那裡等他。 暫時,愛莉嘉無事可作,便在酒店裡閒逛起來。 上午的酒店,生意甚為冷淡。要離開的客人辦理結賬手續離去,住店的客人大部 份到滑雪場去滑雪。 喜歡留在房間裡的也因這段時間有人來打掃,不能安靜,大都來到大堂。 正是這個原因,愛莉嘉走在寂然無聲的走廊裡…… 忽然,一扇門打開,有人從房門裡走出來,愛莉嘉停下腳步。那人她曾經見過─ ─昨天和正浩說話的、叫良次的男人。 可是,他的樣子很是可疑。看上去非常不安,情緒不穩。 和愛莉嘉擦肩而過時,他根本沒有去看愛莉嘉,幾乎是小跑著,消失在走廊的盡 頭。 「會不會是……」 愛莉嘉來到良次出來的那扇門前──果然如此。 是昨天被克羅洛克把門整扇拉下的梅川安美的房間。那之後,他們給接待處打了 個匿名電話,說明房門破損的事,雖然門已修理,但一眼便知這扇門有點不對勁。 但是,良次為何來這個房間? 其中一定有事,愛莉嘉匆忙跟在良次的後面。 良次走向接待處方向。 「三一五號房,怎麼回事!」他突然怒吼道。 「啊,是良次先生。」接待處的男人嚇了一跳,「發生了甚麼事?」 「是三一五號房。門壞了,房間裡也沒有客人。」 「三一五……」 接待處的男人思考了一下, 「哦,昨晚一個有著牛勁的人把門弄壞了。」 「是誰?」 「不知道,是打電話通知接待處的,也許不願賠償損失吧。現在的年輕人,總是 亂來。」 他笑起來,可是良次還是繃著臉。 「裡面的客人呢?」他問。 「你問客人?」 「去了哪裡?」 「很難說……沒有結賬,會不會去了其他的房間?單身女孩,一定去了哪個男生 的房間──」 「不許胡說!」 因為吼叫,良次的臉變得通紅,接待處的男人皺起眉頭。 「良次先生,請安靜,這裡有客人。」他責備道。 「哦,對不起。──不由得──」 良次低頭道歉。然後,過了片刻,「──經理在嗎?」 「應該在的──才見過電視台的人。」 「謝謝。」 良次快步離開。 當然,愛莉嘉緊隨其後。 酒店經理室,愛莉嘉也曾去過一次。 良次剛要敲門,卻見他停下來猶豫。愛莉嘉隱身在不遠的走廊轉彎處,集中超群 的聽覺神經。 房間裡好像有人在說話,怪不得良次沒有敲門。 是一把女人的聲音……而且,興奮得好像處於歇斯底里狀態。 房門突然打開,良次嚇得急忙閃開。出來的女人,根本沒有去看良次,匆忙跑走 了。 等一下,愛莉嘉思考。好像在哪裡見過這位女士。 對了! ──內田邦也,那個凍死的大學生的母親。 愛莉嘉遲疑片刻,急忙跟在那女人的後面,結果,女人乘上剛好開來停在酒店前 的計程車,她只好作罷。 沒辦法──愛莉嘉又回到經理室,這次,正好經理竹井和良次從房間裡走出來。 真不湊巧。 但是,有一點引起愛莉嘉的注意。竹井從經理室出來後,把門鎖上了。不,這也 許很正常,可是,他又一次確認門有沒有鎖好。 這裡面也許有事。 愛莉嘉待兩人離去後,來到那扇門前。 鑰匙嘛……對於愛莉嘉來說,雖然擁有一些常人所沒有的能力,但撬鎖這樣的 事,卻如同空巢一樣沒有能力。 但是,愈是不行便愈想弄個究竟,這也是人之常情。 「也許老爸可以。」愛莉嘉自言自語。 「──甚麼可以?」 背後突然響起聲音,愛莉嘉大吃一驚。 「──老爸!你在這裡做甚麼?」 「一直陪著虎之介,有點累了。」 克羅洛克歎口氣。 「你已經不年輕了,所以逃了出來?」 「不要說逃走,多難聽,只是偷偷地走開而已。」 「還不是一樣──喂,這鎖不能打開嗎?」 「門鎖?要弄壞它嗎?」 「不可以弄壞的!」愛莉嘉急忙說。 「也就是說,你讓我這樣自負的馮.克羅洛克去模仿小偷?」 「不是模仿,就是小偷。」 「更糟糕──但是,為了正義做一點小小的壞事也是逼不得已。」 「如果能做,就快一點,不要說廢話。」 「不是廢話,因為人有必要經常用行動來證明理論……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做 這種好像要吃人似的表情。」 作為吸血鬼,說出這樣的台詞,怪怪的。 克羅洛克抓住門柄,用力一擰──門柄掉了下來。 「這樣打不開了。」 「老爸!」 愛莉嘉吊起眼角,瞪視著父親。 「不要著急。」 克羅洛克手托下巴,考慮片刻,然後笑起來。 「想出了辦法?」愛莉嘉問。 「不,肯定不行。」 愛莉嘉真想一腳踢在克羅洛克身上。 「白幹了。」正浩說。 「可是,真是一場騷亂。」 現在已經入夜,愛莉嘉望著在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的、讓人產生幻覺的白色 滑雪道。 「家父非常高興,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自我介紹了。而且,不用支付分文。」 「真是商人呀。」 「因為金錢是第一位。」 正浩聳聳肩,「世上不可能有雪人。我明明知道,還一本正經的做嚮導,真討 厭。」 「凡事不要往壞處想嘛。」愛莉嘉說。「喂,正浩君,那個叫良次的人,說過一 直住在這附近的吧。」 「嗯,他曾經是位獵人,在這一帶也算是有本事的。可是他說比起捕獵,保護動 物更為重要,所以扔掉了獵槍。」 「獵人……良次不是名字嗎?他姓甚麼?」 正浩皺皺眉頭,「哎呀……姓甚麼的,因為一直都只叫他良次。」 「他說過你父親對他有恩,是怎麼回事?」 「那個人的太太得了重病,是家父用直升機把她送到醫院的。可是,結果她還是 去世了,因為這樣,他便一直在報恩……。那個人就是這樣。」 「本來,他是反對建造這個滑雪場的?」 「說是動物會失去家園。可是,出於對家父的恩義,便沒有反對。」 對竹井的恩和對動物的愛,夾在這當中的良次,想必一定辛苦,愛莉嘉暗想。 「啊,對了。想起良次姓甚麼了。」正浩說。「要是沒錯,是姓梅川。對,是梅 川。」 「──就是說,那個梅川安美是良次的女兒!」 克羅洛克點著頭。 「所以才會擔心。」 「可是,她為何對內田邦也的死那樣痛苦,這是個謎。」愛莉嘉說。 「嗯,最好問她本人。」 「這還用說。」 「等一等──這個怎麼樣?」 說著,克羅洛克從口袋裡取出一枚髮夾。 「這是甚麼?」 「用它可以打開那把鎖。」 「那樣,可以嗎?」 「電視裡經常出現的,如果模仿的話……」 好像靠不住,愛莉嘉想,但可以試試看,兩人來到經理室門前。 「──你放哨。」 克羅洛克蹲在門前,把髮夾輕輕地捅入鑰匙孔…… 「快一點啦。」 愛莉嘉擔心得要命,因為儘管為了正義,也不想被當做小偷抓起來。 「喂。」 「甚麼?還是不行?」 回過頭來──愛莉嘉大吃一驚。 門打開了! 「好快耶!老爸,不會是經常做的吧?」 「胡說,原本就沒有上鎖。」 愛莉嘉來了氣。 總之──進到房間。 「──好冷。」愛莉嘉說。 「窗子是打開的。」克羅洛克說著,走向窗戶。 入了夜,外面又下起了雪。 「──看!」克羅洛克說。 愛莉嘉也看得清清楚楚──一個純白、巨大的東西,在雪中走遠。 「是雪人!我們去追!」 愛莉嘉首先飛奔出房間。 「喂,等等,我可不會滑雪!」 克羅洛克匆忙追在後面,怒吼著。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6 消失在雪中 「樹林那邊!」 愛莉嘉用力擺動滑雪杖,大聲說。 再晚一點,足跡就會被雪覆蓋。現在雪地上殘留的痕跡,將可以看清用來追蹤。 「沒事嗎?要是他發起脾氣呢?」 滑在愛莉嘉旁邊的千代子問。 「如果我的直覺正確,應該不會有事。」 「要是錯了呢?」 「到那時再說。」 愛莉嘉有時做事不考慮後果。 「等一等!──等一等!」 綠氣喘吁吁地追趕在兩人的後面。 「簡直是個冷漠的女兒!」 克羅洛克步行在雪中,斗篷已經全白,失去了大半氣魄。 進到樹林的深處,因為滑雪道的照明照射不過來,所以顯得十分昏暗。 愛莉嘉和克羅洛克的視力非常敏銳,其他兩個人卻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辦?」千代子問。 「跟在我的後面,我可以看見足跡。」 愛莉嘉首先滑向樹林,一瞬間已到了深處。 樹林裡幾乎沒有雪降下來,非常安靜。可是,好像要發生甚麼事似的,陰森森的 寂靜無比…… 「等等!」 克羅洛克好不容易追趕上來。 「以後再休息。」 「我沒有說這事,總之──聽到了甚麼。」 「我沒有聽到。」 「非常微弱的聲音,好像金屬的──」 「金屬?」 正在這時,叭的槍聲,劃破了樹林的靜寂。 「趴下!」 克羅洛克猛然推倒愛莉嘉和千代子,然後轉向綠那邊,「你那邊有事嗎?」他 問。 「啊,在那之前,我先摔倒了。」 「好。──愛莉嘉,脫掉滑雪板。」 「做甚麼?」 「爬上樹,只能這樣。」 「──明白。千代子和綠趴在地上。」 「凍死之前,一定要回來喲。」千代子用淒慘的聲音說。 愛莉嘉脫下滑雪板扔在一旁,嗨的一聲,用力撲上了身邊的樹幹。 身手輕盈,是繼承了父親的血統。克羅洛克則早已坐到一支粗樹幹上等候了。 「──看見了甚麼?」愛莉嘉爬過去問。 這時,又是一聲槍響──但是,離得較遠。 「看來不是瞄準這裡的。」克羅洛克說。 「那邊,有火光──過去看看。」 克羅洛克躍向旁邊的樹枝,愛莉嘉跟隨在後。 兩人好像猴子一樣,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如果當事人聽了一定會生氣。 克羅洛克畢竟身手矯健。愛莉嘉因為一半摻有人類的血統,中途一瞬失手,攀援 的樹枝折斷,一下掉在地上。 「──不好!」 她發出牛叫一樣的聲音,扒開雪時,卻發現面前站立一人。 「──安美小姐!」 愛莉嘉叫起來。 梅川安美站在那裡。然後,就在愛莉嘉站起來的同時,卻跪在了地上。 「振作起來!」 愛莉嘉慌忙扶住安美的身體。 「出了甚麼事?受傷了嗎?」 「我──我──沒有關係。」安美斷斷續續地說道。 「還是──父親──父親他──」 又一聲槍響。然後,緊接著「哇!」的一聲叫喊,在樹林裡回蕩。 「千代子!綠!」愛莉嘉大叫。 千代子腳穿滑雪板,滑了過來。 「這個人拜託你,她受傷了。」 「OK,交給我好了。」 到了關鍵時刻,千代子還是很能靠得住的。綠也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拜託了!」 愛莉嘉奔了出去。但是,因為脫掉了滑雪靴,腳下除了寒冷,還是寒冷…… 但是,現在顧不了這麼多!愛莉嘉著急地跟在父親的身後,一邊想著要是生了凍 瘡怎麼辦,一邊向傳來喊叫的方向奔去。 「──老爸!怎麼了?」 愛莉嘉朝著克羅洛克的背影喊道。 「──晚了一步。」 克羅洛克轉過身來。 只見雪地上,良次躺在那裡。離他不遠,扔著一枝槍。 「──死了?」 「嗯,脖子被掐,力氣很大。」 「誰……」 愛莉嘉看到從良次的屍體,直到樹林的深處方向,留有一串很大的足跡。 「──雪人?」 愛莉嘉睜圓眼睛。 「我一直以為雪人是良次裝扮的。」 「沒錯。」克羅洛克說,然後蹲下身。「看這個。」 因為在白雪上,愛莉嘉沒有注意到,雪地上扔著一個用白色的皮毛做的「雪 人」。 「他穿著這個來裝扮成雪人。」 「但是──到底是誰殺害了良次呢?」 「那傢伙嘛,不如去問那個女孩。」 克羅洛克語氣平靜。 「總之,先回酒店再說。」 「可是──怎樣處理這個人?」 「一會再來。沒辦法,用這個蓋上好了。」 克羅洛克取過那張白色毛皮,蓋在良次的屍體上…… 「謝謝,我已經沒事了。」 梅川安美用微弱的聲音說,把喝了一半的熱湯還給愛莉嘉。 「休息一下吧。」 聽了愛莉嘉的話,安美搖搖頭,「父親剛剛去世──我怎能這樣躺下睡覺。」 「我理解你的心情……」 「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也許會好受一些。」克羅洛克盡量用輕鬆的語氣說。「然 後,好好睡上一覺,把那當成一場惡夢。」 安美眼淚盈眶,點點頭。──相當惹年輕女孩喜歡哪,愛莉嘉在一旁歪著頭看著 父親。 好,這個暫且不談…… 「先說說內田邦也是怎樣死的。」克羅洛克說。 「我──騙了那個人。」 「也就是他被你迷住了。」 「是的──我是無所謂的,我們在東京的大學裡認識,他便著了迷……當我得知 這次的滑雪計劃,就決定利用內田君。」 「計劃?」 愛莉嘉迫不及待地問,克羅洛克制止,「不要著急,讓她把話說完。」 「我一邊滑雪,一邊把他引入遠離滑雪道的樹林。我事先從大學戲劇部的朋友那 裡借來了化妝道具,然後,進了樹林突然裝扮成雪人。內田君嚇得癱在地上。」 「當然會被嚇成這樣。」 「這時,我父親裝扮的雪人出現了──如同設想的那樣,內田君昏了過去,可 是……」 「他死了。」 克羅洛克說完,安美點點頭。 「是的──我並不知道內田君有心臟病。」 原來如此,愛莉嘉想。到滑雪場來找兒子的那位母親怪不得那樣著急。 「我和父親都慌了神……總之,先把屍體埋在雪裡,把滑雪板送回他的房間。當 時還沒有意識到殺了人,那之後才意識到。」 「我明白的。」愛莉嘉說。 「謝謝……可是,不能總把屍體埋於雪中。而且,父親裝扮的雪人足跡如果被發 現,有關方面就會進行大規模的搜查,屍體也就會被發現。」 「你父親便把屍體放在滑雪吊椅上。」 「對。正要扛屍體下山時,滑雪客人坐著吊椅上來,實在沒法子。當時,由於父 親穿著酒店店員的服裝,所以沒有引起懷疑,只當作把受傷的人抬上了吊椅……」 安美像是很疲倦地歎口氣,搖搖頭。 「可是……想來想去,是我殺了那個人……一想到這個,我就非常痛苦……」 「事情已經過去了。」克羅洛克說。 「可是──」 「真相大白,讓真正的肇事者受到懲罰,這樣也可以向已經死去的人贖罪。」 「對,我明白。」 安美點頭。 「肇事者的意思是──」聽到此話的千代子問。 「也就是有人故意傳言雪人的存在嘍?」 「想妨礙這裡營業的傢伙!」 綠的意見與食物沒有關係,很是稀奇。 「那麼,不會是那個叫甚麼的競爭對手嗎?」 聽千代子說完,愛莉嘉搖搖頭。 「我想不會是他。不管收了百瀨多少錢,良次也不會出賣對自己有恩的竹井。」 「我有同感。」克羅洛克贊同。 「傳出了雪人的流言。但是,結果呢?──本以為客人不會光臨,誰知反而吸引 了大量的客人蜂擁而來。」 「早已預見有這樣的結果。」 「對。正是因為接受了恩人的委託,你的父親才會裝扮成雪人,不是嗎?」 「是的。」安美回答。 「那麼,是竹井?」千代子啞然,「可是,他叫我們對雪人足跡的事保持沉 默……」 「他以為說了保持沉默,大家反而會說出去的。綠,你沒有說出去嗎?」 「當然不會說!」 綠板起臉來,「不過告訴了兩、三個人。」 「你看。」 「可是──不只是這些。」安美痛苦地說道。 「怎麼講?」 愛莉嘉緊皺眉頭。 「我……心裡一直喜歡著正浩。」 「是嗎?」 「所以,只要是為了酒店……如果我們這樣幫忙,正浩就會喜歡我,哪怕只是一 點點……」 安美眼睛裡充滿淚水,聲音顫抖。 「父親他……原本不願意這樣做。但是為了我……因為我的請求,不能拒 絕……」 「原來是這樣。」 愛莉嘉慢慢地點頭。 「但是,沒關係。我把內田君的死因,全部說出來。」 「真相大白,就會有人害怕。」 克羅洛克走過去,刷地把門打開──竹井站在那裡。 「早就察覺你在這裡聽了多時了。」 「你的聽力真是好得很哪。」 竹井滿面笑容地走進來。 「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吧。」 「這點事情,哪個生意人都會做。」 竹井泰然自若。 「可是有人死了。」 愛莉嘉不由得氣憤起來。 「那是意外事故,而且有著直接關係的是良次和這個女孩。」 「這是甚麼意思──」 「請等一等。」安美說。 「那是事實,我會好好承擔責任的。」 「話說得很明白──其他幾人,如果條件講妥,我這裡打算獻上一點心意的。」 「等一下。」千代子顯得不服,「這件事明白了,但是殺害良次的是誰呢?」 「良次死了?」 竹井吃驚地反問,好像並不知道此事。 「等等!」 隨著聲音,正浩走進來。 「正浩,你出去。」 「不!」 正浩瞪視著父親。 「來了那麼多電視台的人,我早懷疑這事說不定是父親一手安排的。」 「你不懂得商場的嚴酷。」 「可是,我討厭靠騙人來做生意。」 正浩轉向安美,「安美小姐,你和良次先生,完全沒有必要對家父報恩。」 「正浩!你──」竹井道。 「你母親的病沒有那麼嚴重。因為家父知道,良次先生不僅是建立滑雪場的反對 派,而且站在最前列,於是收買了當地的醫生,說你的母親得了重病,用直升機運到 遠處。她反而因此病勢加重,不幸去世。」 安美不禁愕然,她直盯著竹井。 「怎麼會這樣!──卑鄙的人!」 「請等等。」克羅洛克插進來說。「現在好像有更急待解決的事情。」 「甚麼?」 愛莉嘉側耳傾聽──聽到某種聲音。 對,來自窗外。 「把你帶走的是誰?」克羅洛克轉向安美問。 「──雪人。」安美回答。「他真的住在這座山裡!父親知道,也認為保護雪人 不受人類的侵害是自己的義務……」 「豈有此理!」竹井氣得叫喚。 「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很難說唷?」 克羅洛克慢慢走向拉緊窗簾的窗子。 「良次在得知女兒失蹤時,就明白了事態。於是,穿上藏在經理室的裝扮雪人的 毛皮,帶上槍來到樹林。」 「然後,我們便去追趕。」 「為了奪回女兒,他向雪人開槍,沒想到反而被殺。」 竹井放聲大笑。 「──太有意思了!要是有那樣的傢伙,倒不如捉來用作招攬生意。」 「好吧,就請自便去捉好了。」 克羅洛克刷地一下拉開窗簾,一個白色的龐大身影立在眼前。 在場的人都驚得說不出話──窗戶粉碎了。 那個東西進到房間。 「──救命呀!」 竹井大聲慘叫著奔向床邊,拽起安美,「不是想要這個女孩嗎?給帶走吧!」他 叫嚷著。 「父親──」 正浩上前來抓住父親。 「放手!」 竹井想甩開正浩的手,但是手正好順勢打在了安美的臉頰。 看到這一幕的白色怪物,嚎叫著一下捉住竹井,就像捉住個洋娃娃一般把他舉 起。 「救命!──救救我!」 竹井手腳亂蹬。 怪物就這樣捉著竹井,從破碎的窗子出去。這裡是二樓,應該是跳下去的,已經 不見蹤影。 「等等!」 安美從床上跳下來。 「你想做甚麼?」 愛莉嘉上前抱住她。 「他會被殺死的!雪人被父親的槍擊傷,正氣在頭上!如果我去了──」 「那個雪人,不是喜歡你嗎?」克羅洛克說。 「唉……他把我帶走,可是非常親切。」安美點頭解釋。 「你不用特意去,會傷風的。」克羅洛克說。 「愛莉嘉,我們走。」 「好的。」 愛莉嘉和克羅洛克一同從窗子跳到樓下的雪地。 「怎麼辦?要教訓他嗎?」 「不,那傢伙本來和平地生活著,人類卻來到這裡──在對方來說是麻煩。」 「那怎麼辦?」 「先追過去再說。」 ──茫茫大雪,到底是對方的領土,克羅洛克和愛莉嘉相當辛苦,終於追到雪 人。 「等一下。」 克羅洛克語氣溫和。 「不管怎樣,先把那傢伙放下。他昏過去了。已經受到足夠的懲罰。」 很久,雪人困惑地望著克羅洛克,終於,像扔一個已經厭煩的玩具般,砰的把竹 井扔在雪地上。 「好好聊聊,我們對於這個世界都是外來人。」 克羅洛克砰地拍了一下雪人的胳膊。 就在這時──砰、砰的槍聲在雪山裡回響。 「──有人來了。」愛莉嘉說。 「好像是本地的獵手,可能受到電視台的委託。喂,愛莉嘉,你抵擋一下,我帶 他去樹林的深處。」 「OK!」 愛莉嘉精神百倍。 只見有三、四處燈光向這邊靠近。 人類要除掉礙事的東西,只會有這種想法!要讓這樣的傢伙們稍稍吃點苦頭! 愛莉嘉彎下腰身,集中全身的能量,向著雪原的獵手們衝了過去。 雪地上升起很大的雪煙,像霧一般擴散開來。 「喂,甚麼!」 「甚麼也看不見!」有人說。 愛莉嘉一個個把他們踢倒。砰、砰,獵手們驚慌地亂開槍。 「哇!」 「救命呀!」 ──從白色的雪煙裡,傳來無數的慘叫聲…… 「看!愛莉嘉!怎麼樣,老爸很棒喲。」 克羅洛克得意地說,愛莉嘉只有苦笑。 甚麼很棒,原來克羅洛克讓虎之介坐在雪橇的前面,兩人玩得正開心。 雪橇這樣簡單都不行的話,還談甚麼滑雪。 天氣晴朗,雪道上的雪反著光,很刺眼。 「嗨!」 隨著聲音,滑過來的是正浩。 「哎呀,未來的經理。」 「少來啦。」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剛才,家父已經通過電視謝罪,也答應不會再擴建這裡了。」 「那麼,可以安心了。」 「嗯……可是,我就是擔心她的事。」 「安美小姐?」 「對,我非常想和她交往……」 「要是做這間酒店的經理,也許她會不喜歡。」 「那我可以幹回原來那低薪的警察。」 「你說甚麼?」愛莉嘉不禁反問。 「你是警察?」 「嗯,還是新人,因為休假才在這裡幫忙……啊,是她!」 正浩的臉頓時發光。 一眼望去,梅川安美矯健地滑過來。看見正浩,揮著手。 「嗨!」 正浩興高采烈地打著招呼,向安美滑過去。 「──老爸的推理也有準確的時候。」 愛莉嘉一邊咳嗽一邊滑了出去。 「危險!」 隨著聲音,綠撞向了愛莉嘉,兩人骨碌碌順著斜坡滾下去,變成了兩個雪人。 「──真是的!你注意點嘛!」 愛莉嘉邊站起來邊說。 「有甚麼辦法!誰讓我肚子餓了!」綠怒吼道。 「早上我只吃了兩片烤蛋糕!想一想滑雪所消耗的熱量……」 愛莉嘉看著周圍發笑的滑雪客人們,想著如果再有雪人出現,一定讓他把綠帶 走。 (全文完)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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