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羅開系列





                          鬼鐘





            一個神秘的組織





  世界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組織,大到北大西洋公約組織、聯合國組織

、華沙公約組織;小到邊遠偏僻鄉村小學的同學會。所有組織不論大小,

目的其實是一樣的:集合一個單位以上的力量,使更容易達到目的。



  有一個很有趣的問題:世界上最神秘、最秘密的組織是什么呢?



  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因為就算有了答案,這個答案一定是不正

确的:真正秘密的組織,怎會讓你知道?真正秘密的組織,是身在這個組

織之中的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樣的組織?



  曾經有一個時期,“非人協會”被認為是最神秘的一個組織。但是世

上至少還有人知道“非人協會”這個名稱,羅開就知道“非人協會”,甚

至還曾和其中的一個會員有過接触,可是羅開就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什么

組織之中。



  這似乎是講不通的,一個人,要參加一個組織,至少應該知道這個組

織是什么性質,宗旨是什么,最低限度,要知道這個組織的名稱。



  尤其像羅開這樣的人,更不應該在他的身上發生這樣的事。羅開的性

格十分多樣化,其中一項,就是他几乎對任何和自己有關的事,都要查根

究底,弄得清清楚楚。



  羅開的信條之一是:只有當你身邊的一切,全都像水晶般澄清透徹的

時候,你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他堅持了多年的信條,卻在這件事上,完全潰敗,他很清楚知道

,自己身在一個組織之中,但是他卻完全不知道這個組織是什么。



  要從頭說羅開這樣一個特出、非常的人,是怎樣進了這個組織,可能

相當沉悶,還是先說他為何參加這個組織每年一度的聚會的情形,比較有

趣。



  高空纜車順著鋼纜在向上移動,車廂之中人不多,都穿著厚厚的滑雪

裝,一雙青年男女拿著雪橇,偎依在一起。



  羅開的裝束,看來和普通在瑞士阿爾卑斯山麓這個滑雪胜地的游客完

全一樣,而且裝成很是不耐寒的樣子,不住在雙手上呵著气。雖然事實上

,他曾在紐芬蘭和當地的土人共度過好几年,習慣躺在冰塊做成的床上。

纜車到站,車廂中的人陸續下車,羅開走在最后,而且可以絕對肯定沒有

人注意他,多年來的冒險生活,他早已訓練出了獵犬一樣敏銳的感覺。



  他的臉部,經過精心的化妝,又戴了一副可以令他眼珠變色的隱形眼

鏡,因為他知道自己快要去的地方,他所看到的人,只能看到對方的眼睛

,而他給人家看的,也只是眼睛。他的身邊也准備好了一种可以使得聲帶

活動略受抑制的藥物,那可以改變的他的聲音。



  這也是他生活的信條之一:當你到了一個地方,你突然不知道你身邊

的人是什么人時,那么最好就是也不要讓人家知道你是什么人。



  纜車站中相當熱鬧,初學滑雪的人,一面搖擺著身子,努力平衡自己

,一面發出嘻笑怪叫聲來。羅開走向一家出租滑雪工具的商店,租了一副

滑雪工具,雪杖輕輕一點,他整個人已經像掠過水面的燕子一樣,順著積

雪的山坡,直滑了下去。



  等他滑了几百公尺之后,他才停了一停,套上了頭套,戴上了雪鏡,

繼續向下滑去,轉過了几個危險的彎角,在那些彎角處,都有巨大的告示

牌,用各种文字寫著警告:此處极度危險,任何人等,在任何情況下,都

不能繼續前進。



  當然,告示牌所說的是真的情形,并不是虛言恫嚇。但是再嚴厲的警

告,也不是為羅開,或羅開這一類人而設的。



  如果怕危險,羅開也不會成為冒險家了。



  稱羅開為冒險家,可以說是相當恰當的,羅開什么事都做,只要這件

事是极度的冒險性的,當然還要有一個重要的附帶條件,做了這件事之后

,可以給他帶來巨大的金錢上的利益。羅開冒險的對象,包括自然現象:

高山峻岭、原始森林、万里荒漠和千潯深海;也包括人為的現象:防守最

嚴的軍營。几乎不能攻破的保險庫,等等。



  對于這樣的一個人,稱之為冒險家,總不會差到哪里去了。



  在轉了一個急彎之后,是一道陡峭成為六十度角的長坡,羅開的滑雪

的技術,可以輕易在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中取得獎牌,但是到了最后一段

,由于加速定律,他向下滑瀉而下的速度,已超過了時速兩百公里,他還

是很難控制自己,終于身子一個傾側,順著陡坡,疾滾了下去。



  這是十分危險的事,隨著人的身子向下滾,積雪會一層一層沾上來,

變成一個大雪球,而把人裹在雪球的中心,可能從此再也不被人發現,也

有可能若干年之后被人發現,成為一具有相當科學研究价值的僵尸。



  所以,當羅開在向下急速地滾下去之際,他不斷地使自己的身子扭動

,不順直線滾下去,而且,用力揮動著雪杖,使得積雪不會聚集在他的身

邊。



  他在這樣的情形下,向下滾了十分鐘左右,他自己很清楚地知道,即

使是受過嚴格訓練,合格的太空人,也支持不了那么久,而會在三分鐘之

前昏過去。而在這樣的情形下,昏過去,就等于死亡。



  在支持了十分鐘左右,山勢變得平坦,羅開立時掙扎著站了起來,他

十分高興自己盡量放松肌肉的結果,連足踝也一點沒有扭傷的跡象。當他

繼續向前滑去,看到了前面那幢小房子之際,他不禁咕噥了一句:“很難

明白,除了我以外,還有誰能到達這里!”



  羅開是一個相當謙虛的人,但是再謙虛的人,有時也不免會自負一下

的。這時,當羅開轉過頭,望向來路崇峻的山峰之際,他真有點自豪,這

里,只怕山中的鷹都飛不到,而他,雖然剛才滾下來的時候狼狽一些,可

是總算到達了,是不是?



  他以一個十分瀟洒的姿勢,在那幢用原株松木搭成的小屋前,停了下

來。



  小屋的門鎖著,玻璃窗上堆著厚厚的雪,根本看不清屋中的情形。



  羅開在身邊,取出了一張金色的卡來,那和普通的信用卡一樣大小,

正面和反面,各有三條黑色的磁帶。



  他知道這种磁帶是記錄資料用的,只要有适當的儀器裝置使之還原,

就可以轉變成文字,通過螢幕讀出來。可是自從羅開有了這張卡之后,他

用盡了方法,試用了世界各地大電腦公司的儀器,都無法知道這六條磁帶

上記錄的是什么資料。



  可能那是由一种特殊的磁化方法記錄的,羅開雖然一直沒有成功,但

是他也不肯輕易放棄,還在繼續嘗試之中。



  他先除下腳上的雪橇,然后把那張卡塞進了木屋門上的一道縫中,等

了一會儿,听到了一陣輕微的“格格”聲,那張卡自動彈了出來,門也自

動緩緩打開了一些。



  羅開推門走了進去,一股混和著松脂香味的暖气,扑面而來。才從雪

地中進屋子,令得他在剎那間,什么也看不見。



  像羅開這樣的冒險家,本來是絕不容許有這种情形出現的,一秒鐘視

線的阻礙,可能決定一個人是死人還是活人。不過這時,羅開卻并不在乎

,因為他知道,小屋子里不會有別人。



  組織十分嚴密,他要去參加聚會,到這里來,并不是已到了聚會的地

點,而只是在這里,可以得到聚會正确地點的線索──如果你沒有本領到

達這里,早在那几個轉彎處或是斜坡上摔斷了脖子的話,當然得不到聚會

地點的線索。而到了這小屋子之后,如果沒有足夠的智力去解開線索所提

供的聚會正确地點的話,當然也無法參加聚會。而一次無法參加聚會,組

織就再也不會和你有任何聯絡了。



  這樣的一個組織,算得上是神秘之极了吧!



  羅開也知道,他可以有三天時間,在這小屋子中解開線索,獨自一個

人,其他的人,用什么方法到達聚會地點,他是不知道的,就像人家不知

道他一樣。這個組織中所有的人,在見面的時候,全是蒙面的,有的甚至

連眼睛都不給人看,或者像羅開一樣,戴上可以令眼珠顏色變更的隱形眼

鏡。



  像這樣神秘的而嚴密的組織,自然一切都不能出錯。羅開也可以确知

這間小屋子中,除了他之外,不會有別人,所以,一剎間什么也看不見,

他也絕不緊張,他只是把面罩的下端,稍為掀開了一些,露出口部來,先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那一剎間,他覺得事情不對頭了,屋子中除了他之外,還有

人在。



  他的反應是如此之快,他還是看不清眼前的情形,但是他整個人,已

像一頭受了惊的羚羊一樣,向后彈了出去,出了那小屋子,隨即又在雪地

上打了一個滾,滾到了牆腳邊,蹲了下來。



  屋子中很靜,只是間歇有松柴被火燒著的劈啪聲傳出來,羅開伏了不

到半分鐘,就直起身子來,轉到門口,除下了雪鏡,看清了屋中的情形。

他剛才的感覺一點也沒有錯,屋中有一個人在,那個人同樣地穿著滑雪裝

,戴著面罩,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坐在壁爐旁,用一种十分閑逸的姿

勢坐著,相形之下,使羅開感到自己的緊張,變成十分狼狽。



  羅開凝立著不動,等對方先開口,可是那人只是望著羅開,一動不動

,那人的眼睛,是一种奇异的澄藍色。羅開等了片刻,他已完全鎮定了下

來,也可以肯定小屋子里只有那一個人,他慢慢地走進去,把門關上,沉

聲道:“閣下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他一面說,一面已在一張搖椅上,坐了下來。

小屋中的神秘美人





  小屋子中有很多地方可以坐,羅開選擇了這張搖椅,是因為他在极短

時間之內,已經弄清楚了屋子中的環境。那個絕沒有理由出現在屋子里的

人,坐在火爐邊上,火爐邊上有長長的鐵叉等工具,那個人是隨手可以取

得到的,所以他必需和那人保持相當的距离,那張搖椅恰好面對著火爐,

而且是在一個攻守咸宜的距离的地點。



  羅開坐了下來之后,也看來十分悠閑,甚至于搖動著椅子,使椅子發

出“吱吱”聲來,他再度問:“閣下肯定沒有弄錯地方?”



  坐在壁爐邊上的那人,還是沒有發聲,也仍然在注視著他,只是忽然

伸了一個懶腰,把雙手舉得相當高。



  那人穿著厚厚的衣服,又連頭套著面罩,本來是連男女都分不出的。

這時,忽然伸了一個懶腰,羅開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那么柔軟的姿態,

那一定是一個女人!



  那人在伸了一個懶腰之后,又回复了原來的姿勢。羅開把剛才掀開了

一些的面罩拉了下來,又道:“如果你沒有弄錯地方,那一定是我弄錯了

!”



  他說著,站起身來,已經准備离去。



  組織的神秘,羅開本來就已經不是很喜歡,那使他有在眾人面前裸体

的感覺,因為他對于誰在指揮這個組織,一無所知。而他若不是為了可以

得到某种很大的好處,他也決不會身在這個組織之中。



  (在這個神秘的組織之中,羅開可以得到什么好處,以后自然會使各

位知道。)在絕不應出錯的情形下,忽然,應該只有他可以進來的地方,

多了一個人,這絕不是好現象,所以羅開決定退出。就在他站起身來之際

,那人開了口,用一种甜膩柔軟得使人心醉的聲音,道:“你沒有錯,這

里應該是你的地方。”



  羅開怔了一怔,在他三十歲的生命之中,從少年初戀開始,在他的冒

險生活之中,有過不知多少次接触异性的机會。可是,他從來也未曾想到

過,一個女人可以發出那么動人的聲音!



  屋子里相當暖,這時,羅開更有一种火暖的感覺,在他全身散了開來

,他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雖然對方的聲音是那么動人,羅開自己

也承認十分著迷,但是他還保持著鎮定。



  他立時回答:“既然是我的地方,你在這里干什么?”



  羅開并不問對方是怎樣進來的──那是沒有意義的事,因為對方已經

在這里了。雖然羅開知道,這幢屋子看來只是用松木搭成的,但實際上,

只怕堅固得連烈性炸藥也炸不開。而屋子的門,除了他那張獨有的磁卡之

外,也不應該有其他的鑰匙可以打得開。但事實上,對方已經在屋子中了

,那証明對方是一個神通廣大的人,至少不比他差,可能比他更高,那倒

不如直截了當,問她來的目的是什么好了!



  同樣甜膩的聲音又彌漫整個屋子:“急什么,你不是有三天的時間么

?”



  羅開不由自主,向前走出了兩步,那么動人的聲音,是具有一种無可

比擬的力量,使人想接近發出這种聲音的那個人的。



  羅開在走上了兩步之后,立時惊覺,站定,心中已禁不住苦笑了起來

。他已經來到了和對方太接近距离了,那實在不是他這种冒險家所應有的

行為。可是情形已經是這樣了,再后退,那更小器了,所以他站著不動,

心中迅速轉念著:英語的發音,帶有北歐的口音,眼珠又是那樣的藍色,

是北歐人?



  她是不是也是組織中的人?為什么她知道自己可以有三天的時間!



  疑問太多,所以羅開的言行特別小心,他攤了攤手:“我沒有接到任

何改變安排的通知,你不應該出現在這里,所以我還是──”那人們身子

,向后仰了仰,甜美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頭:“大名鼎鼎的亞洲之鷹,

服服帖帖地接受人家的安排,這不是太委曲了么?”



  羅開陡然震了一下,但立即回复原狀。



  他在一見到小屋子里多了一個人之后,已經知道事情可能對自己相當

不利,但是他也決未想到,會不利到了這种地步!



  “亞洲之鷹”是他的外號,是多年來,他獨來獨往的冒險生活帶給他

的一种榮耀,從西西里島上意大利黑手党的總部,到國際刑警里的秘密檔

案,甚至蘇聯的國家安全局、美國的聯邦調查局,都有他的若干資料,資

料不可能太充分,但下面那几句是一定有的:“亞洲之鷹,据說是中國漢

族和藏族的混血儿,精通各國語言,對各种藝術品有极高的鑒賞力,精于

各种冒險行動,應該列為最危險的人物,但在某种情形之下,他又可以成

為最可靠的朋友。給予屬下的告誡是:盡可能不要去接触這個人,一旦和

他發生了接触,應立即用最快的方法,向上級報告。”



  這樣的“亞洲之鷹”,卻在自以為絕對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行蹤的情

形之下,被人當面叫了出來,狼狽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他盡管立時恢复了鎮定,可是胸脯還是不由自主地起伏著,緩

緩地道:“啊,我看,我是遇上對手了!”



  那人發出一串動听之极的笑聲,羅開知道在這种情形下,自己如果不

展開反擊的話,那么以后情形發展,將會更處于下風。



  他略想了一想,一面除下了面罩,一面道:“屋子里相當熱!”



  對方既然已經知道了他是什么人,再戴著面罩,就沒有意義了,而且

,他臉部是經過精心化妝的,突出一些特征,使得看到他臉的人以為已記

住了他的真面目,但只要他改變那些特征的話,他就會變得看來完全是另

外一個人了,他曾用這個方法騙倒過很多人,他本來面目是什么樣的,甚

至連他自己都不能肯定了。



  這時,他除下面罩來,有兩個用意,一是可以使對方也除下面罩,二

是可以令對立以為化了妝的樣子,是他的本來的面目。



  那女人澄藍的眼珠,立時向他望過來,那种眼光,足以令得任何人心

跳加劇。然后,她“嗯”地一聲:“是太熱了!”



  羅開直盯著對方,等待對方也脫下面罩來。可是她卻身子向下一斜,

從她坐著的椅子上滑了下來,變成斜躺在壁爐前的長毛地毯上,同時,雙

腿先是屈了一下,等到她的雙腿再伸直時,她身上的厚毛運動褲,已經褪

了下來,直到她的足踝。



  羅開呆住了!



  任何男人見到了這樣的裸露了美腿,都會呆住的。別說亞洲之鷹,就

算是宇宙之鷹,一樣會呆住的!



  大腿修長而堅實,小腿條勻稱得比任何人体雕塑更標准,皮膚是如此

膩白細滑──有著白种女人的茸毛,可是看起來細柔,也不濃密,把那雙

美腿更襯得令人的視線無法移開。



  她的雙腿再屈了一下,把整條長褲都褪了下來,踢開一旁。



  羅開由衷地贊美:“你有一個女人該有的美腿!”



  那女人雙腿交疊著,充滿挑逗地緩緩移動一下,忽然嘆了一口气。



  羅開竭力使自己的聲音听來不干澀:“如果你期待著我會扑過來,那

你不免失望了。”



  他在講了這一句話之后,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或許你再感到熱一點

的話……”



  他沒有把話講完,那女人發出了一下鼻音,坐了起來,雙臂伸向上,

望向羅開,羅開作了一個“請自己動手”的手勢,那女人慢慢撩起厚毛衣

,穿過頭,將整件毛衣,脫了下來。



  羅開感到了一陣目眩,盯著那女人美好到沒有一點暇疵的胴体。半晌

,他才道,“還有──”那女人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沒有你那樣精巧

的化妝,而我又不想你知道我的面貌!”



  羅開的呼吸開始急促:“那是沒有意義的,世上不會有比你更誘人的

身体,我一樣可以認出你來!”



  那女人的聲音更低沉:“人和人相處,裸体相對的机會,總不會太多

的!”



  羅開嘆了一聲,他已經准備投降了,他是沒有法子不投降的,這樣美

麗的身体,即使戴著面罩,也一樣可以帶來無窮的歡樂!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問:“好,你要什么?”



  羅開在記憶之中,從來也沒有這樣問過人,他也有了准備,在問了這

樣的問題之后,就算對方要的是他瑞士銀行之中八位數字的存款,或者是

要他新近才弄到手的那一套十二顆,每顆都在五克拉以上,有著不同天然

顏色的完美鑽石,或者是他用盡了方法才知道,還沒有机會使用的南非鑽

石公司的大保險庫的密碼,他都會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



  可是那女人卻并沒有提出任要求來,只是用她那听來叫人心蕩來蕩去

的聲音道:“現在,只有白痴才會討論這個問題!”



  她一面說,一面轉了一個身,使她自己變得伏在地毯上,而把小腿反

翹了起來,輕輕地晃著。



  羅開立時同意了她的說法──不是用言語來同意,而是用行動來同意

。



  積雪盈盡的深山小木屋之中,爐火融融,松柴在烈火下發出劈劈啪啪

的爆裂聲,伴隨著人類原始的呼叫聲,小屋之外有什么事發生,歡樂之后

又會有什么事發生,誰還會理會呢?



  等到羅開終于仰天躺下來之際,他意想不到的事,又發生了。


                          鬼鐘





          被吸收進神秘組織的經過





  那女人柔軟滑膩的身体,緊靠著羅開,可是她在幽幽地嘆了一口气之

后,突然迅速地跳了起來。而且在极度的歡樂之后,人還如同在云端飄浮

一樣的羅開還未曾明白發生什么事之際,她已經套上了上衣。



  羅開一伸手,想把她拉過來,可是他的手只在她滑腴之极的股上,碰

了一下,她已經一扭身,避開了一步,同時迅速地穿上了厚褲,拿起滑雪

工具,來到了門邊。



  羅開忙叫道:“寶貝!”



  羅開一生之中,真是沒有比接下來的那一刻更狼狽的了,他一面叫,

一面坐了起來,可是那女人已經拉開了門,一陣刺骨的寒風,卷了進來,

羅開的身体再強壯,也不禁陡地打了一個寒顫。



  而等到他把長毛地毯拉起來,草草裹著身子,沖到門口時,閃亮的積

雪使得他在剎那間什么都看不到,寒風吹在他裸露的肌膚上,就像是利銼

在來回刮著一樣。羅開知道,對方如果是一個滑雪高手的話──一定是,

不然,到不了這小屋子──那么這一耽擱,他已經無法追得上她了!



  羅開退后了一步,關上了門,慢慢回到了壁爐旁邊。雖然他精明到了

獲得了“亞洲之鷹”這樣的外號,可是這時,他卻一片茫然,全然不知道

發生了什么事!



  几百條問題盤踞在他的心中,最主要的一個,自然是:這個女人是什

么人?接下來的問題是:這女人為了什么?何以她一下子就走了?她怎么

知道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一個什么陰謀?



  羅開一直想下去,想到了如今已經參加了這個組織,那究竟是什么組

織?誰是首領?那個女人,一定和組織有關,因為理論上來說,世界上應

該只有兩個人知道他身在組織這件事,一個是他,一個就是把他收進組織

的首領。羅開躺了下來,拉過了一條長枕,枕在腦后,又點燃了煙,深深

吸著,然后,找到了一瓶好酒,對著瓶口,大口喝了几口,回想著他和“

組織”發生關系的經過。



  羅開一直是獨來獨往的,不論做什么事,他都獨來獨往。由于他具有

多方面的才能,他也有條件在像他這樣的冒險生活中獨來獨往。



  第一次是在一年半之前,世界各地有不少像羅開這樣的冒險家,不約

而同,集中在伊朗的首都德黑蘭。因為那時伊朗的局勢极其混亂,宗教領

袖赶走了伊朗皇帝,伊朗皇帝在倉猝离開之際,雖然他那三百億美元的外

國銀行存款是不必攜帶的,但是大批珍寶,卻無法一下子帶得出來,留在

皇宮的密室之中。



  羅開和其他冒險家一樣,費了不少心思,打听到了那些价值連城的珠

寶,是在皇宮的哪一間密室中,也和巴列維皇室的成員取得了聯系,如果

他們可以把那些奇珍异寶帶出來,他們可以得到价值百分之七十的報酬。

羅開不知道其他的冒險家准備采用什么方式,他自己,是假扮了一個回教

的教士,弄上了花白的大胡子,混到了德黑蘭,在他准備行動之前,對皇

宮中的警衛系統,他已了然于胸,极有把握可以得手。



  可是就在動手前的那個晚上,當他在一條小巷子中,貼著高牆,在向

前慢慢走著的時候,在他的身后,傳來了一陣不急不緩的“得得”的蹄聲

,當蹄聲漸漸接近他的時候,他吃惊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個身形相當嬌

小的婦女,騎在驢子上跟在他的后面。



  那女人穿著黑袍,蒙著面,就像是出現在德黑蘭街頭上的其他婦女一

樣,根本看不清她的臉,但羅開立時可以注意到,那女人有一雙极靈活而

具有挑逗性的眼睛,而且正在直視著他。



  羅開已經覺得那女人跟得自己太接近了,他正要從事十分冒險的工作

,回教革命軍只要知道了他的意圖,軍事法庭可以在五分鐘之內完成程序

,把他拉出去槍決!所以他停了一停。



  而就在這時,那女人在他身邊經過,也勒停了驢子,在驢背上,身子

向他傾斜了過來。在那一刻間,羅開聞到了一陣幽香,辨別女人所用的名

貴香水的香味,也是羅開的特殊本領之一,聞到那种像是晒干了的玫瑰花

瓣在陽光下發出來的誘人芬芳,羅開就怔了一怔:那是世界上八种极品香

水之一,而阿拉伯女人根本是禁止涂抹香水的,更不要說是這种名貴的了

。



  羅開已經伸手在長袍內,握住了一柄裝有滅聲器的手槍,准備應變。

而那驢背上的女人在身子傾向他之后,在他的耳際,用純正的英語道:“

別去,警衛系統全換過了,你得到的資料是舊的!”



  羅開感到了极度震撼:那個女人完全知道他是誰!甚至清楚知道他要

干什么!



  當羅開愕然,還來不及有反應之際,那女人發出了一下清脆的笑聲,

听來她年紀很輕,突然,她掀開了面幕的下端,現出丰滿誘人的紅唇來,

在羅開的唇上,輕輕印了一下。



  她的動作是如此之快,羅開一伸手,想要抓住她時,她香滑柔軟的舌

尖,已經迅速地伸進了羅開的口中,而且又縮了回去。羅開只覺得那女人

用舌尖渡了不知什么東西在自己的中口,那更令得他震惊!如果那是毒藥

呢?



  所以,能干鎮定如亞洲之鷹,這時也不禁手忙腳亂,顧不得再去抓那

女人,忙把口中的東西吐了出來,這一耽擱,那女人已策著驢子,向前快

速地走了開去,羅開立時拔腳去追。可是他才奔出了一步,就停了下來,

他無法去追那女郎!



  因為這時,他扮成了一個回教教士,一個教士當街去追女人?只怕立

刻會給路人打死!



  羅開眼睜睜地看著那女郎离去,他在那巷子中呆立了一會儿,感到十

分沮喪,他不一定相信那女郎所說的話,但是他將要去做的事,已經被人

知道了,即使有十足把握,他也不會去做。



  他決定放棄,走出了巷子,在街燈下,攤開手掌,看那女郎剛才用那

么浪漫的方法渡進了他口中的那東西,那東西很小,看來像是一顆珍珠。

羅開自然不能在街上研究它,把它小心放好,他當夜就离開了德黑蘭。



  几天之后,羅開才知道那女郎救了他一命。



  就在他准備行動的那個晚上,另外有兩個冒險家偷進了皇宮,果然,

警衛系統全都更改了,而且,守衛方面早就得到了情報,那兩個冒險家像

是老鼠闖進了老鼠籠一樣,一進去就被抓住,而且在天未亮之前,就被亂

槍打死了!



  那兩個冒險家也不是等閑人物,一個是美國聯邦調查局的內部十大通

緝犯之一,著名的珠寶大盜。而另一個,外號叫“葡萄牙戰艦”,是南歐

黑手党的重要人物。



  羅開在知道了這個事實之后,就開始仔細研究那顆“珠子”。羅開的

秋人工作室中,有著各种各樣的儀器和工具,他一開始工作,就發現“珠

子”可以從中剖開,而在里面,藏著微型軟片,當放大了之后,他讀到如

下的句子:“我們向閣下這樣的人提供一切閣下所需之資料、情報,請注

意,世人能享受這种提供的,不會超過二十人,閣下和我們之間的合作,

決不會有任何其他人知道,進一步的聯絡是──”羅開想了一天,促使他

去取得進一步聯絡的一半原因,是他不能忘怀和那香軟的小舌的那一下接

触。雖然那不到半秒鐘,但有時,這樣神秘的香艷,比把一個裸女擁在怀

中肆意享受,還更令人銷魂。



  羅開按照“進一步聯絡”指示去做的結果,并沒有再到那個身形十分

嬌小的女郎,而是在經過了一連串的線索追尋之后,到了加勒比海,在那

里,上了一艘大型游艇。



  在布置豪華之极的旅游艇主艙中,他遇到了十一個人,每個人都和他

一樣,蒙著臉,有的連眼睛也看不到,沒有人講話,水手和侍者也全不講

話。



  當十二個人默默呷著美酒之際,羅開知道其余人一定和自己一樣,在

猜測對方的身份,和期待著會發生什么事。



  發生的事是擴音器中傳出了顯然經過聲音改變的語聲:“謝謝各位參

加了組織,在各位未來之前,都已經受過組織的好處,如果不是認為組織

對各位有幫助,各位也不會來。組織的要求十分簡單,當每一個成員,因

為組織提供的資料而有所收獲之際,組織要得到利益的三成,聚會每年一

次,因為組織認為人不應該工作得太辛苦。各位互相之間不認識,組織保

証,除了領袖一個人之外,沒有人會知道你們是誰。任何人即使互相同意

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必然會被取消資格。這次聚會,每人會獲得一分值得

采取行動的資料,可以去做,也可以不做,完全沒有任何的限制。”



  船艙中沒有人發聲。



  那聲音又問:“有什么問題?”



  座間有几個人動了一下,但是一樣沒有人發聲,只有羅開,用他改變

了的聲音問:“我很怀念,我想她已經成年了,是不是?”



  羅開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那聲音只是道:“這算是什么問題?我們

不是參加一個幼儿班!”



  然后,船艙的門打開,一個身型嬌小的女郎走了進來,手中托著一只

盤子,那女郎,羅開一看到她,心就跳得加快。



  那女郎穿著一件白緞的長衣,不是緊身的,但是也把她喬小美好的身

型表露元遺,羅開估計自己的雙手圍成一圈,就可以把那女郎的細腰完全

圍住,然而她卻又絕不是瘦骨美人,她胸部和臀部,都飽滿得恰到好處,

絕少身型嬌小的女郎有這樣的天賦。



  她手中托著的盤于是銀質的,十分精致,在盤子中,有十二顆珠子在

滾動著,發出動听的聲音。唯一使羅開不滿的是,那女郎的臉上,罩著白

緞的面幕。



  女郎來到每一個人面前,任由每一個人,在盤中任意取一顆珠子。



                          鬼鐘





            神通廣大的組織





  那女郎最后,才來到了羅開的面前,盤子之中,也只剩下一顆珠子了

。



  羅開并不去取那顆珠子,只是望向那女郎。當然就是曾在德黑蘭見過

的那個,同樣迷人的香味自她身上散發出來,眼睛也一樣靈活俏皮,帶有

挑戰的意味──像這樣的一個女郎,不論她在任何方面進行挑戰,沒有男

人會加以拒絕的。



  那女郎將盤子向羅開伸近了一些,羅開笑了一下,道:“我宁愿用上

次的法子。”



  和上次一樣,他一開口,所有人都向他望來,羅開知道所有人都在想

:這人是誰?羅開也知道,自己的聲音經過改變,臉上的面具又那么精巧

,沒有人可以認得出他是什么人。



  那女郎震動了一下,剎那之間,像是有點不知所措,羅開直視著她,

那女郎沒有再震動,只是輕巧地揚了揚盤子,令得盤子上的珠子,彈跳了

起來,然后,她動作靈巧地掀開了面幕的下端,把珠子含在口里。羅開站

了起來,那女郎偎近羅開,他們的口唇碰在一起。



  那女郎的動作實在太快了,當羅開想去摟住她的柳腰之際,舌尖已經

把珠子抵了過來,羅開的手只碰到了緞子衣服,那女郎已經翩然扭著腰,

避了開去。



  羅開的行動,引起了一陣掌聲,一個人用嘶啞的聲音道:“浪子,你

暴露身份了!”



  羅開一听,假裝出一個十分害怕的動作來了,心里卻十分高興,他知

道那人認錯人了。那人稱他為“浪子”,這世界上有成千上万自稱浪子的

人,但是真正被公認的浪子,只有一個,浪子高達!



  羅開不能肯定那真正的浪子是不是在這船艙之中,那人叫他為“浪子

”,那是一個可笑的錯誤。或許是由于他剛才的行動,正是典型的“浪子

”作風?



  那女郎走了出去,羅開坐了下來,那聲音又響了起來:“還有問題嗎

?”



  又是羅開一個人講話:“你剛才保証我們的身份沒有人知道,可是那

愛的女孩子──”那聲音道:“放心,她只是奉命行事,全然不知道她在

做什么。”



  羅開笑了一下:“奉閣下的命令?希望你能命令她再多做一點什么。

”



  那聲音發出了兩下干澀的笑聲,才道:“好了,用你們自己的方法离

開吧!”



  那十二個人离開的方法,給羅開的印象十分深刻,他可以說是十二個

人中最不体面的一個了──四艘小型潛艇載走了四個人,兩架直升机吊走

了兩個,五架水上飛机載走了五個人,羅開是駕著快艇离開的,比較起來

,使他自己覺得自己是小人物,寒酸得很、但是羅開一點也不沒有自卑感

,他不是不能擁有潛艇、水上飛机,可是他宁愿自己駕快艇,因為他喜歡

得來獨往,絕對不和任何人合作做任何事,他的另一個信條是:人是世界

上最危險的東西,可以少接触,就盡量少接触!



  利用潛艇或水上飛机作交通工具,自己的命運,就有很大程度,操縱

在他人的手里。而他自己駕著快艇离開,他自己就是自己命運的主宰!



  羅開在巴哈馬首都那騷的一個不為人注意的碼頭上岸,然后,在一家

游客不多的低級酒吧中消磨了兩小時,再從另一個碼頭,裝成是喝醉了的

游客,讓駕駛小艇的人小小敲了一筆,作為送他上游艇的代价。



  羅開的游艇在外型上看來,和停在附近的千百艘游艇一點也沒有分別

,這是最安全的辦法,全不受注意,自然比突出來得安全。



  一上了船,羅開便開始工作,他弄開了那顆珠子,看看他得到的是什

么提議。微型軟片經過放大之后,出現了下列字句:“何不試試正行生意

?絕對可靠的消息是,南大西洋會有小規模的海上戰爭,空對海的飛彈會

變得十分吃香,法國的飛机魚式飛彈是最适合的,開始囤積一些,可以賣

得好价錢,注意:出售之后,堅持要現錢,當一個國家窮到要賴帳的時候

,沒有人可以擔任討債的角色。”



  羅開呆了半晌,他對于世界大勢,國際局勢并不是一無所知,甚至還

十分注意,可是他實在想不透南大西洋有什么爆發戰爭的可能。



  不過,羅開還是照做了,他運用他的机智能力,掌握了一百枚法國飛

魚式飛彈,每枚价格十万美元,四個月之后,以十偌的价錢買給了阿根廷

軍政府。



  羅開無法不對“組織”佩服,要在四個月之前,預知英國和阿根廷之

間會有一場戰爭爆發,雖然不是絕無可能的事,但是至少要有确切的情報

,知道阿根廷的軍政府,會有行動。也要有极熟練,正确的判斷能力,判

斷英國政府的反應。更要有丰富的軍事行動常識,知道世界上千百种先進

武器之中,那一种最适全于小規模的海上戰爭!



  說起來容易,而真要做到這一點,一個國家的情報机构都未必能夠!

“組織”究竟是由什么人在主持,何以有那么大的神通?



  那是四個月之后的事,而在當天晚上,又有一件事,使羅開感到,自

己就算要擺脫“組織”,也不是容易的事了。



  那天晚上,當他看了微型片,又把它毀去了之后,他就在布置舒适的

船艙上躺了下來,准備明天离去。



  他并沒有一下睡到天亮,而是在半夜被一种“悉卒”聲惊醒的。他立

時按下了伸手可及的一個掣,那個掣一按下去,艙中就會大放光明,可是

他按了掣,艙中卻仍然一片濃黑。



  羅開大吃一惊,船上的電源被截斷了!他陡然坐起來,以他冒險生活

的經驗而論,至少還有十七八种辦法可以應變,但結果,他卻一种也沒有

用上,因為就在這時,他聞到了“靈魂花瓣”的香水的香味,淡淡的,可

以足以令人心醉。



  緊接著,丰滿的唇湊了上來,柔滑的舌尖,滑進了他的口中,羅開雙

手合攏,碰到的是比緞子還光滑的肌膚,而且他的估計沒有錯,那女郎的

細腰,剛好是他雙手的合攏,細軟而靈活,几乎可以作任何角度的俯仰和

轉折。



  小小的船艙之中,在接下來的一小時之中,全然是瘋狂的,濃黑之中

的瘋狂。一切的感覺全是原始的触覺,根本什么也看不到,但完全不用看

得到什么,那女郎和羅開配合得极好。



  一直到最后,羅開伸手去撫摸那女郎的臉,在感覺上,那應該是十分

清秀的一張臉,羅開在她的臉頰上,摸到了潤濕,那使羅開怔了一怔,低

聲道:“流淚了?為什么?”



  他沒有得到回答,那使羅開想起,剛才那女郎,几乎沒有發出什么聲

音──是的,發出的聲音,像是緊緊咬著牙關的呻吟。



  羅開又怔了一怔,手在那女郎的身上滑下去,在應該停留的地方略停

,那真有點令他吃惊,使他不相信他自己得出的結論!



  他沒有說什么,只是道:“我知道了,你知道我是誰?我以后怎么見

你?”



  沒有得到回答,那女郎滑軟的身子,一下子從他的怀中溜了出去。羅

開連忙跳起來,船艙之中,突然大放光明,令他不能不閉上眼睛一會。



  而當他再睜開眼來時,電源的供應正常了,那女郎也不見了。



  羅開在當晚,一直怔怔坐到天亮,一方面是在回味剛才在濃黑之中的

無限春光,另一方面他想到,組織的力量之強,出乎他的想象之外。他自

以為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但事實上,組織完全知道他在那里,如果那女

郎要來殺他,他早已死了。



  這實在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他自以為自己把自己保護得极好,可是事

實上,他卻像是射擊場中的靶子一樣,生命隨時在一個不可測的神秘組織

的掌握之中!



  任何人當知道有這种情形之后,都不會愉快的,尤其是羅開這樣的人

!他是“亞洲之鷹”,可是現在,算是什么?



  “亞洲之蟻”還差不多,有一只無形的大手,隨時隨地,一伸手指,

就可以捏死他:在接下來的日子中,羅開用盡方法,想知道那組織是由誰

在主持,他花的工夫之大,足以查清蘇國家主席的曾祖母的乳名是什么了

,可是對于那個組織,他仍然一無所知。



  飛魚式飛彈,令他賺了大錢,他接到指示,把三成利潤,存進了瑞士

銀行的一個密碼戶口,這本來是一條線索,可是戶口立時取消,使他無法

再查下去。兩個月之前,他收到了那張卡,告訴他第二次聚會的參加辦法

。他絕未想到,在這間小屋中,會有另一個那么誘人的美女在等著他!



  這女郎是組織派來的?作為一個對組織有貢獻的成員的獎勵!但是,

羅開實在一點也不喜歡這樣子,那使他感到自己是一具由人擺布的木偶!

如果那神秘美女不是組織派來的,那是不是表示組織內部有了裂痕?他曾

立意要改變人在暗,他在明的情形,看來這很難獨立完成。那么,這個女

人,是不是可以是自己的伙伴?



  羅開嘆了一聲,所有的謎團,沒有一個是解得開的,他站了起來,找

到了一件松軟的袍子穿上,他的視線,停在一只地球儀上。那地球儀非常

大,直徑約莫有一公尺,而且它的表面是立体的,喜馬拉雅山和大西洋的

海底峽谷,都用立体高低不同的形式表達出來。



  羅開把地球儀輕輕一轉,他看到有一枚金針,刺在地球儀上。

擺脫了組織的監視


  那枚金針,插在瑞士的山區上。羅開一眼就可以看出,金針所刺的地
點,正是他這時的所在。羅開再轉了一下地球儀,希望發現另一枚金針。
說不定那就是聚會地點了。當然他沒有發現另一枚金針,如果線索是那么
簡單的話,組織不會給他三天時間去發現了。

  書架上有不少書羅開一本一本翻看,看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花樣。

  他明知這樣做很花時間,他是他不在乎,因為同時,他在不斷地想著
。在過去的一年多來,他可以說無時無刻不在和籠罩在他身上的陰影作斗
爭,想擺脫這個陰影,或者至少弄明白這個陰影,但至今為止,他一直失
敗,失敗令得他几乎認命了──如果不是他生性如此堅韌的話。

  他甚至想到過,如果找不到線索,那就自動喪失了作為組織成員的資
格,那算不算是擺脫了陰影呢?每當他想到這一點之際,他總免不了長嘆
一聲:組織太了解像他這种人的心理了!要他這种人承認自己低能,承認
自己失敗,那么,宁愿選擇死亡!

  天色黑了下來,羅開維持著爐火的旺盛,躺了下來。

  就在這時候,羅開注意到了壁爐架上的那兩只鐘。

  事實上,羅開一進屋子到現在,心境沒有真正的靜下來過,那不該出
現在這里,又是如此動人的女郎,給了他极度的震撼。一直到這時,羅開
看到了那兩只鐘,他也沒有立時加以注意,只是心中想了一下:為什么要
兩只鐘呢?

  但是他畢竟是一個出色的冒險家,他立時注意到,兩只鐘所顯示的時
間不同,他又看了看手表,又發現那兩只鐘的時間,都不是當地的正确時
間。

  當他注意到這一點之后,他站了起來,又發現兩只鐘都不在行走,顯
示秒的數字停著,并沒有跳動。

  這表示什么呢?一只鐘顯示的時間是十九時五十一分二十秒,另一只
鐘顯示的時間是十六點八分二十一秒。

  這兩個時間有什么意義呢?一定有的,羅開可以肯定,在這間屋子中
的一切,都經過悉心的布置,不會無緣無故有兩只停止不動的鐘。

  但是羅開一時之間卻想不出那表示什么。他再次躺了下來,噴著煙,
不時喝上一口酒。他心中有一個秘密,他要趁這第二次聚會,把組織的秘
密揭露,使得他自己不再成為一個被人操縱的人。

  這一點對他來說,极其重要,他實在難以想象,自己如果再繼續這樣
受一個神秘密組織的控制,他如何還能生活下去!

  他知道一個這樣神通廣大的組織,絕不易對付,但是他還是決心要去
做。可是,事情還沒有開始,就好像不是很順利。

  使羅開覺得不順利的是那個女人!那個不應該出現在這里,但卻顯然
早在這里等他的那個女人!

  羅開用力搖著頭,仍然不斷地在想:那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他到這里
來,只有組織知道,如果“組織”只是一個人的代名詞,那么就只有一個
人知道──羅開想到這里,陡地跳了起來,他跳得如此之急,以致把手中
的酒都傾瀉了,羅開一面用手抹著傾瀉了的酒,把沾了酒的手指放在口中
吮著。

  有時候,像羅開這樣的聰明人,會被最簡單的問題所困扰。因為聰明
人想問題,總是艱深的那方面去想,不會向簡單方面去想,而事實上,有
許多許多表面上看來极其复雜的問題,答案是十分簡單的!

  像那個神秘女人的身份,羅開已作了几百种不同的揣測,而事實上,
答案其實只有一個,而且极其簡單:既然只有“組織”才知道他會到這里
來,那么,在這里出現的那女人,當然就是“組織”!這是再簡單不過的
邏輯。

  羅開怔怔地站著,盡自己一切記憶,去回想那女人的一切,那么美好
晶瑩的胴体,是任何男人在經歷過一次之后就不會忘記的,何況是記憶力
特別好的羅開。可是這時羅開在回想之際,卻不禁苦笑!他實在無法說出
那女郎的身上有任何特征來!或許是由于當時實在太狂熱了,在官能的享
受之外,沒有余暇去仔細欣賞。她粉光細嫩的肌膚,一切全像是希腊雕像
那樣完美。如再遇到,當然可以認得出來,但必須對方又是裸体──還會
有這樣的机會嗎?

  羅開不由自主,吞咽了一口口水,那女人就是“組織”!這樣神通廣
大的一個女人的能力,但多少有點意外!

  接下來的問題是:首領是一個女人,為什么她要在這里等自己?

  羅開不會自作多情到說自己是大情人,雖然事實上像他這种身份的人
,几乎是全世界女性夢中的情人。為了什么?一個网羅了世界第一流冒險
家組織的首腦,受到了性苦惱的侵襲,所以隨便找一個男人,來發泄一下
?難道她未曾想到這樣一來,她的身份有暴露的可能?

  羅開得不到答案,他只好暫時放棄,准備好好睡一覺。

  當然,這晚他睡得一點也不好。當第二天,陽光透過積雪的窗子射進
小屋來時,羅開睜開眼來,他看到陽光恰好照在壁爐架的那兩只鐘上。

  停了的時鐘,在經過了一夜之后,顯示的時間,仍然不變。

  羅開把雙手枕在腦后,再一次肯定時鐘顯示的時間,一定表示什么,
而且那是二十四小時的數字鐘,為什么要兩只鐘呢?目的是顯示兩組數字
,為什么要兩組數字呢?羅開立時想到了兩組數字在數學上的意義,可以
組成一個二元二次方程式,而二元二次方程式的圖表顯示法,是兩條顯線
的交叉座標。

  羅開發出了一下呼叫聲,右手一揮,手指相叩,發出了“得”的一聲
響。

  在一剎那間,他已有了答案,解開了組織留下來給他的線索,兩只鐘
所顯示的時間,化成兩組數字,那是地球上的經緯度。一九、五一、二十
一定是緯度,那是普通的常識,只要确定是南緯還是北緯就可以了。

  而那組合不會太多:南北緯、東西經,一共只有四個排列組合的可能
,羅開來到了那大地球儀面前,轉動著,他很快就找到了,只有一個地方
是适合那線索的,那是瓦托亞島,在斐濟群島南端,几乎是孤懸在太平洋
中的廣個小島!

  那就是他要去的下一站,聚會會在那島上舉行。

  對于自己那么快解開了線索,羅開感到很高興!可是同時,他又不禁
沮喪,因為那對他的處境,并沒有多大的幫助,他到了那小島,還要接受
進一步的指示,他還是在明“組織”還是在暗!

  如果他要改變自己處境的話,就必須把組織的安排,稍為變動一下,
那么他才能占上風。

  羅開一點也不浪費時間,他草草塞飽了肚子,又穿上了滑雪裝,离開
了那小屋子,向山下直滑下去,半小時之后,他到了山腳下的一個小鎮市
,那鎮市中,鬧哄哄地擠滿了前來渡假的游客。

  羅開先假定自己的行蹤一直在被監視之中,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
要擺脫監視,离開“組織”的監視,他才有可能反擊。

  所以,在接下來的三天之中,他并不采取什么行動,看起來他是在向
南走,准備到瓦托亞島去。

  三天之后,他到了香港。在這三天之中,他利用了他身上的每一個細
胞,想弄清楚自己是被什么樣的人在跟蹤監視。可是以他的觀察力而論,
卻毫無發現。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在被監視之中,他一點也不敢怠慢。
在香港的机場,通過了証件檢查之后,他就進了机場的洗手間,他的運气
相當好,洗手問沒有人,他等了一分鐘左右,沒有人跟進來,這表示,監
視他的人,可能在洗手間外等他。

  羅開想到要在洗手問里改變自己的外形,多少有點感到不愜意,不過
那并不影響他行動的快捷和行動的效果,三分鐘之后,羅開已經變成看來
完全是另外一個人,然后,他走向根本不屬于他航机的另一個行李台,隨
便提了一件不起眼的行李,走向海關的檢查台。

  在這個時候,他只要冒一個險:他隨便提起的那件行李的主人恰好在
他的身邊!但那也不要緊,他只要大方他說一聲“對不起,我認錯了”就
可以了。

  而他連這一點麻煩也沒有,那件行李打開,里面全是普通的衣服,羅
開提著行李,走出了机場,他感到自己獲得了自由,他終于完成了第一步
,在這樣的情形下,他有自信,擺脫了“組織”,的監視,可以按照他的
計划來行事了。

  羅開在香港,有七個十分舒服的住所,但羅開那里都不去,他在机場
酒店住了下來。一連兩天,他更可以肯定他完全“自由”了!

  羅開在這兩天之中,也仔細計划了一下,他對組織的所知,十分有限
,一個從感覺上來說,一定是東方人的嬌小女郎,和一個頎長丰滿的白种
女郎,她們和組織有關,而且這兩個女郎的樣貌是什么樣子的,他根本不
知道。

  羅開對自己的行動能否成功,并沒有把握,也知道失敗的后果十分可
怕,但是他還是必須勇往直前,以証明他自己是自己的主宰,不是由人操
縱擺布的木偶。

  他訂了經澳洲雪梨到斐濟的机票,到了該登机時,他在候机室中,舒
服地閉上眼睛,等候上机。他的心情是如此輕松,以致他明顯地知道,他
身邊的椅子有人坐了下來,他都不睜開眼來,可是隨即,他整個人都震動
了起來:一股沁人肺腑的淡淡香味,飄向他的鼻端,“靈魂花瓣”的香味
!

殺人的指示


  羅開的思緒,在那一剎問,真是亂到了极點!

  由于突如其來的震撼是如此之甚,他在一時之間,連睜開眼來的勇气
都沒有!

  只不過是极短的對間,他又感到,那香味在遠去,他睜開眼來,身邊
的座位沒有人,他立時抬頭向四面看看,候机室中的人相當多,而且已開
始登机了,至少有上面人聚集在登机門之前,男女老幼,各色人等都有,
羅開完全無法知道剛才到過自己身邊的是什么人?而且,對方似乎料定了
他會由极度的震撼,而在一個极短暫的時間不會睜開眼來一樣,巧妙地避
開了他的視線!

  羅開像是遭到了雷擊一樣僵坐著,他先想到,這种名貴香水,世上當
然不止一瓶,可能是巧合,恰好有一個女人也是擦這种香水的。

  但是他否定了這個想法,一來,他不喜歡太湊巧的事;二來,為什么
那女人一下就不見了呢?

  如果不是巧合,那是什么?他在這兩天來,以為已巧妙地擺脫了組織
的監視,但實際上根本沒有,那是組織給他的一個警告!

  一想到這一點,羅開的精神真是沮喪到了极點!

  那實在是不可能的事,自從在机場洗手間出來之后,他已肯定再也不
受任何人的監視,但現在,他顯然失敗了,對于像羅開這樣的人來說,真
是致命的打擊,令得他喪失了一切信心,令得他感到自己不再是自己,只
是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羅開的腦中嗡嗡作響,他看出去,在眼前的每一個人,看來都像是他
命運的主宰,是他的主人!

  尋常人,即使像羅開一樣,是一個出色的冒險家,在這樣的情形下,
似乎只有一條路可走,接受命運的安排和詞遣!但羅開畢竟不是尋常人,
他甚至不是一個尋常的冒險家。

  這時他所受的打擊,雖然是如此之甚,但是他心底深處,還是有一個
聲音,在聲嘶力竭地叫著:不!不能就此屈服,對方的神能再大,失敗的
次數再多,還是要斗上一斗,一直斗到底!

  雖然羅開在內心深處,仍然有著僅存的一分頑強的意志,但是嚴重的
挫敗,已令得他的外形,看來有几分像是一個急病的患者,所以,兩個航
空公司的職員在互望了一眼之后,其中一個向他走了過來,俯下身問:“
先生,你需要幫助?”

  羅開怔了怔,這才發現,候机室中,已經沒有什么人了。

  羅開甚至連語言也變得軟弱,他一面站了起來,一面搖著頭,“不,
我很好!”

  職員看了看羅開手中的頭等艙登机証,態度殷勤地淳:“先生,該登
机了!”

  羅開十分疲倦地點了點頭,緩緩向前走去,空气中早已聞不到“靈魂
花瓣”的香味,羅開的心還是向下直沉,一直到他在座位上坐定,要了一
份烈酒,一飲而盡,他才漸漸定下神來。

  如今,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了:組織知道了他的行蹤!

  那個他曾在游艇之內,黑暗之中,恣意愛撫過的嬌小玲瓏的胴体,一
定也在這架飛机之中,只不過他不知道那女人如今是什么模樣而已!

  羅開有點自暴自棄起來──不論他如何提防,看來都一點用處也沒有
,不如不必再提防和做作了!一決定了那樣做,羅開感到了一种异樣的輕
松,他不停地喝著酒,和一個身型高大的澳洲空中小姐調笑著,而且在起
飛之后一小時,他像是一個沒有絲毫心事一樣的嬰儿很快睡著了!

  羅開改變了他的計划,那是當他确切知道自己計划得再周詳,暫時還
絕對無法胜過組織之后的親折決定。他本來還要兜一下圈子,掩飾一下自
己的行藏的,但這時,他在到了澳洲之后,直飛斐濟島,然后,就來到了
目的地,瓦托亞島。

  在吹上身來,使人懶洋洋地熱帶海風之中,羅開躺在高大的椰子樹下
,輟飲著甜中微帶辛辣的土制酒,半眯著眼睛,在等候著組織進一步的指
示。

  海灘上的人很少,這個充滿熱帶風情的小島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兩
座看來相當宏偉,但是式樣已很古老的酒店是島上唯一可觀的建筑物。沙
灘是屬于酒店的,膚色黑得像緞子般光滑的女郎,用她們修長的美腿和飽
滿的胸脯,引得盯著他們的男人想人非非。

  羅開已經到了三小時了,完全沒有新的線索,使已經對自己喪失了大
半信心的羅開,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線索,這個小島根本不是第二次聚
會的一個中間站!

  他把喝干了的酒杯,放在身旁的沙上,一個女侍立時迎過來,問:“
先生,要不要再來一杯?”

  女侍俯著身,丰滿的雙乳像是要從少量的布托中彈跳出來一樣,相貌
并不美,但是厚厚的嘴唇,卻另有一种令人想人非非的力量。

  羅開搖著頭,女侍盡她的可能,嬌笑著,走了開去。羅開伸手到身邊
去摸煙,手背上突然感到了一下輕微的疼痛。

  羅開陡地震動了一下,他看到一只鴿子,正在他的手背上輕啄著。

  沙灘上有各种各樣的雀鳥,最多的就是鴿子,一只鴿子在任何人的身
邊,都不會引起注意,只是取了煙,縮回手來。可是那只鴿子跳躍了一下
,卻跳上了他的胸口,停了下來。

  這就有點不尋常了,羅開立時發現,那鴿子絕不是普通的鴿子,它的
体型比較瘦長,頭上有略為凸出的小小羽冠,以他的丰富常識,他立即認
出,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品种之一的土耳其信鴿。

  這种信鴿在接受訓練之后,可以飛行數千公里去尋找它要尋找的目標
,那是喜鴿人士夢寐以求的名种,決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個孤懸在太平
洋中的小島上的!

  信息來了!羅開立時想到了這一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在鴿
子的背上,輕輕撫摸了一下,鴿子并不躲避,羅開迅速在鴿子披滿了柔軟
羽毛的身上輕摸著,在左腿之上,他摸到了一個小小的突起,當他將之摘
下來之后,那鴿子立時沖天飛起,速度是如此之快,使人确信即使有什么
獵鷹要去追逐一頭土耳其信鴿也不容易成功的傳說是真的。

  羅開取到的仍然是一顆小珠子,他把那顆小珠子捏在手里,手心直冒
汗,吸了一支煙之后,他才回到房間里,通過袖珍型的微型軟片觀察器,
看到了組織的指示,當他看清楚那几行指示之后,他呆住了。

  剎那之間,他感到了無比的憤怒,那种憤怒,甚至今得他全身發熱發
顫!

  微型軟片上的指示其實十分簡單:“你必須去殺一個人──別怀疑指
示傳遞錯誤,組織知道你厭惡殺戮,但你必須執行指示。你要殺的人,有
著明顯的黃和黑的交叉方格目標作辨認,下手時千万別有任何猶豫,這是
組織給你的建議。當你完成這項指示之后,你自然會得知正确的聚會地點
。”

  過了好一會,羅開才能令自己鎮定下來。

  他,作為一個冒險家來說,他從事過許多世人想也想不到的事,可是
他厭惡殘暴,他從來不殺人,甚至連想也未曾想到過殺人!

  而如今,組織卻指示他去殺人,殺一個和他毫不相干,可能連見也未
見過的人!這對他來說,絕不是什么挑戰,而是一种對他人格的最大侮辱
!

  羅開立時就有了決定,當然不遵從這個指示,就算承認失敗,從此被
組織踢出去,也比違反做人的根本原則來得好!

  他隱隱感到,這個神秘組織的首領,簡直不是人,而是魔鬼!組織的
首領似乎可以直窺每一個人的內心最弱的弱點,然后加以利用!像要他去
殺一個人,如果他真是依照指示去殺了人,羅開知道,他就會再也沒有自
尊,徹頭徹尾淪為組織的奴隸’了。

  羅開在激動和憤怒之中,心中在叫著:“算了,不必再和這個組織斗
下去了!認輸算了!”

  他無目的地揮著手,身子也團團轉著,使他看起來,和房間天花板上
吊著的古老風扇差不多。他把微軟片放在地上,用力踏著,蹂著,來表示
心中的憤怒!要不是傳來了敲門聲,他可能還要再激動下去。他拉開了門
──當他打開門時,他已經完全恢复了鎮定。門外的人,便呆了一呆。

  那是一個穿著當地土著傳統衣服的土著女郎。羅開從來也想不到,一
個黑种女郎可以這樣動人,她的臉容是那么細巧清麗,看來有點怯生生地
站著,手不知向那里放才好,向羅開看了一眼之后,立時低下頭來,用极
動听的聲音道:“先生,我是你的!”羅開呆了不到一秒鐘,在那一秒鐘
之際,他已對那女郎的來意,作了五六种揣想,而他最后的揣想是,那是
酒店娛樂單身男性住客的一种把戲。羅開自然不會拒絕這樣的娛樂,從來
也不會。

  他微笑著:“歡迎,歡迎!”

  他伸手去握那女郎的手,女郎的手柔軟滑膩,絕不像是土著女人般粗
糙,而且羅開几乎沒有用什么力,女郎便已偎向他的怀中,身于貼著羅開
,緩緩地扭著,發出低微的,但是震人心坎的低吟聲。

  羅開感到极滿意,這樣的女郎,放到阿拉伯王宮的后宮去,也是頂尖
的了,在這樣的荒島上,實在不能再有更高的企求了!所以,當衣服自女
郎身上褪下之際,他是心滿意足的,但是在陡然之間,他呆住了,如同高
壓電忽然通過他身体一樣!在那剎那間,他明白了什么是“黃与黑的交叉
方格”──組織要他去殺的人的“明顯目標”!


世界三大殺手之一


  當那女郎用一种生澀的神情和動作,緩緩褪下她身上的衣服之際,不
論那种神態和動作是不是職業上的一种訓練,羅開的情欲已被挑逗到了一
种十分熾熱的境界。這時,他坐著,那女郎站在他的面前,他的雙手已經
自然而然伸向那女郎的纖腰,并且把女郎拉近,深深地吸著气,享受著自
那女郎美麗的嗣体之中散發出來的幽香。頭微仰向上,從仰角來欣賞那女
郎郎挺聳的雙乳。

  當衣服順著美麗的胴体褪下之際,羅開的視線也向下移,平坦的腹,
細柔的腰,微微凸起,給人一种結實感的小腹……

  然后,便是雷擊一般的震撼!

  那女郎在寬大的土著衣衫之內,并沒有任何掩飾,但是她卻圍著一條
腰鏈,那腰鏈相當細,圍在這樣美好的胴体上,本來是极其誘人的一种裝
飾,可是,在腰鏈的正中,就在那可愛的肚臍之下,腰鏈上有一塊四公分
見方,裝飾用的牌子。看來是金屬制品,上面的花紋是小方格,而顏色則
是:一格黑,一格橫!黑是濃黑,黃是艷黃!

  對顏色有研究的專家說過,濃黑和艷黃在一起,是最能吸引人注意的
顏色組合,胡蜂的身子,就是這兩种奪目顏色的組合。這种組合,能使人
感到一种自然而然的震撼!

  這時,羅開所感到的震撼,顯然絕不是顏色的組合所帶來的,在電光
火石的一剎那間,他想到的是微型軟片上,組織的指示!

  指示是极其淺顯易明的:要他殺一個人。被殺的人,有著明顯的黃与
黑的方格作目標,他本來還不是十分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在一看到了那
腰鏈上懸著的牌子之際,他立即明白了。指示又要他毫不猶毫地下手,那
么,他現在應該怎么辦?立刻下手,把那神態甚至看來真正帶著羞澀,絕
不會超二十歲的女郎,立即殺死?他該用什么方法下手?

  用他經過嚴格空手道訓練的手,閃電似地砍向那女郎的頸際,令那女
郎頸骨斷折致死,還是抓住那女郎,把她從窗口拋出去,使她自五樓跌下
去摔死?

  在极度的混亂之中,羅開突然有了极度的可笑和滑稽之感,當他決定
根本不去執行組織的指示之際,他絕沒有想到,事情來得如此之快,如此
之突兀,簡直令人絕無再想一想的余地,像一個迅雷,突然自空而降一樣
,逼得人非在一秒鐘之內就有決定不可!

  羅開在一看到了那牌子之后,震栗、惊懼、思索,其實也只是那么短
的時間,不過他無法作出任何決定,指示的每一個字,像是雷轟一樣在他
的耳際響著,那女郎下垂的,看來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放在什么地方才好
的手,當衣服下褪下之際,自然而然向身上移了一移,想遮住她身体上,
最隱蔽的所在。一切動作全是那樣自然,每一個少女在人前棵体之際,都
會有這樣的動作。

  當她的手想遮住她身上最隱蔽的部位之際,就十分自然地,靠近了那
塊金屬牌子。

  這一切,全是不會有任何人去提防的。

  然后,美麗修長的手指,緩慢地把那塊牌子,托了起來,加上甜膩的
聲音:“先生,你喜歡這顏色?”

  羅開全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那女郎托著牌子,向羅開靠近。就在
那一瞬之間,羅開看到,那塊金屬牌子,向著他的一面,邊緣上有一种异
樣的紫藍色,在閃耀著一种妖异的幻彩。

  羅開在剎那間,陡然發出了一下大叫聲,那是他在极度惊駭之下的一
种自然反應──這种反應,對羅開來說,太不正常了,因為他決不是遇事
大惊小怪的人。不過,在有不正常的反應的同時,他也有正常的反應,他
立即伸指,彈向前。當他伸指彈向前之際,他的動作是如此之快捷,平常
人最不易發力的無名指,彈中了那女郎的手腕,而更有力的食指,則彈在
那塊牌子。

  那女郎的手一震,牌子松脫,羅開的食指指力,令得牌子被彈得向上
揚了起來,碰向她自己的小腹,那牌子的邊緣、有著异樣的紫藍色的那一
邊,十分鋒銳,只是在她的小腹下輕輕碰了一下,就在她美麗的誘人的小
腹上,划出了一道口子,沁出了一些鮮血來,黑得像緞子一般光滑的柔嫩
肌膚上,有了一絲血痕,看來更加誘人。

  但是羅開卻已不再去欣賞,在他彈出手指之際,已經蓄定了全身的勁
力,令得他自己的身子,陡然向后翻了出去,而且在翻出去的同時,雙腳

一起踹向那女郎的胸口。

  羅開對自己的動作的迅速是极其自負的,他估計一定可以踢中對方,
令得對方跌退出去。

  可是他卻估計錯了,那女郎后退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他甚至未曾
看清她是怎么后退的。當他身子翻向后,立時彈跳起來之際,只看到那女
郎背貼著牆,正在大口大口喘著气,丰滿的胸脯上下起伏,她的神情十分
异樣,并不是惊恐,而是一种极度的疑惑,像是全然不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是事實一樣!

  她用一种听來如同夢幻一樣的聲音問:“你,你……究竟是誰?”

  羅開并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只是把視線自她的臉上,移向她的小
腹,她小腹那道淺淺的傷口,還有鮮血在沁出來,沁出來的鮮血,不再是
紅色,而是那种妖异的紫藍色!

  羅開感到了一陣寒意,身子甚至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他在才一看到那种怪异的顏色之際,甚至還不能肯定那是什么,他的
反應,只是出于一种由于他丰富的知識培養成的一种自然反應,他先是感
到那牌子向著他的那一面看來极鋒銳,而且离得他太近了,當時,那女郎
只要手向前略略一伸,牌子就會碰到他臉上任何一處地方。那种妖异的藍
色,給他的閃電一般的直覺是:毒!

  所以,他才基于本能的反應,突然出手的。

  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的判斷完全沒有錯。

  他的視線再度移向那女郎的臉,那女郎的神情,在迅速地變化,從疑
惑變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狠毒,這和她剛才進來時的那种羞澀,令她看起
來,几乎是另一個人。

  眼前的情景是十分异特的,一個全裸的,只在腰際圍著腰鏈的女郎,
貼牆站著,丰滿的雙乳隨著急喘而起伏,看去有极大的誘惑。而羅開卻像
是一頭獵豹一樣半蹲著,全身蓄滿了勁力。他明白,如今并不是什么游戲
,是生和死的搏斗,生、死,只是在一線之間,在百分之一秒間決定的事
!

  他盯著那女郎,感到喉嚨像是有火在燒一樣,但是他還是迸出了一句
話來:“素拉脫烈?”

  那女郎的喉際,發出了一下奇异的聲響,羅開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气
。“素拉脫烈”是西印度群島上,土人對一种劇毒的毒蜥蜴的稱呼,是“
死神”的意思。這种正式學名叫“紫紋鬃晰”的毒蜥蜴,毒性之強烈,無
与倫比,連最毒的印度毒虫,也瞠乎其后,它的毒液集中在它的皮膚和背
上的硬刺上,所以捕捉這种毒蜥蜴,等于和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再加上它
本來就极稀有,瀕臨絕种。

  可是由于它的毒液,毒性是如此之強烈,這种毒液,也就成了一流殺
手夢寐以求的寶貝,售价之高,說出來絕不會有人相信。

  羅開听人說起過,有一個國際間諜人人提起就駭然的殺手,就擅用這
种毒蜥蜴的毒來完成任務。這個殺手和其余屈指可數的超級殺手一樣,几
乎是隱形的,完全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什么樣子,甚至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只知道他們慣用的殺人手法而已。

  而那個擅用毒蜥蜴的毒來殺人的殺手,也就被人稱為“素拉脫烈”。
現在,羅開自然知道,眼前這個如此美麗的女郎,就是可以名列世界三大
殺之一的素拉脫烈。羅開甚至也可以知道,那女郎的膚色,本來一定不是
黑色的,可能其白如雪,也可能是印地安紅种人,或者是黃种人。如今她
的膚色看來和島上土人一樣,那自然是全身經過精妙的化妝之故!

  羅開嘆著气,那女郎忽然也嘆了一聲:“公平嗎……你究竟是誰?”
羅開搖了搖頭,表示不准備回答這個問題,同時,他也不是很明白“公平
嗎?”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他用十分誠懇的語气道:“你不會有太多時間
了,要什么快點講,別問沒有用的問題!”

  那女郎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高亢:“我連知道自己死在什么人手里都
無權嗎?”

  羅開立時回答:“你死在你自己手里,你要殺我,結果殺了你自己!
”

  那女郎的面頰,急速地抽搐著,她背靠著牆,站得十分挺直,把她美
麗的胴体表露無遺,可是羅開卻知道,生命快离開這具美麗的胴体了,死
亡就快來臨。

  那女郎又道:“公平嗎?你得到的組織的指示是什么?”

  羅開陡然一震:“你殺我,也是組織的指示?”

  那女郎的神情,在一剎那之間,變得十分凄然:“是,組織的指示!
”

  羅開的聲音苦澀之极:“為什么?”

  那女郎凄然笑道:“我想,組織要保留最好的,失敗者必須死亡,我
……我……你知道嗎?毒性雖猛烈,可是中毒的人,是一點也不會感到痛
苦的……以往,所有的人都是在极度歡樂中死去的。”

  羅開明白她的意思,剛才,要是他的身上被划破了少許,沁出一點血
來,他是不會在意的,接下來的,當然是极度的歡愉,然后,死亡就來臨
了。

  這時令得羅開心頭震動的是那女郎的話:“組織要保留最好的,失敗
者必須死亡”這句話,這句話所包含的意思,實在是太可怕了!


殺人游戲的胜利者


  組織的指示,要羅開去殺一個“有明顯黃黑方格標志”的人,給那女
郎的提示又是什么?

  組織要保留最好的,失敗者必須死亡!兩個人一組的生死決賽,敗者
出局,胜者保留?

  羅開在那一剎間,有濃烈的想嘔吐之感,他自然而然想到了中國云南
,貴州一帶,苗人培養蠱毒的一种方法。那种方法是,把捕到的毒虫,放
在一個狹小的容器之中,令它們自相殘殺,直到最后生存的那一個,才是
最好的利用工具!

  他和那個女郎,豈不全是容器中的毒虫?

  當羅開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同時也想到,那女郎自然也是組織中的
人,說不定第一次聚會時也在場,這是自己和組織中其他人的唯一接触,
如果要繼續和這個強大神秘得不可思議的組織對抗,如今是多獲得一點資
料的最佳時刻!

  他直了直身子:“你得到的提示是什么?”

  那女郎仍然凄慘地笑著:“一個最難對付的對手,必須用最完美的方
法把他殺掉。然后是你的行蹤和你現在的樣貌!”

  羅開不由自主叫了起來:“那絕不公平,我得到的只是一個啞謎一樣
的提示,要不是看到了你使用的凶器,我絕不知道自己身在險境!”

  素拉脫烈──那女郎的臉上,現出了不可相信的神情來,突然,她笑
了起來,她笑得那么劇烈,以致她的嗣体跟隨著笑聲在顫動,雖然明知死
亡隨時可以來臨,但是她的身体,還是那么誘人。

  她一面笑著,一面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一進來就下手,你絕
避不過去?”

  羅開由衷地道:“我想是……如果你進來之后,用一把普通水果刀,
就可以把我殺死!”

  她仍然在笑著:“我總算明白組織的意思了,組織要我用最完美的方
法把你殺掉,我……一直以為自己的殺人方法是最完美的,現在才知道錯
了,最完的美的殺人方法,應該是最直接,最快捷,沒有任何做作的方法
!”

  羅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說實在的,他是一個軟心腸的人,他作了一
下手勢:“那种毒……素拉脫烈……是不是有解毒血清,如果有的話,我
看你不必浪費時間……”

  女郎緩緩地搖著頭,當她的頭部還在搖動之際,她臉上突然出現了一
种詭异莫名的神情來,看起來像是她臉上的肌肉,忽然全換了位置一樣,
緊接著,几乎是突如其來的,她的身子略為挺了一下,口突然張大,眼睛
也睜得非常大,眼珠停止不動,任何人都可以在她的雙眼之中,体會出一
股死亡的气息。

  她死了!

  羅開倒愿相信她所說,死亡之前是毫無痛苦的,這個世界三大殺手之
一,所使用的殺人方法是如此特別,羅開咀嚼著她臨死之前的話:完美的
殺人方法,是最直接最不為人注意的方法!

  他深深吸著气,踏前一步,俯下身來,想把她的眼皮撫下來,但是他
立即發現,素拉脫烈的毒性是如此之強烈,死者的肌肉纖維全像化石一般
地僵硬,他根本無法撫下她的眼皮來。

  同樣的,他也無法使她張大的口合攏來,羅開苦笑了一下,當他小心
翼翼,把那條腰鏈連著的牌子一起摘下來,又把衣服蓋在她的身上之際,
無意中向那女郎張大的口,看了一眼。

  他看到那女郎右邊的臼齒上,有著一個牙醫修補過至孔的痕跡───
小點白色的磁質物体,緊貼在牙齒上。

  在那一剎間,羅開陡然震動了一下。

  他實在無法捕捉到自己為什么會陡然震動的原因,那只是一种极模糊
的直覺,告訴他應該注意某些事,或者,應該由他看到的某些現象聯想開
去,得到一項重要的信息。

  過慣冒險生活的人,往往會有這樣的直覺。但是要命的是,直覺實在
太模糊了,越是想捕捉,越是無法抓得住中心。

  他看到了一顆蛀牙,這表示什么呢?一顆蛀牙,實在是普通不過的事
,他自己就有一顆──當他作徹底的体格檢查之際,醫生們一致公認,他
的身体是接近完美的,唯一的缺點,是他有一顆蛀牙。

  是不是看到了那女郎口中的蛀牙,由于那女郎的身体也是那樣完美,
所以才感到震惊?還是由此聯想到了同樣也有一顆蛀牙的自己,遲早有一
大,也會遭到和那女郎同樣的命運?

  羅開迅速地轉著念頭,但始終無法捕捉到重點,他知道自己絕不适宜
在這里再耽下去,所以他不再去想,只是把腰鏈和金屬牌,放進他隨身攜
帶的簡單手提箱之中,然后提起手提箱,走出了房間。

  那女郎的尸体被發現之后,會引起什么樣的慌亂,羅開并不放在心上
,羅開也知道,即使動用全世界的警察力量來追查,也查不到他的頭上,
他的身份和外形,隨時可以改變。

  但是,羅開在离開旅館之際,心情和腳步,都同樣地沉重不堪。

  他在想著那女郎的話:組織給她的指示,是他的行蹤和他如今的樣貌
!那也就是說,組織對他的一切活動,都了若指掌,而羅開是自以為已經
用盡了方法,在逃避著任何人的監視的。

  离開了旅店之后,羅開元目的地在街上閑蕩──當然,在十分鐘之前
,他已經在一個牆角處,花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令得他的容貌,有了一
點改變,使人家再也不會把他當作是那旅店中的那個住客。

  羅開感到了极度的無依,那真是十分可怕的一种感覺,尤其對羅開這
樣的人來說,他甚至愿意死亡立刻來到,也不愿意自己在組織無所不在的
陰影下,像是玩物一樣供人撥弄!本來,羅開想在那女郎口中,得知多一
點有關組織的一切,可是毒發得如此之快,他什么也沒有得到。只知道組
織在第二次聚會之前,安排了一場屠殺,要保留最好的一半。羅開在一個
牆角處停下來,不由自主,直著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這時,一個小孩子,赤著上身,穿著一只殘舊的球鞋,自不遠處
奔過來,一下奔到了他的面前,羅開立時后退了一步。一個看來美麗動人
的土著女郎,可以是世上三大殺手之一,一個土著小孩,自然也可以是一
個极其危險的人物!

  那小孩在羅開面前站定,手上拿著一只信封:“先生,你的!”

  羅開向信封看了一眼,信封上用兩种文字寫著:“給胜利者”,那兩
种文字,一种是中文,一种竟然是西藏文字。

  羅開的心境苦澀莫名,他是漢、藏混血儿,傳說他故事的人都知道,
組織當然也知道!他盯著那信封,那小孩望著他,羅開終于伸手把信封接
過來,那小孩立時拔步奔了開去。

  羅開知道,去追問那小孩是絕無意義的事。這時,他雖然想到自己像
是一條被組織牽著鼻子的狗一樣在玩弄,可是他還是不屑去做毫無意義的
事。

  他拆開信封,是一張机票,由斐濟島到澳洲的墨爾本,起飛的時間需
要他立時前赴斐濟,才能赶上那一班飛机。

  需要行動的時候,羅開從來也不猶豫,他准時到達了斐濟机場,當他
登上飛机之際,發現整架巨大的航机上,根本空無一人!

  羅開在机艙口怔了一怔,在机門口的空中小姐道:“先生,這是一架
包机,只有六個搭客,請上机!”

  羅開吸了一口气,注意到了空著的是普通艙位,在頭等艙,已經有四
個人在,他是第五個到的,如果有六個人的話,應該還有一個沒來──他
立即可以感到,那第六個也來了,因為他听到了登机梯上有人走上來的聲
音。

  羅開不是很喜歡有人在他的背后出現,所以他回頭看了一下。

  他看到了一個穿著阿拉伯長袍,頭上札著白布,滿臉虯髯的男人,正
在緩步走上來。

  羅開知道,登机的六個人,都不會用真面目出現,一個看來和阿拉伯
土著一樣的人,和一個看來像是西班牙斗牛士一樣的人,全是沒有意義的
,那都不會是他們的真面目──就像他自己一樣。

  所以,羅開對那個阿拉伯男人,也根本沒有加以注意。

  可是,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來,將正在登机的那個阿拉伯人的長袍
下擺,吹了起來。

  就在那一剎間,羅開呆住了!

  長袍的下擺被吹起,立時又被按下,只不過是极短時間內的事。然而
,就在那极短的時間內,羅開視線所接触到的,先是一片眩目的膩白,然
后,是半截令人心悸的美腿!

  一個阿拉伯男人是絕不可能有這樣美麗的腿部,而且羅開對這截美腿
,絕不陌生,他可以肯定,如果仔細一點尋找,在腴白的肌膚上,還可以
找到他在雪地小屋之中,近乎虐待地緊捏過的指痕!

  就是那個女人,那個神秘出現在雪地小屋中的女人。

  羅開曾假設這個女人就是組織的首領!這使得羅開心頭一陣劇跳,但
也使他知道,最好是裝著什么事情都未發生過一樣。所以,雖然在轉回頭
,走進机艙之際,他自己感到動作十分僵硬,但是外表上看來,都极其自
然。

  羅開迸了机艙,隨便揀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那“阿拉伯”人跟著
,也走了進來。

@三項充滿野心的任務


  即使是大型客机,頭等艙也不是十分大,先到的四個人,都盡量坐在
可以和其他人保持距离的位置上,羅開也是一樣,“阿拉伯人”來到了羅
開斜對面坐了下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有什么异動。當然,每一個人
都暗中在運甩自己的觀察力,觀察著其余的人。

  第一次聚會有十二個人,第二次聚會只有六個人了。當然,其余六個
人,在殺人游戲之中,失敗了,被擠出局,死人是不會再參加任何聚會的
了。

  羅開對于第一次聚會的十二個人的身份,本來是一無所知,現在,也
只知道其中的一個是世界三大殺手之一的素拉脫烈。

  那么,在這里的站個人,除了他之外,會是些什么人呢?另外兩個超
卓的殺手在嗎?在第一次聚會之中,曾有一個人認為他是浪子高達,真的
浪子高達在嗎?那個世界上最富傳奇性的中國人衛斯理,有可能在嗎?這
全是不會有答案的事。令得羅開沮喪的心情,多少開朗點的是,他至少知
道那個“阿拉伯人”,其實是一個胴体迷人之极的女人,而他病那美麗的
胴体上,留下了不知多少深深的吻痕!

  羅開一想到雪地小屋中那短暫的一刻旖旎風光,不由自主又向那“阿
拉伯人”多望了一眼。當然他也發覺自己要控制一下自己,這种看來不起
眼的動作,在敏銳的觀察下,是對自己很不利的。

  机艙中的气氛十分沉悶,有一种說不出來的緊張壓力,那和第一次聚
會時大不相同。羅開可以肯定,在這里的人,全是和他有相仿佛身份和能
力的人,第一次聚會的气氛是輕松的,那自然是与會的人對組織的威力還
未曾确切認識之故。

  在經過了一年之后,自然每一個人也和他一樣,感到了組織無可抗拒
的力量,尤其是在“殺人游戲”之后,准知道在這里的胜利者,每個人有
個什么惊心動魄的死里逃生的經歷?當人人都感到自己無法擺脫組織的陰
影之際,气氛的沉重,是自然而然的的事了!

  机艙的門關上,空中小姐雖然對這六個一聲不出的搭客感到奇怪,但
這類由少數人包下了一架飛机的事,也不是絕無僅有的,所以,她們維持
著職業的微笑,做著例行的服務──六個人之中,只有羅開一個人,要了
一杯酒。而并不是十分喜歡酒,而且在這樣的時刻,也不是喝酒的好時候
,但是不合乎他生活習慣的行動,有時是掩飾身份的好辦法之一,當他一
杯在手的時候,他就注意到,有三雙眼睛向他望了一下。他敢打賭,那三
個人心中一定在想:這個人是不是“酒鬼”呢?

  在這里,“酒鬼”是一個專有名詞,那是指一個從事冒險,嗜酒如命
的危險人物而言。“酒鬼”最胎灸人口的杰作,是把巴黎一家大銀行的保
險庫搜掠一空。“酒鬼”的名言是:搜掠銀行保險庫是最有趣的事,因為
遭到損失的人,誰也不敢說出自己損失了多少,那是永遠無法追究的事情
!

  “酒鬼”是不是也在艙中呢?羅開自然無法知道。

  空中小姐甚至在飛机開始移動之際,在他們面前,示范救生衣的穿著
法,飛机迅速升空,飛行漸漸變得平穩,机艙中的那种緊張壓力,也越來
越甚,在羅開前面的一個人,已開始在不安地挪動著身子。

  羅開和其他人一樣,沒有別的事可做,只有靜候組織下一步的安排,
大約是在起飛了半小時之后,羅開又震動了一下,他再度聞到了“靈魂花
瓣”的香味!

  他立時轉過頭去,看到了個嬌小玲瓏的空中小姐,正走進机艙來,其
余的空中小姐不知道在什么時候,都已經离開了。

  空姐的制服,把那散發著香味的身体表現得曲線玲嚨,可惜的是,她
的臉上,罩著一重厚厚的面紗。她一進來,所有的人都直了直身子,在擴
音器中,傳出了在第一次聚會中听到過的那個聲音:“各位胜利者,我們
又一再次聚會了!”

  羅開感到“胜利者”這樣的稱呼十分刺耳,但是卻沒有提什么抗議。
那聲音繼續道:“机上原來所有的机員,全被麻醉了,現在飛机是在一万
零六百公尺的高空,利用自動操作儀飛行。”

  這种宣布,在尋常人之間,一定會引起一陣恐懼的騷動,但在這時,
所有人看起來全像是岩石一般的鎮定。

  聲音繼續道,“當然,航机一定會安然降落,机上人員會及時醒來,
并且不知道自己曾經昏迷過。好了,說到正題,組織為了使屬下所有人更
具有資格,所以淘汰了一半失敗者,這种淘汰行動,在組織不斷吸收新成
員的同時,會不斷地進行!”

  這几句話令得羅開又有想嘔吐的感覺,那就是說,殺人游戲,會持續
下去,在這里的任何人,都會莫名其妙死在不知什么人手下,也會莫名其
妙去殺死一個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

  聲音繼續:“我現在宣布失敗者的名單,他們是:‘酒鬼’──他太
嗜酒了;素拉脫烈一一她殺人的方法太陳舊了;‘兩面豺狼’──他最近
的身份竟然是一國的警察總監,太得意忘形會遭到失敗的;‘六親不認’
──忽然動了情,自然非失敗不可;‘隱身蜘蛛’──雄蜘蛛是死在什么
情形之下的,各位一定知道了;‘狂瘋’──他太貪心了,貪心是成功的
最大敵人!”

  聲音到這里,頓了一頓,机艙中沉寂無聲,甚至連呼吸聲也听不見,
那自然是在這一剎間,人人都屏注了气息的的原故。

  那六個人,是第一次聚會的參加者,也會是世界上頂尖的,几乎可以
做到任何人做不到的危險人物,但現在全是“失敗者”!

  聲音對那六個出色的冒險家之死,一點也不動感情,仍然繼續著:“
這次聚會,比較特別,組織知道各位都習慣單獨行事,但現在要做的事,
絕不是你們之中任何一人單獨行動所能完成的!”

  這几句活,有了反應,反應是:三個人挪動了一下身子,一個人揚了
一下擱著的腳,“阿拉伯”發出”一下沉濁的低咳,而羅開則大口喝了一
口酒。

  聲音道:“各位對我的判斷感到不滿意?你們每人可以得到一張紙,
紙上寫著組織需要你們完成的三件事,如果任何人認為可以單獨充成其中
一件的,請舉手。不過請注意,如果事情失敗的活,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
在任務進行中喪失生命,就算僥幸脫身,組織也必然會施以最嚴厲的懲罰
!”

  沒有人出聲,那穿著空姐制服,嬌小玲瓏的女郎分發著信對給每一個
人。當她來到羅汗身旁的時候,遞出信封來,羅開和她的指尖輕輕碰了一
下,冰涼的手,輕輕顫抖了起來,立時縮了回去。

  羅開有點悠然神往,想起就是這個全身散發著幽香的女郎,他是她生
命中第一個男人,他甚至覺得組織待他并不算坏!

  但當他打開信封,抽出信紙,看到上面打出的几行字之際,他不禁皺
了皺眉頭。

  紙上寫著三件事:“一、把一吨濃縮核原料,運到需要的目地去。二
、使黃金价格,在一年之內,超過每盎司一千美元。三、使一個被推翻放
逐的王朝,回到它原來統治的國家,這國家如今正為宗教統領。這三組任
務的任何一項的酬勞為一億英鎊。”

  机艙中又開始沉默,不知由誰開始發出把紙團縐的“索索”聲,然后
每一個人都把紙團成一團──他們用行動來表示了他們的意見:這三項任
務中的任何一項,都不是獨自一個能完成的!

  如果他們有心情叫嚷的話,至少羅開就會嚷叫:別說兩個人,就是有
兩百人兩千人兩万人,也無法完成那樣的事!

  羅開的心中,也隱隱感到了极度的疑懼,這三項任務,几乎都和國際
政治經濟軍事有關,可以斷定,組織比他想像中的組織,野心更大,要做
比他個人冒險時期所做的更為危險的,可以影響到世界上政治、經濟、軍
事均衡的大事!

  沉默維持了五分鐘,那聲音又響了起來:“是不是?你們必須尋找合
作者,兩個人一組,現在開始抽簽,六張紙上,三張是空白的,三張有號
碼,一、二、三,三個號碼,代表著三項任務,抽中有號碼的人,有權選
擇同伴。你們之間怎么合作,組織絕不過問。”

  六個人又都各有表示緊張和不安的小動作,聲音又道:“任務必須在
一年內完成,不得推辭,組織絕不限定任務進行的方式,如果一年之后,
任務不能完成,那么,就是失敗者!”

  羅開不由自主,緩慢地咽下了一口口水。他在咽下口水之際,一點聲
音也沒有發出來,因為他不想別人知道他心里實在很害怕!

  像羅開這樣的人,生命之中,根本是沒有“害怕”這個詞的,但這時
,他卻真的感到害怕,他害怕成為組織中的失敗者,而且他感到,這里六
個人,都必然成為失敗者!

  嬌小的“空姐”手上又有了六只信封,來到每一個人的面前,讓各人
抽取一只,羅開在抽取信封的時候,仰起頭,向她胸口,吹了一口气。那
女郎又震動了一下,立時轉過了身去。當打開信封的時候,羅開的的心中
,不禁又很緊張,他抽出信紙,是空白的!

  那也就是說,他將成為別人選擇的對象,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進行那一
項任務,這時,羅開心中在想的是:如何逃避!這三件事,簡直沒有一件
是辦得成的,可是看起來,逃避組織更不可能!

  羅開心中暗嘆了一聲,抬起頭來。

黑暗中的銷魂


  羅開才抬起頭來,聲音又響起:“抽到有號碼的三個人請站起來!”
三個人站了起來,一個是“阿拉伯人”,一個是有著山羊胡子,看起來像
大學教授型的人物,另一個是個肥胖的禿子。

  聲音在指示:“誰先選擇伴侶?由于你們彼此之間。根本不知道誰是
誰,所以選擇伴侶也是靠運气的。不過可以保証的是,在這里的六個人,
全是世上頂尖儿的非常人,你們之間的合作,一定可以愉快!誰先──”
聲音還沒有說完,“阿拉伯人”的早已舉了起來。

  羅開陡然感到一陣心跳,接下來發生的事。全然在他的意料之中,那
“阿拉伯人”伸手,指向他!

  羅開也站了起來,向“阿拉伯人”微微鞠躬,表示感謝。這時,他思
緒十分亂,他知道,自己曾估計對方是組織的首領,顯然是錯了,對方也
是組織的一員,和他一樣。

  可是,對方又怎么會在那小屋之中,這時又選中了他?她又知道自己
的身份是“亞洲之鷹”,她是怎么知道的?組織中的成員,不是誰也不知
道他人的身份嗎?

  由于他的心情十分紊亂,所以另外兩個人是怎么選擇伴侶的,他也沒
有注意,他注觀著那“阿拉伯人”的眼睛,想在眼光中看出一點什么來,
可是那“阿拉伯人”的眼光甚至也是渾濁的,一點也不像一個美女所應有
的眼神。

  羅開知道那應該是藥物化妝的結果,看來要弄明白對方的身份,還得
下一番功夫。不過他并不著急,他們兩個人至少要有一年的時間合作,他
有足夠的時間!

  机艙中又回复了沉靜,羅開在突然之間,感到了一陣短暫時間的暈眩
,更令得他閉目養神,而等到他再睜開眼來時,机艙中的一切,像是都恢
复了正常,原來的空中小姐又出現,殷勤地遞上熱毛巾,正副駕駛員輪流
自駕駛艙出來,向机上僅有的六個搭客,打著招呼。

  羅開想和那“阿拉伯人”接近些,但是對方卻顯然不愿這樣做。于是
羅開轉移目標,在飛机上走來走去,想把剛才出現過,現在又突然消失了
的那個愛擦“靈魂花瓣”香水的那個女郎找出來──羅開在心中,還為那
女郎取了一個名字:花靈。

  可是,他來回走了几遍,卻并沒有看到他心目中的花靈。飛机在一万
多公尺的高空飛行,沒有人可以在這樣的高空中离開飛机,可是花靈上哪
儿去了呢?還有剛才通過擴音器,講了那么多話的“聲音”呢?“聲音”
當然是組織的主持人,是他們這些人的主宰!“聲音”是通過地面的控制
塔來向他們說話的嗎?

  羅開的心中,疑團一個一個重疊著,他甚至可以肯定,花靈還在机中
,只是不知道是十多位空中小姐的中的哪一個而已,他又不能一個一個湊
近去嗅聞她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

  最后,羅開決定放棄,他感到,就算這時候,他把花靈認出來了,也
是沒有意義的事。他所需要做的,是好好想一想,如果他要逃避,要使自
己擺脫這個神秘組織的控制,他有哪些有利的條件。

  一想到這點,他心中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气!過去一年來,已經証明,
不論他如何隱藏自己,組織都用不可思議的方法──像是魔法一樣,知道
他的行蹤,這是對他最不利的因素。

  而對他有利的因素是什么呢?花靈當然是一個重要的人物,每次聚會
,她都出現,擔任著重要的角色。她可以說是和組織最高層較接近的人,
而她和自己,又曾有過那么不平凡的關系!

  羅開深信,花靈會給他很大的幫助,只要他能向她提出的活。剛才,
羅開已經用他的小小的挑逗,証明了花靈曾因他的挑逗而震動。

  他的思緒一直很亂,在胡思亂想之中,飛机已經降落了,机艙中的六
個搭客,誰也不理誰,在空中小姐的道別聲中,向外走去。

  羅開故意走在最后,緊貼著“阿拉伯人”。“阿拉伯人”的化妝令他
感到欽佩,因為當接近的時候,羅開可以聞到一种特殊的阿拉伯人才有的
体臭,如果不是有那一陣風吹起了長袍的下擺,讓他看到了膚光如雪的一
截玉有腿,他決想不到那是一個美女假扮的。

  羅開在挨近對方時,低而快疾地問:“我們是伴侶了,怎么聯絡?”
“阿拉伯人”沒有回答,只是迅速地反過手來,塞了一些東西,在羅開的
手中。羅開緊捏著,在感覺上,那是一個小紙團。

  到了机場的大堂,羅開就刻意避開了其余人,別人顯然也是一樣,所
以,曾在艙中的六個人,一下子就混進了人叢之中。

  當羅開又變換了一下化妝,离開机場,登上一輛計程車,司机問他要
到哪里去之際,他先道:“等一等!”

  然后,他打開一直捏在手中的小紙團,才說出了一個地址──那小紙
團上寫著這個地址。

  羅開的心中,多少有點苦澀:不單面對組織,他受組織的控制,就算
對著同是組織中的成員,他也一樣處在被動的地位!

  車子駛過整洁而冷清的街道──這是澳洲城市街道的特色,一切全是
經過精心的城市計划規划出來的,缺少了自然發展形成的都市的那种雜亂
和鬧烘烘的气氛。

  然后,車子駛到了近郊,一幢一幢小洋房,各自之間有相當的距离,
屋子周圍,毫無例外地有著修剪得整齊的草地,和看起來几乎是刻板的花
木。

  車子在一幢看來一點也沒有异樣的房子前停下,羅開下了車,推開圍
住草地的矮木柵,來到門前,當他按了門鈴之后一分鐘沒有人來應門之際
,他伸手去推門,門應手而開。

  門才一推開,羅開就覺得事情十分不對頭,門內,屋子中一片漆黑,
然后就在他一怔間,他的手腕已被握住,輕輕地拉向前,使他向前跨出了
一步,門在他的身后關上,眼前是一片濃黑,沒有一絲亮光,雖然屋子外
面,南半球的陽光十分灼熱。

  羅開未曾來得及有任何反應,一個柔軟腴滑的女体,已經偎向他,同
時,他的唇也被兩片潤濕的,灼熱的唇所封住。

  包圍住了羅開的不但是黑暗,還有一股沁人肺腑的幽香,那是一种浴
后的清香,果然,當羅開的手開始活動之際,他碰到了還帶著水珠的發尖
,接著,是丰膩得令人心醉的背部,恰到好處的柔腰。

  羅開的雙手貪婪地撫摸著,手心和指尖,把那种女人胴体所發出來銷
魂蝕骨的感覺,直傳入他的身体的每一部分。

  他沒有机會講話──他的唇一直被封著,柔軟香滑的舌尖,在他的口
中蠕動。他不必發問,那樣令人飄然欲仙的深吻,他不會忘記,雪地小屋
中,隔著比較厚的面罩,那女郎的吻已令他畢生難忘,何況此際兩人之間
,再沒有任何阻隔!

  那女郎的手,開始解開羅開衣衫,當羅開赤裸強壯的身体,緊貼著對
方的身体,兩人一起自然而然滾跌在地上之際,羅開的身体,一面緊貼著
令人血脈貪張的柔腴肌膚,另一方面,卻接触到另一种柔滑的皮毛。他立
即感覺得出,這屋子中所鋪的地毯,是栗鼠皮的。

  對于豪華生活,羅開絕不陌生,但是栗鼠皮的地毯,還是能叫人心中
發出一下贊嘆聲來──不是為了它的金錢价值,而是對生活享受的那种態
度。

  羅開笑著擁著那令人心醉的胴体,翻滾著,不論是他壓在對方身上,
還是對方壓在他的身上,都令他一次又一次感到自己像是在云端一樣。

  他的喘息聲和對方的喘息聲混雜在一起,再加上那女郎甜膩的呼叫,
和他在极度歡樂之中發出來的那种自然的聲響,交織成為最動人的樂章。
時間變得沒有意義,當一切終于靜止下來之際,喘息由急促而緩慢,羅開
的手自平坦結實的小腹向上移,越過了高聳的雙乳,在乳尖上停留了一會
,再向上移,他碰到的是滑膩的臉頰,潤濕的唇,和閃動著的睫毛。

  羅開的喉際又開始有點干燥,他半側著頭,一面輕輕啄嚙著對方的耳
垂,一面用含糊不清的語調問:“寶貝,怎么一回事,你的臉有什么見不
得人的地方?”

  由于他的挑逗,羅開可以感到對方的呼吸,又開始急促起來。

  羅開想起上次雪地小屋中的情形,立時想緊握住她的手,可是,已經
慢了一步,那女郎突然向外滾了開去。羅開仍可以知道她在滾開去之后,
立時跳了起來,接著,在一片濃黑之中,就是一片沉寂。

  羅開仍然仰躺著,沒有動,也不出聲。本來,他身邊有許多東西,可
以幫助他克服人的眼睛對黑暗的無能的。例如他的鞋跟中,有著小型的照
明工具。他的皮帶扣子中,暗藏著一副小型的紅外線眼鏡等等。可是這時
候,他卻是全裸的!就像一個才离開母体的嬰儿一樣!他必須依靠他原始
的本能來克服黑暗,而無法依靠任何科學文明的幫助。

  在靜寂了片刻之后,羅開嘆了一聲:“好,我屈服了,能有點光亮么
?”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立刻有了反應:“我以為你喜歡黑暗,在你的游
艇中,你怎么沒要求有光亮?”

  羅開陡然一震:對方什么都知道:他在游艇中,電源被切斷,黑暗中
,一個嬌小得使他發醉的女伴,偎依在他怀中……那個被他心中叫著花靈
的女郎!

  就在這時候,陡然之間,燈亮著了,羅開在光亮之中所看到的第一眼
的情景,几乎令得他窒息過去!


神秘女郎的身份


  人的瞳孔,為了适應光線的強弱,會自動收縮或放大,最小和最大之
間,可以相差六倍。雖然在极度黑暗之中,人根本無法看到任何東西,但
是瞳孔還是自然而然,會放大到最大程度。所以,從极度的黑暗到高度的
明亮的過程如果极短的話,瞳孔還來不及收縮,雖然有了光亮,在乍有光
亮的一剎那間,由于強光的刺激,還是看不到任何東西。

  但是羅開卻不同,羅開單為了使自己的眼睛能夠适應這种瞬間的變化
,就曾在雪地中進行訓練,使自己達到可以在雪地中凝視陽光的程度。

  所以,光亮陡然而來,普通人至少要一秒到三秒的時間,才能回复視
力,羅開卻只要三分之一秒就夠了!當屋子中突然有了亮光之際,他一眼
就看到,有一道樓梯,通向上,那女郎正在向樓梯上走去,羅開看到的,
是她的背影,淡金色的長發,卷曲松軟地,披散在她的肩上。羅開在雪地
小屋之中,曾恣意欣賞過那美麗的的胴体,可是這時,當那可愛的胴体款
擺著,向樓梯上走去之際,那种誘惑,簡直是無法抗拒的,修長的耀目的
粉腿,渾圓的臀部,緩緩扭動的腰枝……羅開在目定口呆之際,發出了一
下如同餓狼曝叫的聲音,身子陡然彈起,向前扑了過去。

  可是,就在他的身子扑起之際,燈光又熄滅了,眼前又變成了一片黑
暗,羅開狼狽地墜下,跌在栗鼠皮的地毯上,喘著气。

  那女郎的聲音自上面傳來:“巧得很,我也喜歡黑暗,上來吧!”

  羅開定了定神,緩緩直起身子,剛才的一瞥,已使他認清了樓梯的方
向,他走上樓梯不多久,就自那女郎的身后,摟住了她。當剛才令他震眩
的美麗的胴体,被他緊擁在怀中的時候,他才來得及呼出一口气來。

  羅開把自己的臉,緊貼在丰腴的背部,然后用他十分鎮定的聲音道:
“別再在黑暗中玩游戲了,我們──我可以這樣說?”

  那女郎用一种听來意義深長的聲音回答:“我們!”

  羅開擁著她,就在樓梯的梯級上坐了下來,甚至在樓梯上,也鋪著柔
軟的栗鼠皮,那种柔滑的皮毛,直接接触人的肌膚,造成一种十分愉快的
感覺。

  羅開在想著:應該怎么開始呢?對了,首先,應該和對方有相等的地
位才是!

  所以他用十分輕柔的聲音道:“我只要求公平,你看來像是完全知道
我是誰,可是,我卻在一片黑暗之中,根本不知道你是誰?”

  那女郎的胸脯起伏著,過了好一會儿,她才道:“知道我是誰,是沒
有意義的,我給你一個名字,那有什么用?”

  羅開笑了起來:“這樣的回答,不是對伙伴說的話,你必須告訴我,
你是誰?”

  在黑暗中听來,那女郎的笑聲,膩得化都化不開,她道:“好,我就
是我!”

  羅開嘆了一聲:“你把自己防守得這么嚴密,看我們之間的合作──
”那女郎又沉默了一會:“其實,你是很容易知道我是什么人的,以你的
智力而言,十分容易弄明白,可是真的,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什么
像你,像我這樣的人,會用盡方法,都擺脫不了組織的追蹤?”

  一句話,听得羅開怦然心動,他甚至于推開那女郎溫軟的胴体,坐直
了身子。他首先想到的是:她這樣講,是什么意思呢?在試探自己對組織
的忠心?

  他立時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因為在過往的經驗而言,這個組織,
几乎是無可抗拒的,他,亞洲之鷹,不論如何努力,結果都在組織的掌心
之中,組織要對付他,實在不必再使用這种古老和效用不大的辦法!

  那女郎發出了“嗯”的一聲,羅開感到眉間有點痒,那是那女郎的頭
靠了過來,長發拂在他肩頭所造成的。羅開的聲音更低沉:“可是你竟然
能在那小屋里等我,我的行蹤,應該只有組織才知道!”

  那女郎深深吸了一口气,緩緩地道:“一個极偶然的机會,你必須相
信我說的每一句話,雖然這些話听來可能很無稽。”

  羅開點頭:“我會盡力。”

  那女郎深深吸了一口气:“當我接到組織給我的通知,給我參加第二
次集會的線索時,在我的微型軟片中,另外有一些我所不明白的符號,我
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弄明白,那些符號,是最先進的一种大型電腦的
電腦語言,我通過了种种關系,把那些符號翻譯了出來,結果令我十分震
惊。”

  羅開揚了揚眉,他隨即發現,在黑暗中,對方是無法看到他的反應的
,所以他又問:“怎么樣?”

  女郎的聲音,略有遲疑,但是她立時說:“那是一個人的資料,包括
了組織最近給他的指示,這個人就是你。”

  羅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這樣的情形下,羅開甚至忘記了有那么動
人的一個女郎在身邊,他必須迅速地作出一個決定:相信那女郎的話,或
是不信。

  那女郎繼續道:“那是毫無理由的事,我得知了組織中另一個成員的
行蹤!這是組織故意使我知道的,還是在什么工作程序上出了差錯,無意
之中,把這些資料弄在了給我的微型軟片之上?”

  羅開沒有反應,因為他還未和出決定。

  那女郎也靜了片刻。极度的黑暗,极度的沉靜,再加上這樣奇特的處
境,交織成為一种十分奇特,浪漫的境界,羅開突然起了一种心理上的沖
動:相信這個女人!應該相信這個女人!

  他只是心中有了這樣的決定,并未曾發出任何的聲音來,那女郎在靜
了片刻之后,用一种十分优雅緩慢的聲調繼續著:“我根据那些資料,在
你一到滑雪區起,就開始跟蹤你──”她講到這里,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
气,雖然在黑暗之中,羅開也想到她在吸气之際,胸脯高聳,小腹收縮的
那种動人的情景,那令得羅開不由自主,握住了她的手,他發現她的手心
正在冒汗,有點儒濕,也令得她的手在感覺上更加柔軟。

  那女郎繼續道:“我知道,像我們這一類人,外形是最靠不住的,先
進的化妝術,可以使一個人的外形,徹底地改變──”羅開同意:“是啊
,當你化妝為一個阿拉伯人的時候,你就真正是一個阿拉伯人,可是,那
一陣風──令你的大腿──”那女郎的聲音听來有點幽怨:“當風吹來的
時候,要按住長袍的下擺,是最容易的事!”

  羅開“啊”地一聲,一面在自己的頭上,重重打了一下。當然,他能
知道那“阿拉伯人”是經過化妝的,當然是那女郎故意讓他知道的。這說
明了什么呢?說明了她真的有意和他合作,羅開喃喃地道:“多謝你!”
那女郎發出了一下低嘆聲:“可是,你那時的外形,我不知怎么說才好,
真的不知怎么說才好……”

  她連說了兩次,聲音甜膩得太濃了,濃到了化不開的程度。

  羅開有點自傲,當一個男人被异性稱頌的時候,尤其是被這樣出色的
一位异性稱贊的時候,任何男人,都會飄飄然的。

  羅開喃喃地道:“所以你在那小屋子等我,寶貝,你可以放心,我的
化妝,并未曾徹底改變我的外形!”

  他听到了一下呼气聲:“我是不能自制的,想到組織對我們的控制嚴
密,我不敢多逗留,可是在我通過了組織的那個嚴格考試之后,我更覺得
,再留在這個組織之中,是一件极度危險的事!”

  羅開緩緩地嘆了一口气,并沒有表示什么意見。

  那女郎靠得羅開更緊:“我覺得,我須要一個伴侶,我一個人無力和
組織對抗,所以,我選中了你,亞洲之鷹,我想應該是組織之中最出色的
人了!”

  羅開由衷地搖頭:“不,我想浪子高達,也在組織之中,甚至衛斯理
和他的妻子白素,也可能在組織之中。”

  那女郎發出了一下低呼聲:“是嗎?我能夠和你在一起,是不是因為
什么程序上有什么差錯呢?”

  羅開道:“我不明白你說的先進電腦是什么意思。”

  那女郎道:“被各大國防部所采用的那种大型電腦,最先進的那种。
”

  羅開的聲音有點遲疑:“你能夠有法子利用這一類的電腦來翻譯電腦
語言,那么你──”他講到這里,陡然住口,腦中閃電也似地亮了一亮,
想起了一個人來,他想到那女郎是什么人了!

  他真是想不到,在那木屋里,在這里,曾給了他生理上那樣极度歡愉
的女郎,會是她!他竭力在記憶之中,搜尋有關她的樣貌,這個女郎的樣
貌,一度曾刊載在全世界所有的報紙上,那是她作為一個間諜,有机會接
近美國的一位現任總統,而被發現,突然“自殺”之后的事。

  全世界對這個美女的自殺都沒有怀疑,只有极少數人知道內情,知道
這個不知曾瘋魔過多少男人的美女,其實并沒有死去,而繼續在活動,直
至完成了一樁駭人听聞的,可以說是人類史上影響最深遠,最惊人的謀殺
案!被謀殺的對象,是世界事務上舉足輕重的美國總統,曾是她的情人!
羅開真的感到吃惊──要令羅開這樣的人感到吃惊,絕不是容易的事,但
這時,他真的感到吃惊,他不知道該講些什么才好,這個女人,名義上是
已經死了的,但是她能做出震動世界的大事來!

女神和魔鬼的混合


  這個女人,她已經做過的事,羅開決不是妄非菲薄的人,也自嘆不如
。羅開現在也明白,只有這個女人,才能有那么美麗的胴体,羅開所立時
想到的是:和這個女人在一起,是禍、是福,真是難以料斷。

  她一度曾如此出名,几乎沒有人不是一看就可以認得出她的樣子來,
難怪她第一次在木屋中,要戴著面罩,而如今又在黑暗之中了!

  羅開曾經對人說過,一個最好的間諜,絕不是行蹤詭秘,而是极度公
開的,在极度公開的情形下,反倒不會引起任何怀疑。而她,一度就是這
樣出色的一個間諜。至于她如今,又開始隱秘的身份,那是無可奈何的事
,因為作為一個間諜,她的成就,已經是史元前例的了!

  在從事冒險生活的一些人之中,曾經給了她一個外號:“聯合女神”
,意思是無可抗爭、無可拒絕的!

  這樣身份的一個人,也在“組織”的控制之下,這更使羅開想到這個
組織力量之強大和可怕!

  羅開迅速地轉著念,當他已可以肯定那女郎的身份之際。他伸手,輕
撫了一下她的柔發,突然叫道:“寶娥!”

  那女郎陡然震動了一下,由于她緊靠著羅開,所以羅開可以感到她的
震動。那女郎的名字當然不是叫“寶娥”,她有一個世人盡知的名字,羅
開這時,故意稱呼她為“寶娥”,是玩了一個密碼邏輯上的小游戲,他把
她那人所盡知的姓氏,兩個主要的組成字母,每一個順序向后移了三個,
得出了“寶娥”的發音。

  那女郎即時震動了起來,可知她的間諜生涯成功的原因,這种密碼邏
輯的花樣,她一听就听了出來,也知道羅開已經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在震動了一下之后,她靜了片刻,才轉過頭來,在羅開的臉上,輕輕
呵了一口气,令得羅開的頰上,感到了一陣酥痒。然后她道:“寶娥!我
喜歡這個名字,這名字比原來的還好!”

  羅開由衷地道:“可是,不會比聯合女神這個外號好,沒有比這個外
號更好的了。”

  寶娥──就這樣呼喚這個女郎吧──的身子靠得更緊:“可是,女神
卻感到,她在上帝的掌握之中!”

  羅開的手向下移,摟住了她柔軟的細腰。當他的手掌心,緊貼著膩腴
的肌膚時,她實在不想于去討論任何問題。

  但是他又知道,這是一個生死關頭的大問題。是順從地作為組織的工
具,隨時可以莫名其妙地死去,還是和這個組織作對抗,這是他要決定的
事。

  他低下頭來,在寶娥的肩頭上,輕輕咬了一下,那令得寶娥發出了一
下令人心蕩的呻吟聲來,羅開嘆了一聲:“我相信你講的每一句話,可是
,組織是那么嚴密,怎么可能在處理的程序上出了差錯?”

  寶娥緩緩吸了一口气:“我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問過不少專家,我
們的結論是,我們──組織所有的成員的資料,都被放進一座大型電腦之
中,大型電腦的操作,在极偶然的机會之下,是會出現程序上的差錯的。
這种机會极少,所以我們可以在一起,這可以說是在或然率上,接近零的
机會下發生的事!”

  羅開喃喃地道:“多大的幸運!”

  他說著,雙手捧住了寶娥的臉:“我想看看你,真的,好好看看你。
”

  他得到的回答,先是兩片濕潤的、灼熱的唇,然后才是聲音:“看到
了一個被全世界認為早已死了的人,你不會感到害怕?”

  羅開低聲答:“只要在我的怀里的是活生生的人就行了,寶娥,我不
會害怕!”

  寶娥低嘆了一聲,羅開緊擁著她,可以清楚地感到,她并沒有任何動
作,可是光亮卻漸漸來了,先是一點微光,使得眼睛可以看到一些极膝隴
的形象,接著,光亮漸漸加強,但是那樣柔和,到了足以使人看清眼前的
一切時,就不再加強。

  羅開托起了寶娥的下頷,恣意地欣賞著她,寶娥半閉著眼,紅唇在微
微顫動著,她看起來是那么迷人,正是那張世人熟悉的,艷麗無比的俏臉
!

  羅開呆了好一會,寶娥低下頭,把臉埋在羅開的胸膛之前,羅開四面
看了一下,他們兩人坐在樓梯的梯級上,光亮從設計巧妙的牆中透出來。
羅開喃喃地道:“你真是女神,你是用什么方法把光亮召來的?”

  寶娥并沒有抬頭,只是伸出右手來,把她修長,美妙的手指,伸到了
羅開的面前,她的臉埋在羅開的胸前,是以她的聲音,听來有點含糊不清
:“憑我的手指。”

  羅開怔了一怔,一時之間,不知道她這樣說是什么意思,寶娥把她的
手指向羅開移近,移到了羅開的唇邊。

  當這樣誘人的手指伸到了唇邊,作為一個男人,最自然和直接的反應
,就是把它輕輕地吮著,也就在這种令人心酸的時刻,羅開陡地一怔,松
開了口,寶娥把她的手縮了回去,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你明白了?
”

  羅開明白了!可是他雖然明白了,他卻不敢相信!

  剛才,當他輕吮寶娥的手指時,在感覺上,覺出了她食指的第一節,
指骨特別大,特別硬,那不是一個人的指骨應有的大小和感覺!

  她明白寶娥一定在她右手食指的第一節指骨上動過手術,加上了一些
什么,但是他實在不能相信,在這樣出色的一個美人身体之內,竟然有科
學的机械裝置:她是什么?

  一個真正的人,還是一個半机械人?

  當羅開想到這一點時,他不由自主,伸手在她飽滿的胸前,摸了一下
。

  寶娥縮了縮身子,膩聲道:“只有手指,這是我最大的秘密……之一
。”

  她本來可能是想說那是她最大的秘密的,但是她自己也感到,她的秘
密實在大多了,所以,她才又加上了“之一”兩個字。

  羅開悶哼了一聲:“可以發射某种信號的裝置?”

  寶娥點了點頭,由于她一直把頭埋在羅開的胸前,所以當她點頭的時
候,她那頭淡金色的秀發,擦得羅開的胸前十分痒。

  羅開又緩緩地吸了一口气:“理論上來說,只要有相應的信號接收,
你發射出去的信號,是可以──”寶娥低聲接上去:“是可以毀滅全世界
,如果我發射的信號和蘇聯、美國兩個大國防系統聯結起來的話。可是現
在我用來控制這屋子中的明暗!”

  羅開再吸了一口气:“替你裝置的是──”寶娥抬起頭來,眼珠閃耀
著极柔和的光彩:“我們互相不要追問過去,過去的事大多了,不值得舊
事重提,重要的是我們的將來!”

  羅開沉默著,寶娥嘆了一聲:“你不想知道我抽簽抽到了第几號任務
?”

  羅開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神情,那三個任務,不論是哪一個,都是一
樣的!

  寶娥掠了掠頭發,忽然笑了一下:“我們現在身体坦誠相對,不知道
心靈上是不是也能像我們身体一樣坦白?”

  羅開喃喃地回答:“你要求太奢了!”

  寶娥抿著嘴,過了半響,才道:“也許是的!我知道你的意思,哪一
項任務,都几乎是沒辦法完成的,但是我們必需開始去做,組織正在嚴密
監視我們!”

  羅開在突然之間,感到了一陣极度的厭惡,是由恐懼而來的,他真的
對組織的無所不在的監視感到害怕,而他厭惡自己,在這种可怕的陰影下
,一點辦法也拿不出來!

  他發出了一下無可奈何的嘆息聲:“好,我們要進行的是哪一項任務
!”

  寶娥道:“第一項。”

  羅開無動于衷:“哦,一吨核原料那件!”

  寶娥的手指,在羅開壯闊的胸前,輕輕地掠著。這本來是十分蕩人魂
魄的動作,可是當羅開想到她的手指中有著信號發射裝置之際,他又感到
极度的不自在。

  寶娥低聲重复著:“是,一吨核原料,連原料的獲得,也得我們努力
的!”

  羅開“嗯”地一聲:“好,在報上登一個廣告吧,茲征求高灶能核原
料一吨,有意出讓者──”他才講到這里,就停了焉,因為他接触到了寶
娥那种奇异的目光!

  寶娥這樣的美人,她的眼光,几乎在任何時候,都是令人心醉的,可
是這時候,她的眼光,卻令得亞洲之鷹羅開這樣的人,接触到了之后,也
感到心悸!

  在一剎那間,羅開几乎本能地要把怀中的美人推開去,而自己盡一切
可能向后翻出去。

  寶娥顯然也知道她自己在那一剎那間的眼神十分可怕,但是她又來不
及發自內心去改變它,所以她立時轉過頭去,不直視羅開。

  羅開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唾沫:“現在我知道你為什么被稱為聯合女
神了。”

  寶娥道:“是,我是和魔鬼聯合的,女神和魔鬼的混合体……你剛才
所說的話,一點也不幽默!”

  羅開也承認一點也不幽默,這是一個生或死,自由或被當作工具的大
事!


                          鬼鐘





            來歷不明的箱子





  羅開由衷地道:“好,我承認不幽默,說正經的,我們可以在法國開

始。”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仍然不希望寶娥立即轉回頭來,因為他實在不喜

歡再接触到剛才那种冷酷的像岩石一樣的眼光!



  羅開心中暗嘆了一聲,他覺得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即使是這樣出色的

一個美女,只要她是一個出色的冒險生活著,她就一定有隱藏在美麗后面

的丑惡、殘酷的另一面!他早就應該想到這一點的!羅開又想到了那個老

問題:和她在一起,是幸運呢?還是不幸?



  寶娥終于轉過了頭來,她已經完全恢复了她的媚態:“法國?你有辦

法可以在法國弄到一吨核原料?”



  羅開想了一想:這是一個需要想一想的問題,但是他并沒有想了多久

,就有了回答:“可以。但是如何能把它弄到倉庫,我就沒有把握,別說

運出國境,弄到目的地去了。”



  寶娥揮著手:“那可以慢慢進行,我們必須讓組織知道,我們正在進

行。’’羅開放松了身子,向下移了兩級樓梯,這樣,當他身手向后仰的

時候,他就可以枕在寶娥的腿上,當他用這個舒服的姿勢,看著天花板上

精致的文藝复興風格的壁畫之際,他看來像是這樣閑逸,但實際上,他卻

在計划著如何把一吨核原料弄到手!他緩慢地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可

以有一年的時間來對付組織?”



  寶娥用手指梳著他的頭發,羅開的頭發又粗又硬,是一個真正男子漢

的頭發:“是,我不喜歡自己的處境,我怎樣也想不透,在過去的一年之

中,何以我用盡了方法,也擺脫不了組織的控制!”



  羅開伸手向上,溫柔地捏住了寶娥的手,就在那一剎那,他陡地一震

,“問你一個私人的問題?”



  寶娥笑了起來:“私人到什么程度?”



  羅開輕捏著她的手指:“要怎樣,信號才能傳送出去?”



  寶娥吸了一口气:“就像你現在這樣的動作──”她略頓了一頓:“

鋰電池可以維持三十年。”



  羅開道:“我倒知道你為什么不能擺脫組織的監視了,假設組織有信

號的接受儀器……”



  羅開才講到這里,寶娥就發出了一下低呼聲,但是她立即道:“不可

能,信號的頻率,是一個高度的秘密!”



  羅開嘆了一聲:“世上沒有什么秘密是真正的秘密!”



  寶娥沒有再出聲,過了好一會,才道:“你建議把這個裝置取出來?

”



  寶娥的聲調十分猶豫,那使羅開立即想到,這個在她手指中的信號發

射裝置,或者比他如今所知的更复雜,有更大的作用,所以她提到“除去

”之際,語气才會顯得如此猶豫。



  羅開這時并不想去深究這個問題,他只是道:“不,除去了也沒有用

,我自己清楚自己,在我身上,沒有任何信號發射的裝置,可是在過去一

年多,我也是用盡了方法而無法擺脫組織的監視!”



  寶娥喃喃地道:“可怜的鷹,可怜的女神!”



  羅開反問:“認輸了?”



  寶娥的聲音變得堅強:“當然不!我掌握到的唯一的線索,是一個女

人,這個女人和組織的最高層,一定极其接近,她……”



  羅開立時知道寶娥所說的是那一個了,就是那個嬌小玲嚨的女郎,第

一次代表組織和他接触,又曾在游艇之中和他親熱的那一個!



  羅開這時,不免有點緊張:“你查到了什么?”



  寶娥道:“兩年之前,她服務于英國國防部。當她辭職之后,連英國

情報局也不知道她去了何處,她經過嚴密的整容手術,手術是在瑞士進行

的。”



  羅開攤了攤手,表示佩服寶娥的調查工作有成績,他當然不會去問寶

娥是用什么什么方法達到這樣成績的,因為那是寶娥的“業務秘密”。



  寶娥又道:“兩次聚會,她都在,而且擔任著主要的角色,只要繼續

在她身上追查下去,就可以有進一步的發現,至少可以使我們的處境改善

!”



  羅開舉起手來,表示同意。



  就在這時候,一下清脆的門鈴聲,突然響起。寶娥的身子移動了一下

,樓梯下面,布置清雅的起居室中,一幅油畫翻了過來,現出螢光幕,可

以在上面看到房子門口的情形。



  在門口,停著一輛小貨車,有兩個穿著制服的工人,正將一只相當大

的箱子,從貨車上搬下來,箱的外面,圍著保護箱子的木板,可見箱子本

身,十分貴重。



  羅開已經一躍而起,挺立著,注視著螢光幕,那兩個主人把箱子搬到

了門口,其中一個,又過來按門鈴。那小貨車上,漆著“兄弟貨運公司”

字樣。



  寶娥吸了一口气,走下了樓梯,在一張沙發上取起衣服來,迅速地套

上,羅開也一躍而上,使他的身体有所遮蔽。



  寶娥來到門口時,羅開一點也不奇怪她的樣貌已經變了樣,看起來一

樣美麗,但一點也不相同。這种精巧的面具,羅開自己也有。



  寶娥在不斷響著的鈴聲之中,打開了門,那兩個工人已經相當不耐煩

了,門一開,一個就粗聲道:“請收貨,我們是受委托送來!”



  寶娥的聲音听來很平淡:“地址對嗎?我并沒有訂什么貨物!”



  一個工人把一張送貨單送到了寶娥的面前,寶娥只看了一眼,就點頭:

“對了!”



    她用工人手中的筆簽了字,兩個工人把箱子抬了進來,走了出去,門

關上之后,羅開也來到了那箱子旁邊,問:“是什么令你突然改變了主意

?”



    在面具下,臉色的變化是看不見的,但是羅開都可以下意識的感到,

寶娥這時的臉色,一定十分蒼白。她道:“送貨單上,有一個不為人注意

的印記,看起來好像是不經意弄臟了的!”



    羅開有點不明白:“那又怎樣?”



    寶娥望了羅開一眼,略側頭,掠起了她那一頭淡金柔發,現出后頸來。

在她洁白如玉的后頸上,有著細柔的,淡金色的嫩發,看起來极其誘人,

羅開立時看到,就在她的后頸,平時被她的長發遮住的地方,連已和她有

了那么親密的關系,也沒有看到過的地方,有著一個銀幣大小的青色胎記。



    寶娥立時放下了頭發,在她的眼睛中,羅開也感染了她心中的恐懼,

寶娥的聲音很低:“送貨單上的那個像是墨水弄臟了的印記,大小和形狀,

就和我頸后的胎記一模一樣!”



    她講到這里,頓了一頓:“所以,我立刻知道,這箱子是送來給我的

。”



    羅開深深地吸著气:“也知道是誰送來的?”



    寶娥陡然伸手,抓住了羅開的手臂。這是女人在害怕的時候常見的動

作,但寶娥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實在不應該有這樣動作的。可是不論怎樣,

人總是人,不論這個人多么堅強,多么出色,總有他能忍受的极限,超過

了這個极限,他一樣會感到害怕!



    寶娥在抓住了羅開的手臂之后,隔了一會儿,才道:“不知道,這才

是最可怕的!”



    的确,不知道這個箱子是由誰送來的,這才是最可怕的事,因為送東

西的人,顯然對她再熟悉也沒有,連她身上的胎記形狀大小,都一清二楚

!



    羅開沉聲道:“寶娥,沒有什么大不了,我想,至多是……組織。”



    寶娥苦笑了一下,羅開已經動手,把包在箱子外面的木板,一塊一塊,

拆了下來。



    在木板內,是一張破舊的毯子,解開了毯子之后,現出了一個十分精

致的箱子來,那是原色的桃花心大箱子,法國宮廷式的雕刻,和描著耀目

的金漆,箱子的正面,是一幅天使圖的浮雕。



    當整個箱子完全顯露出來之后,寶娥和羅開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這樣的情形下,別人想到的一定是:箱子里面的是什么東西呢?



    但寶娥和羅開兩人卻首先想到:打開箱子時,會發生什么事呢?



    打開一個箱子,几乎是可以發生任何事的,打開箱蓋的机械動作,就

可以引爆一個核子裝置──如果箱子中有這樣裝置的話。自然,也可以簡

單到有一簇毒箭射出來,或是一個普通的爆炸,等等,等等,一句話,几

乎可以發生任何事!



    所以,他們都看到箱子并沒有鎖著,一伸手就可以打開,但是都沒有

立即去打開它。



    過了至少有五分鐘之久,羅開才道:“假定箱子是組織送來的,現在

還不是組織要對付我們的時候,是不是?”



    寶娥點頭:“當然,我們現在還是被使用的工具,沒有人會在使用工

具的時候,弄坏工具的。”



    羅開“嗯”地一聲:“那就讓我們來看看,組織送了些什么禮物給我

們!”



    他說著,已經一揚手,將那只箱子的蓋子,揭了開來,箱子里的是什

么,還看不清楚,因為有一層淺紫色的緞子鋪著,可是就在那一剎那間,

羅開失聲惊呼,整個人搖晃著,几乎昏了過去!

                          鬼鐘





            一個活的机械人





  羅開的的确确,除了那淺紫色的緞子之外,還沒有看到任何東西,可

是在剎那之間,他的忍受能力,卻到達了极限!



  他沒有看到什么,但是他卻嗅到了什么:他嗅到了极淡的香味,“靈

魂花瓣”的香味!那個嬌小的女人,他暗地給她取了一個名字,叫她花靈

的那個女人!這种香味,現在從箱子中透出來,這意味著什么?



  羅開真的無法再面對箱子,他立時轉過身去。雖然在一秒鐘之內,他

已經控制著自己,令自己的身体看來堅強如昔,不再發抖。但是剛才他那

种情景,寶娥自然一下就注意到了!



  寶娥立時問:“怎么了?”



  羅開的聲音极其苦澀:“我猜……我們唯一可以追蹤的線索斷了,和

你一樣,我認為她是值得追蹤的線索,而且有把握在這線索上得到很多!

寶娥,揭開那緞子來,我不想看,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那么美麗,那

么委婉的人,那么……”



  羅開講到后來,語言已禁不住有點哽咽。



  寶娥的聲音自他的身后傳來,听來相當冷峻:“鷹,我想不到你竟然

這樣軟弱!”



  羅開有點無助地回答:“我是為我自己感到難過!”



  寶娥的聲音仍然那么冷和鎮定:“你料中了,把丑惡的尸体,用那么

美麗的方法包裝起來,不知是誰的主意?”



  羅開沒有轉過頭去,他听到緞子被抖開的悉數聲,知道寶娥已經看到

了尸体。當他一嗅到了“靈魂花瓣”那种特有的香味之際,他已經知道,

那少女──花靈出事了,在這箱子中的,一定是她的尸体!所以,寶娥的

話,反倒沒有引起他更大的震惊,他只是又低嘆了一聲,他平時絕不是軟

心腸的人,但這時,他真的傷感,他感到他自己的命運,和花靈是一樣的

,在一個神秘組織的控制之下,他也隨時可以變成一只精美箱子之中的尸

体!



  寶娥的聲音又響起:“你肯定不要再看一看她?她看起來像是活著一

樣,甚至比醉酒的人臉色更好!”



  羅開仍沒有轉過身來:“致死的原因是──”寶娥回答:“我相信是

一种劇毒,咦──”她突然發出了一下听來充滿訝异的低呼聲,接著,她

又道:“鷹,不論你多么傷感,你都要來看看,這是什么意思?”



  羅開緩緩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寶娥一定有了极不尋常的發現。



  本來,他是不想看到花靈的尸体的,但是世事往往出乎意料之外,不

能自己作主,羅開不想看花靈的尸体,可是這時候,他還是非看不可!



  他慢慢轉過身,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嬌小美麗的女体,蜷在那只箱子之

中,箱子用深紫色的緞子做著襯里,那女体的頭低垂著,寶娥正撥開了女

体的頭發,在察看她耳朵后面。



  羅開走了過去,看到在花靈的耳朵后面,有一個大約七公分長的割痕

,那一定是极鋒利的手術刀割出來的,而且,在死亡之后才割切的──這

是法醫學的常識,而羅開的法醫知識是教授級的。



  寶娥用手指著割口,然后,拈住了割口附近的皮膚,向上捏了一捏,

竟然有一片手掌大小的皮膚,應手而起。寶娥抬頭向羅開望了一眼,神情

疑惑,低聲道:“看,耳朵后面的頭骨上,有一個凹槽。”



  羅開也看到了,耳后的頭骨上,的确有一個凹槽,大小約莫是一公分

立方。



  羅開走過去,將可以揭起的皮膚,緩緩向上揭,又發現從那個凹槽開

始,頭骨上有好几條細小的刻紋,直通向腦部,在刻紋的盡頭處,已經接

近腦部的頭骨上,有几個极細小的小孔。羅開松開手,讓被揭起的皮膚,

仍然覆蓋下去,然后,他挺直了身子。



  羅開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把這女体當作還有生命一樣,輕柔地托著

她的下頜,把她的頭,緩緩地抬起來,是第一次看到那個被他在心中叫做

花靈的女郎的臉。正如寶娥所說,她的臉色沒有變,使她看起來像是在沉

睡一樣,尖削而佻皮的下頜,使得她的臉,看起來像一首清新的小詩。



  她的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給人以還在顫動的錯覺。



  羅開看了一會,才又緩慢地令她的頭部,盡量自然的垂下來。



  然后,他直立著,維持著一個哀悼死者應有的姿勢,低聲道:“花靈

,我不知道,真的,連想也沒有想到過,你是一個活的机械人!”



  寶娥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你在說什么?”



  羅開并不望向她,只是緩緩地合上了箱子的蓋子:“其實,你也早已

明白了,不過你心里害怕,所以不敢承認!”



  寶娥急忙道:“不,不,我不明白!”



  她一面說,一面還不斷地搖著手,這种神態,和她的那個世界第一間

諜的身份,實在不是十分相襯,由此可知她心中的惊駭程度。



  羅開冷冷地望著她,寶娥終于嘆了一聲:“好,我明白,我只是不知

道這种設想,已經變成了事實!”



  羅開總是在自言自語:“設想提出來……已經有三年了,當然早應該

變事實了!”他講到這里,伸手在寶娥的右手食指上,輕輕彈了一下,寶

娥像是有毒蛇在咬嚙她的手指一樣,陡然把手縮到身后。



  羅開道:“比較起來,你取走了一節指骨,裝上一個信號發射器,只

不過是幼稚園的玩意儿。她──”羅開指著箱子:“她頭骨上的那個凹槽

,裝的是信號接收器,有极小的電极,通向她的腦部,接收到的信號,就

可以刺激她的腦部活動──”羅開講到這,又停了一停,才問:“這种設

想,是告托夫教授提出來的,是不是?是那篇設想的論文,題目叫什么?

不是叫‘活的机械人’?”



  寶娥點了點頭:“是,活的机械人,他說,用机械來制造一個机械人

,构造再精密,也無法和自然的人体相比,最好的机械人是利用人体的結

构。人的一切活動,全由腦部活動的信號指揮的,所以最簡單的辦法,就

是把信號輸入一個人的腦部,使這個人變成活的机械人,一切的活動,全

都照著輸入的信號辦事?”寶娥深深吸著气:“但是,這种設想,立時遭

到了反駁,因為人腦的結构大复雜了,如何去輸入信號,是最大的難題!

”



  羅開苦笑:“如今,這個難題顯然已被克服了,組織已經掌握了使人

變成活的机械人的秘奧!”



  羅開講到這里,不禁也感到了一股寒意。



  從花靈頭部的情形來看,只要掌握了使腦部接受信號控制的秘密,手

術并不會太复雜。一個好的外科醫生,大約只需要一小時就可以完成。



  而以組織那种神出鬼沒的力量來說,要他,要寶娥,要任何人昏迷一

小時,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也就是說,組織有能力,隨時把他們也變成活

的机械人!



  這實在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可怕的程度,遠在死亡之上!死了,至

多是死了,可是變成了活的机械人,人還活著,但是一切行動,全受外來

的信號指揮,生命還在,可是只是机械人,這實在太可怖了!



  羅開和寶娥想到的,顯然一樣,所以他們兩人,都好久不說話,寶娥

最早打破沉默:“這……她的尸体被送到我這里來,是不是組織的一种警

告呢?”



  羅開的聲音有點于澀:“當然是。”



  寶娥又道:“知道我們要從她著手,去調查有關組織的一切?”



  羅開又點了點頭。



  寶娥有點彷徨:“現在我們應該怎么辦?”



  羅開的回答,有點出人意表:“繼續調查,線索更明顯了,告托夫教

授在柏林醫學院,相信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進行這种手術,這是一條十

分明顯的線索!”



  寶娥望著羅開,在她碧藍的眼睛中,有著一种异樣的深切的關怀:“

這是好辦法嗎?組織知道你進一步的行蹤,你一和告托夫教授見面,組織

就知道你是為什么目的而去的了。”



  羅開道:“是,但是,你有更好的提議嗎?”



  寶娥嘆了一口气,沒有再說什么,就在這時候,自那只箱子中突然傳

來了“得”的一聲,寶娥和羅開的反應都极快,一下子向后躍了開去。從

一個箱角中,傳出了那聲音來,那是他們听來十分熟悉的聲音:“反叛組

織者,死!存有組織的反叛意念也是死!你想通過這個組織的工具來反抗

組織,不會成功。這是給你的警告!盡快完成組織給你的任務,組織或者

會寬恕你!在講話完畢之后,強烈的酸性液体自動溢出,把尸体腐蝕,建

議你再也不要打開這箱子!”



  聲音結束之后,自箱子之中,傳來了一陣液体流動的聲音。他們都知

道,箱子看來是木制的,但一定有著耐酸程度极高的原料所制的夾層,如

今,強酸正在發生作用,這個“工具人”會永遠在世界上消失。



  寶娥突然一個轉身,把自己的身子,緊緊地縮起來,縮在一張又大又

柔軟的沙發中,“警告,听起來是對我一個人發出的。”



  羅開來回踱著:“不,對我們兩個人發出,你知道我和這個女郎的關

系嗎?第一次聚會之后,我想組織為了籠絡我,她曾來到我的游艇上……

”



  他講到這里,又不禁苦笑了起來。


教授書房中的密室


  羅開神情苦澀,揮著手:“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不過
她的腦部接收到了要她來陪我的信號,所以她就來了!”

  寶娥搖著頭:“別自卑,就算她不是一個活机械人,她也一定愿意來
陪你的!羅開望向她,看到她不知在什么時候,已經除下了他那精巧的面
具,正輕咬著下唇,繼續用甜美的聲音在說著:“我就不是活机械人!”
羅開慢慢地向她走了過去,雙手握住她的足踝,將她蜷縮著的雙腿拉直,
然后,深深地吸著气,把頭埋在她的胸脯上。

  好久,羅開才和她一起并臥在粟鼠皮的地毯上:“我看不必去查送貨
公司了,那是沒有作用的,他們接受委托,送貨來,不會知道箱子內是什
么!”

  寶娥仰望著天花板:“可是送貨單上那個印跡,是誰加上去的?除了
組織和你,不可能有人知道我有這樣的胎記,就算知道,也記不住形狀和
大小!”

  羅開皺著眉:“我思索過,可是沒有答案。這貨單當然是要經過電腦
處理的,在電腦處理的過程之中,我也想不出有加上這樣一個印記的可能
,除非送貨單是特備的……”

  羅開講到這里,陡然地跳了起來:“電話在哪里?”

  寶娥坐直了身子,伸手向一個瑪瑙茶几,指了一指,羅開走過去,揭
起了一個同色的瑪瑙盒蓋,取出了小巧的無線電話來,迅速地按著號碼:
“接線生,請替我查一查兄弟送貨公司的電話號碼!”

  羅開在半分鐘之后,放下了電話,望向寶娥:“根本沒有這家貨運公
司,那兩個送貨者是……”

  他講到這里,頓了一頓,然后,和寶娥异口同聲:“活机械人!”

  在剎那之間,羅開的心情變得极激動,他提高了聲音:“有多少活机
械人在接受組織的指揮?越多越好,越多,就說明這种把人變成活机械人
的手術,進行的次數越多,也就容易查出來!”

  他說著,突然彎了彎腰,作很有禮貌的問候狀:“告托夫教授,你好
!”

  速度距离和時間的關系,列成一個公式是:距离等于速度乘時間。

  所以,速度越高,到達一定距离的時間就越短。現代噴射机是世界上
目前速度最快的交通工具,在三十小時之后,就把羅開由澳洲送到了西柏
林。

  當羅開駕著車,在那條充滿了閑情,落葉隨著車子的經過而盤旋飛舞
的路上飛駛之際,他像是完全和那种惊濤駭浪式的生活脫了節一樣。

  然而,他還是那种生活的一份子,閑适只是外表,激蕩才是內心。

  車子停在一幢典型的德國式紅磚洋房前,紅磚牆上,爬滿了變成紅棕
色的爬山虎。羅開這一次,甚至并沒有兜什么圈子,他是直接來的。因為
他知道,就算他先繞道到非洲的剛果去躲上半年再來,組織還是一樣會知
道他的行蹤的!

  而且,寶娥曾接到組織的警告,羅開希望自己也接到警告,組織要有
行動,就必然會在行動之中,給他有可供尋找的線索,現在,這种線索,
實在大少了。

  不過,為了和告托夫教授見面,他的身份,這時是比利時一家微型儀
器制造厂的副總裁。

  比利時有很多這种精密儀器制造厂,告托夫教授可能對微型精密儀器
有興趣,所以利用這個身份去謁見告托夫教授,應該是最好的了,他也相
信,他一出現,不必再多作自我介紹,告托夫教授就可以知道他是什么人
,因為寶娥會替他安排一切。

  他走向那紅磚房子,按動門鈴,過了好久,才有人來開門,開門的是
一個滿面皺紋的老婦人,羅開要提高聲音才能使她听得見,然后,他被帶
到一個全部用古老家具布置成的客廳,在那里等了一會儿,又被帶著,經
過了一條短短的走廊,來到了一扇門前,那老婦人道:“請進去,主人在
等著。”

  羅開推開門,那是一個相當大的書房,四周圍全是書櫥,光線十分柔
和,羅開一推開門,就准備微微彎腰,說出那句他准備好的話:“告托夫
教授,你好!”

  可是那句話,他并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眼前的情景,使他說不出來。
不錯,那是一間書房,看來應該是一個學者才能擁有的書房。告托夫教授
的相貌,也不是什么秘密,他是著名的人類學家、心理學家、腦科專家,
等等,有著不知多少學術上的頭銜,和兩次諾貝爾獎的得獎記錄,是世界
上唯一能在兩個不同獎項之中,獲得諾貝爾獎的科學家。

  他應該是一個身型高大,頭發半禿,留著雜亂胡子的老者。

  可是,這時,羅開推開門,正准備适當地鞠躬之際,他卻看到了一雙
線條极优美的小腿。羅開并不是低著頭才看到那雙小腿的,他平視著,就
看到了那雙小腿,因為小腿在一架梯子上。

  簡單地來說,書房之內,只有一個女人,站在梯子上,正伸手向書架
的高層在取書。而書房中除了她一個人之外,又沒有別人。

  那女人背對著門,羅開除了可以看到她裙子下的小腿外,只能看到她
的背影,她的頭發短得惊人,但是一看就知道經過細心梳理的。

  “告托夫教授,你好──”這句話既然未能講出口,羅開就只好咳嗽
了一聲。那女人已取下了書,轉過頭來,那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女郎,典型
的日耳曼式的美麗,帶著相當程度的冷傲。

  她在望了羅開一眼之后,就走下梯子來,羅開忙搶過去扶她,但是來
到梯子旁邊,卻被她冷峻的神色所拒絕了。

  那女郎示意羅開坐下,羅開只是后退了几步,仍然站著,道:“我以
為我可以見到告托夫教授!”

  那女郎來到了那張巨大的書桌之后,坐了下來。巨大的書桌,以及亂
堆著的書,和那寬大的座椅,和這樣一個短發女郎加在一起,看來极不調
和,她直視著羅開:“你就是那家工厂的副總裁?有什么見教,對我說也
是一樣的!”

  她的語气,有禮貌,但卻是冰冷的,羅開有點啼笑皆非,來到了書桌
前,打開他帶來的公事包,取出一只小盒子來,放在桌上:“這是我們最
新的試制品,告托夫教授或者會有興趣!”

  那盒子不大,是羅開飛下飛机之后才收到的,這也是寶娥的安排之一
,羅開只知道那是一個精密的微型儀器,究竟有什么功用,他也不知道,
不過他卻可以肯定,需要這种儀器的人,見到之后,一定會著迷。

  誰知那女郎連打開盒子的興趣都沒有,只是伸手,把盒子反推回到羅
開的面前,她的動作,在优雅之中,帶著一种似乎是与生俱來的高傲:“
對不起,我想不必在你們的出品上多浪費時間,副總裁先生,你的推銷失
敗了,請吧!”

  羅開再也沒有想到,多少困難的環境,他都可以應付裕如,但卻在這
里碰了這樣的釘子,他立時道:“我想,應該由告托夫教授來決定我是成
功還是失敗!”

  他的話十分有禮,但是,語調卻是极度堅決的,那女郎听了之后,居
然笑了一下,她笑的時候,有一种春風融化冰雪的美麗,可是羅開卻立時
感到她的笑容不怀好意。

  果然,她笑容甫斂,神情更是冷峻:“不知道稱作什么先生好?先生
,你的身份,來意,完全是偽裝的,你走不走?”

  羅開感到极度的狼狽,但是他還是笑了一下:“好,我知道我的假冒
功夫十分拙劣,但是我卻极其肯定地知道,告托夫教授的‘活机械人’理
論,已經有了實踐!”

  那女郎陡地揚了揚眉,羅開已經道:“再見,抱歉打扰了你!”

  他一刻也不停留,走向門口,可是當他握住了門柄,想拉開之際,卻
發現門鎖上了,他打不開。

  開鎖是羅開的看家本領之一,如果羅開真要弄開門,他估計只要七秒
鐘的時間就夠了!但是門既然鎖上了,這表示主人的遂客令已自動失效,
而他并不是太愿意离去,在這樣的情形下,他當然不會去施展他的絕技。
他拉了兩三下,拉不開門,就轉過身來,臉上現出一副只有天才演員才顯
得出來的困惑的神情。

  可是,當他才一轉過身來之際,他又呆住了!他看到,左邊一整排高
到和大花板并齊,放滿了書的書架,正在無聲地,緩緩地向旁移動,已經
移開了大約一公尺,所以可以看到書架后面的情形。

  書架后面,是一間布置得极其精致的臥室,那臥室看起來,像是豪華
酒店的房間,在房間的當中,一大扇鏡子屏風之前,是一張樣子十分奇特
的長沙發,中間部分拱起,兩面下垂,像是單峰駱駝的駝背一樣。

  這時,那女郎已經坐在那沙發的一端垂下部分,而把手擱在隆起的部
分上,望定了羅開。

  羅開可以設想告托夫的書房中有密室,但是卻絕無法設想密室會布置
成這樣子!他也無法明白那女郎的身份,他所能知道的,只是他剛才那几
句話,起了作用,對方開始對他感到興趣了!

  他用相當輕松的腳步,向前走去,走進暗門,到了那間密室之中,暗
門立時無聲地移上,羅開發覺那冷傲的女郎的坐姿十分動人,他來到沙發
前,在另一端的下垂部分,坐了下來,也把手臂放在隆起的部分,鼻尖和
那女郎鼻尖之間的距离不到十公分,互望著。
@密室中的生死一線


  當羅開和她之間的距离是如此之近的時候,那女郎并沒有退開去,只

是道:“首先,向你介紹一下這房間的環境,你要仔細听!”

  羅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越詳細越好,在你講話的時候,我嘗
到了醉人的芳香!”

  羅開的佻皮話,使得那女郎的俏臉上,閃過一絲怒意,但是羅開充滿
挑戰性的目光,卻又使得她覺得退縮就表示了怯懦,所以她仍然維持原來
的姿勢,羅開也沒有再進一步縮短和她之間的距离。

  那女郎繼續道:“在這里,就算有三十公斤烈性炸藥爆炸,在外面也
听不到任何聲音。”

  羅開笑了一下:“告托夫教授在研究無聲炸藥?”

  那女郎揚了揚眉,她在揚眉之際,神情顯得相當自負:“不,而是這

里有著世上最好的隔音設備!”

  羅開對這种高傲的日耳曼女人并不陌生,他知道,這种女人自視甚高
,普通的男人在他們心目中,就像是昆虫一樣,不值得一顧。但如果真正
能夠在心靈上征服了這樣的女人的話,那么,她那种像女皇一樣的高傲就
會消失,而代之以像女奴一樣的柔順!

  羅開心中暗嘆了一聲,這時,他并無意去施展他的本領,去征服這個
高傲的女人,因而他要做的事情實在大多了。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他的追查工作要進行得順利,就必須得到這位
女人的合作,至少,他不能在對方的心中毫無地位!

  所以,他的反應是十分自然的,他迅速地伸出手指來,在那女郎的鼻
尖上,按了一下,立時又縮了回來。他的動作是如此之快,令得那女郎想
退縮時,他的手指早已縮回去了。

  在那女郎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怒意,羅開卻不給她有任何發作的机會
,立時道:“噢!可是我難以想象,如果三十公斤烈性炸藥在這里爆炸,
你如何以置身事外!”

  那女郎“哼”地一聲冷笑,突然一伸手,就在那張形狀奇特的椅子的
椅墊之下,取出了一柄巨大的手槍來。

  羅開在各种槍械上的知識,稱得上是專家中的專家,她一看到了那柄
手槍,臉上的笑容,就不禁有點僵硬。

  這种手槍并不多見,在當年,只有德國最精銳部隊中少將以上的高級
軍官,才有資格佩用,它的殺傷力极強,舉一個例子來說,如果在近距离
發射,射中一個人的頭部的話,那么結果不是中槍者的頭部出現一個大洞
,而是這個人的頭部,整個消失。

  那女郎取了手槍在手,槍口對准了羅開,現出胜利的微笑:“你應該
知道這种手槍的性能!”

  羅開點了點頭,他知道,而且,由于這种手槍的后挫力相當大,所以
握槍者除非已准備發射,不然,就要用一种特殊的姿勢──用左手緊握著
握槍的右手的手腕,以對抗強大的后挫力。而這時,這個女郎正是用這個
方法握槍的,這表示她是專家。

  那女郎的聲音更冷,笑容之中,也出現的几絲殘酷的成份,望著羅開
的那种神情,看來像是一頭貓望著它腳下的老鼠一樣。

  她冷冷地望著他:“來麻煩告托夫教授的人大多了,所以,任何假冒
身份,怀著不同目的的人,要是死在這里,都是教授的自衛,不會有任何
人來追究!”

  羅開聳了聳肩,在這种威力惊人的武器面前,還可以表現出這种輕松
神態的人,世上不會大多,他甚至連語調都是輕松的:“我明白,死在這
种槍下,當然不是很愉快。可是如果槍是握在一個美女的手中,那又當別
論。”

  羅開的話一點不起作用,因為那女郎听了,連半分欣賞的神情都沒有

,而語音更冷:“從現在起,我的每一個問題,你只能猶豫三秒鐘,或者
你可以猶豫更久,不過我的手指不會猶豫!”

  她說著,大拇指熟練地扳下了槍上的保險鈕,而她的食指,則緊扣在
槍机上,只要十分輕的一下扳動,子彈就會呼嘯而出!

  羅開仍然輕松:“我連一秒鐘也不猶豫,不過,先讓我知道你是誰,
是不是可以使我感到,每一個問題,我都必須照實回答!”

  那女郎像是沒有听到羅開的話一樣,已經發出了她第一個問題:“你
在那里知道活的机械人,已經由理論變成實踐了?”

  羅開真的連一秒鐘也沒猶豫:“我看到了一個,她腦部的裝置已經被
取走,但是我還是可以肯定,這個女孩子活著的時候,只是一個依据輸送
到她腦部的信號在活動的活的机械人!”

  那女郎又問:“這活机械人受誰的指揮?”

  羅開立時道:“我不知道,這正是我來見告托夫教授,想要查清楚的
事!”

  那女郎又揚了揚眉:“如果叫你不要查下去,你一定不答應的了?”
羅開回答得更快:“是!”

  那女郎吸了一口气:“真對不起,我沒有問題了。”

  她說著,手向后略移了一移,羅開毫無疑問地知道,她已經准備扳動
槍机了!

  在那一剎那間,羅開的心中,不知道有多少疑問,但是在這樣的情形
下,他實在無法去進一步思索,他只是陡然地道:“等一等,你手中的槍

,有一個重大的缺點,你一定也知道!”

  他的話,和他的動作。是同時開始的,當他的話講到了一半之際,他
已經以极快的動作,伸出手,把他右手的中指,塞進了槍口之中!

  槍口并不能容手指整個插進去,只是手指的第一節,塞住了槍口。

  剎那之間,那女郎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羅開卻真正輕松起來,剛
才最危險的一刻,已經過去!他甚至有點眉開眼笑:“小姐,這种槍械的
缺點就是,由于子彈射出來時的力道太大,所以,槍口如果有東西阻塞的
話,整柄手槍,就會爆炸!”

  他講到這里,戲劇化地頓了一頓,然后,毫不客气地用左手,在那女

郎飽滿的胸脯上按了一下:“那樣,在你突起的胸脯上,就會出現一個很
難看很難看的大洞,比我整個頭部消失了更難看!”

  那女郎緊抿著嘴,胸脯起伏著。羅開笑了起來:“結果,還是和三十
公斤烈性炸藥爆炸一樣!”

  那女郎的眼珠,本來是一种十分优美的淺灰色,這時,卻出現了變幻
的,不可捉摸的顏色來,顯然她心中惱怒,但又明知羅開講的是事實。

  羅開客客气气地道:“所以,何不換一种武器?其實,你本來就是最
佳武器,不必再借助什么的了!”

  羅開一面說著,一面緩緩地伸出手去,手指先在那女郎的左手手背上

輕輕掠過,這种動作,本來是情人之間最溫柔的愛撫,羅開的動作己十分
自然,但是他的心中,卻十分緊張。

  因為只要那女郎橫一下心,扳動了槍机的話,那么就是同歸于盡的場
面了!那并不是情人的輕撫,而是生死一線的搏斗!

  羅開的手指,掠過了她左手手背,又到了她右手的手背之上。

  那女朗握住了槍的雙手,本來是极其穩定的,在這時候,卻微微抖動
了一下。那一下抖動,几乎令得羅開的血液,都為之凝結!保險鈕已經按
下,輕微的手指抖動,就可以令得子彈射出來。

  那女郎也由于自己雙手不可控制的抖動而惊嚇,她雙手一松,手槍就

從她的手中,跌了下來,跌到了地上。才一落地,就是“轟”地一下,震
耳欲聾的巨響,手槍因為跌落地上的震動而走火了!

  那一下震耳欲聾的槍聲,足以令得任何人都呆上一呆,這時候,誰能
先從怔呆中恢复過來,誰就能占上風。羅開只在一呆之后,几乎在一秒鐘
之內,就恢复了過來,但是,那女郎比他恢复的更快,已經俯身去拾手槍
了,羅開雖然在恢复鎮定上慢了一點,可是他的動作,卻比那女郎有效的
多。

  那女郎俯身去拾手槍,羅開卻只是一伸腳,那女郎的手還未曾碰到手
槍之前的一剎那間,就用腳踏住了手槍!

  那女郎陡然僵住了,仍然維持著俯身拾槍的姿勢,可是一動也不動,
羅開吸了一口气,剛才轟然的槍聲,還令得耳際嗡嗡作響,他回頭看了一
下,看到身后的那張古典型的大床,有一角已整個不見了,床墊還在冒著
煙,發出難聞的焦臭味來。

  那女郎慢慢直起身來,羅開用腳把槍移近,取在手中。

  在剎那間,那女郎緊咬著下唇,一副准備慷慨就義的樣子。

  羅開向她佻皮地一笑,先把保險鈕按回去,然后,用十分禮貌的把槍
交給他人的手勢──抓住了槍管,把槍柄向著對方,伸出手去:“這玩具
比較危險,以后最好不要再玩它!”

  那女郎這時,才感到真正的怔呆,她并不伸手去接,只是盯著羅開:
“槍中還有子彈的!”

  羅開“晤”地一聲:“是,還有四顆。”那女郎揚了揚眉,口唇成了
一种動人的弧形,用神情代替了詢問,她是在惊訝如何知道手槍中子彈的
數字的。這种槍,滿膛可以裝上十二顆子彈,何以羅開一下就猜中剩下多
少子彈呢?

  羅開的神情看來很謙虛,“從重量上知道的,那只不過是憑經驗,不
算什么!”

  那女郎仍然不接槍,這表示她的倔強和風度,從一個敵對者的手上接
過武器來,那是徹底屈服了,她顯然不甘心徹底屈服!


 風流博士失蹤半年


  那女郎并不接過手槍來,微昂著頭,使她看來更是神采飛揚。她在望
了羅開片刻之后,陡然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她說出了一下
名字來,羅開嘆了一聲:“真難過,我不是那位先生,不過不要緊,這并
不傷害到我的自尊心。他不會像我那樣輕桃,我也沒有輕佻到像浪子。”
那女郎深深吸了一口气:“是,你比那位先生更危險,你是亞洲之鷹!”
羅開道:“多謝你終于猜到了我是誰!你知道,站在那里,自己以為還算
是小有名气,讓人家來猜自己是誰,可是人家卻猜來猜去猜不到,那是十
分尷尬的事!”

  那女郎笑了起來,這時,她的笑容,看來非但可親,而且嬌美,就像
是一座融化了的冰山一樣。羅開放下了手槍,又迅速伸手,在那女郎的鼻
尖上點了一下:“我就一下可以猜中你是誰!歐洲首席情報人員,北大西
洋公約組織的首席安全官,你一踏迸房間,就說出你的代號:烈性炸藥!
我到半分鐘之前才知道你是誰,真是太笨了!”

  那女郎有點委曲:“這外號,對一個女性來說,實在不是很動听!”
羅開由衷地道:“尤其是你這樣的美女!”

  他說著,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之上,她略為動了一下,井沒有移開她的
手,可是當羅開想再進一步行動的時候,她卻閃開了身子。

  她眨著眼,神情佻皮:“女特務最容易和男人上床,那只是電影和小
說中的情節,我們應該來討論一些對切身有關的事!”

  羅開嘆了一聲:“多可惜,電影和小說,總是和現實生活脫節的。”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他已經轉了不知多少念頭。烈性炸藥(他也覺得這個
名字不好听。)是一個在歐洲情報机构中十分重要的人物,她可以運用她
的影響力,給自己极大的幫助。

  譬如說,有她的幫助,把一吨核原料運出法國去,就會容易得多了。
羅開考慮下來的結果是:要和她合作!而要和這樣的一個人合作,首先,
就要是真心誠意的合作,毫無保留地合作!

  所以,他對于對方的提議,立時表示同意:“對,討論一下我們切身
的問題!”

  在他說了這句話之后。略頓了一頓,然后,兩個人几乎同時說:“我
先說我的──”兩個人都只講了半句,又一起停了下來,互望著,發出會
心的微笑。烈性炸藥也這樣說,那表示她的心意和羅開是一樣的:要和亞
洲之鷹合作,必需是真心誠意的合作,毫無保留的,坦誠的合作!

  在這一笑之后,兩人之間的隔膜完全消除,羅開在一張沙發上十分舒
服地坐了下來,道:“好,女士第一,你先說,黛娜。”

  他稱呼的是“烈性炸藥”這個字的首兩個音節,那樣子,听來像是一
個女性的名字。那女郎側著頭,姿態嫵媚:“嗯,第一次有人這樣叫我。
”

  她來到了羅開的對面,也坐了下來,想了一會儿,才道:“這間密室
,本來就是告托夫教授的。告托夫教授有他生活的另一面,他是一個人類
歷史上少數的杰出的科學家之一,同時,他也是一個十分好色的男人。”
羅開睜大了眼睛望著黛娜,發出了一下十分低的呻吟聲來。

  黛娜有點嬌嘻:“我早已告訴過你,電影和小說中的情節,是不能相
信的。”

  羅開咕噥了一句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見的話:“我怕你是他的情婦。”
黛娜像是知道羅開在咕噥什么一樣,咳意更甚,也使她看來更動人,她避
開了羅開的眼光:“由于教授的許多构想,許多發明,都可以在軍事上,
情報工作上提供重大的幫助或破坏,所以西方世界的情報工作者,一直在
盡力保護他,敵對陣營自然也千方百計地想爭取他,為了告托夫教授所展
開的幕后斗爭,可以說上一年。”

  羅開“嗯”地一聲:“我也听到過一些。”

  黛娜又道:“由于教授對女色有特殊的,异乎尋常的喜愛,他曾說過
,要是晚上沒有一個女人睡在他的身邊,他就會產生恐懼和睡不著!”

  羅開縱聲笑了起來:“他一定是個從小沒有母愛的人。”

  黛娜沉聲說:“資料也証明,他是一個性能力十分強大的人,這一點
,成了他致命的弱點,已經有過十次以上的記錄,証明他用他的發明或构
想,去換取一個女人的一夕歡娛。”

  羅開又哺哺地道:“風流博士!那和你在這里,有什么關系?”

  黛娜咬了咬下唇:“我是在他失蹤了之后才來的!”

  羅開一听,整個人直跳了起來:“什么?告托夫失蹤了?”

  黛娜忙道:“應該說,我是在他那次失蹤事件之后才來的。”

  羅開有點不明白地望著她,黛娜吸了一口气:“一年多一點之前,告
托夫教授忽然失蹤了。西方的情報机關很是緊張,曾經動員了大量的人力
,想把他找出來,結果失敗了。”

  羅開皺著眉,“奇怪,那我應該有點生意上門才是,找尋失蹤者是我
的看家本領之一!”

  黛娜瞪了他一眼:“有人提議過請你協助,但是無法和你接触,曾有
消息說你在中東,但一樣找不到你。”

  羅開“啊”地一聲,神情變得十分苦澀,是的,一年多前,他是在中
東,他曾想偷進伊朗的王宮去,但結果沒有任何行動,組織就是在那時候
把他“吸收”進去的,而在接下來的時間中,他自顧不暇,東躲西藏,狼
狽不堪,就算有“生意”上門,他也不會接納!

  羅開揮了揮手:“后來呢?”

  黛娜停了片刻:“半年之后,告托夫教授被人發現在比利時首都布魯
塞爾的酒吧,他在那家只有水手才去的低級酒吧中,因為和人爭女人而大
打出手。”

  羅開悶哼一聲:“那女人一定是絕色美女了?”

  黛娜冷冷地道:“或許是,不過那時,她已經五十多歲了,是一個潦
倒不堪的老妓女。”

  羅開睜大了眼睛:“那是為了什么?為了人類偉大的同情心?”

  黛娜并不欣賞羅開的幽默:“不是,是因為那時,他已完全喪失了記
憶,爭女人,只是他的潛意識之中,還維持著對女性的特殊需要的一种自
然行動。”

  羅開揚起了手,示意黛娜暫時停一下:“你是說,告托夫在失蹤了半
年之后,再出現時,已經喪失了記憶?”

  黛娜緩緩點著頭:“他完全不知道他自己是誰,也自然無法知道他在
過去半年之中,做過些什么。當他的身份被証實,他就在西方情報机构的
照顧之下,用盡了一切方法,醫療人員的結論是,他的失憶,可能是由于
某种藥物刺激,或者不是藥物,是物理上的刺激,總之他是被人弄失憶的
。”

  羅開駭然:“一直沒有公布?”

  黛娜搖頭:“沒有公布,原因是經過填密的調查,甚至犧牲了兩個重
要的雙重問諜,証明告托夫教授事件,并不夫蘇聯特工的事,不關任何國
家的事。”

  羅開不由自主,心跳加劇,口唇動了几下,但是沒有發出聲音來。

  在一剎那間,他心中想到的是:組織!那個控制了他和寶娥的組織,
那個神秘得几乎無影無蹤,但是無處不在的組織!

  羅開的神情凝重,也影響了黛娜,她道:“用盡了方法,也無法知道
告托夫教授在那半年之中做過什么,被什么人所利用,又被什么人弄成了
失憶,他的利用价值可能已被榨光,一直到現在,他仍然在照顧之下,不
過已經完全不再是一個杰出的科學家。我奉命在他住所,拒絕所有想來見
他的人!”

  羅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對于利用了告托夫教授的是何方神圣,一
點概念也沒有?”

  黛娜的精神有點懊喪,要在她這樣堅強,傲慢的人身上出現這樣的神
情來,可絕不簡單,那表示她心中感到了徹底的失敗,她道:“是,一點
概念也沒有。”

  羅開嘆了一聲:“別難過,一年多之前,就在告托夫教授失蹤的那時
候開始,有一個直到如今為止,我還對之一點概念都沒有的組織……”

  接下來,羅開就把這一年多來的遭遇,簡單扼要,而又絕不保留他講
了出來。

  黛娜听得十分用心,不像羅開那樣,時時打岔。等到羅開講完,她才
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話,但是像你這樣的人,不可能一直被人知道你
的行動的!”

  羅開的神情异常苦澀:“我完全同意,可是事實是,我一直在組織的
陰影的籠罩之下,我甚至曾怀疑,組織的主持者不是人,是神,是鬼!”
黛娜自然而然,來到了羅開的身邊,神情也有點駭然,她十分小心地問:
“你的意思是:組織是由外星人在控制著?”

  羅開也自然而然地輕摟著她的腰,搖頭:“我不這樣想,可是那實在
是神通廣大得匪夷所思的組織,我相信,令告托夫失憶的,就是這個組織
,因為組織正大量利用著活的机械人,只有告托夫可以做到這一點。”

  黛娜微側著頭,沉思著,她這時的姿態,十分誘人,羅開忍不住在她
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出乎羅開的意料之外,她竟然也回吻了羅開一
下!
等待情欲的爆炸


  羅開趁机把她摟得更緊,道:“告托夫教授既然好色如命,這間密室
中一定有許多有趣的裝置!”

  黛娜拉開了羅開的雙手,抱歉地一笑:“對不起,我對這些沒有興趣
,不過我可以保証,在事情得到解決之后,當我心中再也沒有牽挂,可以
盡量放松來享受性愛之際,你會是我的第一選擇!”

  她說得那么坦率,倒令得羅開多少有點尷尬,他只好自嘲地道,“為
了你這樣的獎品,值得去盡一切努力!”

  黛娜笑了起來:“別亂恭維,或許我在床上,一樣是冰冷的!”

  羅開笑了一下:“天下沒有性冷感的女人,但卻有性無能的男人!”
他頓了一頓,又道:“同樣的,天下沒有性無能的男人,只有性冷感的女
人!”

  黛娜搖著頭:“別浪費時間了,第一步要做的是──”羅開立時接了
上去:“你可以利用整個西方情報机构的力量,去調查‘活机械人’是從
什么地方制造出來的。第二步,讓我去見見告托夫!”

  黛娜用疑惑的眼光望定了羅開,她的神情在告訴羅開,去見告托夫教
授,不會有用,因為西方情報机构已經用盡了一切方法!

  羅開沉聲道,“我出生在亞洲最神秘的地區,從小就在一种十分神秘
的气氛之中長大,有許多現代人類科學不能解釋的事,都可以用神秘的方
法做得到!”

  黛娜不由自主,縮了縮身子,“嗯,例如──”羅開道:“例如一种
特殊的催眠術,甚至可以使被催眠的人,記憶起他前生的种种事情來!”
黛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羅開揚起手來:“要不要我先在你身上試試?”
黛娜忙避開了羅開的目光,聲音也變得尖銳:“不要!不要!”

  羅開呵呵笑了起來:“怕你心中的秘密,在我的催眠之中吐露出來?
”

  黛娜咬著下唇,她的那种神情,看了不免有點令羅開心蕩,他喃喃地
道:“但愿我猜的到你心中的秘密,是事實,你的秘密是──”羅開說到
這里,黛娜的臉頰,突然紅了起來,她忙于掩飾自己,把雙手放在頰上,
站了起來,道:“那我不能決定,要去請示一下!”

  羅開作了一個“請便”的手勢,他卻一直用熱烈的眼光,注視著黛娜
,在黛娜而言,羅開那种熾熱的眼光,像是正把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
撕裂,甚至于把她的身子也撕開了一樣。那令得她心慌意亂,在打開暗門
之際,甚至弄錯了一個步驟。

  羅開卻依然用他的目光在黛娜的身上肆虐。黛娜像是逃一樣的离開密
室,進了書房。

  羅開知道自己所料的不錯,黛娜心中的秘密,正是這個出色的情報人
員,心中已對自己動了情,雖然她盡量在抑制著自己,但總會有爆發的一
天。

  羅開一點也不心急,當然他會不斷地挑逗她,他可以等,他知道一個
女人在情欲上抑制得越是長久,爆發起來,也就更加熱烈,可以把她自己
,把她所愛的男人,一起熔化在她的熱情里!

  在衣服的掩飾下,黛娜的嗣体,看來已經是那么誘人,如果她……羅
開想到這里,也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就在這時,黛娜已經出現在暗
門前:“上頭批准了,現在就去?”

  羅開一躍而起:“當然!”

  他是輕摟著黛娜的纖腰,像是情侶一樣地走出告托夫教授的住宅,黛
娜有好几次,想要掙脫羅開的手臂,但終于低嘆了一聲,任由羅開輕摟著
。

  他們一起上了羅開的車子,在駛上了公路之后,車速加快,兩個人忽
然都不說話,公路直而看來像是沒有盡頭一樣,兩小時之后,才在黛娜的
指點下,轉進了一條小路,彩色繽紛,看得人心曠神治。羅開向身邊的黛
娜望了一眼:“据我知道,這條路是通向一個軍事基地去的!”

  黛娜揚了揚眉:“你知道的事真不少!”

  羅開陡然停下了車:“這是普通常識,就像你作為一個女人,應該知
道現在至少應該讓我吻你一下一樣!”

  黛娜的神情,看來冰冷地:“我不知道,也勸你不要這樣想!”

  羅開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又陡然踩下油門,車子像箭一樣射向
前方。

  車子又向前駛出了不久,就看到連綿的、有刺的鐵絲网,和隔不多久
就有的告示牌:“軍事基地,未經批准,不准擅入。”

  然后,就是一個接一個的崗哨,在每一個崗哨之前,黛娜都出示她的
証件,順利通過。最后,是一扇相當巨大的閘門,在閘門前等了約莫一分
鐘,才能繼續駛向前去。

  然后,在一幢看一相當普通的建筑物前下了車,黛娜回到了她的工作
地方,女性嫵媚更是一絲不存,在這里,她只是一個高級情報人員,那是
她的全部生命。這一點,在羅開又試圖去輕攬他的細腰,被她一下子把手
推開去的動作上,得到了証明。

  進了建筑物之后,羅開被帶到一間小房間中等著,足足等了半小時之
久。

  羅開在那半小時之間,除了點燃三支煙,吸著之外,几乎沒有任何動
作。他知道自己現在處身在西方情報机构在柏林的中心之內,在這种地方
,他的任何行動,都接受監視,甚至說不定有什么特殊的儀器,這時正在
記錄著他的心跳率和呼吸量!

  羅開的心情有點緊張,看來已經有一點頭緒了,只要能從告托夫教授
的口中,探出他失蹤之后去過何處,為什么人做過事,那么,就是探出“
組織”秘密的開始了。

  半小時之后,黛娜才走進來:“對不起,叫你久等了,由于事情十分
嚴重,所以上頭的意見有點分歧,現在已經同意你去見教授。”

  羅開由衷地道:“多謝你的努力和堅持!”

  黛娜望了羅開一下,眼波之中,也流露著感謝,她的确曾竭力保証和
堅持,才能使羅開達到見告托夫教授的目的,她作了一個手勢,帶著羅開
走出了房間,來到了升降机前,進了升降机之后,升降机不是向上升,而
是一直向下沉去。

  羅開笑著:“這里,只怕一師人也攻不進來?”

  黛娜點頭:“設想是這樣,實際上是不是如此,還不知道!”

  升降机停下,一條走廊,走廊的兩旁,全是電眼,黛娜和羅開兩人,
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來到了一扇門前,黛娜向電眼出示了一份証件之后
,門就自動打開,一個中年人在門內,向黛娜行了一個軍禮。

  門內是一個守衛室,在守衛室后,另外有一條走廊,那中年人帶著他
們到了另一扇門前,打開門,里面是一間相當舒服的房間,羅開一眼就看
到了告托夫教授,這個人類文明史上罕有的科學家,這時正津津有味地在
徹積著一只飛机的模型,神情和動作,就像是沉醉在這种模型游戲的少年
一樣!

  那中年人道:“教授,有人來看你了!”他說了一句之后,就退了出
去。在砌積模型的告托夫教授轉過身來,先向黛娜笑了一下,他認識她,
可是不認識羅開,他現出疑惑的神色來:“我們以前見過?”

  羅開道:“沒有!”

  告托夫嘆了一聲:“他們告訴我,我完全忘記了自己的過去!”

  羅開道:“是,我來看你的目的,就是企圖來回复你的記憶,你一定
可以想得起來的,事情多么簡單,那天你見到了一個出色的美女,這個女
郎是那么美麗動人──”羅開一面說著,一面雙手已經揚了起來,在告托
夫的眼前,做著一种十分古怪的手勢,當他在做那种手勢之際,他十只手
指看來像是完全沒有骨頭一樣,動作輕柔和令人迷惑,就像是十只小蛇在
蠕動,他的聲音低沉而富于吸引力,告托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羅
開的手指動作上,而几乎是才一望向羅開的手指,他的目光,就變得有點
呆滯。

  羅開這時施展的催眠術,是所有心靈控制術上最高深和艱難的一种,
是西藏黃教喇嘛的不傳之秘,脫胎自黃教密宗的“大手印”功夫。

  催眠術,是一种意志的競賽,施術者以自己的意志,令得被施術者在
不知不覺中,受了控制,而意志,是人類腦部活動所產生出來的結果。

  這樣解釋法,听來像是很复雜,簡單一點說:就是一個人的思想,去
控制另一個人的思想。當然,在控制的過程之中,還要有若干的動作相配
合,但即使對催眠術有如此精湛造詣的羅開,也認為那些動作,只是配合
,轉移對方的注意力之用,真正的作用起于心理攻勢,要對方一上來,就
在心理上投降,覺得自己對施術者無可抗拒!

  所以,羅開一上來就講了那几句話。事實上,他對告托夫當日失蹤的
經過,一無所知。當日的經過如何,根本沒有人知道,要令一個好色的男
人失蹤的最好辦法,當然是用一個動人的美女去引誘他!

  黛娜完全可以知道羅開的用意,她后退了几步,不敢看羅開怪异地在
蠕動的手指,但是她卻不可克制地想著,這樣動著的手指,如果是在自己
身上移動,那不知是怎樣的一种感覺,一想到這里,她不禁雙頰又發起熱
來。而羅開還在重复著那兩句話。

 催眠中發生的意外


  在羅開把同樣的話,重复了六七遍后,一直正呆呆地望著羅開的告托
夫教授,身于突然震動了一下,現出了一股异樣的神情未,那种神情,百
分之一百,是一個好色之徒看到了美女之后,垂涎欲滴的饞相。

  同時,在他的口中,也吐出一句听來含糊不清的話:“真的,這樣動
人的美女……”

  在一旁的黛娜,一听得教授這樣說,震動了一下:羅開可能成功!可
能自告托夫的口中,套出秘密來:在上級前,她雖然堅持讓羅開來試一試
,但是她對羅開是不是能成功,卻一點也沒有信心,因為在這以前,他們
已試過了世上許多一流的催眠家,都無功而返!

  黛娜又不由自主,咬了咬下唇,這個被稱為亞洲之鷹的神秘人物,有
著那么烏黑的頭發和眼珠的亞洲人,難道真要成為自己第一個男人?

  黛娜知道,像她那樣性格的女人,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她
不愿意被男人征服,所以她一直到現在還沒有男人,這對西方女郎來說,
几乎是奇跡,可是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堤防,已在崩潰!

  她轉過頭向羅開望去,看到羅開正盯著教授,手指的活動已經慢了些
,他的眼中,迸射著一种异樣的光采,黛娜并不是直接接触到羅開的目光
,可是她也不禁心頭怦怦亂跳了起來。黛娜這時,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
受到了羅開意志力的控制,那并不是羅開故意如此的,他正在集中精神對
付告托夫教授,他的個人意志力,發揮到了极點,在這樣的情形下,黛娜
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再加上黛娜雖然盡力在維持她女性的矜持,但是
實際上,她內心深處,對羅開已經意亂情迷,若是她根本沒有這种意念,
也不會有如今這樣的情形發生,一切全是由她自己的意念來決定的,所謂
“魔由心生”,黛娜這時的情形,是最好的解釋。

  羅開并沒有注意黛娜,他听到了告托夫喃喃說話,更是集中精神,繼
續用他低沉的聲音道:“是啊,那樣動人的女郎,一定要得到她!”

  告托夫目光呆滯,連他口唇的動作,看來也像是机械化的:“是,為
了得到她,什么都值得!”

  黛娜在一邊低聲道:“什么?”

  她一面說著,一面向著羅開,走了過去。她說話的聲音十分低,動作
也很緩慢,就像是在夢游一樣,羅開仍然未曾注意。

  羅開沉聲:“你是世界著名的科學家,可以憑你的身份,得到任何美
女,你付得起代价?”

  告托夫道:“是,我付得起,美人儿,活的机械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像你這樣的美人儿,為什么會對這种事有興趣?”

  羅開深深吸了一口气,告托夫已經完全進入了被催眠的狀態了!他剛
才講的話,一定是曾在若干時日之前,向一個引誘她的美女講過的!

  羅開的精神更集中,小心地道:“那不是你的問題,你的問題是,你
能不能把你的理論,變成事實!”

  羅開這時,必須十分小心,去猜度當時,那個女人所說的話。當然,
不可能每一個字都相同,但至少要意思吻合。因為就算告托夫的記憶未曾
喪失,他也不可能記得每一個字,但是在喚醒記憶的過程之中,如果這時
羅開所說的話,和當時那女人所說的完全不同的話,告托夫的思緒就會紊
亂,而結果仍是什么也不記得。

  告托夫的聲音含混低濁:“當然可以,美人儿,當然可以……那要看
我會受到什么樣的鼓勵!”

  羅開更小心:“我,我就是獎勵!”

  告托夫的身子陡然震動了一下,可以推測,他在當時,一定有一個大
幅度的動作。

  羅開慶幸到如今為止,還沒有出什么錯,成功大有希望,可是就在這
時,他忽然感到身邊,有一個灼熱的身子,靠了過來。

  羅開陡地一怔,這時,他是絕不能分神的,可是向他偎依過來的身体
,就像一團正在燃燒著的火焰一樣,可是又那么柔軟,那樣令人心蕩,羅
開不但震動了一下,而且自然而然,轉過頭去。

  當他一轉過頭去之后,他就再也難以把頭轉回來了!

  緊偎著他的是黛娜,黛娜的雙頰,紅的像火一樣,眼波流轉,線條优
美而丰滿,潤濕的唇半張著,那么嬌俏的臉龐,正在向他望過來。

  而且她上衣的鈕扣,也解開了兩顆,雪白丰腴的胸脯,正若隱若現,
自她熾熱的身体和急速的气息之中,散發出一股醉人的体香來。

  羅開絕對無法對付這樣誘惑,他心中很明白,為了在告托夫的口手套
出秘密來,他應該做的是一下子把黛娜推開去,或是一拳把她打昏過去。
但是羅開并不是意志力那么強的人,他是人,有著人性的缺點,這樣的誘
惑,正是人性弱點之最,所以他非但沒有把她推開,反倒一下子把她緊摟
住,黛娜發出了一下蕩人心魄的呻吟聲,身于柔軟地倒向他的怀中,四片
熾熱的唇,也立時交接在一起。

  當羅開含著黛娜度過來,帶著香津的柔滑小舌之際,他的神智略為清
醒了些,他抬眼向告托夫教授看去。

  在這時候,他心中已經以為自己是失敗了。他剛才一上來就施術,取
得了成功,在一次失敗之后,第二次再來施術,失敗的可能就极大。

  羅開在這樣想的時候,心情卻一點也不懊喪,因為在告托夫的口中套
出秘密來,固然重要,但是能緊擁著黛娜熱吻,又何嘗不重要?

  可是,當羅開向告托夫望去之際,他卻陡然呆住了,他看到告托夫的
目光,盯著他和黛娜,現出了如痴如醉的神情來。

  他的這种神情,一望便知他仍然在极度的被催眠的狀態之中,而羅開
已經由于黛娜的干扰而停止施術了,何以還會有這种情形出現呢?

  羅開在開始的一剎間,真是不明白,他一面想,一面自然而然,把手
自黛娜的衣領之中,伸了進去。當了触摸到了滑膩飽滿的乳房之際,他不
由自主,在喉間發出了一下聲響來。

  隨著他發出那下聲響,在告托夫教授的喉際,也發出了一下听來相同
的聲響!

  羅開陡然明白了!

  他明白,眼前,他和黛娜的親熱情形,看在告托夫的眼里,起著更深
的催眠作用!這自然是一种巧合,因為告托夫正在回憶他受一個美女引誘
的情形,那么,眼前的情景就更能触發他的回憶!

  那也就是說,他和黛娜越是親熱,告托夫的反應,就越是投入,受催
眠的程度也越深!羅開當然不是習慣在另一個人的面前和女人親熱的,但
這時,卻不由得他作主了。

  第一,黛娜的熱情已不可遏制,她受了催眠術的波及,這時若是拒絕
她,她的腦部組織會受到嚴重的損傷。第二,他必須在告托夫的口中套出
秘密來,而如今正是最好的時机!

  羅開略抬了抬頭,剛才的熱吻,使他有點喘不過气來,他道:“值得
的,是不是?”

  告托夫道:“值得,我可以為你制造一個活机械人,以后,你們可以
照我的辦法去做!”

  羅開的頸被黛娜的手臂纏住,他的雙手在她身上恣意地撫摸著。

  黛挪身子扭動,在她的扭動中,她身上的衣服,漸漸減小,把她美麗
動人的嗣体,逐步暴露無遺出來,羅開一面愛撫著她晶瑩柔滑的肌膚,一
面不住在問,而告托夫也有問和答,以下就是他們的問答:問:“你真的
制造了一個活的机械人?”

  答:“是的,那是一個動人的少女,手術极成功,我的理論第一次得
到了實踐,那真令人興奮,我克服了科學界認為不可能的困難,找出了人
類大腦皮層細胞活動的規律,使大腦皮層的細胞,接受外來信號的刺激,
轉化為大腦中產生的命令!”

  問:“那樣的情形下,經過手術的人,一切行動,就接受外來的指揮
了?”

  答,“是,在這個人本身而言,和普通人的行動接受大腦指揮的情形
一樣!”

  問:“你是為什么人制造的?”

  答:“為我,為我自己,可以得到那美人!”

  問:“你詳細記憶一下,那美人是受誰指使的,你在什么地方進行手
術?”

  答:“我不理會那么多,手術室,十分……怪异的手術室!”

  問:“在哪里?”

  答:“在……不知道……真怪……好像沒有什么人……哦……最后,
我看到了……閃動,全是閃亮的燈,轉動的圓盤……無數按鈕……無數…
…”

  當告托夫說到這里時,他三把兩把,將已并砌成的飛机模型拆了開來
,利用那些細而長的木條,在木桌上排列起來。

  羅開想去看他排列些什么出來,他一定是要把他腦中的印象排列出來
,羅開想給他一支筆,一張紙,好讓他把腦中的印象畫出來。

  可是這時,黛娜發出蝕人心魄的嬌吟聲,緊擁著羅開。

  把羅開拉得和她,一起滾跌在地上,而接下來發生的事,使得羅開完
全沉浸在一种原始的瘋狂之中,什么也顧不得了。

  當風暴終歸于寂靜之時,羅開抬頭向坐在桌旁的告托夫看去,看到他
神情茫然,坐在桌邊,一動也不動,在桌上,他的面前,大小形狀不同的
木條和木片,并砌成了一個看來十分古怪的圖形,看起來是一個不規則的
形狀,多角形,不知道他想要表現的是什么,羅開問了几句,告托夫一點
反應也沒有。

@致命的襲擊


  羅開再向黛娜望去,黛娜已開始沉睡,胸脯起伏著,看起來那么美麗
動人,嘴角帶著甜蜜滿足的微笑,羅開心中暗嘆了一聲,他知道,黛娜對
剛才所發生的事,在她醒過來之后,是絕不會記得的。

  剛才的一切經過,對黛娜來說,甚至不如一場夢,夢多少還有點記憶
,但黛娜絕不會記得曾發生過什么事。

  在一剎那間,羅開考慮,是不是讓黛娜自然醒來,她看到了自己的情
形,至少可以向她說剛才發生了什么事,但是羅開立時否定了自己這個想
法,他小心地替黛娜穿好了衣服,扶她到沙發上坐下,看起來,就像是什
么事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當然,黛娜在醒來之后,會發現自然身体上,有若干變化,但是她決
不會想起發生了什么事,羅開決定這樣做,是因為他剛才,做了一件十分
不道德的事。

  羅開并不是什么道德君子,但是剛才黛娜是在受到催眠的波及之下,
潛意識中的情意發作了出來,才和他親熱的,當然那是她的自愿,但是這
种情形,絕不值得像羅開這樣的男人想到那是榮耀!他知道自己和黛娜,
一定還會有第二次,在完全正常的情形下的第二次,就讓黛娜把第二次當
作是第一次好了。他又望了黛娜片刻,才在她的面前,響亮地拍了一下手
,黛娜立時睜開了眼來。羅開道:“他已回答了我不少問題,看看他排列
出來的圖形,企圖表現什么!”

  黛娜站了起來,臉上略現疑惑之色,側頭想了一想,可是她顯然想不
起什么來,她和羅開一起來到了桌前,告托夫仍然呆若木雞地坐著。在他
的面前,是那個看來不規則的圖形,看來,告托夫原來是想把它排列成立
体形狀的,但是卻未能做得到,所以圖形看起來有點雜亂。黛娜和羅開看
了一會儿,移去了几根顯然不起作用的木枝,那樣做了之后,就可以清楚
地看到告托夫排列出來的是一個五角形,由于他是隨便使用了長短不同的
木枝排出來的,所以五角形不規則,并不是等邊五角形。

  黛娜吸了一口气:“這個五角形,代表什么?”

  羅開盯著告托夫,可是告托夫仍然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又在告托夫的
面前,舞動他的手指,告托夫忽然笑了起來:“你在干什么?”

  羅開有點狼狽,他知道在一次催眠成功之后,第二次未必再靈,這時
,他的催眠術,顯然對告托夫已不再發生作用了。他指著桌上的五角形,
問:“這是什么意思?”

  告托夫神情惆然:“不知道!”

  他在這樣說了之后,忽然叫了起來:“啊呀,我的飛机模型!誰破坏
了我的飛机模型?”

  羅開和黛娜互望了一眼,黛娜嘆了一聲:“我立刻叫人給你送新的來
!”

  告托夫教授望著桌上散亂的木枝,一副惋惜不已的樣子,羅開也不由
自主嘆了一聲,和黛娜一起离去。黛娜又現出一絲疑惑的神情,望向羅開
:“剛才,我曾經做了些什么?”

  羅開搖頭:“沒有什么!”

  黛娜欲言又止,她的确感到自己是有點不同。但是她卻全然記不起什
么事曾發生過。

  他們到了另一間房間之中,羅開把告托夫在受了催眠之后所說的話,
告訴了黛娜,那不算是什么收獲,只是肯定了告托夫教授的理論,已經化
為實踐而已,他是被什么人利用的,仍然一點頭緒也沒有。

  羅開道:“只有一點,十分重要,他說他曾見過許多閃亮的燈,轉動
的圓盤,這是一种什么環境?”

  黛娜想了一想:“像是一座大型電腦。”

  羅開點頭:“我也認為是,那個組織,擁有大型電腦,這一點已不必
怀疑了,大型電腦的制造,不是什么小厂家可以造得出來的,世界上也不
會大多,每一座都有記錄可以追尋。”

  黛娜道:“是,那并不難查,立刻可以開始。”

  羅開伸出手來:“保持聯絡!”

  黛娜卻并不和他握手:“我以為我們的合作,你會實際參加我們的工
作!”

  羅開抱歉地笑著:“我一個人行動慣了,不可能受任何約束,但是我
保証會盡力提供一切,因為最多在半年之后,我需要你的幫助。”

  黛娜皺著眉,羅開的神情有點不好意思:“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把一
吨核原料從歐洲運出去……”

  黛娜叫了起來:“你瘋了,這是不可能的事!”

  羅開嘆了一聲:“我也認為不可能,但是卻非做不可,做不成,我就
是一頭死鷹,不是活鷹。”

  黛娜用疑惑的眼光望著他,心中在想,這個神秘的冒險人物,即使在
她的情報生涯中,也是罕見的!把一吨核原料運出歐洲去,這种事,怎么
想得出來!

  羅開的神情更是無可奈何:“不是我自己要做這种事,是組織要我完
成的任務!”

  黛娜也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羅開這樣的人,都擺脫不了那個組
織陰影!而她又确切知道,西方國家的各級情報机构,對這樣組織一無所
知,這實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一時之間,兩人都感到心頭沉重,沉默了好一會,羅開方道:“我要
走了,很高興認識你。”

  黛娜沒有說什么,和他一起离開了那房間,他們才走出房門,就听到
擴音器在叫著黛娜的名字:有急事,請立即和第三組負責人聯絡。

  羅開攤了攤手:“我自己可以离去?”

  黛娜道:“可以,我通知守衛讓你走!”

  他們在走廊的一端分了手,一個年輕的軍官,陪著羅開离開建筑物,
看著他上了車,通過了几度崗哨,才駛上了公路。

  雖然會見告托夫的結果并不理想,但是他也很慶幸認識了黛娜,以國
家力量在運行的情報机构,做起調查工作來,自然比個人進行方便得多了
!

  事情和一座大型電腦有關,希望黛娜的調查工作,很快就有結果。

  車子在公路上駛得十分快,羅開一面駕著車,一面不斷地思索著。可
是沒有多久,他就停止了思索,因為在后照鏡中,他看到有一輛摩托車,
正以极高的速度,在他后面追上來!

  當他發現這一點之際,他的車速是一百四十公里,不到一分鐘,羅開
就可以肯定,那輛摩托車是在追赶他,羅開把車速提高到兩百公里。

  摩托車的車速,雖然可以超越每小時兩百公里,可是那樣的高速,要
求駕車者有高度的技術,要不然就是把他自己的生命在當游戲。

  但是,追上來的摩托車的駕駛人,顯然十分愿意玩這种游戲,車速非
但相應增加,而且,還漸漸接近了羅開的車子!

  雙方都是高速前進,從后照鏡中看出去,摩托車的駕駛人戴著頭盔,
看不清他的臉孔。羅開十分不高興被人這樣追赶,他再把速度提高一些,
但是摩托車還是越追越近,羅開在陡然之間,放松油門,踩下了剎車!

  那個動作,使得他的車子,在路面上急速地打著轉。羅開這樣做,有
兩個目的,他可以有机會利用自己打轉的車子去撞摩托車,汽車和摩托車
相撞,吃虧的永遠是摩托車。

  而且,他不愿意被對方追上,宁愿自己停下來等對方!

  他的車子打著轉,摩托車并沒有撞上來,以難度极高的一個急轉彎,
避了過去,仍然疾沖向前,接著,在沖出了三百公尺左右之后,陡然停下
,立即轉了個方向,又迎著他疾駛而來,來到了車前,停下,駕車人一定
是十分憤怒,因為摩托車才一停下,他就把車子推倒在地上,大踏步向前
走來。

  羅開打開車門,跨出了車外,他的雙手已握成了拳,他好久沒有打架
了,看對方的來勢,完全是准備打架,那令得他有一种异樣的興奮。

  可是,羅開握著的拳,卻沒有揮出去的机會,那人來到了离他不遠的
時候,已經脫下了頭盔來,摩托車的駕駛人,竟然是黛娜。

  黛娜滿臉怒容,直來到了羅開的身前,羅開忙問:“是什么──”羅
開的話還沒有講完,黛娜已發出了一下憤怒之极的吼叫聲,同時揮動著頭
盔,向羅開的臉上打來!

  黛娜的動作是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但即使是突如其來的襲擊,羅開還
是可以避得開去的。在最初的十分之一秒內,他的确是想避開去的,但是
他立即又想到,黛娜發怒,一定有道理的,是不是該讓她打一下呢?

  這一猶豫,他已經沒有机會再躲避了,頭盔重重地打在他的臉頰之上
,令得他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怪叫聲來。

  可是黛娜的襲擊,并不就此停止,羅開在捱了一下重擊,還沒有定過
神來之際,左足已經被勾住,緊接著,腰際又捱了一下重擊。

  那兩下,令得他在又發出了一下呼叫聲的同時,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上。而黛娜的動作是如此之快,羅開才一倒地,黛娜的腳,已經踏到他的
臉上!

  亞洲之鷹的臉,被一只皮靴重重踏著,這簡直是莫大的侮辱,羅開身
子想挺躍起來,可是他的咽喉,立時被冰涼的金屬抵住了。

  同是,他也听到了黛娜憤怒之极的聲音:“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是
什么槍械!”

  羅開已經看到那是什么槍械的,所以他一動也不敢動。


不能控制的震動


  這時,羅開處境之狼狽,可以說是他一生之中最了!他仰躺著,盛怒
的黛娜居高臨下,皮靴毫不留情地踏在他的臉上,她的手中是一柄雙筒點
四五口徑的來福槍,槍口正緊抵在他的咽喉之上!

  給這樣的槍口抵在咽喉上上,那自然是令人吃惊的事,可是更令得羅
開吃惊的是黛娜這時候的神情。他再也想不到一個人,可以把這樣深刻的
怒意顯示在臉上,黛娜的臉,那么美麗的臉上,充滿了無可形容的怒意,
這种怒意,己令得她看起未不像是人,像是复仇的女神。

  換了別人,或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羅開是羅開,他立即知道
發生了什么事,他知道,黛娜已經知道發生過什么事!

  剎那之間,他變得十分平靜,他甚至連气息也未曾比平時急促,只是
閉上了眼睛,心中想到了一點:想不到我會死在這樣的情形之下!

  他雙眼才一閉上,黛娜已經發出了憤怒的吼叫聲:“睜開你的狗眼來
!”

  羅開拒絕地搖了搖頭:“不必了,睜開眼,也看不到我臨死的情形!
”

  黛娜的聲音在劇烈發著抖:“狗种,你不怕死?”

  羅開低嘆了一聲:“人沒有不怕死的,但當他覺得死得很值得之際,
也就沒有什么可怕的了!”

  羅開听到黛娜發出了一下尖銳刺耳的尖叫聲,接著,是一下惊天動地
的槍聲!

  在一剎那間,羅開只想到了一點,她終于開槍了,我終于死了!那是

一种极其奇妙的感覺,雖然羅開的冒險生涯之中,有著各种各樣的經歷,
但是死亡的感覺,卻還是第一次。

  可是,他立即又感到,自己剛才的感覺,并不能說是种死亡的感覺,
至多只是接近死亡的感覺而已,因而他立時感到左頰上一陣刺痛,還有涼
浸浸的液体在滲出來,那一定是他的血。可是他卻知道自己還活著,至少
,自己的頭部還在,而這樣的來福槍一槍轟擊之下,是應該可以把他的頭
弄成碎片的。

  羅開定了定神,睜開眼睛,首先他看到的是公路上的一個小坑,就在
他的頭旁,他左頰上的一陣刺痛,是巨大的轟擊力造成這樣小坑時,激起
的碎片造成的。接著,他看到了一個顫抖的背影,黛娜已轉過了身去,身
子在劇烈發著抖,那支槍,也落到了地上。

  羅開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躍而起,他听到黛娜以發顫的聲音在說著:
“天,我竟然不能對著他開槍!”當她這樣說了之后,她的雙手,緊捂著
自己的臉,顫抖得更甚。

  羅開在她的身后,伸出雙臂,輕輕抱住了她,在她耳際低聲說:“你
不會后悔的!”

  黛娜想要掙脫他,可是他抱得更緊,一面問:“你知道了?”

  黛娜的聲音干澀:“全世界都知道了,有三架攝影机在那房間的隱蔽
處,拍下了全部過程!”

  羅開吸了一口气:“這是一個美麗的錯誤,當時的經過既然你全知道
了,可以明白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我無法拒絕你,因為拒絕你,告托夫就
會脫出控制范圍。”

  他講到這里,略頓了一頓,自黛娜的喉際,發出了一下十分异樣的聲
音來。他立時又道:“而且,就算不為了告托夫,我也不會拒絕,盡管會
死在你的槍下,再給我一次這樣的机會,我也不會拒絕。”

  他語气是這樣坦白,聲音是這樣肯定,黛娜身子的顫抖漸漸靜下來,
她向后仰過頭來,望向羅開,當她接触到羅開堅定深逢的目光之際,她閉
上了眼睛。羅開用十分緩慢輕柔的動作,向她的唇上吻去,血自他的頰上
滲出,這時,忽然有一滴血,滴到了她的唇邊,她毫不猶豫,伸出舌尖來
,抵去了自己唇邊的血。

  就在公路上,他們相擁著,好久,兩個人都不說話,只有傻瓜才會在
這樣的情形之下說話,他們倆,非但不是傻瓜,而且不是普通人,是“烈
性炸藥”和“亞洲之鷹”!

  好久之后,羅開才松了松環抱著她的手臂,黛娜轉回身去,掠了掠頭
發,用一种听來十分平靜的聲音道:“所有的錄影帶會被消滅,也不會再
有人提起這件事,你令我感到被羞辱已經成為過去,我……只……感到高
興。”

  羅開深深吸了一口气:“和我一起上車?”

  黛娜后退一步,拾起了地上的槍枝:“不,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

她像是旋風一樣,轉身,摩托車發出了一陣吼叫聲,在公路上像是子彈一
樣地掠出去。

  羅開呆呆地站著,看著黛娜騎著摩托車迅速駛遠,轉眼之間就成了一
個小黑點,他還是怔怔地站著。他感到自己剛才在生死之間,得到了一個
女人的愛情,那真是難以相信的奇妙。

  這种奇妙的興奮,令得他像是一個少年人,揮著拳,大聲叫著,蹦跳
了起來。

  他跳了又跳,叫了又叫,像是要把他的高興告訴全世界,雖然公路上
空蕩蕩地,一個听眾也沒有。

  到了他終于又上了車,向前駛去之際,他把車開得十分慢,他要盡量
享受剛才那一刻的快樂。他的車子駛出了那條通向軍事基地的專用道路不
久,就有一輛奶白色的車子追了上來,在他的前面停下。

  奶白色車子的車窗落下,先是一具遠程望遠鏡,自窗中陣出來,向他
揚了揚,接著,是一雙白皙丰腴的手自窗中伸出,輕輕地鼓了兩下掌。

  即使沒有看到人,羅開也可以認得出,那是寶娥的手。

  寶娥的動作是什么意思,他也明白。遠程望遠鏡可以清楚一公里外蒼
蠅翅膀上的紋路,那表示,剛才公路上的一幕,她已完全看到了。

  羅開把車駛向前,奶白色車子在前,他在后,一直又史出了好几公里
,來到了一個小林子中,才停下來,車門打開,寶娥看來只是一個普通的
美國女人,她跨出几步,來到了羅開的車邊,口角向上微翹著,問:“工
作的必需?”

  她的目光相當銳利,羅開并不去躲避,只是點了點頭:“這樣說太簡
單,那是我的需要,而工作要靠我來完成,所以也可以說是工作上的需要
。”

  寶娥咬了咬下唇:“有什么線索。”

  “告托夫是組織的犧牲品,他什么也記不得了,只記得許多閃亮的燈
,推測是一座大型電腦,那是他制造第一個活机械人的地方,第一個活机
械人,我相信就是被組織毀滅了的花靈。”羅開講到這里,聲音有點黯然
,“而告托夫是受了一個美女的引誘去做這种事的。所以,焦點是在那個
美女身上。”

  寶娥用心听著,沒有發表意見。

  羅開解釋著自己的結論:“花靈是第一個活机械人,在花靈之后,組
織又制造了大量的活机械人,可知那去引誘告托夫教授的美女,不可能是
活机械人,她是一個极重要的人物。”

  寶娥“唔”地一聲:“推測得很有理,但是,世界上可以稱為美女的
女性,不知有多少!”

  羅開皺著眉:“如果把美女的定義定得高標准一些,那就──”他講
到這里,陡然震動了一下。

  那可以說是自然的一种反應,全然不由自主的,如果他自己能夠控制
的話,他就不會震動,而若無其事。他無可控制地震動了一下之后,心跳
得十分劇烈,可是他卻立即問出了一句听來极度莫名其妙的話來:“小姐
,我們以前見過嗎?”

  寶娥笑了起來:“怎么,感情令你變得糊涂了?”

  羅開喃喃地道:“也許,也許!”

  這時,他心念轉得极快,為什么當自己一提到把美女的標准訂得高一
點的時候,會突然震動起來呢?把美女的標准訂高,不單是指容顏的美麗
,体態的媚人,也還要這個美女有著超卓的能力,非凡的野心,這樣一來
,范圍亦不會很大,适合這种標准的美女,世界上不會超過一百個!

  要在二十億女人之中找出一個來難,要在一百個之中找出一個來,就
不會太難!眼前的寶娥,就是符合標准的這樣的美女之一。


  自然突然的不可控制的震動,就是由此而來的嗎?好像還不是如此簡
單,同樣的心頭上的震動,在記憶之中,也會產生過,那是什么時候產生
的事?對了,在組織安排的殺人的游戲中,他殺了對方,而且發現對方有
一顆蛀牙,曾經修補過,就在那時候,他有過莫名其妙的震動!

  當時,羅開不明白自己何以會有震動,事后,他也不住去思索自己何
以震動,可是始終未曾有答案,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了為什么!

  他看到了一顆修補過的蛀牙,有白色的磁質在牙齒上,雖然只是极小
的一點,但是他也可以知道,即使是那么小的一點,也可以隱藏一個精密
的,發射信號的儀器,而一具這樣的儀器,就足以使一個人就算躲到南极
的冰層下面去,也會無所遁形,被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羅開當時和以后,一直想不出自己為什么要震動的原因,是他絕對可
以肯定,他身上任何地方,都沒有這种即使是微小如米粒的多出來的東西
,他不認為他的身上有某种信號發出,使組織可以知道他的行蹤。可是偏
偏他怎么躲,都躲不過組織的追蹤!那是為什么,他不明白。

  一直到剛才,寶娥的雙手,自車窗中伸出來,為了她看到在公路上的
一幕,向他鼓掌,他才特別注意了寶娥的的雙手,他和寶娥相遇,不止一
次了,可是寶娥的全身所散發出來的對男人的誘惑力,是如此之強烈,沒
有什么男人,連亞洲之鷹的羅開在內,會特別去留意她的雙手,雖然她的
雙手也充滿了誘惑力。而這時,寶娥的雙手,就是他的面前看來是不經意
地垂著。


組織的領導人


  寶娥不注意地垂著手,羅開甚至沒有正式地再向她的手看上一眼,但
是他心中所想到的想法,卻使他清楚地知道,這時,是他有生在來,最危
險的時刻,比起他被“紫色蜥蜴”用毒牌子指著的時候,比起他被黛挪用
巨石口徑的來福槍指在咽喉之際,危險了不知多沙倍!

  在這樣危險的情形下,要求生,需要超人的本領!尤其,當寶娥又用
她那甜得發膩的聲音在問:“你是不是想到了一些?”之際,他更知道自
己和死亡,只不過是一線之隔!

  他立時點頭,羅開是在冒險,他和死亡,只隔著一線,,而他在這樣
的情形之下,又把自己向死亡推近了半線!可是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生
机,必須向死亡再推進半線,然后才能后退到安全地帶!

  他接著揮了揮手:“烈性炸藥!你知道在一小時之前,發生了什么事
?”

  寶娥把她美麗的胭体,斜倚在車身上,望著他。羅開笑了起來,把在
那房間中發生的事,用一种十分歡樂的語調,開始敘述。

  他知道,一開始敘述,就是在開始后退,才開始的時候最危險,講多
一句話,就安全一分,就离死亡遠一寸。

  他不住他講著,看起來十分輕松,可是實際上,他卻緊張得几乎連自
己的聲音都听不見。他一面講著,一面在急速地想著。

  看到修補過的蛀牙,就會感到震動,一個原因是因為知道修補的物質
之中,可能隱藏著超微型的儀器,另一個原因是由于牙齒給他以一种強烈
的聯想,當時沒有想到,現在想到了!

  他沒有去修補過牙齒,可是由于要維持身体的最佳狀況,他不定期地
,在不固定的牙醫處,去清洗他的牙齒。

  他是一個极小心的人,清洗牙齒是十分普通的一件事,不會給他人以
什么机會,在自己的身体內加上什么超微型的机器,可是那雙手!寶娥的
那雙手!

  寶娥的手,手指細長,丰厚适中,那是一雙美麗的令人目眩的美女之
手,這樣的手,記性好的男人在看到這一次之后,就不會忘記。

  羅開不是一個“記性好”的男人,他是一個“記性特好”的男人!

  他清楚地記得那樣的一雙手!所以,他才會突然之間,异乎尋常地沖
動起來,問:“小姐,我們曾見過嗎?”

  這時,他自然十分后悔自己的沖動,所以他竭力在補救,他不住講述
著和黛娜在那房間中所發生的事,希望可以轉移一下對方的注意力。

  他已經完全記起來了,每次他去清洗齒的經過,他的行動一直是十分
小心的,從來也不重复去找同一個牙醫,以策安全。

  那次,他如常一樣,仰躺在牙醫椅上,在牙醫作了檢查之后,就由一
個護士替他洗牙,那護十戴著白帽,也戴著口罩,羅開并看不清她的臉,
可是他卻留意到了她有一雙极美麗的手。

  這雙手,就是寶娥的手──羅汗現在就己絕對可以肯定這一點!

  他更能肯定的是,在那次洗牙的過程之中,一定被寶娥做了手腳,他
几乎己可以想得到,一定是一种特殊的液体,附著在他的牙齒之上,這种
液体,只是以极薄的一層附在牙齒上,再精明的人,也無法覺察。

  而液体之中,如果有磁性,有放射性,那就一樣能發出訊號來。所發
出的訊號,可能极其微弱,但是在理論上來說,再微弱的信號,都是可以
被接收到的。羅開也進一步明白,何以他一年多未,無論如何躲避,卻無
法避得過組織的追蹤了!

  許多事都是這樣的,當完全一片迷霧的時候,什么頭緒也沒有,但是
只要有一個頭緒被找出來,很快地,謎團就會被一個一個揭開,很快地,
就什么都明白了!

  羅開這時,已經完全明白了,明白寶娥是組織中的人,使自己逃不開
組織的是她,而如果告托教授所說的那個美女也就是她的話,她的身份,
不單是組織中的人,更有可能她就是組織!

  這就是羅開突然感到自己一生之中,處境從來也沒有那么危險的原因
!

  這時,羅開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已經比較安全點,在寶娥經過精密化
裝的臉上,是完全看不透她的心意的!

  羅開大約花了十分鐘的時間,把房間中和黛娜發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寶娥揚了揚眉:“你的結論是──”羅開立時道,“我的結論是,黛娜
,她可能和組織有關連!”

  羅開在這樣說的時候,心中暗罵了自己一聲“卑鄙”。

  黛娜是不會和組織有關的,但是為了使自己安全,必須這樣說!

  寶娥發出了一下相當動听的笑聲,但隨即又嘆了一聲,伸出手來,把
手輕輕放在羅開的肩上。

  羅開這時,已經完全可以弄明白寶娥的身份了,他非但不想寶娥的手
碰到自己,連站在她面前都不想。可是他卻不能作出任何反常的舉動來,
反倒轉過頭去,在寶娥的手背上輕輕親了一下。

  寶娥咬了咬唇:“你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在你心口,應該有特別的
地位!”

  羅開吸了一口气,心中陡然一動,他在剎那間所想到的是:寶娥無論
多么神通廣大,但是始終是個女人,女人,就算她成了女神,也有這個共
同的一點,她們妒嫉!寶娥也不能例外!是不是可以利用她這個女性共有
的弱點呢?

  羅開還沒有明顯的主意,寶娥又嘆了一聲,緩緩搖著頭:“真是可惜
。”

  羅開睜大了眼,裝出一時之間,不明白寶娥這樣說是什么意思的神情
來。可是他心中,又不免暗罵了自己一句:這樣做作,是沒有用的!除非
寶娥根本不是組織的領袖,不然,剛才的震動,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寶娥
早已可以知道,自己已經明白了她的秘密。

  寶娥忽然又笑了起來:“真是可惜,你知道,到目前為上,只有你一
個人猜到了我的身份!”

  羅開的心向下一沉,但是他還是保持著看來极自然的微笑:“是嗎?
想不到你的身份那么隱蔽,自從你‘自殺’之后,為了掩飾身份,一定作
了不少努力!”

  寶娥發出十分動人的微笑:“羅開,還需要繼續做戲嗎!我看不必了
吧!”

  羅開心中暗嘆了一聲,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錯誤在他以為寶
娥會被他瞞過去!他盯著寶娥:“人生本來就是不斷在做戲,只要可以做
,總得做下去!”

  寶娥的神情,看來竟像是真的難過,她緩緩搖著頭:“只有一种人,
是不會做戲,也不必做戲!”

  羅開由衷他說:“是,這种人是死人!”他頓了一頓:“我們之中,
誰將要從人生舞台上退出去呢?”

  寶娥笑得极燦爛:“我不想,你呢?”

  她在這樣說的時候,按在羅開肩上的手,稍為用力按了一下。

  羅開的臉色沒有變,身子也沒有任何震動,這一點,他是控制得住的
,可是他卻無法控制得住自己的眼角,在他眼角的肌肉,由于剎那間极度
的惊恐,而不由自主地在抖動著。

  別以為像羅開這樣的人不會惊恐,只要是人,都會惊恐的。惊恐是人
的情緒之一,任何人無可避免。有一些特別勇敢的人,比較不那么容易惊
恐,是由于他未曾真正遇到值得他惊恐的情形,而這時,羅開卻遇到了使
他感到惊恐的情形!

  一年多年,那個組織越來越使他感到自己的渺小,簡直無法和它斗爭
下去,好几次,他都想放棄了,要不是他生來性格特別堅忍,也許早已放
棄了,而如今,他就面對著組織!而寶娥的手,按在他的肩上,那么美麗
的手,但羅開毫不怀疑,她那美麗的手,可以在十分之一內,殺死任何人
!

  眼角的跳動雖然輕微,但是并不能逃過寶娥銳利的眼光,她嬌笑了起
來:“感到害怕了?”

  羅開嘆了一聲,答非所問:“我常埋怨自己,太聰明了!要是一直只
把你當女人,那有多好!”

  寶娥怔了一怔,眼神之中有點傷感,但是那种傷感之情,一閃即逝,
隨即她以一种听來冰冷的聲音道:“你還可以有一條路走!”

  羅開的神情苦澀之极:“把我當作活机械人?”

  寶娥笑得十分開心:“是,我相信,你一定會是最好的活机械人!”
羅開的思緒,十分紊亂,他在剎那之間,想了几十种方法,那几十种方法
,都可以使他對付任何人,但是他卻沒有把握對付寶娥!

  他在考慮了半分鐘之后,才道:“看來做活机械人,也不見得有什么
痛苦,可是我要求一點!”

  寶娥發出了“唔”地一聲,代替詢問。

  羅開道:“我要求保留某方面的感覺,是使我自己的腦神經中樞真正
感到快樂!”

  寶娥笑道:“這個要求多特別!”

  羅開嘆了一聲:“如果世上不是有像你這樣的美女,我可以連這一點
要求都不要!”

  寶娥又笑著:“這算是恭維嗎?”她忽然神態冰冷:“和你說太多,
是很危險的!”

  寶娥說著,按在羅開肩頭上的手,縮了一下,羅開只覺得肩頭上傳來
一下輕微的刺痛。
組織的領導人


  寶娥不注意地垂著手,羅開甚至沒有正式地再向她的手看上一眼,但
是他心中所想到的想法,卻使他清楚地知道,這時,是他有生在來,最危
險的時刻,比起他被“紫色蜥蜴”用毒牌子指著的時候,比起他被黛挪用
巨石口徑的來福槍指在咽喉之際,危險了不知多沙倍!

  在這樣危險的情形下,要求生,需要超人的本領!尤其,當寶娥又用
她那甜得發膩的聲音在問:“你是不是想到了一些?”之際,他更知道自
己和死亡,只不過是一線之隔!

  他立時點頭,羅開是在冒險,他和死亡,只隔著一線,,而他在這樣
的情形之下,又把自己向死亡推近了半線!可是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生
机,必須向死亡再推進半線,然后才能后退到安全地帶!

  他接著揮了揮手:“烈性炸藥!你知道在一小時之前,發生了什么事
?”

  寶娥把她美麗的胭体,斜倚在車身上,望著他。羅開笑了起來,把在
那房間中發生的事,用一种十分歡樂的語調,開始敘述。

  他知道,一開始敘述,就是在開始后退,才開始的時候最危險,講多
一句話,就安全一分,就离死亡遠一寸。

  他不住他講著,看起來十分輕松,可是實際上,他卻緊張得几乎連自
己的聲音都听不見。他一面講著,一面在急速地想著。

  看到修補過的蛀牙,就會感到震動,一個原因是因為知道修補的物質
之中,可能隱藏著超微型的儀器,另一個原因是由于牙齒給他以一种強烈
的聯想,當時沒有想到,現在想到了!

  他沒有去修補過牙齒,可是由于要維持身体的最佳狀況,他不定期地
,在不固定的牙醫處,去清洗他的牙齒。

  他是一個极小心的人,清洗牙齒是十分普通的一件事,不會給他人以
什么机會,在自己的身体內加上什么超微型的机器,可是那雙手!寶娥的
那雙手!

  寶娥的手,手指細長,丰厚适中,那是一雙美麗的令人目眩的美女之
手,這樣的手,記性好的男人在看到這一次之后,就不會忘記。

  羅開不是一個“記性好”的男人,他是一個“記性特好”的男人!

  他清楚地記得那樣的一雙手!所以,他才會突然之間,异乎尋常地沖
動起來,問:“小姐,我們曾見過嗎?”

  這時,他自然十分后悔自己的沖動,所以他竭力在補救,他不住講述
著和黛娜在那房間中所發生的事,希望可以轉移一下對方的注意力。

  他已經完全記起來了,每次他去清洗齒的經過,他的行動一直是十分
小心的,從來也不重复去找同一個牙醫,以策安全。

  那次,他如常一樣,仰躺在牙醫椅上,在牙醫作了檢查之后,就由一
個護士替他洗牙,那護十戴著白帽,也戴著口罩,羅開并看不清她的臉,
可是他卻留意到了她有一雙极美麗的手。

  這雙手,就是寶娥的手──羅汗現在就己絕對可以肯定這一點!

  他更能肯定的是,在那次洗牙的過程之中,一定被寶娥做了手腳,他
几乎己可以想得到,一定是一种特殊的液体,附著在他的牙齒之上,這种
液体,只是以极薄的一層附在牙齒上,再精明的人,也無法覺察。

  而液体之中,如果有磁性,有放射性,那就一樣能發出訊號來。所發
出的訊號,可能极其微弱,但是在理論上來說,再微弱的信號,都是可以
被接收到的。羅開也進一步明白,何以他一年多未,無論如何躲避,卻無
法避得過組織的追蹤了!

  許多事都是這樣的,當完全一片迷霧的時候,什么頭緒也沒有,但是
只要有一個頭緒被找出來,很快地,謎團就會被一個一個揭開,很快地,
就什么都明白了!

  羅開這時,已經完全明白了,明白寶娥是組織中的人,使自己逃不開
組織的是她,而如果告托教授所說的那個美女也就是她的話,她的身份,
不單是組織中的人,更有可能她就是組織!

  這就是羅開突然感到自己一生之中,處境從來也沒有那么危險的原因
!

  這時,羅開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已經比較安全點,在寶娥經過精密化
裝的臉上,是完全看不透她的心意的!

  羅開大約花了十分鐘的時間,把房間中和黛娜發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寶娥揚了揚眉:“你的結論是──”羅開立時道,“我的結論是,黛娜
,她可能和組織有關連!”

  羅開在這樣說的時候,心中暗罵了自己一聲“卑鄙”。

  黛娜是不會和組織有關的,但是為了使自己安全,必須這樣說!

  寶娥發出了一下相當動听的笑聲,但隨即又嘆了一聲,伸出手來,把
手輕輕放在羅開的肩上。

  羅開這時,已經完全可以弄明白寶娥的身份了,他非但不想寶娥的手
碰到自己,連站在她面前都不想。可是他卻不能作出任何反常的舉動來,
反倒轉過頭去,在寶娥的手背上輕輕親了一下。

  寶娥咬了咬唇:“你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在你心口,應該有特別的
地位!”

  羅開吸了一口气,心中陡然一動,他在剎那間所想到的是:寶娥無論
多么神通廣大,但是始終是個女人,女人,就算她成了女神,也有這個共
同的一點,她們妒嫉!寶娥也不能例外!是不是可以利用她這個女性共有
的弱點呢?

  羅開還沒有明顯的主意,寶娥又嘆了一聲,緩緩搖著頭:“真是可惜
。”

  羅開睜大了眼,裝出一時之間,不明白寶娥這樣說是什么意思的神情
來。可是他心中,又不免暗罵了自己一句:這樣做作,是沒有用的!除非
寶娥根本不是組織的領袖,不然,剛才的震動,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寶娥
早已可以知道,自己已經明白了她的秘密。

  寶娥忽然又笑了起來:“真是可惜,你知道,到目前為上,只有你一
個人猜到了我的身份!”

  羅開的心向下一沉,但是他還是保持著看來极自然的微笑:“是嗎?
想不到你的身份那么隱蔽,自從你‘自殺’之后,為了掩飾身份,一定作
了不少努力!”

  寶娥發出十分動人的微笑:“羅開,還需要繼續做戲嗎!我看不必了
吧!”

  羅開心中暗嘆了一聲,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錯誤在他以為寶
娥會被他瞞過去!他盯著寶娥:“人生本來就是不斷在做戲,只要可以做
,總得做下去!”

  寶娥的神情,看來竟像是真的難過,她緩緩搖著頭:“只有一种人,
是不會做戲,也不必做戲!”

  羅開由衷他說:“是,這种人是死人!”他頓了一頓:“我們之中,
誰將要從人生舞台上退出去呢?”

  寶娥笑得极燦爛:“我不想,你呢?”

  她在這樣說的時候,按在羅開肩上的手,稍為用力按了一下。

  羅開的臉色沒有變,身子也沒有任何震動,這一點,他是控制得住的
,可是他卻無法控制得住自己的眼角,在他眼角的肌肉,由于剎那間极度
的惊恐,而不由自主地在抖動著。

  別以為像羅開這樣的人不會惊恐,只要是人,都會惊恐的。惊恐是人
的情緒之一,任何人無可避免。有一些特別勇敢的人,比較不那么容易惊
恐,是由于他未曾真正遇到值得他惊恐的情形,而這時,羅開卻遇到了使
他感到惊恐的情形!

  一年多年,那個組織越來越使他感到自己的渺小,簡直無法和它斗爭
下去,好几次,他都想放棄了,要不是他生來性格特別堅忍,也許早已放
棄了,而如今,他就面對著組織!而寶娥的手,按在他的肩上,那么美麗
的手,但羅開毫不怀疑,她那美麗的手,可以在十分之一內,殺死任何人
!

  眼角的跳動雖然輕微,但是并不能逃過寶娥銳利的眼光,她嬌笑了起
來:“感到害怕了?”

  羅開嘆了一聲,答非所問:“我常埋怨自己,太聰明了!要是一直只
把你當女人,那有多好!”

  寶娥怔了一怔,眼神之中有點傷感,但是那种傷感之情,一閃即逝,
隨即她以一种听來冰冷的聲音道:“你還可以有一條路走!”

  羅開的神情苦澀之极:“把我當作活机械人?”

  寶娥笑得十分開心:“是,我相信,你一定會是最好的活机械人!”
羅開的思緒,十分紊亂,他在剎那之間,想了几十种方法,那几十种方法
,都可以使他對付任何人,但是他卻沒有把握對付寶娥!

  他在考慮了半分鐘之后,才道:“看來做活机械人,也不見得有什么
痛苦,可是我要求一點!”

  寶娥發出了“唔”地一聲,代替詢問。

  羅開道:“我要求保留某方面的感覺,是使我自己的腦神經中樞真正
感到快樂!”

  寶娥笑道:“這個要求多特別!”

  羅開嘆了一聲:“如果世上不是有像你這樣的美女,我可以連這一點
要求都不要!”

  寶娥又笑著:“這算是恭維嗎?”她忽然神態冰冷:“和你說太多,
是很危險的!”

  寶娥說著,按在羅開肩頭上的手,縮了一下,羅開只覺得肩頭上傳來
一下輕微的刺痛。

 把亞洲之鷹變成机械鷹


  羅開陡然一揚眉,寶娥身子向后退了一步,羅開一翻手,就抓住了她
的手腕。以羅開在技擊上的告詣來說,他既然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就算對
方是一個三百磅的大漢,他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之直摔出去!羅開在感到
了肩頭的刺痛之后,已准備作臨死之前的最后一擊了!

  可是,當他想扭轉寶娥的手腕之際,卻發現自己一點气力也使不出來
,不但無法把寶娥摔倒,連自己都站立不穩;寶娥微笑著,過來,扶往了
他,在他的臉頰上輕輕拍了兩下,柔聲道:“我不想加重麻醉藥的份量,
不想你變成告托夫教授第二!”

  羅開感到了一陣寒意,除在泛上泛起一個苦澀的微笑之外,他實在不
能再有任何的反應。他由寶娥扶著,進了那輛奶白色的車子,寶娥也上了
車,立時發動了車子,穿過林子,向前駛去。

  羅開一直抿著嘴不出聲,寶娥看來也在沉思,好几分鐘之后,寶娥才
道:“真遺憾,我不知道告托夫的腦部,經過放射線破坏之后,還是可以
接受催眠,而記得一些過去的事情的!要不然,我不會讓你去見他,我們
之間的關系也不會改變!”

  羅開又苦笑了一下:“曾經和你這樣的女人在一起,除非整個大腦死
亡,不然總不容易忘記的!”

  寶娥不由自主,咬了一下下唇,膩聲問:“我還是不明白,我在什么
地方引起了你的怀疑!”

  羅開老實地道:“最初開始時,只有一點,但現在想起來,越來越多
了!”

  他說著,把他的手,輕輕放在寶娥柔潤的腿上。他這時全身乏力,像
是喝了過度的酒一樣,即使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他也要集中精神去做
,而且動作緩慢得就像是電影中的慢動作鏡頭一樣。但是他的腦部,卻又
极清醒。

  寶娥穿著重新又流行起來的短裙,她的膚色是這樣白膩丰腴,即使是
手心輕輕按上去,也可以產生一种异樣的快感。

  羅開心中不禁也暗嘆了一聲:如果真的早知道寶娥就是組織,那自己
可能早已放棄追查了。

  寶娥垂下眼皮,長長的睫毛閃動著,向放在自己玉腿上的手看了一眼
,并沒有任何行動,又抬起眼來:“那就從第一點說起!”

  羅開順從地道:“好,第一點,其實是兩點:第一是告托夫雖然好色
,普通的女人,他也不會肯付那么高的代价。第二,寶貝,你的手!你那
次替我洗牙的的時候,忘了掩飾你那雙美麗的手!”

  寶娥的气息有點急促:“從雪地小屋和你見面起,我一直沒有掩飾自
己的手!”

  這時,寶娥那雙美麗的手,按在駕駛盤上,正輕輕地轉動駕駛盤,羅
開盯著那雙手,喃喃地道:“是的,但那不能怪我粗心,因為你身上值得
注意的地方太多了!”

  寶娥的聲音听來极醉人:“在澳洲小屋里,你……甚至把我的手移過
來,按在我的臀上,那時你……”

  羅開又嘆了一聲,“那時,你眩目的胴体就在我的眼前,而且我全身
的每一個細胞都在享受你身体給我的快樂,我……我……”

  車子陡然震動了一下,當然,車子的震動,是由于寶娥突然的震動而
引起的,她立時恢复了鎮定:“說真的,你是一個十分精采的男人──”
她在講了這一句之后,頓了一頓:“是我遇到過的男人中最精采的。”

  羅開作了一個自嘲的表情:“想到了洗牙齒的那件事之后,其他的就
更容易明白了,唉,其實我還是太笨了,早就該知道你就是組織的首腦,
不然,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蹤,會在那雪地小屋中等我!可是我卻相信了你
電腦作業出了差錯的解釋!”

  寶娥媚笑著:“解釋是合情合理的,是不是?”

  羅開苦笑:“絕不合情理,億分之一的可能性,哼!”

  寶娥問:“只有你會相信?”

  羅開搖頭:“不,只要是男人,都會相信,因為解釋雖然不合情理,
但是卻從那么誘人的口中吐出來!”

  寶娥沉默了半響,車子又轉上了公路。羅開一面和寶娥敷衍著,在言
語之中,漸漸把寶娥的引向女性的不可避免的弱點方面去,希望那樣,可
以替他自己制造一個有利的机會。

  一方面,他的思緒紊亂之极,他首先想到,寶娥不知道要把他弄到什
么地方去,他也想到,當自己變成了活的机械人之后,不知道是什么樣的
情形,這實在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人還活著,但自己不再是自己的主宰,
所有的活動,都要听一种信號來指揮!

  寶娥的神情有點自負:“我也是你遇到過的女人中最精采的?”

  羅開干笑了几聲:“我不是女人專家,在我的生命之中,女人也不是
很多,你應該把這個問題,去問一個叫浪子高達的人!”

  羅開在提到“浪子高達”的時候。斜眼注意著寶娥的神情,因為他認
識,浪子高達,這個生活之中充滿了傳奇冒險加美女的人,也可能在組織
之中!

  但寶娥的神情有點失望:“是,我听說過這個人,但這個人像是在空
气中消失了,自從兩年前,他在冰島上露過一面之后,就此不知所蹤!”
羅開“嗯”地一聲:“那你就只好听我的意見了,寶娥,你無端殺了花靈
,為什么?因為嫉妒?”

  寶娥的臉色,在剎那之間,變得十分難看,羅開繼續說:“派她來給
我的也是你,你在雪地小屋中等我。是為了考驗一下自己?真對不起,你
比不上她!”

  車子發出了一下极難听的剎車聲,陡然停了下來,寶娥盯著羅開,眼
中像是要冒出火來,羅開搖著頭,重复了一句:“你比不上她!”

  寶娥仍然盯著羅開,羅開再道:“你也比不上黛娜,她或許沒有你美
麗。也沒有你媚蕩,可是她們比你清新,寶娥,她們象是早晨的露珠,那
么晶瑩清新,你卻不是,你是──”羅開這句話未能講完,寶娥已經揚起
手來,羅開只听得“拍”地一聲響,左頰上一陣發熱,口角也有鮮血流了
出來。

  寶娥在摑了羅開一掌之后,重又踏下油門,車子的速度提高,羅開閉
上了眼睛,他真的恨自己這時,一點气力也使不出來,不然,他在這樣的
高速之中,可以扭轉劣勢,在高速行車中如何避免自己受傷而令對方處于
劣勢,那是羅開的拿手好戲之一。

  可惜這時,他一點气力也沒有,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寶娥加快速度,來
發泄她心中的怒意。羅開心中也不禁佩服她,因為前后不到兩分鐘,車速
已恢复了正常,怒意也自她的臉上消失。

  她又回复了甜媚的笑容:“你的意見,我只當沒有听到,在經過手術
之后,你也不會再有自己的意見!”

  羅開要竭力忍著,才能使自己不打寒顫。他當然知道寶娥這樣說是什
么意思!他在經過手術之后,就是一個活机械人,活机械人自己是沒有思
想的,“思想”是來自外界的信號!

  寶娥陡然尖聲笑了起來,在她的笑聲之中,充滿了一种報仇的快感:
“亞洲之鷹,你可知道要變成一頭活的机械鷹了?和阿拉伯人豢養的獵鷹
一樣,只听主人的命令!”

  羅開這次,雖然竭力壓制著,但是還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寶娥的聲
音,陡然又變得十分低沉,這個女人真有在剎那之間千變万化的本領,她
道:“我還是叫你完全昏過去的好!”

  她一面說著,一面把她的手,輕輕放到羅開的手背之上──羅開的手
,是一直在她的大腿上的。羅開向她的手看去,看到了自己何以會變得全
身乏力的原因,他看到在寶娥的食指尖之中,有一枚尖針,凸了出來,在
他的手背上刺了一下。

  那枚針露出不到五厘米,閃耀著一种异樣的光輝。在一個人的手指之
中,忽然可以伸出一枚尖刺來,這實在是匪夷所思的事,這會使人以為自
己是在產生幻覺,盡管羅開早已知道寶娥的手指中,有著特別的裝置,但
是也想不到會有這种情形發生!

  只不過,羅開已經沒有什么机會再想下去,他的手背上傳來了一下刺
痛之后,不到一秒鐘,他整個人已經跌迸了一個黑暗的深淵之中,什么也
不知道了。

  人的命運,實在是十分奇妙的,一件在當時發生的小事,看來全然是
無關緊要的,但是往往可以影響一個人的一生。

  寶娥在把羅開麻醉過去之前,先說明了再行動,和一聲不出,就用自
手指中伸出來的尖刺,去刺羅開的手背,看來并沒有什么不同,但是在實
際上,卻有极大的差別。差別在于她先提醒了羅開。

  先提醒了羅開,有什么分別呢?羅開還不是一樣昏了過去?差別還是
有的,羅開是在世界上最神秘的地區長大的,在那地方,有許多事,許多
行為,尤其是對人体机能的特殊認識方面,絕不是現代科學所能解釋的,
羅開精擅高級催眠術,就是這种异能之一。而所用的麻醉藥,不論它藥性
的強弱和來源,最終的目的,是要使人的腦部活動暫時停止。

  腦部活動,是人体器官活動之中最复雜的一環,一個人控制自己腦部
,听來是不可思議的,但那正是羅開自小就接受的訓練之一。

  從寶娥發出的警告,到她行動,其間大約是兩秒到三秒之間,极短的
時間,但那已足夠使羅開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了。

                          鬼鐘





             一只活的鐘





  羅開知道寶娥要令他昏過去,要昏過去的意思,是要令他的腦部停止

活動,羅開就利用了那么短的時間,先行控制了自己腦部的活動,令得他

自己腦部某一小部分,活動在陡然之間加強了許多倍!



  這种情形,要舉例來說,就等于一個人,把所有的气力,集中在一只

手指上,使這只手指變得特別有力。當然,任何人都可以通過控制隨意肌

而達到這一目的,要控制不隨意肌,譬如說,要令自己的心臟停止跳動片

刻,那人難得多,世上能通過嚴格的訓練(瑜珈術中就有這樣的訓練)而

使自己的心臟停止跳動的人,大約不超過三十個。而要控制自己腦部的活

動,自然更加困難,連羅開在內,世上只有七個人可以做到這一點。



  羅開在那樣做的時候,也知道未必有用。如果是接受普通麻醉藥的麻

醉,那么,這一部分雖然加強了活動的部份,可以仍然保留活動力,由于

腦部的构造是如此复雜奇妙,那便是羅開自己,也不知道保留下來的會是

哪一部分的活動能力──或許是可以听到聲音,或許是可以有痛的感覺,

或許是左手小指可以活動,又或許是味覺得以保留。



  羅開全然不知道會有什么后果,但是他還是必需這樣做,因為保留一

部份腦部的活動力,總比完全喪失了腦部活動力好一些。



  可是寶娥所用的麻醉藥,卻不是普通的麻醉藥,雖然羅開已努力使自

己有腦子的一部分活動加強,但還是昏迷了過去。



  但是羅開的准備也不是全然沒有用的,當他的身子還一動不能動,甚

至連眼皮也抬不開來之際──那是在他昏迷之后不知多久的事了,那一部

份在昏迷之前,被他用意志力控制著,加強了活動的大腦,就首先擺脫了

麻醉藥的藥力,開始活動了。



  羅開只是听到了聲音。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不知昏迷了多久,甚至連前因后果,

也無法弄得明白,他只是听到了聲音。而他听到的聲音,他也不知道發自

何處,甚至于在才听到聲音之際,他也沒有能力去辨別那是什么聲音。



  他的到的聲音是有規律的,那是一种相當熟悉的聲音,但羅開還是要

好久,才明白那是什么聲音。



  那聲音持續著:滴答、滴答、滴答!



  那是一只鐘在行走時所發出的聲音!



  羅開的腦部恢复活動的只是一小部分,那一小部分使他可以听到聲音

,但是卻無法把這种聲音作聯想,他只是听著不斷傳來的“滴答”聲,在

潛意識中知道,那是鐘聲,有一只鐘在他的身邊,除此之外,他就什么也

不知道了。



  不過他可以明白的是,這是一個相當好的現象:他的腦部開始活動了

,這种活動,一定是出乎敵人的意料之外的,雖然不停的“滴答”聲,听

來一點意義也沒有,但那總是好的。



  在聲音的刺激下,羅開在极度迷糊的情形下,開始勉力集中自己的思

想,他先是努力,想動一下自己的手指,可是不論他如何努力,卻無法做

到這一點,他的手指,或者說他身体的任何部分,都完全空洞得像是不存

在一樣!



  他放棄了動手指的愿望,這樣勉力集中精神,對他來說也不是全然沒

有用的,那使他腦部恢复活動部分漸漸擴大,“滴答”聲听來也更清晰,

而且,漸漸有了對“滴答”聲的聯想:鐘,那是一只鐘發出來的聲響。



  到了這時候,羅開的思想能力,也漸漸恢复了,為什么會听到鐘聲呢

?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又開始盡一切力量,想看清楚身在何處,以

及四周圍的環境。這本來是很容易做得到的事,只要睜開眼來就行了,可

是偏偏他完全無法抬起眼皮來,他不斷告訴自己:只要使眼睛睜開一道縫

,就可以了,但是,就是沒有法子做得到,那种有規律的“滴答”聲,一

直在響著。



  羅開又准備放棄了,但就在這時候,他听到了另外一种聲音。那种新

的聲音的刺激,令得他腦子的活動陡然加強,清醒了不少。



  他听到的是一個人的講話聲,“這個人,是能找到的最好的!”



  羅開一時之間,還是不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在這句話之后,又是

“滴答”聲,接著,又是講話聲:“這個人成了活机械人之后,會是我們

最有用的工具。”



  然后,又是一陣“滴答”聲。



  這种情形,給羅開的聯想是“滴答”聲和人的講話聲,像是在對話!

這實在是一种十分滑稽的聯想:人的語言怎么能和鐘的“滴答”聲對話呢

?那真是全然不可思議的事!



  接下的又是人聲:“有了我,有了他,我們的目的就可以完成,可以

令得地球上再無安宁的日子,使得地球上的人,忙于互相殘殺、斗爭,而

沒有閑暇去發展他們的文明!”



  羅開的清醒程度在迅速增加,這几句話,使他有了一种恐懼之感。



  接下來的,又是一陣”滴答”聲。羅開對于自己的身体還能活動這一

點,已經絕望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還存在,可是就在那時,

他陡然之間,感到了光線的存在!



  他并沒有睜開眼來,可是人并不一定要睜開眼來才能待到東西的,不

信,閉著眼,面對強光試試,任何人都可以感到強光的存在。



  那种感覺,令得羅開感到了一陣异樣的興奮,興奮的感覺,像是巨浪

一樣,沖擊著他的腦部,使他腦部活動的范圍,迅速擴大,他居然可以把

雙眼睜開一道縫來了!



  可是,羅開才將雙眼睜開了一道縫,立時又閉上,而且立時想到:幻

覺!幻覺!看到的一定不是真實的現象,那一定是幻覺!



  在他雙眼睜開一道縫來的時候,他的确看到了東西,雖然十分模糊,

但還是看到了東西。而令他陡然之間,直接地想到他所看到的東西是幻像

,是由于他看到的東西,實在太怪异了!



  他看到的是一只鐘。



  一只鐘,那實在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除非是未曾開化的土人,不然

,每一個人,每一天,不知道有多少次看到鐘的机會,誰也不會因為看到

一只鐘,而認為自己是看到了幻像。



  鐘有很多种不同的形式,有各种各樣不同的設計,羅開這時所看到的

鐘,是用數字來表示時間的那种。那种鐘比較新,可是也沒有什么特別會

令人震惊的地方。而羅開之所以會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幻像,是因為他看出

去,鐘,是活的!



  鐘是活的!這是一种直覺,在語法上看起來,含義十分模糊,什么叫

鐘是活的呢?羅開看出去,鐘在動,所有的鐘,只要在走動,總有一部分

是在動的,但羅開所看到的,卻不是普通的動作,他看到的,是一個活的

鐘,有數字在跳動,他可以肯定,數字是顯示著年、月、日、時、分、秒

。鐘的形狀,十分難以形容──對了,令得他有了“鐘是活的”這种感覺

的原因,就是由于鐘的形狀,那是不規則的,在不斷變換著的一种形狀,

就像是在高倍數的電子顯微鏡之下,觀看變形虫一樣!



  這樣的形容,比較确切了一些,他所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變形虫

”──那給人以极度的“活”的感覺,而在那活的東西上,有著閃耀的數

字,一只活的鐘!



  當羅開陡然閉上眼睛之際,他腦部的活動功能,至少已恢复了三分之

一,所以他能想:活的鐘,這是什么?當他又閉上眼的時候,他還是听到

那种“滴答”的聲響,他立時又想到,只有老式的鐘,才會發出這种聲響

來,用數字來顯示時間的鐘,是不會有這樣聲響發出來的,可是那鐘聲卻

又那么清晰。



  他在想了片刻之后,覺得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眼皮了,他又小心地把

眼張開一道縫,首先看到的是寶娥。一看到了寶娥,他又聯想到了許多事

,腦部活動功能恢复得更多,而接下來他所看到的情形,卻令得他在不由

自主之間,張大了口!那是由于他心中實在大惊訝的原故。



  他又看到了那“活的鐘”!那鐘竟是懸浮在半空中的,不斷在動著,

變形的身体,有時可以伸出相當長的突出部份來,就像是章魚的触須一樣

,而在這种變形的“身体”上,數字仍然在跳動著,一秒一秒地跳著!這

只鐘,非但“身形”在變形,發出聲響,懸浮在半空中,而且還在飄來飄

去,像一個鬼一樣,那种現象,真是奇特無比,羅開這時,已經可以肯定

,自己看到的不是幻像,而是一只像鬼一樣的鐘,這真是全然無從想象的

事!



  羅開盯著那只鐘看著,看到寶娥一直面對著那只在半空中飄浮不定的

鐘,在說著:“不過,我要求一點,這個人在經過了手術之后,我要求他

歸我指揮!”



  當寶娥這樣說的時候,她伸出了一只手指來,那是她右手的食指。羅

開知道她右手食指經過了手術,有著极精微的發射信號的裝置,他也記起

了許多事,知道這一節食指的功能,還不止發射信號,至少還可以有一枚

尖針,陡然伸出來,而針上是有著极強烈的麻醉劑的!這時,她揚起手指

來的意思,當然是要她有來指揮羅開──用她手指中發出來的信號指揮!

羅開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他并不是因為自己要變成由寶娥指揮的

活机械人而害怕,他這時害怕的是,寶娥對那只“鐘”在講話,那只“鐘

”看來又是活的,那么,這“鐘”是什么?是一個生物?還是一种特异的

机械裝置?



  這种怪异的情形,簡直已超乎想象之外了!實在無法不令人感到寒栗

!



  “鐘”的數字依然閃耀著,寶娥的神情很滿意,像是她已得到了什么

答复。

全部由鐘在控制


  然后,羅開看到寶娥轉過身來,她那雙美麗的眼睛,射出一种近乎冷
酷的眼光,向羅開望來。羅開的雙眼只張開了一道縫,看起來,他完全還
是和昏迷不醒一樣。他看到寶娥揮了一下手,他的身子,開始移動。直到
這時,他才發覺自己是平躺在一張可以移動的架子上,像是醫院中常用的
那种活動床一樣。也是到這時,他看到身在一間极大的空間之中,有許多
閃亮的燈,那是一個大型電腦的控制室,毫無疑問是!

  羅開還立時可以想到,那一定是告托夫教授提到過的那具大型電腦的
控制室!他想起自己曾和寶娥討論過這類先進的電腦,心中不禁苦笑。寶
娥在組織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呢?她是首腦?可是看來又不像,為了爭取

有指揮他的權利,她要向那只“鐘”請示,那只“鐘”,看來才是真正的
首腦!

  羅開的思緒紊亂之极,當那個支架移動之際,他雙眼保持著只張開一
道縫的狀態,眼球勉力轉動著,他看到的情形,又令得他目定口呆!

  他看到,那只懸浮在空中的“鐘”,正在半空中移動著,移到了一個
裝置之前。羅開可以肯定,那個裝置,是整座大型電腦的控制中心,在那
個裝置中,有一個凹槽,大約有二十公分高,六十公分寬。那“鐘”到了
這凹槽之前,不斷在改變形狀的“身体”部分,先“擠”進凹槽去──那
的确給人以擠進去的感覺,因為他的身体比那個凹進去的地方要大得多。

接著,“鐘”身体之中的數字顯示部分,也進了那個凹槽,看起來,那全
然是控制台上的一個鐘,再也看不出有任何异樣之處來!

  羅開看到了這种情形,几乎忍不住要張口大叫了起來:那真是大怪异
了,這种情形,簡直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都說不上來!

  他也沒有机會去作進一步的探索,因為支架已迅速离開,進入了一個
走廊,寶娥一直跟在他的身邊,走廊相當長,約莫三十公尺,然后就進入
了一扇門,門內是一間手術室,支架來到了一個有許多机械臂的中間部分
,停了下來。

  那些机械臂,看來可以進行精密的手術,羅開看到寶娥轉過身去,在

一座控制台前按下了几個按鈕,有一條机械臂,夾起了一柄鋒利的手術刀
,已漸漸向羅開的頭部移了過來。

  就在那一剎那間,羅開的活動能力,已全部恢复了,他看到寶娥轉過
身,向他走過來,站在他的身邊,冷冷地望著他,也看著那机械臂夾著的
手術刀,向著他慢慢移近。

  羅開選擇了一個最好的時机來發動,他選擇那机械臂略停了一停之際
,陡然一個打滾,從支架上滾了下來,而且立即抓住了寶娥,向支架上按
去。

  也就在那一剎間,机械臂揮動了一下,那柄鋒利的手術刀,在寶娥的
頸際,划開了一道口子,如果羅開昏迷不醒躺在支架上的話,那么這一刀
,就恰好會划在他的右耳之上的頭部!

  那手術刀是如此之鋒利,一刀划下去,寶娥的頸際,立即噴出了一股
鮮血來。羅開的動作极快,右手迅速按緊了寶娥頸際的傷口,左手拉著她
,离開了支架。

  當他把寶娥也拖离支架之際,其他的机械臂,也紛紛夾起了手術用具
,動了起來。机械臂是不知道支架上已沒有人的,它們只是照程序移動著
,一絲不苟,使羅開看了,想起如果自己在支架上的情形,仍然不寒而栗
。

  寶娥在掙扎,但掙扎的力道不大,羅開還是緊按著她頸際的傷口,那
一刀已經切斷了她的大動脈,所以血還是不斷在涌出來,寶娥的神色蒼白
之极,她望著羅開,用不相信的語調道:“你……不可能醒過來的……你

至少要昏迷九十三小時……現在……才四十八小時!”

  羅開勉力定了定神:“在我身上,有許多不可能的事都是可能的!”
寶娥喘著气:“快……救我……快……我流血……”

  羅開道:“是,你的大動脈被切斷了!先告訴我,怎么离開這里!”
寶娥眼中現出了哀求的神色來,但是亞洲之鷹,這時卻真正表現了他性格
中和鷹接近的冷酷的一面,他的目光冷峻,表示了他決不會為任何神情和
言詞所打動。

  寶娥一和他的這种目光接触,就嘆了一聲:“每一道門都有密碼。”
羅開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用更嚴峻的目光盯著她,寶娥的聲音听來繼續:

“我真傻,那是一定要死的了,為什么還要告訴你?我……”

  她忽然笑了起來,但這時候,她現出來的笑容,簡直是凄楚的,她的
聲音也漸漸低了下來:“好吧,只要你記得我,你就記得密碼!”

  一時之間,羅開不知道她這樣說是什么意思,他只是道:“你不一定
會死,你要盡快回答我的問題,我會帶你离開!”

  寶娥凄然的神情更甚:“它……不會放過我!”

  羅開急問:“它是什么?就是那只鐘?”

  寶娥現出极度吃惊的神情來,張大了口,羅開再問:”那只鐘……它
究竟是什么東西?何以它會主宰你?整個組織,就是由那只鐘在指揮?”
寶娥的眼光,已漸漸開始散亂,她喘著气,自她頸際流出來的血,染得羅
開半身都紅了,羅開剛想別再問下去,先帶她离開這里,進行急救再說,
寶娥已道:“是的,全是它在指揮,它……是不可拒絕的神,它是時間,
我們……人類,沒有一個人逃得過時間的控制,對不對?時間會把一切淹
沒!”

  這种說法,未免太充滿了哲學的意味了,羅開這時所需要的答案,絕
不是這些,他一面拖著寶娥,向門口走去,一面還在問:“那鐘……究竟
是什么!”

  寶娥嘆息著:“比我們高明進步不知道多少的一种東西……我也不知
道是什么,我是被它選中……作為它的代表的一個地球人……”

  听到了“地球人”這個名詞,羅開震動了一下:“你的意思,那……
只鐘,是來自外星的高級生物?”

  寶娥搖頭:“我不知道──”當她的頭部一轉動之際,頸際的傷口,
更是血如泉涌,而突然之間,她雙眼發直,聲調也變了,發出的聲音,听
來怪异莫名:“羅開,我有你的全部資料,你愿意接替寶娥的位置么?”
羅開陡然發出了一下怪叫聲,雙手將寶娥直推了開去,同時,順手拉起了
那個支架,用力拋向前,砸到了一個控制台上,那控制台立時發出了一下
巨響,炸了開來,羅開沖到了門口,望著門上從零到九的數碼鍵,他連想
也沒有想,就迅速地按下了几個數字──寶娥告訴過他,只要記得她,就
知道密碼,羅開在剛才一听到的時候不明白,但他只想了几秒鐘就明白了
,那是和寶娥驕人的胴体有關的六個數字。

  門向旁移開,外面是走廊,羅開向前急奔過去,他奔出不到十公尺。
身后就傳來了惊天動地的爆炸聲,爆炸的气浪直涌了過來,令得羅開的身
子,重重撞在牆上,那一下撞擊的力量是如此猛烈,令得他又昏了過去。
當他再度醒過來之際,他睜開眼,看到一張美麗的,充滿了關切的臉,那
是黛娜,他立時笑了起來,又看到了好几個神色緊張的人在周圍,他是在
一間布置精美的房間之中。

  還沒有等他開口,黛娜就先道:“鷹,你得好好解釋,你為何會在美
國國防部的電腦控制中心內!”

  羅開陡然一怔,剎那之間,他想起的是告托夫努力拼起來的那個圖形
,那是一個不規則的五角形!他的目的是要拼成一個五角形,而美國國防
部的五角大廈,是舉世知名的!

  他睜大著眼,答不上來,一個看來是高級官員模樣的人又道:“而且
,他爆破了我們的一個儲物室,雖然那儲物室一直是空置著的,他也要解
釋!”

  羅開揮著手,先走過去,拿起一瓶酒來,大口喝了几口,然后講述他
的遭遇,從他如何進了那個組織講起,一直講到爆炸為止。

  所有的人,包括黛娜在內,都現出了訝异莫名的神情來,其中一個年
紀最大的用十分生气的語調道:“我們可以接受寶娥的部分,但是你說什
么?我們的電腦,被上只鐘控制著,一只……活的鐘?”

  羅開道:“是!”

  黛娜在這時,介紹了其他的几個人,他們都有著將軍的頭銜,那位年
紀最大的將軍冷笑一聲:“是,我們去看看去!”

  他們离開了那房間,到了另一處地方,羅開絕對可以肯定,那就是了
見到那只“活的鐘”的地方,一個大型電腦的控制室,而且他立即伸手向
控制台上,數字在跳動著的那只鐘。

  兩個人走過去,拍著那只鐘,所有的人忽然都一起笑了起來。

  三天后,黛娜在那三天中一直陪著羅開,也一直在埋怨他:“你接受

了麻醉,所有的一切,全是幻覺!”

  羅開并沒有分辯,雖然也不明白,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經歷,并不是幻
覺。那只活的鐘,如果是某种高級生物的話,那當然在遭到了挫折之后,
早就离開了,還會留在那里嗎?他并不分辯,只是道:“別管它了,我可
以肯定的是,不必再去調查那個組織了,它已不再存在,至少,在短時間
內,不會再有活動了!”

  在黛娜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前,他已經深深地吻著她,含糊不清地道:
“寶貝,別去找牙醫洗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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