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兵西北
21

                    皋蘭山上山下,彷彿一鍋燒得滾沸的開水

    馬繼援率所屬部隊第82軍、第129軍及獨立騎兵部隊,自隴東經華家嶺潰逃到定
西,妄圖在這裡佈防,狙擊解放大軍西進蘭州。

    馬鴻逵飛回銀川,將寧夏防衛部署進行了一番調整,然後硬頂住五個妻妾的壓
力,將女秘書納為六姨太,自然免不了吹吹打打大操大辦熱鬧幾天。

    馬步芳得知此事,氣得暴跳如雷,拍著桌子大罵:

    「娘的!仗都打到門邊上了,馬少雲還有心思討小老婆!」

    他一邊罵,一邊在室內團團亂轉,抓耳撓腮。過了好大一陣,他才瞅一眼站在
一旁的彭銘鼎,長噓短歎道:

    「馬少雲老奸巨猾,不會出兵援蘭了。馬繼援年輕氣盛,置我一日三令於不顧,
固執己見,非要在定西迎戰共軍不可,搞不好將是殘局難收。這,如何是好?」

    不等彭銘鼎答話,馬繼援又從定西打來電話。馬步芳剛抓起聽筒,就傳來馬繼
援的聲音。

    「我意已定,決心在定西與彭德懷決一雌雄,不成功便成仁!」

    馬步芳雙手舉著話筒,顫聲道:

    「你僅憑第82軍,第129軍和幾支騎兵隊伍,敵我眾寡懸殊,如何決戰?彭德懷
三個兵團分三路猛撲而來,其勢正銳。我意,應避敵之鋒芒,退守蘭州……」

    馬繼援自負的聲音打斷了馬步芳蚊子似的嗡嗡叫聲。

    「軍令如山倒。命令已發,成命難以收回。否則,朝令夕改,如何克敵制勝?」

    馬步芳和馬繼援,老馬與小馬相爭,互不退讓,各持己見,一時間父子倆鬧成
了僵局。

    父子間感情出了裂縫,一天到晚,在電話上吵個不休。馬步芳幾次氣得差點昏
厥過去,瘋子似地對著話筒多次向兒子臭罵:

    「你小子他媽的乳臭未乾,胎毛未脫,翅膀沒硬,才帶了幾天兵,眼裡就沒有
你老子啦?啊!老實告訴你,你老子這輩子過的橋,都比你小子走的路長,出的汗,
都比你小子喝的水多哩!你小子懂得你媽的個屁!……」

    不等兒子分辯,他便將話筒「彭」地一甩,坐到虎皮椅子上老牛耕田一樣喘個
不休。

    眼看解放大軍逼近定西,馬繼援一時沒了主見,慌忙給彭銘鼎打電話,約他趕
到定西面商決戰之事。

    國民黨第八補給區司令曾震五得知彭銘鼎要去定西,立即登門密談。

    曾震五見面就問:

    「你此次定西之行,是給馬步芳父子說和,還是另有所圖?」

    彭銘鼎和曾震五,都是陶峙岳的舊部。陶峙岳離首赴疆上任前,將這二人留在
蘭州是有長遠打算的。前幾天,新疆警備司令部參謀長陶晉初派人來蘭州,向彭銘
鼎和曾震五了解馬步芳、馬鴻逵的軍事情況,並要他們暗中配合陶峙岳,設法保住
河西,將來準備與共產黨談判。因此,這二人在一起,從來都是無話不說的。

    「如果在定西決戰,對共軍殲滅青馬有利,也會少死許多人。可是,黃祖塤第
91軍,周嘉彬第120軍,都在隴西、臨洮一帶,弄不好會給馬繼援陪葬了。」

    說到這裡,彭銘鼎停了一下,接上說:

    「我們要千方百計保存這兩個軍,爾後轉移到河西,配合新疆陶司令,作為將
來與共產黨談判的資本。」

    曾震五明白了彭銘鼎此行的心理,說:

    「不過,劉任也想保住這兩個軍,並派人暗中活動,拉攏黃祖塤和周嘉彬」

    彭銘鼎站起來,一邊收拾行裝,一邊說:

    「劉任他們想把這兩個軍抓到手,待犧牲了馬部之後,在河西與共軍決戰。」

    曾震五笑道:

    「我們與劉任,可以求大同嘛!」

    兩人走到院裡,又不約而同地站住腳,相視許久,互相告誡著。

    「審時度勢,見機行事。馬繼援可是不大容易套上籠頭的。」

    「是啊!已到了緊急關頭,必須慎之又慎!」

    彭銘鼎乘車星夜趕到定西,馬繼援正在萬分躊躇之際,兩個人一見面,未及寒
暄,便單刀直入,進入話題。

    馬繼援開門見山地說:

    「大敵當前,我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打電話約你連夜來,共商破敵之事。現在
有兩種作戰方案,一種是守定西,在定西決戰;另一種是守蘭州,在蘭州決戰。你
看,哪種方案更利於我軍施展雄兵?」

    彭銘鼎考慮了一下,分析利弊後道:

    「定西無險可憑,地勢不利於守,既無工事,又無固糧,解放軍不來則已,若
來,兵力必數倍於我。一旦被圍,內無糧草,外無增援,其危極甚。」

    馬繼援心裡很亂,情緒不好,正皺著眉頭,心裡反覆盤算著利弊,半晌不肖說
話。

    彭銘鼎借著喝茶的機會,觀察了一下馬繼援的臉色,斷定他此刻內心十分複雜,
正處於舉棋不定之時。他斟酌了一下了句,便接著說:

    「蘭州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工事堅固,且糧彈儲備多。主力在這裡占領橋頭
堡陣地,不僅兵力與陣地非常適合,而且背水一戰,將士有必死之心,無生還之念,
憑工事、火力,造成力量,敵以兵力,我以優勢,再轉守為攻,穩操勝券。」

    馬繼援聽罷這番分析,沉思許久,才說:

    「我在這裡不打陣地戰,打運動戰,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

    彭銘鼎想了想,說:

    「騎兵已損失很大,還打什麼運動戰?你能機動過解放軍?靈活過彭德懷嗎?
胡長官(指胡宗南)與他斗了不到3載,以幾十萬精銳之師,對付他的兩萬之眾,結
果還不是損失殆盡,落得個慘敗?兵書日: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識時務者為俊傑。
依我之見,還是趁早退兵蘭州,作蘭州決戰的打算。不然,到那時,數倍於你的兵
力,團團圍住,要走也走不脫了。」

    馬繼接聽了這番話,沉思良久,最後站起來,手一擺,氣呼呼地說:

    「那就向蘭州撤吧」

    說完,他就倒背著兩手,沒好氣地踱起步來,一直踱了很久。

    馬繼援猛地停住腳步,站在屋子中央。燈光映照下,他的臉脹鼓鼓的,彷彿吹
足了氣的皮球,臉色活像放久了日子的爛豬肝,牛一般兩只瞪大了的眼睛,充滿著
騰騰殺氣。他背對著燈,渾身的肉彷彿在痙攣,在哆嗦。燈光將他那變了形的身影,
投射到門邊的牆壁上,幽靈一般。

    突然,他神經質地抱起雙拳,在胸前瘋狂地晃動著,咬牙切齒地咆哮道:

    「彭德懷呀,彭德懷!我要和你比一比,不在定西,就在蘭州,看我馬王爺長
了幾隻眼!」

    彭銘鼎嘴上沒敢說,心裡卻嘀咕道:

    「你小子不要感情用事,口出狂言,共軍的彭德懷也不是好對付的,連你老子
心裡也怵著彭德懷呢!你小子看自己總是比別人高大,原來是白日背著太陽站,夜
晚背著燈光站,自己總對著自己的影子在瞅,左瞧右看,只見自己高,個子大!年
輕人,還是放穩重點好!」

    馬繼援少年氣盛,總以為他過去幾次與解放軍接觸,在合水戰鬥中,在西峰鎮
戰鬥中,在九峴榞戰鬥中,未被殲滅,有的甚至還偷了一點便宜,因此張口閉口都
是解放軍不在話下。

    彭銘鼎對馬家父子的兇殘蠻橫知之甚多,了解甚深,因而從內心深處一直懷著
戒備之心。而且,他心裡早已清楚,國民黨大勢已去,西北二馬如秋後螞炸,枝頭
殘留的兩片枯葉,沒有幾天時間了。眼前的局勢早已明朗化,爹死娘嫁人,各人顧
個人,他彭銘鼎不是傻瓜蛋,懂得替自己打算了。

    他在驅車來定西的途中,腦子裡也鬥爭得十分激烈。他仔細考慮了一番,見到
馬繼援時如何對答。他知道,如果為了隨和馬繼援,事先編造一套在定西決戰有利
的道理,也許會產生這樣的影響:一是馬繼援可能堅持在定西一拼;二是縱使不在
定西作戰,他們父子可能在該地區作較長久的堅持,就是最後萬不得已時再撤守蘭
州,勢必時間倉促,兵心慌亂,再無暇加強陣地,不堪一擊即告潰敗。這兩種情況,
對馬家父子都十分不利,但對早日結束西北戰事,作戰的雙方都少受傷亡,卻是利
大於弊。

    彭銘鼎早已私下活動,決心棄暗投明,走向革命。可是,他又為何不逢迎討好
馬繼援,堅定他在定西決戰的信心呢?

    彭銘鼎心中有他個人的小算盤。10多年後,在回憶這件事情時,他追悔莫及地
寫下了這樣一段文字:
          ……如果……在定西決戰,……對殲滅馬部有利,
      要少死好多人。我當時為什麼不這樣做呢?主要是怕第
      91軍、第120軍在隴百、臨洮一帶給馬繼援陪葬了。
      我想保存該兩軍爾後轉移定西,作為起義的本錢,這種
      只顧個人利益,不顧人民死活的作法,正是反動統治階
      級本質的暴露。

    彭銘鼎見馬繼援心裡已經在活動了,便有意給他搭個台階,讓他順勢就下。便
搓了搓手,說:

    「大敵當前,當斷立斷,沒有時間再拖延了。究竟在蘭州決戰,還、在定西決
戰,你就拿個主見吧!」

    馬繼援雖說心裡動開了,但突然放棄定西決戰的打算,按照老頭子在蘭州決戰
的計劃行動,他冷丁還是揭不過彎兒來。他又在地上來回踱了很久,最後將兩道目
光滯留在彭銘鼎的臉上,問:

    「那麼,你的意見和老頭子一致,在蘭州決戰?」

    彭銘鼎點了點頭,避開馬繼援的逼人目光,聲音低沉而堅定地說:

    「這是馬長官經過反覆思慮後才定下來的,我亦覺得這是一個可行的作戰方案!」

    馬繼援按捺不住胸中的積悶,歇斯底裡地吼道:

    「娘的!真叫人作難啊!」

    彭銘鼎知道馬繼援的脾氣,他這麼說,就是表示贊同兵撤蘭州組織決戰的方案
了。於是,他心裡一下放鬆了。

    這一夜,馬繼援心情十分壞,動輒就是暴跳如雷,但彭銘鼎心裡卻是另外的一
種情形:「此次定西之行,總算把馬繼援這匹小馬給拴上籠韁牽回蘭州了。往後的
事情,再作計較吧!」

    就這樣,馬繼援在一種極其複雜的矛盾心理中,一咬牙傳下命令,部隊日夜兼
程,撤向蘭州。

    馬繼援在兵撤蘭州的同時,還發出命令,要臨洮方面的第91軍、第120軍陸續北
撤,到達蘭州附近集結待命。

    然而,第91軍軍長黃祖塤,第120軍軍長周嘉彬,壓根兒就不願聽馬繼援的調動,
更不要說替馬家父子去充當炮灰了。馬步芳和馬繼援三令五申,要他們率部北上,
參加蘭州決戰,但黃祖塤和周嘉彬,也同馬家父子一樣,各自心懷鬼胎,暗地裡卻
打著南下投靠胡宗南的主意。這兩個軍,最後雖然還是奉命北上蘭州黃河以北一帶
集結待命了,但絕對不是馬家父子的命令發生的作用,其中還有著更深一層的奧妙。

    馬繼援驅軍撤回蘭州,馬步芳立即主持召開了西北軍政長官公署會議,研究討
論了蘭州決戰的具體作戰方案。

    國民黨西北軍政長官公署守備蘭州的部署大致如下:

    1.以國民黨原隴東兵團主力第82軍、第129軍及附榴彈炮第1營,在狗娃山、皋
蘭山、東崗坡一帶既設工事占領陣地,置強有力的機動部隊於四墩坪至七里河地區。
該兵團的騎兵部隊,配置蘭州、河口一帶黃河北岸,沿河守備。

    2.以國民黨原隴南兵團的第91軍、第120軍,配置在蘭州、靖遠一帶的黃河北
岸,以鞏固蘭州左翼。

    3.韓起功騎兵軍(蘭州戰役前不久剛由地方團隊拼湊而成)守備挑河,鞏固蘭
州右翼,並看守青海大門。

    根據這個兵力部署,國民黨西北軍政長官公署的戰鬥指導要領大致如下:

    l置有力騎兵部隊於榆中、甘草店一帶,遲滯解放軍前進,以贏得防御準備時間。

    2.如解放軍主力直撲蘭州時,蘭州守軍借工事以熾盛火力,予以殺傷,待敵我
兵力接近平衡時,斷然轉移攻勢。此時,北岸騎兵部隊支援騎兵軍,努力擊破當面
之敵,向內官營、定西挺進;蘭州左翼部隊即向巉口附近挺進,包圍解放軍於榆中
地區殲滅之。

    3.倘若解放軍主力向洮河方面進攻,蘭州及其東北地區守軍應斷然出擊,向解
放軍主力側背攻擊之。

    4.萬一解放軍主攻指向靖遠方面,該方面守軍應極力阻止其渡河。同時蘭州及
同心城部隊應構成鉗形攻勢,乘解放軍半渡殲滅之。

    5.寧夏及蘭州兩方面部隊,應積極準備,互相策應作戰。

    西北軍政長官公署會議結束後,馬步芳的心總是懸在空中,吃不下飯,睡不著
覺,精神頹廢,面容惟悻。他既要操心蘭州決戰的大事,又要牽心西寧老巢的安危,
兩頭操持,哪一頭都放心不下,真如熱鍋上的螞蟻,惶惶不可終日。

    心病攪擾得馬步芳好幾夜都沒睡過一個囫圇覺,眼睛血紅,臉色黑灰,彷彿大
病了一場。終於,他下定了決心,父子倆一人顧一頭,這樣總不失為兩全之計。

    於是,他決定把蘭州交給兒子馬繼援,由兒子負責蘭州決戰,全局總指揮。他
打算回青海老巢,設法佈置西寧方面的防御,萬一蘭州失守,也好死保西寧,有個
落腳之地。而且,最少在西寧也得控制兩架飛機,萬不得已時,就駕機而走,保住
老命。

    他盤算了一夜未曾合眼,早上起來,只覺得頭昏腦脹,腰腿酸痛。他點起燈,
一邊抽水煙,一邊叫來兒子馬繼援,再三叮囑了一番如何死守蘭州的話。

    吃過早飯,他走到早已等候在院子裡的小車旁,又回頭望著馬繼援,語重心長
地說:

    「蘭州就交給你了!」

    馬繼援覺得老頭子今天特別囉嗦,有點兒不耐煩地說:

    「說了好多遍了。你放心走吧,蘭州是輕易不會丟給彭德懷的!」

    馬步芳還想說幾句什麼,一見兒子不願再聽了,便猶豫一陣,才上了車。他已
經坐進了車裡,又忍不住推開車門,對站在車旁送行的兒子馬繼援,最後再三叮嚀
道:

    「蘭州決戰,事關重大,你凡事要慎重小心,萬萬不可粗心任性。彭德懷用兵
多變,又老謀深算,多少精兵良將都已敗在了他的馬下,前車之鑒,你要當心才是
啊!彭德懷是一位久經沙場的老狐狸,我真擔心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好了,我
不多說了。說得多了,你又嫌我老了,話多了,總愛嘮嘮叨叨。我要離開蘭州了,
不在你身邊了。望你記住,你不過是一只初生的牛犢,而彭德懷哩,他是一只老虎,
你要同老虎交手,雖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但牛犢終歸被虎吃,你得時刻記住別粗心
大意啊!」

    老頭說著說著,禁不住心裡一陣酸楚,老淚便落了下來。

    馬繼援心裡頓覺不好受起來,想說兩句安慰的話,一時卻沒了詞兒。

    馬步芳見送行的人多,不好意思讓別人看到他在哭,便扭過老臉,朝司機揮了
揮手,低聲命令道:

    「走!快走!」

    小車在大門外一拐,就不見了。後面,留下一道灰蒙蒙的塵土尾巴。

    時間進入8月上旬,蘭州方面的馬繼援部隊配備就緒,各部日夜加強工事,進行
防守準備。

    黃河北面,沿河佈滿了工事,機關鎗和大炮架起來,機槍射手和炮兵日夜守在
機槍和大炮的旁邊,連吃飯也是送到工事裡的。士兵們穿著骯髒的衣服,頭髮半尺
長,毛髮卷在一起好像破氈片。老士兵的胡子長得怕人。這些人活像一批流放的囚
犯。他們在軍官的喝吼逼趕下,日夜不停地沿河挖工事,壘沙袋,一個個臉色灰黑,
面無血色,精疲力盡,常常是一邊幹活一邊打盹,處於半醒半睡的狀態之中。

    軍官們手裡掄著馬鞭,看到打噸的士兵,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抽打,直打得遍體
鱗傷,血流不止方才住手。他們一邊打罵,邊威脅說:

    「你們這群懶鬼!不趕快修工事,解放軍來了,把你們抓住全扔到黃河裡去!」

    巡邏的馬隊日夜沿黃河奔跑,這一群剛過,那一群又來,穿梭往返,從無間歇,
使戰前的緊張氣氛更加濃重了。

    蘭州城裡的官僚紳士們,一見形勢不好,便用馬匹車輛將家中金銀細軟一應運
往黃河北面,準備在戰事不利時,由黃河北岸向新疆奔命。

    黃河穿蘭州古城而過,連接南北兩岸的只有一座鐵橋。彈藥糧草,士兵馬隊,
南來北往,一座本來井不寬的大鐵橋已經顯得擁擠不堪,加上地方紳士搬運家當湊
熱鬧,便使得鐵橋上經常發生堵塞,動刀動槍的械鬥時有發生。仗未打響,鐵橋上
已是血跡斑斑了。

    馬繼援聽到鐵橋堵塞影響軍事行動的報告後,當即傳下一道命令:

    「娘的!把鐵橋封鎖起來,實行軍事管制!除了部隊行動而外,誰都不准過!
如果有人敢胡來,格殺勿論!」

    鐵橋被軍事管制後,官吏紳士們毫無辦法,只得花錢僱用筏客,用羊皮筏子和
大小船隻搬運物品。黃河水面上,一片混亂。沿河上下,士兵們趁機搶劫掠奪,大
發橫財。

    馬繼援得到消息,氣得大發雷霆,拍桌子摔椅子地大罵道。

    「娘的!這幫混蛋王八!國難當頭,他們倒先替自己打算開了!下令沿河部隊
把黃河給我封鎖起來!發現船隻和羊皮筏子,一律擊沉!蘭州這麼混亂,萬一共軍
的便衣趁機混過黃河北岸,那還了得!」

    於是,黃河被封鎖了。

    官吏紳士們無奈,又設法到處挖地窖,把金銀財寶埋在土裡。

    蘭州城內更是一片混亂。大街小巷,擠滿了士兵、商販和市民。人們互相打探
消息,一個個驚慌失措,想跑無處跑,想躲無處躲,顧了身家性命又怕丟下妻子兒
女,一時亂擠亂竄,不知如何是好。一些平日裡倍受馬家軍欺壓的百姓,表面上也
很緊張,內心裡卻為解放軍即將攻打蘭州暗暗叫好,他們巴望著戰鬥趕快打響,好
讓百姓們早日脫離苦難。

    蘭州南面的東崗坡、皋蘭山、沈家嶺和狗娃山一線陣地上,本來就有堅固的守
城工事,馬繼援的嫡系部隊進駐這一帶山地陣地後,比黃河北岸的國民黨軍隊更加
緊張。因為這裡是解放大軍進攻的第一線陣地,因此馬繼援更加注重城南山地防御
工事的進一步加固。他一面令守山頭陣地的部隊日夜加固工事;一面派後勤部隊首
先保證南山一線陣地的軍火物資供應。

    沿南面的山坡,汽車載,馬車拉,人扛馬馱,滿山坡的大路小道擠滿了負重的
人馬和車輛,糧草彈藥源源不斷地運送到南山工事裡。

    進入南山陣地的馬軍官兵,儘管山上工事都是鋼筋混凝土澆灌出來的永固性工
事,但他們心裡仍然不踏實,眼見得解放軍長途追擊,沿途數次交鋒,直逼蘭州城
下,只覺得這支勁敵實難對付。因此,他們日夜加固工事,除了原有的工事外,還
在漫山遍野新挖新修了各式各樣的塹壕和掩體。東起東崗坡,西上狗娃山,幾十裡
長的山嶺上,被馬軍官兵挖得溝溝坎坎,千瘡百孔。

    馬軍官兵雖然表面上兇猛強悍,拉出一副堅守陣地,與解放大軍拼一死戰的架
式,其實內心十分恐慌,軍官和土兵一起,都在拚命地挖設塹壕,加固工事,人人
都擔心陣地失守,落得個葬身土丘。

    蘭州南山陣地以南的解放軍陣地上,也是夜以繼日地做著攻山的準備工作。解
放軍指戰員都明白,蘭州戰役將是一場傷亡慘重的攻堅戰,馬軍北依黃河天險,南
據東崗坡、皋蘭山、沈家嶺、狗娃山一線的高山峻嶺,又有堅固的工事居高臨下,
再加上馬軍彈藥充足,以逸待勞,要從山下攻上去,拿下這一線數十裡長的山地工
事,掃清蘭州市南面外圍的障礙,為攻入蘭州古城搗毀馬步芳父子的巢穴打通道路,
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說真的,能不能攻下馬軍的南山陣地,指戰員心裡的確沒
有十分把握。

    彭德懷用望遠鏡觀察了馬軍的南山陣地後,臉上本來就嚴肅的神情更加冷峻了。
他對一舉攻下馬軍南山陣地能否成功,從來沒跟任何人提起過。他本來就是一個寡
言少語的人,對這件事情就更不會吐露真情了。

    大戰在即,蘭州並不平靜,皋蘭山上山下,彷彿一鍋燒得滾沸的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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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凡公益圖書館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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