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較量中,中國共產黨占了上風


    ●蔣介石走上了窮途末路

    蔣介石知道共產黨要廣播一篇北平的消息,他哼了一聲,認為還不是說傅作義怎麼
投向共產黨,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呢?他身著睡袍,腳上套著拖鞋,頭頂光溜溜的,先
穩坐在收音機跟前,擺出漫不經心的樣子扭動收音機鈕。當收聽到毛澤東在西苑檢閱人
民解放軍,傅作義也應邀參加了儀式,他氣得頭發脹,胸口窩熱咕嘟的,在他腦海裡出
現成排的大炮,成列的坦克車在毛澤東面前通過。這原都是蔣記的,有人稱他是共產黨
的運輸大隊長,美國議員有人說他把美援都摟在蔣宋孔陳四大家族腰包裡了,就連最近
死的親信——這位貓悄走路,從不高抬頭,說話聲音柔細的陳佈雷先生,還對他陳言,
說要讓宋子文、孔祥熙、陳立夫、陳果夫加上夫人宋美齡他們拿出五億美元,用於國家。
當時他氣上來了,聲音也提高了說:「這是什麼話!嗯?要共他們的產嗎?宋子文有什
麼錢,嗯?孔祥熙有什麼錢,嗯?至於夫人,那就更沒錢了。所以,這個,散佈這個言
論,不管怎麼說,只會給黨國帶來危害,有利於共產黨!」陳佈雷服安眠藥自殺了。他
為陳佈雷舉行大殮,靈堂中高懸他親題的橫匾「當代完人」,這是他對死去的僚屬的最
高評價。此刻他感到越來越孤獨,像陳佈雷那樣忠於他的人還會有了嗎?今後的日子就
是能過去就過去,他的腳步會停在中國那塊土地上?甚至連祖墳都難祭掃了。他感到眼
前一黑,身子往前一撲,頓時,覺得滿嘴惡腥,趕忙掏出手帕摀住嘴巴。一陣乾咳過後,
他一看手帕上粘滿了鮮血,他歎口氣說:「又吐血了。」於是微微閉上眼睛,兩大滴淚
水從眼角慢慢地流出來。他多麼想找個地方痛哭一場,當然立刻就想到中山陵了,可他
感到膽怯,沒有臉皮去那裡。他想稍微地睡一會。
    宋美齡走進來了,她看蔣介石臉色發灰,忙說:「你身體不舒服嗎?」她心裡也不
好受,這一陣子共產黨從遼沈到淮海、平津三個戰役把他們折騰苦了,蔣介石人瘦了很
多,脾氣更暴躁了。她見蔣介石只是微微地點下頭,灰色面龐上閃著淚光,於是說:
「心要放寬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貓悄地坐在蔣介石身旁。
    「唉,我對哪些人有厚薄了呢?……」蔣介石是指的那些高級將領,在幾個戰場上
都不能協調,不能形成力量,被擊敗了。
    「不,不是,是上帝這樣安排。」宋美齡祈禱。
    「是呀,不知上帝何時才會對我公平?」蔣介石在抱怨。
    蔡媽進來說,蔣經國來了。
    宋美齡站起身來,她深情地看了蔣介石一眼,到隔壁內臥室去了。不久前她和蔣介
石從上海回來。因為蔣經國在那裡打虎,遇見了大老虎,他查出一起揚子公司囤積大案。
這個公司是孔祥熙的大兒子孔令侃主持的,宋美齡也有一大股。蔣經國要按法律處理,
孔令侃報告給小姨娘,宋美齡要蔣介石到滬,說服兒子放下這案,由她宋美齡親手處理。
這樣,蔣經國打虎不成,放了大老虎,連貓也打不住了。蔣介石回到南京後,召蔣經國
回南京說有要事磋商。
    蔣經國這一陣子在上海打虎也很辛苦,身子骨垮下去了。他走進屋來往沙發上一坐,
一聲未吭。
    蔣介石吸口氣,看著兒子,知道他心裡很委屈,他不打算舊事重提,但還是安慰地
說:「人人都有親戚,叫親戚太丟臉的事情,你想一想,誰又能夠真正的鐵面無私呢?」
他聲音很弱,把臉扭過去了。
    蔣經國本來想問父親,難道說:你就是這樣教育你的後代兒孫和下屬的嗎?可他看
父親這陣子身體快被折磨垮了,才沒有再說什麼,仍然沉默地坐著。
    蔣介石見氣氛緩和了一下,說:「我幾次去台灣,覺得那裡我們還可以中興。不是
我失掉信心,大陸上我們的人太糟了。長江擋不住呀!南京保不住,我們只有遷台灣,
養精蓄銳再反攻大陸。」他說不下去了。
    蔣經國瞪大眼睛問道:「真就到那一步天地了?」
    蔣介石歎口氣說:「眼下只有再派她去次美國,面見杜魯門。如果無望只有這一步
可走。」
    蔣經國從沙發上挺起腰桿說:「美國我看目前不可靠,他有扶植李宗仁的兆頭,要
甩開我們呀。」
    「經國,我們這些年不是沒有根基,我們遷到台灣去,還可能帶走六十萬兵力,有
反攻大陸的一天。」蔣介石咬牙切齒地說,「目前我們讓他們活動吧,還會給咱們一些
機會。因此我要你把上海的黃金、白銀運到台灣去。」這時蔣介石的兩眼亮得怕人。
    蔣經國有點明白過來了,北平的文物和黃金也都運到台灣了,南京也在起,可見老
子對復辟並沒有死心。於是愉快地說:「我去上海!」他站起身來要走。
    「不要那麼急,南京這邊的黃金、文物你也要處理,來得及的。」蔣介石又活靈活
現了,說,「我下野給李宗仁個機會,讓他們談去吧!咱們干咱們的事兒。」他有些手
舞足蹈了,但臉上表情是十分不自然的。
    蔣經國這才感到老子在政治上是比他成熟多了,「他們也許跟共產黨……」他沒往
下說。
    「不可能。美國佬他們知道共黨和俄國的關係親密,這條溝他們跳不過去。」蔣介
石擺下手說,「我們到了台灣,美國還得倒向我們,因為太平洋利益是美國的,他們還
要依靠太平洋稱霸世界。我要派美齡去美國,這是向他們敲次喪鐘,看這些美國佬怎麼
聽這喪鐘之音!」他又把兩只三角眼瞪起來。
    蔣介石和蔣經國這爺倆又把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了,這是結成的新父子聯盟。
    蔣經國剛走,宋美齡進來了,見蔣介石此刻精神煥發,她覺出這爺倆又在部署下步
棋,於是坐下身子先開口說:「經國該理解點大事了,人家說打仗還要父子兵,不要胳
膊肘朝外拐。」她說得有點酸巴溜的氣味。
    蔣介石明白這還是為了上海打老虎的事,他甩一下袖子說:「那裡是哪些家的事!
他已經理會了。我是在想進、退兩條路。不是我晦氣,仗是打不贏了,但不是不打了,
只有在這最後一打裡,我們才能找出脫身之計——退!」他兩眼亮亮地,把兩根手指分
成個V字在夫人眼前晃動著。
    宋美齡並沒有打斷蔣介石的話,但她也在沉思。
    蔣介石認為對美國的外交已經走上了窮途末路。本來,這一年美國在舉行大選,蔣
介石又亮出上海灘時的押寶的招術來了,他認為杜魯門一定被選下台。當時杜魯門的對
手杜威,是親蔣極端反共派,他一定會當選上總統。蔣介石在美國大選前就派出陳立夫
送函給社威,求杜威協助他在中國大陸堅決反共。杜威很贊賞蔣介石的立場,並答應一
定大力支持。陳立夫回到上海之後,曾對一家雜誌記者說:「如果杜威當選,對於以軍
事援助中國,將采取一種非常辦法。」
    蔣介石和宋美齡為杜威祈禱大選獲勝,好像不單是因為他感動了上帝,而是美國為
這次選舉對杜威不斷曝光。
    杜魯門的競選對手是共和黨杜威。從秋季競選一開始,雙方就展開一場競選總統活
動。《新聞週刊》雜誌登載了全國五十個深有閱歷的政治評論家的意見,用大號黑體字
預測選舉結局:五十位政治專家一致預言杜威能勝。全國第一流的民意測驗專家埃爾莫
•羅泊在九月份宣稱:再搞民意測驗是浪費時間,浪費金錢。政界領袖加利福尼亞州的
詹姆斯到紐約州的威廉都公開規勸杜魯門不要參加競選。杜魯門左邊,亨利•華萊士領
導著進步黨,他所奉行的綱領要把世界許多地區拱手奉送給斯大林。亨利•華萊士極力
反對杜魯門,說他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縱火者。杜魯門右邊,南卡羅來納州的參議員斯
特羅姆•瑟蒙德已領導州民主黨人退出民主黨,他希望南方會忘掉在阿波馬托克斯誰曾
向誰投降。共和黨候選人自信必勝,因而在一曲曲高唱入雲的團結頌歌中簡直不屑於提
及杜魯門的名字。「杜魯門總統」,康涅狄格州女眾議員克萊爾•布思說,「毫無當選
的希望」。杜魯門的競選列車開到賓夕法尼亞州,當他走下總統快車登上講台時,一位
議員的姐妹在樂隊演奏《總統萬歲》時,從鮮花做成的自由鐘裡放出一群鴿子。這兩個
女人的全家都是職業自由主義集團的成員,這個集團正試圖使民主黨和全國確信:姑息
可以獲致與斯大林和好。鴿子群中有一隻瞎飛到高處樓廳上,一頭撞著神板死了。紐約
州的一位代表當時看見這種情況,他把哈里•杜魯門就比成那只死鴿子了。大家都認為
杜魯門是選不上,而大選結果杜魯門連任總統,這實在出乎人們意料之外。
    蔣介石接到駐美國大使館的情況匯報時,除了以國府名義特發祝賀電外,還特派大
使前去祝賀。他和夫人也親筆寫了封十分熱情的信,在信中談到是上帝安排杜魯門先生
得以再任總統。並系列地敘述了中美兩國之間的關係。最後聲稱:「支持國民政府作戰
目標的美國政策,如能見諸一篇堅決的宣言,將能維持軍隊的士氣與人民的信心,因而
加強中國政府的地位,以從事於正在北方與華中兩地區展開的大戰。」
    這封信寫得很明白,是要美國向中共公開宣佈支持國民黨,並派兵遣將參與中國內
戰。
    蔣介石的請求遭到杜魯門的拒絕,他在所發出的覆信中僅指出:
    「美國業已給予中國援助。目前給你的政府援助武器,將會更多地落入共產黨軍隊
的手中;援助經濟,將會更多地落入私人腰包裡。直接指揮國民黨軍隊作戰,美國又能
獲得什麼利益?一時國會不會有更多的議員舉手。」並表示一些不著邊際的同情聲明,
此一迴響,不僅僅對蔣介石個人,而且也對全國民黨人無異於背上澆冷水。
    蔣介石管宣傳的官員董顯光憤慨地表示:此一復函至少間接鼓舞了長江以北的共軍,
繼續南下進攻,而不致有遭受美國干預的危險。
    國民政府官方書面向美國的請求援助遭到失敗了。
    蔣介石又在心裡琢磨著派人訪美之事,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夫人家美齡更適合些,但
他也知道這次不同於訪羅斯福總統時,他的夫人能十分榮幸地住進白宮作客,這次訪問
的是杜魯門這個小矮子,害怕他夫人討不著什麼便宜,再折了夫人的面子,心裡頗為難。
又想如果派一般的人去,更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或許連總統的面都見不到,那時自己就
更沒有面子了。
    正在他為難的時刻,宋美齡走進來說:「我想你該派個人去趟美國,還是由我去為
妥吧。」她眨著秀麗的眼睛,看著蔣介石愁眉苦臉的模樣。
    蔣介石一時沒有言語,他感到很慚愧,目前弄到這種地步,如果去了又不成功,豈
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半晌工夫他兩眼眨著乞求的目光說:「由國府磋商定出人選吧。」
這種形式要走,方顯出派遣的要人訪問美國總統或許更能獲得成效的。如果訪美沒得到
什麼好的效果,那麼,這步棋是眾人決定下的,好給夫人光個面子。
    大家一致推舉素受美國人尊敬的蔣夫人負此任務,前往華盛頓陳情。謀土們出策,
在蔣夫人動身之前將中國的危機向美國人民廣播。宋美齡在南京對美國用英語發表廣播
講話稱:「我可以向美國人民保證,我們有決心繼續從事剿共的正義之戰。總統和我只
要一息尚存,必將堅決作戰以解除萬惡共匪的威脅。」她說了一些乞求美國政府從速援
助國民黨政府的話語。
    同一天,中共中央就南京國民黨政府要求美國政府給予軍事保護髮表重要聲明:
「國民黨現已即將覆亡,任何外國政府給予國民黨政府的任何援助,及其與國民黨政府
訂立的任何協定,既不能夠挽救國民黨政府的統治,亦不能夠守護該外國政府的利益,
此項援助及協定之唯一前途,即為隨國民黨政府同歸於盡。」
    宋美齡急忙與美國國務卿馬歇爾通長途電話,她表示願意赴美一行。
    馬歇爾在電話中表示歡迎,但要來美齡以私人貴賓身份赴美,不准宋美齡用國民黨
專機在美國降落。
    蔣介石和一些重要官員在總統官耶為宋美齡餞行。因為不是專機去美國,總統不能
親自送到機場,但他有些難割捨夫人,悄悄穿便裝趕到飛機場。一直等到飛機落下來之
後,在機場的人們心情都很暗淡。美國僅派一海軍飛機來迎接,對中國第一夫人來說是
太寒酸了,看出華盛頓官方對蔣夫人的態度多麼冷淡,對中國問題失敗主義的氣氛籠罩
著華盛頓。
    這架美國海軍老式飛機,擺在很淒涼的機場裡,看去有種破碎的感覺。當宋美齡上
飛機時,蔣介石和夫人面對面默默地站了很久,腳下的寒風伴著衰草和落葉,打著旋旋
吹過去。他們終於告別了,這次落夫人沒有像上次拜會羅斯福那樣住進白宮,所以沒帶
蔡媽,也沒有攜帶那麼多東西。她知道杜魯門總統不會請她住進白宮的,大概要住在旅
館裡。飛機載著懷有沮喪心情的中國第一夫人飛向美國了。

    ●杜魯門總統的新招術

    杜魯門拒絕了國民黨政府的請求,這在當時對他競選總統是有利的。當時杜魯門正
全力對付競選。從當年下半年開始,總統就把大力量用到競選上,幾乎整天坐著「總統
快車」四處遊說。在專車起坐間裡,總統坐在女兒瑪格麗特對面閱讀他第二天要在下車
時發表的演講稿,第一夫人坐在女兒身旁看一本謀殺偵探小說。平日總統離開白宮橢圓
形辦公室,回到家裡就是由夫人和女兒陪著,看著好像在安度晚年。用總統自己的話說
競選是受盡折磨,當選是苦盡甜來。可此刻總統又恢復炮兵上尉的位置,他時刻都在瞄
准目標開炮轟擊。全國大多數政治專家都認為杜魯門這次競選是白費功夫,可是杜魯門
卻否定了這種態度,他對夫人、女兒和他的競選工作班子說:「我們要贏。我想周遊全
國,並在每個停靠站發表講話。從勞工日到競選結束,我們大部分時間要奔波在旅途上。
這對每一個人都是苦差事,但卻是必由之路。我覺得我能頂得住。我只是擔心,我會把
工作班子裡的一些人累死——一我非常喜歡你們大家,我也並不希望如此。」
    大多政治專家認為杜魯門正在遭受莫斯科斯大林抨擊,因此不會競選成功。而杜魯
門卻說斯大林給他掃清了前進中的障礙。這一點在他給妹妹的信裡可以找到部分答案。
    親愛的瑪麗:
    恰好三年前的今天晚上,東部標準時間下午七點零九分,
    我宣誓就任總統。至今恍如過了一個時代,也確實過了一個
    時代。當時進行著兩場戰爭——一在歐洲,一在亞洲。我們
    以人力、軍需、飛機和船艦支持著這兩場戰爭。就在我接任
    後二十六天,德國投降了。8月14日,日本放下武器,並於
    1945年9月 2日在《密蘇里號》戰艦上簽署了投降書。
    在德國投降和日本投降之間,我曾去柏林會見斯大林和
    邱吉爾。回國途中,我下令對廣島和長崎投擲原子彈。那是
    一可怕的決定,但我作了這個決定。我作出這一決定,是為
    了拯救二十五萬美國青年,以後碰到這類似情況我還要作這
    樣的決定。那個決定結束了對日戰爭。
    許多決定是非作不可的,其中大多數具有世界意義,也
    有不少僅涉及國內事務。這些決定,差不多全是正確的。人
    們若不帶偏見地編寫歷史,也會這樣記載。無論是到1949年
    1月 20 H,還是到1953在1月 20 H,我仍有一段漫長路程
    要走,這段路也定然是坎坷不平的。但這絕不會比已走過的
    路更艱難,因此無需為此擔心。
    我對當總統的一切虛榮頗感慶膩。倘若不是由於世界形
    勢的需要以及我對某些總統候選人缺乏信心,我會把這一套
    統統扔得遠遠的,回老家安居。但是,你曉得,我不能逃避
    責任。所以,我只好挺身出來應付難局。
    歐洲、中國、巴勒斯坦、可怕的俄國,以及國內特殊利
    益集團的家伙。……
    就在杜魯門競選總統剛搭好班子時,他得知俄國斯大林切斷了通往柏林的全部陸上
通道,這是他們企圖迫使美國和他們的盟國撤出這個具有象徵性的城市的一個鬼點子。
杜魯門命令歐洲地區一切可用的飛機開始大規模空運供應物資。一百三十架美國飛機每
天向該城空投二千五百噸糧食和燃料。杜魯門不顧許多最親密的助手和內閣成員的勸告,
作出了這項決定,他說:「我們一定要留在柏林。」情報局人員反映,東柏林早晚要修
築一道圍牆。杜魯門說,是我們逼他們修的,還是他們自己要修的?等到結局,拆牆時
會是一股洪水衝垮他們。他四處誇耀,他正與之鬥爭的對手是機智而果斷的——斯大林。
他感到,他們很接近於同俄國發生戰爭。
    杜魯門在競選中,收到許多信件,祝他大選中一帆風順。有的並表達了自己的憂慮:
克裡姆林宮可能在秋天挑起戰爭。
    邱吉爾寫來的信:「我極其敬佩你在擔任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力的職務期間對歐洲國
際事務的處理。我只期望我能夠對你再作一點幫助。」
    杜魯門覆信:
    親愛的溫頓:
    你6月9日盛情的來函,使我深受感動。我將要經受一
    場可怕的政治「烈火的考驗」。最糟不過的是,它又必得在這
    個時候進行。
    你的偉大的國家和我的國家立足的現實是:無論怎樣危
    急的時刻,人民都有權評論自己的領袖。
    高度鑒賞你寄來《山雨欲來風滿樓》(第二次大戰回憶
    錄)一書時所附的信簡,我把它視為該書的一部分。
    我們處在嚴峻而痛苦的時代。你對世界打倒納粹主義和
    法西斯主義的偉大貢獻,值得引以自慰。所謂的「共產主
    義」則是我們緊接著要解決的大問題。我希望,我們無須付
    出戰勝納粹和法西斯的「血和淚」的代價就能解決它。
    願上帝保佑你!
    你的忠實朋友
    哈里•杜魯門
    杜魯門每次演講,都要當聽眾說,俄國已經幹了些什麼,他們所破壞的各種協定,
他們橫衝直撞地奪取世界霸權的各種細節。然後他又告訴他們,他准備怎樣實現世界和
平。他的計劃最驚人的部分乃是勸說約瑟夫•斯大林親美國訪問。
    每天競選車停下來,杜魯門就像他當年任炮兵上尉指揮大炮開火一樣,要不停地往
炮膛裡填炮彈。他大喊:「我要吃,大吃一頓。」接著他撲到桌前享受他最豐盛的早餐:
白翅鴿、鹹肉、火腿、油炸雞、炒雞蛋、肉汁大米、熱面包、尤瓦爾德蜂蜜、桃脯、葡
萄和咖啡等,他大嚼起來。
    杜魯門女兒瑪格麗特小姐,說他父親是擂著斯大林的背在競選,只要斯大林有活動,
都會是給他競選總統加油。又說杜魯門是無憂無慮在競選,是個十足的樂天派。在俄克
拉荷馬州的一個小火車站上。「杜魯門快餐車」停在那裡,杜魯門正在講演,一個小伙
子騎在一頭亂蹦亂跳的馬上。火車使這匹馬受了驚,顯然,馬要飛奔而逃。驚馬不單要
撞傷路上許多人,連騎在馬背上的小伙子不是重傷就被摔死。危險近在眼前,白宮助手
和特工人員張煌失措之際,杜魯門離開講台走過去,一個箭步奔向受驚的牲口和搖晃的
騎手,一把抓住馬籠頭。他心裡想:我當炮兵的時候,所有拉煙車的馬都怕我,抓住馬
籠頭說:「這是你獲得的一匹好馬,孩子。」馬老實下來了,他說著掰開馬嘴,端詳馬
齒說,「我看,八歲。」競選者稱杜魯門是鄉巴佬。有人說杜魯門祖父和祖母是私奔,
新娘拒不承認這一婚姻是合法結婚。杜魯門說:「我在去肯塔基賽馬會途中曾去我祖父
住過的這個城市作過一次訪問,人們給我看了結婚證書。」
    杜魯門稱他的對手杜威先生是攜帶萬應靈丹的江湖醫生,「我們美國人民正在找他
作我們四年一次例行的健康檢查。」他把民意測驗叫「催眠所」,並說:「我確信人民
不會受它們愚弄。他們知道,催眠所對身心有害。猶如用藥,過多可以致命。」
    杜魯門「勝利專車」 到達華盛頓時, 全家人何等的風光,有人給杜魯門一份《芝
加哥論壇報》,大字黑體標題是:杜威擊破杜魯門。他下了火車乘敞篷轎車前往白宮。
他們感到世上所有的樂隊都演奏化總統萬歲》、《我崇拜哈里,如醉如狂》,轎車行到
《華盛頓郵報》報館門前面,有幅大標語:「總統先生,你什麼時候把老鴉這道菜端出
來,我們便准備什麼時候來吃它。」他從敞篷車上站起來,對歡呼人群喊道:「謝謝,
杜魯門不吃黑鴉!」
    當杜魯門從美國駐中國大使館和司徒雷登匯報裡得到中國消息時,幾乎同時收到蔣
介石的請求,他覆信中拒絕了蔣介石。在宋美齡要求以私人貴賓來美國時,杜魯門把馬
歇爾找進他的橢圓形辦公室,開始分析中國形勢和怎麼對待來美齡進宮陳情的這幕戲。
    說來馬歇爾回到美國近兩年了,用中國話說中國國民黨蔣介石是「一塌糊塗」。杜
魯門總統接到司徒雷登大使接二連三的報告,向總統、向國務卿討教「中國該向何處
去」?他好像他這次要特別認真地坐下來,和將軍商討中國問題了。』將軍回國後的同
年六月五日在哈佛大學演講,根據杜魯門在《國情咨文》中闡明他的施政綱領,強調美
國在所謂「世界共產主義」和「自由世界」正在進行的全面對抗中負有「領導責任」 ,
並據以制定戰後美國妄圖稱霸世界的基本政策。這在當時稱為「杜魯門主義」。馬歇爾
在演講提出《歐洲復興方案》,即第二次大戰後美國援助西歐的計劃。馬歇爾提出美國
撥款一百億美元援助西歐各國復興戰後經濟;受援國必須撤除官稅壁壘、購買美國貨、
向美國提供經濟情報和戰略物資、接受美國對使用美元的監督,保障美國私人投資和開
發的權利。
    英、法、意、西德等十七個西北歐國家,相繼同美國簽訂了實行該計劃的雙邊協定。
演講中他敏捷地向聽眾描述了整個歐洲正沉淪於滿目瘡疫和悲觀絕望之中,指出需要美
國全力以赴。將軍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就是提出一攬子計劃。將軍也反駁總統。幾乎
過去又一年了,歐洲起了變化。總統他更感到馬歇爾的計劃會使他的「杜魯門主義」在
歐洲全面戰敗俄國斯大林主義。在馬歇爾講演後,哈佛大學給了將軍榮譽學位,稱將軍
為「其才能和品德在美國歷史上唯有一個堪與比擬的軍事家和政治家,那就是喬治•華
盛頓。杜魯門想起當時馬歇爾帶著沮喪和一股寒流從中國回到美國,老朋友見到他說他
老了半個世紀。在白宮為他開歸國宴會時,杜魯門總統在宴會前特意和將軍在他的橢圓
形的辦公室作了長談,絕對不是安慰將軍;而是分析中國當前的變化。毫無疑問,將軍
沒有能取得他和總統所希望得到的成就。但他卻再次握緊將軍的手,把將軍請到座位上,
然後他才坐下,這不僅是他尊敬、崇拜將軍,更因為將軍是一個人物,一個傑出的軍人。
    兩個人共同閱讀了桌上來自司徒雷登的報告。
    杜魯門看著魏德邁一年前在中國巡視後的報告的斷語:「美國是否應該讓國民政府
崩潰?」半晌他好像很深情地用手拍拍材料,那輕微的聲音很扎耳朵。
    馬歇爾比在中國作調停大使者時,臉盤是開朗些了,但多了幾條子皺紋。他對中國
始終是極其注意的,國民黨蔣介石丟掉了滿洲,作為一個軍事家立刻感到華北是很難保
住了。可他沒有料到,共產黨第二個大戰場卻在淮海擺開了。好像共產黨有意要追蹤杜
聿明將軍一樣。當他看到《敦促杜聿明等投降書》時,他內心中非常痛苦、倔悵地想:
毛澤東是位大軍事家呀!他多麼希望杜聿明能在淮海戰役取勝,當他得知杜聿明落網時,
他連聲疾呼:華北傅作義司令長官的命運也會和杜聿明將軍相同了。平津戰役打響了,
他在中國地圖前思索,他對華北很熟悉,當他得知傅作義將軍的六十萬大軍,南逃、西
竄。東撤全被共軍堵住時,他在猜傅作義將軍要走哪一條路?驗證一位戎馬一生將軍之
命運與歸宿!
    馬歇爾看到杜魯門總統桌上放著司徒雷登的報告,被總統拍出了響動。好像聽見說:
國務卿先生,美國總得保國民黨進關吧!他看著杜魯門說:「蔣介石政府得不到中國人
民的信任和支持。他態度、行為和舊軍閥差不多,人民不愛戴他,我們扶植他,給了他
很多粉飾。」說完無可奈何地搖著頭,但內心中也有幾分苦澀味兒。
    杜魯門總統知道,「馬歇爾計劃」在歐洲受到十七國歡迎,在亞洲日本、韓國也是
在推行,但在中國馬歇爾將軍是非常謹慎的,他知道中國國民黨蔣介石未必能統治中國,
現在越來越看得明顯了,美國軍事援助的大部武器落入到共產黨手中。共產黨是和俄國
斯大林一個體系的,是不能輕易下本錢的。於是說:「我不懷疑地認為,只要蔣介石稍
微遷就一些,本來是可以達成諒解的。我是不相信事後聰明的價值的。」他帶著一種低
沉的憂鬱。
    馬歇爾他也是不相信事後聰明有什麼價值,但他也覺得對當時事務判斷有失誤,對
共產黨人太苛刻了,現在想起來不公平,過於相信了蔣介石,用一句中國話說:不能一
手托兩家。他此刻聽了總統的話說:「當時我們到中國還是把握了時機,不像有人攻擊
的說法是盲從了,蔣介石根本沒有和共產黨聯合的意思,就應該一心支持蔣介石,消滅
共產黨。」他微微地搖著頭若有所思。
    杜魯門表示不同意地說:「我派將軍到中國去。這件事做的是否對?是不應該根據
某些人為的認識那樣去考慮的。這應該根據1945年我們所能認識到的去判斷。在那個時
候一般人認為:中國各種不同的勢力是能夠說服使這個國家統一起來的。當然奪取政權
的斗爭還會繼續下去,但是沒有理由認為國民黨政府就不能在這個斗爭中取得勝利,正
如歐洲的非共產黨政府那樣,如果它是關心人民和國家的基本需要的話。」他把話打住,
看著對方的臉。
    馬歇爾說:「中國抗戰勝利後,國民政府和蔣介石本應看見人民和國家的利益了。」
    杜魯門歎口氣說:「這在當時看來,還似乎是唯一可行的辦法。根據我的了解,赫
爾利和魏德邁是這樣想的,我們的軍事和外交專家也是這樣想的。而且這些專家中還有
人相信,美國是能夠強迫中國統一──-實際上,那就是說,我們能夠『強迫他們接
受』。當然,持這樣態度的人是不適宜於擔任這項工作的。」他說到這裡對馬歇爾將軍
連連點頭。
    杜魯門緊接著說:「在我的心目中您是最合適的人,因為您有深厚的民主素養,而
且真誠地相信要讓人民去決定他們自己的命運。您深信應相信人民,不應迷信武力的原
則,這個原則不僅應用於美國,而且對於任何國家的幸福都是很重要的。」
    這時在馬歇爾臉上有些光彩了,這一年來他奔走歐洲各國,會見了不少領袖人物,
他在莫斯科會見過斯大林和莫洛托夫。使他推行了「馬歇爾計劃」,得到了許多國家的
接受,他開始對莫斯科和斯大林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他心中的火焰熊熊升起,他的
「馬歇爾計劃」的經濟大火,會把莫斯科和斯太壞貪婪的野心燒得頹萎下去,甚至於完
蛋。使他對俄國共產主義和中國共產主義有了深刻的認識,他不再為說中國共產黨是
「土地改革者」的這種說法所欺騙。他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中共談判首席代表周恩
來曾經很坦白地宣佈說:「作為一個共產黨人,他堅信馬克思和列寧的教導以及無產階
級的最後勝利。」這使馬歇爾覺得中國共產黨的不平凡。他和杜魯門總統分析了中國當
前情況,他們沒法不談中國共產黨的今後發展趨勢。
    杜魯門從馬歇爾的對中國共產黨的分析中,他認為中國共產黨最後一定會得到俄國
人的支持。當然這種支持在斯大林時代絕對不會無代價的。他也沒有為斯大林在波茨坦
的談話所欺騙,他說中國共產黨不是真正「地道的」共產黨,後來他給哈里曼的聲中又
說,他認為在中國打內戰是愚蠢的。他了解到,中國共產黨從事爭奪中國的政權已幾乎
近二十年。他所希望達到的目的是想看到中國變成為這樣一個國家:在那裡,共產主義
不受人民大眾的歡迎,因為人民的需要,以及人民的呼聲,已經得到了滿意的回答。
    杜魯門和馬歇爾分析了中國目前的情況,他們認為,世界和平不是靠多打幾仗可以
獲得的。更重要的是,他們一向知道,有兩片廣闊的土地不是任何近代的西方軍隊所能
征服的,那就是俄國和中國。要想以武力把我們的生活方式強加於這兩個巨大的地區,
在過去是愚蠢的,在現在也是愚蠢的!
    他們分析了,當初,唯一的希望是有機會給中國以經濟援助,以恢復這個國家的元
氣,這樣,他們便能夠消弱共產黨的號召力。但是這樣的援助只有該國秩序定下來才能
給予。同時也只有當該國政府享有足夠的威信,能夠讓人確信這種援助不會落入軍閥和
奸商的口袋時,援助才會有作用。
    杜魯門和馬歇爾定下調子之後,宋美齡的到來,不會動搖他們當時的政策。中國共
產黨的聲明他們也看到了。同時在美國駐華大使館裡也正在活動代替蔣介石的人。

    ●宋美齡在白宮掉下了眼淚

    宋美齡到了華盛頓,因為她是私人貴賓,沒有官方人士去機場迎接,只有國民政府
大使館人員,而且機場還規定了停留時間,有些報社記者認為這是個冷門,但沒有得知
這架海軍飛機的著陸機場及時間,他們也沒有攝著獵物。
    宋美齡在保密的特級旅館住下了。她把行李搬進房間就親自給馬歇爾掛電話,得到
秘書的回話說國務卿在白宮和總統磋商大事,馬歇爾傳說他已經知道老朋友到來了。要
他等著會晤。這樣一下子推了一週才會面。
    馬歇爾在一個國際性的俱樂部和宋美齡會晤了。兩個人一見面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
談了很多有關離別後的懷念。這是夠熱情的了。當宋美齡冷靜一下之後,把中國國內情
況的變化說了一遍,最後提出要求美國援助的計劃,並說仗是能打勝的,就是和共產黨
以長江為界,也還是有半壁河山可守。如果美國能支持國民黨的抗擊,共產黨是要考慮
後果的。
    馬歇爾沉默地聽著,看出他臉上的表情,像強風下飄散著的浮雲。他頭蓋骨上的稀
疏花白的頭發都在晃動。看出這位夫人的發言中有的地方是怨美國援助太小,太不及時,
沒有在世界上拿出強硬的態度對待共產黨,眼前才走到這一步路。馬歇爾雖然是個軍人
出身,但他的性子不是火暴的,用軍中武夫來比喻他,他不是大炮、手槍,而是空軍的
降落傘,隨風飄飄搖搖,但好傘、好跳傘員會落到定點上的。他說前些時候注意力放在
國際上去了,主要是放在莫斯科了。現在世界風雲使美國同歐洲盟國都對斯大林強化巴
爾干半島和東柏林感到緊張。並說俄國也要在爆炸原子彈。那麼美國還要爆什麼彈呢?
再說杜魯門總統幾乎全身心撲到競選上了。關於中國,局勢惡化的程度十分驚人。用中
國一句話說:勢如破竹了。有關援助問題需要總統和國會定。但目前中國局勢不能靜觀,
也不能動觀。他論證之後帶有幾分安慰地說:「夫人,你提出的幾點,請你見到總統面
時再提出來,我是十分同情的。中國是美國忠實盟友,可是委員長的進步使人遺憾。他
過於主觀、過於相信自己的軍隊。結果成了孤家寡人,撐不起來了。」說得婉轉客觀。
    宋美齡是個很敏感的女人,她直通通地說:「國務卿先生,是不是美國也有要蔣先
生下野的念頭呢?」
    馬歇爾很機靈地回答說:「在國會上是佔有一定比例的人的。」
    「國務卿先生,作為老朋友你怎麼想?」
    「我在問夫人,你們在台灣的安排,我看是所謂下野後一步了。這一步我個人看法,
委員長有復甦的可能,但你們能把軍隊帶台灣去嗎?」
    「國務卿先生,我看是可能的。因為蔣先生在黃埔軍校中有他的突出地位。當然大
陸還會有一大批軍隊支撐著殘局,不然有些人會覺得太快了,我們在台灣安排還是需要
時間的,因為台灣不是我們躲藏的地方,而是復興和反攻大陸的基地。我們不會使台灣
和大陸隔開。以後的日子在等上帝的安排和國際的變化。」宋美齡說到這裡兩眼發濕了,
淚水從漂亮的眼圈中滴下來。
    馬歇爾覺得這是句有力量的話:「國際上對共產主義會有變化。」
    「是對共產黨第三次大戰?」
    「有人這麼想過,也許幹一下。」
    「這回我會空手而歸?」
    「夫人,你喚起的同情會產生力量。」
    馬歇爾要宋美齡見杜魯門總統,他認為中國的變化從時間上看,要在美國總統就職
之後。他邀請宋美齡到他的多多納莊園去住些時間,是他的夫人凱琳娜要他代為邀請的。
    宋美齡謝過了,她表示要在美國看一個時期,她會應邀去多多納莊園。
    馬歇爾誠懇地告訴宋美齡,說他歲數大了,精力差了,再加身體有疾病,最近就要
動手術,他准備辭去國務卿了。他很佩服蔣先生和夫人的智慧。
    三日後馬歇爾在沃爾特•裡德醫院動手術摘除右腎。
    又過了一週,杜魯門總統才會晤了宋美齡女士。他們談得不算投機,不算愉快,但
還是在中美行駛的一條軌道上交談的。他們的會面安排在白宮一間不大、但很優雅的客
廳裡。他們沒有用翻譯,只有一名記錄員,他們中間桌子上插瓶鮮花,使滿屋子散著香
氣。雙方很客氣。宋美齡先向總統祝賀他競選成功,並說這成功是世界人民的幸福。杜
魯門以關心的姿態聽了宋美齡談了中國的局勢。
    宋美齡接著提出一整套關於要求美國援助蔣介石的計劃,其中包括要求美國支持蔣
介石政府反共目標的正式宣言;要求高級軍官來中國執行反共戰爭的戰略與供應的計劃;
要求核准一個軍援與經援蔣介石政府的三年計劃,每年約需美金十億元。
    杜魯門開誠佈公地說:「現在局勢惡化的程度,除實際調用美國軍隊之外,任何大
量之軍事援助,均於事無補。因為國共雙方不是小型的斗爭,而是大打內戰性質的戰
爭。」
    宋美齡說:「戰爭不正需要美國嗎?」
    杜魯門說:「在馬歇爾使華時,曾經向貴國重申過:援華從來不曾打算承擔軍事行
動,要在中國有效地抵抗共產黨,就得由美國接管國民政府井管理經濟、軍事和行政事
務。這樣大規模的行動方針,就無法估計其最後費用了。」他說著不住地搖頭。
    宋美齡說:「美國可以對共產黨提出警告。」
    杜魯門說:「夫人,要用什麼名義呢?我們是民主國家得國會通過呀。」
    宋美齡很激動地說:「把顧問團改成軍事指揮機構。」
    杜魯門臉上帶有冷笑地說:「國民黨已不能有效作戰,國民黨軍隊已經沒有斗志去
扭轉局勢了。」
    「由於援助不及時不充足,士兵缺少武器彈藥。」宋美齡還在力爭。
    杜魯門搖搖頭說:「我們的將軍報告,說你們戰役失利不是武器彈藥缺乏。他們說,
你們的軍隊敗北是因為糟糕透頂的指揮和道德敗壞的因素,把軍隊弄得毫無戰鬥意志。
在整個軍界,到處是平平庸庸的高級軍官,到處是貪污和欺詐。」
    「總統閣下,您說過頭了。我們的軍隊還在浴血抵抗。」宋美齡的臉暄紅,眉毛也
豎了起來。
    杜魯門不相退讓地說:「你們的將軍很多都帶著由我們的武器所武裝起來的軍隊投
到敵人的陣營裡去了。只是當這樣的投降開始大量出現時,我才決定停止繼續把物資運
到中國去。」他邊說邊翻桌上一摞子材料。
    宋美齡最後也不相退讓他說:「國民黨目前在中國的情況與美國沒有關係嗎?」
    「我們的責任就是沒有選擇好支持的對象。」
    「在中國反抗共產主義還有比蔣先生更積極的人嗎?」
    「但是他沒有戰勝共產主義。」
    「共產黨有俄國支持。」
    「我們不是在支持國民黨嗎?」
    「共產黨有斯大林。總統先生,您對斯大林又有什麼樣的斗爭?」
    「往往結論是後看的。夫人,你們的日子由誰來安排呢?」
    「由我們自己安排。美國不支持蔣先生,目前在大陸上沒有比蔣先生再適當的人選
了。」
    「蔣先生的力量還在哪裡呢?」
    「不管由誰指揮國民黨軍隊抵抗共產黨都不會成功了。」
    「和共產黨談判。」
    「共產黨正在得勢,不會讓出他們獲得的利益。」
    「你們退到福摩薩?彈丸之地。」
    「不,是稱台灣,還有金、澎、馬,在太平洋是反共最堅強的基地,我們要帶走七
十萬反共大軍。」
    「你們還運走了黃金。」
    「總統閣下,您和您的國會還會支持蔣先生的。」宋美齡這位溫柔的夫人,卻變成
這麼豪橫刁鑽起來。她知道杜魯門雖然競選勝利了,可是擺在他面前的國內、國際方面
諸多問題夠難纏的了。同時她也知道國會有不少人反杜魯門,而支持蔣介石的反共,這
樣是要經過一番調整,才能安定下來。她還要等國內目前的變化,蔣介石引退也好,下
野也好,都是為了鞏固台灣。她並不沮喪地離開了白宮。
    杜魯門看著宋美齡走了。他也不是平靜的,美國上屆羅斯福總統的對華政策,那是
從抵禦共產主義著眼的,在亞洲只有中國從地理到制度能跟俄國斯大林抗衡,這也是美
國的前哨戰堡,斯大林正像麥克阿瑟說的那樣,他承認中國共產黨是俄國的屏障,中國
的土地上有他們先人修下的鐵路、軍港,俄國在太平洋的基地沒有比旅順大連再理想的
了。當然,中國共產黨毛澤東是否能讓給斯大林,誰也猜不透呀。俄國在戰後進駐日本
的四島,也是將來纏手的事兒。如果俄國得不到旅順軍港,斯大林還會惦記著哪一塊太
平洋海岸呢?那只有朝鮮了。美國從邱吉爾到現政府都不大得意蔣介石政府,因為蔣介
石在波茨坦會議上提出過歸還香港問題,邱吉爾認為那是反大英帝國。可現在英國看出
蔣政府的軟弱,沒有條件收回香港,可是若共產黨在大陸建立政府來,毛澤東是會有方
法對付將來香港的命運的。這種種國際關係下,盡管蔣介石名聲很臭,但在國際戰略上
還是離不開他。看出來美齡是蔣介石一個得力的助手。杜魯門在觀察他目前的對中國政
策,會在國內有什麼反響?他要等馬歇爾恢復健康之後,還要特別注意中國的局勢,以
及正在美國的這位來美齡中國第一夫人的動態。

    ●中國第一夫人給馬歇爾絕密信

    美國對中國國民黨蔣介石的政策,引起的輿論頗不一致。美國有些人對東歐共產黨
集團所謂人民民主的形象,感到俄國過於操縱,甚至是壓迫。但華盛頓對中國大陸可能
遭到同樣命運的形勢,似乎熟視無睹,認為中共與東歐共產黨集團不可同日而語,相提
並論。當然亦不乏有識之士已預料中國於不久將來將面臨的悲劇與淒慘的命運。國會議
員華爾德•猶特以遠東問題專家的身份說:「有件事我們美國人絕不可忘懷,其他所有
證詞均不足與之抗衡:當我們的艦隊於珍珠港遭受摧毀,日本決定於六個月內發動戰爭
史上最大的遠征美國之攻擊時,對日本只有一個能制止其擴張太平洋勢力,以發動全面
攻擊美國本土的阻礙,此一阻礙就是拒絕放棄對日抗戰的,所謂古老落後、腐敗、不民
主及無能的中國。對蔣介石而言,當時曾作出姿態,想接受日本以給他寬大和平條件,
借口是為使其人民免除許多災殃、經濟混亂,共產主義與共產黨積極抗日,喚起全國人
民抗日斗爭。但最終他未能接受日本的條件,卻決定以其軍隊對日抗戰。中國人民以龐
大的犧牲為我們美國換取了寶貴的歲月,使我們有必需的時間,重建我們的艦隊,收復
失陷的島嶼及制造原子彈。惟有中國的對日抗戰,牽制日軍兵力,才能使我們最後以優
越的空軍施行猛烈轟炸,迫使日本屈膝投降。對此鐵一般事實,我們當時牢記在心,為
第一優先,這才有意促成了國共合作。但今天看來落空了。」他是既主張支持國民黨,
又要和中國友好。
    美國極右的人士、軍界以及羅伯•默克魯爾將軍說:「拒絕援助蔣介石,即意味著
是支持毛澤東。我認為我們的援助如今當及時針對國民政府!」
    一位議員說:「在戰後時期中我們的外交官分裂成為兩個陣營,一個主張加強國民
政府的力量,另一個則以與共產黨領袖組成聯合政府作為支持。蔣介石的代價,種瓜得
瓜,種豆得豆,我們應當對中國引起的風暴負責。」
    有人問杜魯門總統:在馬歇爾調停時,斯大林並不贊成國共合作,但他也沒有支持
毛澤東的主張,而美國錯過了機會。
    宋美齡遭受冷漠態度的對待與拒絕,而使其使命終於失敗。她一時仍然暫留在美國,
無時不期望美國重新調整其遠東政策。馬歇爾辭去國務卿之後入院做手術。馬歇爾夫人
凱瑟琳每天大部時間守在醫院,她每天要了解他的身體情況,還要忙於接待客人。他的
手術傳出之後,各國老朋友紛紛來電探問和安慰:希臘國王和王后、邱吉爾、戴高樂、
斯大林、鐵托、魏德曼、周恩來、毛澤東、蔣介石、艾森豪威爾、蒙哥馬利等大人物和
議員、民眾等的信件雪片似飛來。
    凱瑟琳大部時間在馬歇爾床頭讀信,她還要從醫院分出一部分時間在利斯堡接待宋
美齡。她們在1946年夏秋成為好朋友。在牯嶺宋美齡把一所別墅讓給她使用。在宋美齡
沒到美國之前她們就經常通信。宋美齡知道她在寫一本《在一起》的書。在她到利斯堡
之前就拜讀過凱瑟琳這本書。凱瑟琳在書中描寫了馬歇爾的童年,是90年代家鄉那幫男
孩子中天賦領袖,生得獅子鼻、雀斑臉,前額上老是耷拉著一綹頭發,結果得個「啄木
鳥」的雅號。在馬歇爾身體恢復時期,凱瑟琳把宋美齡接到多多納莊園,兩位夫人經常
在一起勞動,有說有笑過著悠閒生活,有的記者偷著攝下照片,稱為田園圖畫。有人議
論宋美齡沒有把中國國內她丈夫的處境當回事,而在外國調情。
    住在沃爾特•裡德醫院的馬歇爾,收到一封不尋常的信,這充分顯示出這位高傲的
中國第一夫人對他懷有的感情。信是用軍事報告的格式寫的,註明:絕密,僅供私覽。
呈「啄木鳥」將軍報告。在信中,宋美齡以恢諧的筆調,訴說將軍住在醫院裡「懶臥於
絲綢被裝之中」的同時,自己如何在他家的菜地干苦役,使盡平生之力種植「大型荷蘭
水仙」和「耙樹上落葉以防霜凍」。在完成這些「果斷腰肢」的任務之後,又在廚房裡
度過「令人難熬的時光」,「削土豆皮,燒紅燜牛肉,創製奇妙的新式色拉,雖味同嚼
蠟,但肯定能在近戰中重創敵人」,因為這道菜蒜味特重,捏著鼻子吃下的。她在報告
最後說:屢次向副司令長官凱瑟琳索要薪餉奈均)充耳不聞,反謂自本報告簽署人進駐
本宿營地以來,雙頰鮮紅,氣色見好,體態漸豐。因此,所提錢財性質之要求,不僅無
效,且屬非法。然後報告簽署人認為,此種答覆不民主、不公正,含有歧視性質。本人
之面色排紅、氣色見好也者,或系肺疾之潮紅,體態漸豐則可能出自浮腫或肥胖病,均
需備加關切。而今天人道安在哉?
    宋美齡在此情的結尾寫道:
    為此緊急請求總司令長官跳出綢被!家啊,可愛的家,
    絕不能成此情景!!!本簽署人祈求上蒼為此種非人待遇作
    證。我的良友恆溫器,亦五內俱裂,因而忽熱忽冷。
    竭誠期待國會對此落臨「朝聖母親」(1620年,英國第
    一批新教徒為逃避宗教迫害,乘「五月花專」船遠渡大西洋
    來到北美,開闢了第一塊殖民地。殖民者們成立了「朝聖父
    親」的宗教團體。宋美齡此處用此典,改為『朝聖母親」隱
    喻自己是來美國避難尋求自由)之人,按康納利之道(托馬
    斯•康納利,美國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在第二次世界大
    戰後以堅決反共反華、支持蔣介石政權著稱)迅予關注——
    打倒奴隸勞動!
    宋美齡瑾啟
    馬歇爾政敵後來指責說,蔣宋美齡認為馬歇爾將軍要對她丈夫和國民黨中國的垮臺
負責。果真如此,這封信根本不會出自這樣一位夫人的手筆。
    批評宋美齡的人都把她看成中國最專橫、最傲慢的女人。果真如此,看來這封信也
不能出自這樣一個女人的手筆。馬歇爾讀罷此信,不禁哈哈大笑,他回信告訴宋美齡,
為了不致有損於中國女龍王之威望,他不把她寫的這封信給別人看。
    馬歇爾在逐漸康復,他不想再擔國務院擔子四處奔波,瞻念前景,便不寒而慄,六
十八歲生日一過,他便告訴凱瑟琳決心辭職。凱瑟琳說:「這可是她多年來聽到的一個
最大喜訊了。距離杜魯門就任總統還有十七天,他向白宮正式遞出辭呈。

    ●蔣介石下野還鄉

    中國國民黨政府副總統李宗仁突然招待新聞記者,宣佈「希望恢復和共產黨的和平
談判」的發言。相繼在漢口的華中剿匪總司令白崇禧發出呼籲請求「停止對共產黨作戰,
並請美、蘇兩國調停內戰」的電報。繼之湖南省主席程潛、河南省主席張軫也要求「總
統下野,重啟和談」。此外和李宗仁、白崇禧同為桂系的立法委員黃紹波也和李濟深等
人在香港組成「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的組織,開始與共產黨接觸。司徒雷登已經散佈出:
蔣引退實屬必要。
    毛澤東通過無線電廣播發表其八項和平條件的攻心工作。蔣介石就剩下了一條路。
他表示主動派人與李宗仁研究下野問題。蔣介石於是邀請國民黨中央執監委員和五院院
長四十人於官邸聚餐。蔣介石這天身著正宗的中山服,沒有坐在以往專供他坐的椅子上,
而是低頭謙虛得像個飯館小跑堂的模樣,請他發言的時候,他兩眼滯呆呆半晌說:「事
已如此,余木便多言,如果黨內真有相當多數的領導同志堅持主張議和,余個人亦不願
從中作梗。余認為共軍到達長江後,仍可作一決戰,並且以後可在華南堅持抵抗。」他
帶著幾分苦澀表情看著在座的高級軍官。但他們都沉默無言。
    這時李宗仁說,抵抗沒有多大意義的,何況無力量抵抗住共軍,這條路子無疑會把
大家都帶進死胡同不如尋找一線光明。
    蔣介石看著李宗仁,感到他此刻又在重演前幾天的手法。事實上此刻已亂了陣腳,
已經把國庫積蓄和文史珍品陸續運往台島了。
    李宗仁和顧問團長巴大維的意見是不該有放棄大陸、經營台灣的計劃,並認為國民
黨尚有半數可戰之兵,且西北地區和長江以南省份依然完整,此時即作放棄大陸准備無
乃太早,應以半壁河山與中共分庭抗禮。
    蔣介石看著李宗仁這陣兒又極力附和司徒雷登了,可見要他下野是美國的主張了。
因為宋美齡訪美,聽說會晤了馬歇爾和杜魯門,但都嚴加拒絕援蔣。於是說:「余早已
決定與共匪在京滬線上決戰。這一次戰爭是國家民族生死存亡最大之搏鬥。如果決戰獲
勝,使軍事形勢轉危為安,當然是國家之福;如果不幸而失敗,南京為首都所在地,我
是國家元首,就決定以身殉職,死在南京,以盡我個人的責任……」他已經嗓子眼發梗
說不出聲了。
    孫科半吞半吐地說:「既然下野對黨國有利,下野也未為不可。」孫科今天為什麼
有這麼大膽子呢?他從打接任翁文灝行政院長職務,而且在繼任那天對合眾社記者談話,
提出:中國必須作任何有理由的讓步,以盡早獲得大量的美國軍事援助。一時頗得司徒
雷登大使之賞識,司徒雷登已經表明他的堅定立場,認為蔣介石下野為必要之舉。司徒
雷登的中國顧問傅任波曾經訪問過孫科,並明告:蔣總統下野,為進行和談所必需。孫
科還怕這話不准,他在訪問司徒雷登時相問。司徒雷登說:「作為一個美國大使,他不
能發表正式意見,但以私人資格而言,確實衷誠贊助和談運動。」所以孫科對蔣介石開
炮了。
    蔣介石在這期間已經和張群、邵力子、吳鐵城、陳立夫、、張治中談過話,他曾試
探地說:「我是決定下野的了,現在有兩個案子請大家研究:一個是請李德鄰出來談和,
談妥了我再下野;一個是我現在就下野,一切由李德鄰主持。」當時他們在場的諸公有
點礙面子,再加蔣介石一貫嘴裡說的和心裡想的不是一碼事,只是帶有幾分安慰地說:
「還沒到下野這步棋,總統的謙虛精神感人,但言之過早。」誰知沒過二十四小時孫科
被挑明瞭。
    李宗仁立刻說:「下野嘛?我的意見並不與總統相左。」他一邊把蔣介石往船下撈,
一邊還說有龍王爺保佑平安。
    半晌沒人說話,蔣介石一個個問,谷正綱、谷正鼎、張道藩、王世傑、王寵惠都簡
短發言表示反對。但他們心虛,說話聲低,沒有底氣。這時吳鐵城說:「這個問題是不
是應該召集中常會討論一下?」他說完卻沒有人附和。
    蔣介石憤然地說:「不必,我現在不是被共產黨打倒的,是被國民黨打倒的!我再
不願意進中央黨部的大門了!」他聽聽沒有人吱聲,又說,「好了,我決心采取第二案,
下野的文告應該怎麼說,大家去研究,不過主要意思要包含『我既不能貫徹勘亂的主張,
又何忍再為和平的障礙』這一點。」
    張治中提出由邵力子起草下野文告。
    邵力子立刻說:「文白兄,太抬高了我,我學疏才淺,難以起筆。」他堅決謙辭。
    在蔣介石依依不捨地准備下台的時候,白崇禧覺得太拖了,對蔣介石的下野而不辭
職大有意見,這樣李宗仁不能名正言順地當上總統,他不滿地說:「如果名不正,那就
什麼事也辦不了!」他在漢口發出主和的電報,非蔣介石下台實不能談和,非蔣介石下
台實不能獲得美援。這是非常時刻下的一出逼宮戲。
    蔣介石找陶希聖寫出文告。又說是出自江西才子陳方手筆。接著第二天,召開國民
黨中央常務委員會臨時會議,蔣介石身著長袍馬褂,飽袖特長,他啞著嗓門宣讀文
告:……今日時局之為戰為和,人民主為禍為福,其關鍵不在於政府,亦非我同胞對政
府片面的希望所能達成。只要和議無害於國家的獨立完整,中華民國的國體能夠確保,
中華民國的法統不致中斷,軍隊有確切的保障,人民能夠維持其自由生活方式與目前最
低生活水准,則我個人更無他求。中正畢生革命,早置生死於度外,只望和平果能實現,
則個人進退出處,絕不京懷,而一惟國民的公意是從。……」蔣介石還未念完,台下谷
正綱、張道藩、王世傑等人有的痛哭流涕,有的人失聲哭嚎。蔣介石站起身來要離開會
場。
    李宗仁爭忙地問道:「總統您在什麼時候動身離開南京?我們到機場送行。」他說
得白拉拉的沒有一點感情。
    蔣介石瞪著眼睛說:「今天下午和夜間我有些事情要處理,明天就走,你們不要
送!」他邊說邊往門外走。
    這時正嚎著的谷正綱明白過來了。趕忙攔住蔣介石去路,差不點拉扯衣襟要跪下說:
「總裁不應退休,應繼續領導和共產黨作戰到底!」
    「事實已不可能,我還領導誰呀?我已作此決定了,我就離開南京!」蔣介石用手
推開谷正綱邁腿就走。
    一大把鬍鬚的七十歲老態龍鐘的於右任忽然追上前說:「總統!」他是聲音裡帶著
淚喊的。
    蔣介石還是給這老人點面子,問道:「何事?」他把邁出的腳步收了回來。
    於右任這麼折騰一下,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張著嘴巴說:「為了和談方便起見,
可否請總統在離京之前,下個手令把張學良、楊虎城放了出來!」
    蔣介石在他面前好像高出半截子似的,他仰臉在乞求著。好像他渴了,張大嘴巴要
接一滴聖水。
    蔣介石把身子往後一扭說:「你找德鄰辦去!」他心裡咕嘟一聲,他們看我真沒用
了,真不回南京了?他們還有人心裡惦記著張學良,沒有西安變亂哪會有今天,放張學
良、楊虎城是放虎歸山。心裡這麼一想,嘴裡就說了出來:「楊虎城在哪裡?」
    毛人鳳趕忙地說:「在,在重慶中美合作所!」
    「哼!」往日裡,蔣介石這哼一聲人頭要落地的。他使勁一甩袖子,加快腳步走了。
    蔣介石宣告下野了。可他的官邸比往日更加格外的熱鬧。好像到這裡來討經的人更
多了。他引退文告中暗示他對和談成功的懷疑,因為,他的所謂暫時引退,絕不意味著
他已放棄總統地位,國民黨憲法中並未記載關於總統辭職的規定,他根據憲法第四十九
條將職權交予副總統代理:「總統因故不能視事時,由副總統代行其職權」。他根據此
文規定頒發文告,並請副總統代行其職權,他引退並不是辭職,亦非長久退職。同時他
在國民政府裡明顯地保留其隨時可以恢復總統職權的權利,同時他繼續擔任國民黨總裁
的職位。他對和平談判成功的懷疑已安排了一著妙棋,那就是必要時期,政府准備最後
遷往台灣。因此,他在發表引退文告時,即任命陳誠為台灣省主席兼警備總司令,這就
為未來前途舖平了路。他在離開那天,親自去拜謁中山陵,並通知他的一批親信,都趕
到中山陵。一時氣氛非常低沉,有不少中小官員夾道相迎,有的頂香叩拜,跪在路兩旁。
蔣介石身著大元帥服,還是那麼耀武揚威,手中還是拄著手杖,由他的兒子蔣經國和蔣
緯國攙扶,當快接近靈堂時,他突然停住腳步,扭過臉不往前走,老眼內成串地流下淚
來,連聲歎氣說:「我還有何顏面來見國父!」他跺著腳咬著牙。要不是他兩個兒子攙
扶著,他會一屁股坐在石台階上。經國和緯國也滿眼淚痕地說:「父親,你不要傷心,
要留得青山在,國人是會歸終跟隨總統走革命大道的。」這樣把蔣介石架進靈堂。這時
人群中突然喊起「總統萬歲」的口號立刻把蔣介石圍在中心。好像這裡不是中山堂而是
聚義廳了。他對來探望的親信說:「黨內有一部分意志木堅定的動搖分子,聽信共匪挑
撥離間的謠言,一定要我去職下野。我不得不離開我親自建立的首都和總理陵墓所在地,
我內心所不堪忍受的,就是自感『今後我無所謂了』。」說罷跪爬到靈堂前放聲痛哭。
最後幾乎是蔣經國把父親背下中山陵石台階的。
    當夜蔣介石悄悄地由毛人鳳帶路去見岡村寧次,那是岡村在南京最後的住宅。他們
這次見面沒有過多的禮節,對看一會兒,就各自坐下了。這間寬敞的客廳佈置得還是原
來模樣,只是所有窗簾都是杏黃色的,而且長得拖在地板上,在靠牆高桌的壁上掛著天
皇御像,在桌上供著佛,好像知道蔣總統的到來,爐裡插著剛剛點起的香。黃慢帳和香
的氣味更顯得有股佛堂的感覺了。
    還是蔣介石先開口說:「把你從上海找來,我來看你,這可能是最後的一次告別
了。」
    岡村寧次先點頭後說話:「先生您是沒忘前言,我祈禱為先生賜福。」
    「我最近下令,送你返回日本。」
    「多謝先生。」
    「我想你會知道,東條英機、土肥原賢二、廣田弘毅、板垣征四郎、木村兵太郎、
松井石根、武籐章等七名,由國際法廳判決。由麥克阿瑟遠東軍第八軍負責,在東京巢
鴨監獄執行絞刑。」蔣介石不緊不慢地說著,語調很低沉。
    岡村寧次這時雙腿在地板上,雙手合十,把頭低得貼在十根長長指尖上。好像嘴裡
在嘟曖著經文。這是蓄意留下的長指甲,如被絞刑裝在骨灰盒裡,表示永久不爛。
    蔣介石吸口氣又繼續著說:  「麥克阿瑟將軍宣佈日本境內主要戰犯之審判,『業
已結束』。」他知道麥克阿瑟擅自放十九名重要戰犯,其中就有在南京制造大屠殺三十
萬中國人的要犯。
    岡村寧次低低聲音說:「謝謝。」
    蔣介石說:「送你安全民日本了。」
    岡村寧次說:「謝謝。」
    蔣介石說:「問你夫人好。」
    岡材寧次說:「問您夫人好。」
    他們一個夫人在東京,一個夫人在華盛頓。這時他們對面站著,兩個人都露出光光
的禿頭頂。都低下頭默默說什麼呢?不知道他們此刻念的都是本什麼經文。
    在杜魯門宣誓就任第二屆總統的次日,蔣介石下野了。乘美齡號專機,從明故宮機
場起飛,事先早就吩咐要飛機在南京城上空踅一圈。他把臉貼在機艙窗子上,他每看一
眼,就把眼睛緊閉,南京城的大街小巷,演變的一切都在他記憶之中,有他的光榮,有
他的辛酸和可恥,有歡迎他時高呼萬歲,也有他攜眷悄悄溜出京城,此刻當機長報告到
鐘山頂上時,他使勁地把眼睛瞪大,那藍瓦頂的中山陵映入他的眼底,昨天他在那裡痛
哭過,在遷都回來謁陵時他痛哭過,這次離開不知又是什麼滋味兒,比日本人占領首都
時的心情更為沮喪的是,這次留下了總統府。飛機穿過中山陵後蔣經國過來請示還往哪
裡飛?蔣介石微微點下頭,過會兒,飛機偏一下翅膀飛遠了。他心裡知道這片山林,是
他多年選中的風水寶地,他已經在那裡極其秘密地動工了,他要在中山陵旁造座中正
陵。……他想到這裡沒往飛機下邊看,但他腦海裡的活動太激烈了,使他悄然地流下兩
滴老淚。正在這難堪的時候,飛機上收到機場發來的電報,飛機剛剛起飛,李宗仁率領
一大批文武百官來送行,遲到半步只有發份電報祝下野的總統一路平安!蔣經國來請示,
是否拍份回電,他擺一下手說:「不必了!」日影剛剛偏西,飛機飛到杭州資橋機場,
飛機剛一著陸,蔣介石站起來往推開的艙門外一探頭,見飛機四周站著成群手持武器的
士兵,他驚慌地向隨機來的俞濟時問道:「這是幹什麼?
    蔣經國他們已經收到浙江省主席陳儀來機場迎接的電文。
    蔣介石說:「信得過他嗎?」這話的因由是當淮海戰役他的戰敗局勢已定時,收到
陳儀的上書說:當前之勢已是敵強我弱,只可言和,不可言戰。這使他很不滿意,今日
耿耿於懷。此刻蔣經國忙說:「機場裡還有湯恩伯、陳誠兩將軍。」蔣介石這才一邊下
飛機一邊說:「他們果真趕到了,那就好,那就好!」
    在飛機場稍微休息一下,即驅車進市裡,蔣介石幾次來這裡都下榻在西湖岸邊的
「澄廬」別墅,然後到西子湖畔「樓外樓」赴接風宴,蔣介石是要在那裡吃他最愛吃的
西湖醋魚。蔣介石和來接他的人握手,當陳儀握住蔣介石的手稍微一鞠躬說:「激流勇
退,適當其時。」蔣介石突然改變了主意,好像車中座位底下埋有炸彈,並且說:「我
就在機場航空學校空軍俱樂部裡過夜!」當他和湯恩伯、陳誠握手時又突然問道:「俱
樂部我的住處床、桌椅你們也要看喲!」鬧得這兩位將軍親自去檢查蔣介石住處,他們
爬上床睡睡,跳在桌椅上坐坐。再從市內把高級廚師找來做了西湖醋鯉魚,吃飯時,蔣
介石看同桌別人動筷後,他才伸讀夾著大吃起來。這種心情只有蔣經國能解釋出來。他
說:「老人家心境不佳。對杭州馳名的菜館『樓外樓』有些醋意。」大家才領悟過來因
為店名取自宋代詩人林升嘲弄南宋偏安小朝廷的著名詩篇: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
幾時休,暖風黃得遊人醉,直把杭州當河州。
    蔣介石還要他坐的轎車穿過白堤,因為他不是「歸田」,他不是一介平民。就像他
給在美國宋美齡寫的信中稱自己這次行動為「三隱」。意思把這三次下野,統稱為三次
隱退,是大丈夫的能伸縮的行為,更不是「白丁」之流,因為他特介意這「白」字了。
何況「白了」,往往是「沒了」的意思。
    這一宿蔣介石幾乎徹夜未眠,因為這是下野離開南京的第三天,等到第四天就免去
水火風三災了。
    到杭州的第二天,蔣介石在陳誠、湯恩伯、蔣經國、俞濟時的陪同下,乘美齡號專
機飛抵奉化標杜機場。蔣介石被兒子經國攙扶鑽進從溪口開來的專用轎車。蔣介石在車
內要車開得慢些,他不住扭臉看著車兩旁山水樹木。車開進溪口「武嶺門」,這「武嶺」
兩字是出自於右任之手筆而鐫刻的。路兩旁站滿武嶺小學的老師和學生。一時鞭炮齊鳴,
鑼鼓喧天。蔣介石一下車見學生穿黑色制服,吹軍號、敲銅鼓,他心中非常不快。他在
兩腳踏地時感到渾身發燒,要沒有蔣經國攙扶,他幾乎撲到在地上。立刻又被扶進車內。
蔣經國只好哭喪著臉說:「家父途中勞累身體不適。」
    蔣介石對他資助的學校師生連手都沒有擺動一下,他內心中感到頭上摘掉星冕的總
統實在難堪。他驅車又住進其母的墓廬「慈庵」去了。
    蔣介石坐在車裡沒心思著「樂亭」別墅,當地老百姓叫它「小皇宮」,是建造在判
溪之畔的水村式建築,飛簷翹角的近水樓台。但宅內是西式裝飾的。抗日戰爭時被日本
飛機炸毀了。
    這裡曾是蔣經國的別墅,當年陳佈雷、汪精衛來溪口拜訪蔣介石都住在這裡。離武
嶺門五百五十步便是蔣家老宅「豐鎬房」,這「豐鎬」二字是代表蔣介石這支的代詞,
「豐」是蔣介石,「鎬」是他胞弟這一房。豐鎬房為蔣介石母親王氏和他原配妻子毛福
梅的住處。走出溪口鎮北側不遠,有座上白巖山,雖然山勢不高、不險,但山上樹木蔥
籠,崗巒錦繡,還有細細兩條溪,稱龍須.因此山崗就稱青龍寶地了,在山半腰,有蔣
介石母親的墓地。在墓地旁建築有洋樓三間,人們稱為「慈庵」 。 蔣介石母親墓碑兩
旁刻有他自選的對聯:「禍及賢慈當回頹梗悔已晚」,「愧為逆子終身沉痛恨靡涯」。
在庵外還豎有「孤哀子落中正泣述」的《先妣王太夫人事略》、《哭母文》等碑石。蔣
介石把母親埋在這裡,那是經浙江名剎雪竇山上雪竇寺主持和尚太虛法師所指點的風水
寶地。那是在1927年太虛和尚對蔣介石說:「令堂的陵寢應葬在這龍脈上,這塊平坦地
勢為主穴,宛如一等彌陀佛之胸,有印山,兒孫後代可掌大印,有明堂山,後世光耀,
兩山左右環抱,真是天造地也。
    事隔這些年,這次蔣介石回來宣佈長期住下了。伴隨在他身邊的是兒子蔣經國。他
是在橫掃上海貪污大案中,被父親下令收手,不要胡來而回到老子身邊的。因為他觸動
大案的是孔祥熙、宋子文家族中的人,宋美齡從中干涉了。他只好發表一篇《告上海人
民書》一紙空文之後返回車京的。這時正是老子被共產黨勢如破竹的大軍所壓倒,國民
黨內部開始眾叛親離,回到老子身旁,躬迎左右,正合適宜。其老子臨危受命兒子為國
防部預備幹部局中將副局年,表面只是替老子當副官,其實開始籠絡國民黨嫡系,開創
經國時代。在溪口住下之後,首先研究溪口警衛工作。當時,由俞濟時第八十七軍擔任。
蔣介石知道該軍軍長是程潛干女婿段沄。他訓斥道:「程潛可靠嗎?」蔣經國說:「調
交警部隊吧?」蔣介石同意說:「好!」因為這是戴笠活著時親自訓練出來的。
    蔣介石住下之後,心裡沮喪不痛快,他把同來之人都安頓下來,只是帶兒子經國到
太祖墳頭擺祭。他親手焚香點蠟燭,然後圍墳轉了三圈,在墳正中跪下奠了三杯酒,兩
大條子淚水並流出來,在臉上停了半晌,才從袖口內抽出白絹帕拭去。站起身時和兒子
四目相視很久才離開墓地。
    蔣介石回到住處,和陳誠干女婿作了長夜談話,然後要他速返台主持省主席公職。
在臨別前在室內大窗前合影。蔣穿軍裝,頭戴大簷軍帽,披上黃斗篷就坐,陳誠立在身
側。接著他公開由俞濟時宣佈歸田靜養,不問朝政了。
    開頭幾天,他每天很早起床,穿上輕裘飽子,帶上書包,步行到溪口四明山,他輕
輕的腳步,好像伯踏倒一棵就要甦醒的小草,害怕留在地上一個腳印兒。兒子經國和警
衛人員都離得遠些,使坐在硝石巖下的下野總統凝靜晨讀。這時大多讀的是線裝本《曾
公家書》。可他在太陽光射到身上時,就下山回到住處,要他兒子把南京拍來的重要電
文讀給他聽,接著和他兒子關起門來討論。
    天氣好,心情稍微愉快一點時,他就到給自己起名的「三隱潭邊獨坐,他一聲不吭,
在凝視故里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看來都令他流連忘返,好像大有他日不多之感了。
    親不親,故鄉人,故鄉人中骨肉親,故里溪口的二位舅公扯談家常裡短,然後蔣介
石要二位舅公坐在桶水太師椅上,他身著長袍馬褂,手拉木杖站立在二舅公中間,剎那
間三人都面帶笑容,轉身又各懷心事。
    適逢農曆除夕,家裡由兒媳蔣方良把孩子都帶來了。蔣介石在「豐鎬、極本堂」團
聚度歲,蔣介石親手給家人撥辭歲年飯,這是他三十六年來第一次在家度歲。專程從南
京趕到溪口來躬逢其盛的有張群、陳立夫、鄭彥菜等黨國要人。蔣介石開拔年飯時,精
神抖擻,沒有撥幾碗,心情沉重起來,雙手顫抖。小孫子喊:「爺爺手不好使了。」他
再也撥不下去了。好賴有他的兒子經國在身邊接了過去撥辭年飯。
    溪口內鄉五十里,五十里內鄉溪口人在這大年初一,不分官私鄉紳市人都為當鄉出
生的大人物蔣總統來致敬祝福。有人傳他下野了,人們說虎死皮還撐著,蔣介石在上台
都露過面,說他下野變成白丁,可還有一軍人馬保護,何況他是頂著國民黨總裁的招牌,
那還是紅頭人物。各鄉仍然組織了要龍燈、舞獅子、花燈會等民間雜耍熱鬧非凡,各鄉
都派出頭面人物向蔣介石當面祝福,領著青年婦女唱壽歌,把蔣介石歌功頌德一番。蔣
介石也特地從上海、杭州請來京戲班,評彈班名角、票友到溪口大演了半個月。
    蔣家人又都在溪口,三十多年這算是少有的團聚,往年蔣介石在南京都有國事應酬,
很難這樣平靜地過這除夕到初一。鄉里的濃郁風俗,熱心腸的人情味,給蔣介石帶來一
些快樂,但很快就散去了。
    蔣介石在稍微冷靜下來的日子裡,有些最美好的日子撞擊心頭。兩年前四月三日宋
美齡的生日,他偕夫人回到溪口,那時抗戰勝利,國民黨的軍隊占優勢地位,又快選大
總統了,那該是何等的榮耀。溪口鎮鄉民、學生、省府大員、軍警特憲齊集在武嶺門下,
打著橫幅彩標,上邊寫著「歡迎蔣主席錦旋故里」。敬酒台可以說擺出十里長街。賀宋
美齡四十九歲生日。人說:大賀四十九,有九十九,還有一百零九。在溪口新老祠堂聯
合演戲,三天三夜,燈火通明,戲文由太陽出山唱到星星落坡。那時蔣介石心情是何等
的痛快呀,每天都是親手用紅筆點一兩出戲,陪著夫人看完才離開座位。
    今年,」蔣介石臉上的愁雲緊鑼密鼓也沒敲打開。他感到形只影單。幾次去到豐鎬
房王母住處焚香默守,幾次去到雖然不很親熱的原配毛夫人住處徘徊,因為無論如何她
為他生下後代。
    蔣經國看著父親心裡也是難受,只有把兒女們抱來放在祖父懷裡玩逗一會兒,為老
父解解悶兒。過會兒,蔣介石還在惦念遠涉重洋,滯留太平洋彼岸不歸的宋美齡。
    此時此刻來美齡也在過她的五十一歲生日,在美國華盛頓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可
能為了給中國第一夫人開心,正在民主投票選舉「世界十大美人」。
    美國藝術家公佈:蔣夫人美齡當選為「全世界十大美人」之一。蔣夫人美人之美而
美在鼻子上,列為世界女人中最美的鼻子。《紐約時報》十六日電訊。根據美國藝術家
協會秘書長柯納宣稱:「此次選舉由會員投票,內有美國著名藝術家多人。鼻美之標準
化為:鼻以愈不凹愈美。蔣夫人之鼻內部與面部其它各點完全調和,故能入選。」其他
入選的是:杜魯門總統的女公主瑪格麗特耳朵最美,英國瑪格麗特公主的眼睛最美;溫
沙公爵夫人的額頭最美:影星列達•希赫芙的嘴唇最美;影星伊索麗絲的大腿和影星蓮
達丹妮的小腿最美。而且美國通過外交部用電訊傳到各類人的國家。
    這一消息傳到溪口時,蔣經國不知該怎麼辦了,是否相告給悲哀過度的老子,還是
當成奇聞,帶有污辱性消息壓下?他正徘徊不定時,忽聽他老子叫他進慈哈十降堂來。
    蔣經國小心走進庵內,蔣介石已經焚香完畢,心情沉甸甸地說:「經國,余借賦閒
之良機,想把家族宗譜修撰一番,這次就算定修了。」
    蔣經國知道老子說的是剛剛修撰好的《溪口蔣氏宗譜》已經由吳推暉大統裁撰謄出
來,但未經蔣介石親自過目,是誰也不准看,誰也不准傳說的「禁譜」。
    蔣經國把《溪口蔣氏宗譜》擺在桌上,這是一孤本,厚足有一尺餘,有兩塊古長城
秦磚大的宣紙本,沒有力氣的人都搬不動。他恭恭敬敬退一步側身而站。片刻,老子一
頁頁翻看,他悄悄地退出慈庵小佛堂。
    一連幾天平靜,蔣經國不敢打攪老子,他每天香湯沐浴後,焚香打座靜修宗譜。所
謂修就是讀一遍,然後定下就是了。這天,忽聽小佛堂內連聲呼叫:「經國兒,經國兒,
快來!」這些時間裡沒有聽老子如此洪亮的呼叫聲音了。
    在修蔣氏家譜的時候,有兩件很難下筆撰完之處。一是蔣介石原配夫人毛氏地位問
題;二是次子蔣緯國問題。毛夫人的地位關係到宋美齡地位問題。如果毛氏夫人不提,
莫說溪口人通不過,就是蔣經國也無以歸宗了。修撰宗譜的大統編吳雅暉,有時昏庸,
但這時他卻很機靈,竟在宗譜中異想天開,把毛氏撰寫為「蔣母王氏義女」這就成了蔣
介石的「義姐」了。蔣緯國當然不能說是螟嶺,撰修《蔣氏宗譜》的吳大統裁用紅筆一
勾,把紅城掛在宋美齡名下,算是來人所生了。這樣一切都可長出一口氣了。
    此刻蔣介石驚呼;「『經國兒,經國兒」兩聲,是他看到寧波三十一中學的楊菊庭
若先生考證後,寫篇《蓮桂坊蔣氏考》,從這篇文章中考證了蔣介石的祖先,是北宋金
紫光祿大夫蔣浚明後代。蔣浚明的牌位設在寧波白水巷調堂。雖然一千多年了,頗感榮
耀,總算有條好根子了。
    蔣經國隨著老子愉快地叫聲進了小佛堂。老子雙手捧起了藍緞子封面家譜連聲說:
「好!好!」然後要經國跪在他對面桌旁加以指點,這是他下野以來第一次笑得這麼開
心。

    ●解放軍收復南京

    孫科來到溪口告狀,他跟代總統李宗仁鬧得四分五裂。他聽了孫科的話後說:「能
幹就幹,不能干就拖也行的。」然後和孫科私下裡談了很多話,孫科把鼓著的腮幫子放
癟了氣,在回南京時和蔣介石合影於「妙高台」匾額下,這是蔣介石親手書寫的,可見
他又給孫科支一妙招了。
    緊接著李宗仁派往返南京北平之間參加和平談判的代表張治中、吳忠信來到溪口。
他們一見面剛坐下,蔣介石兩眼斜著說:「你們的來意,是勸我出國吧?」他說完拿起
桌上報紙一揚,淡淡一笑說,「你看,報上都登出來了!」張治中他們一怔,知道消息
透露出去了。蔣介石哼了一聲憤憤地說:「他們逼我下野尚可!逼我亡命,這是不行的!
我如今是個普通國民,到哪裡都可自由居住,何況是在我的家鄉!」他一下子把張治中
他們的嘴巴堵得嚴嚴實實的了。
    張治中他們身負重要使命,孫科的行政院撂了擔子,沒有人來接這個國民政府送葬
人的職務,李宗仁說話不算數,軍隊裡將領大多聽蔣介石指揮,白崇禧這時也不願接受
中共談判條件。李宗仁雖然對和談一再表示誠意,但他骨子裡邊還是希望通過談判達到
「劃江而治」。
    張治中他們又和蔣介石兜圈子。蔣介石遂邀他們一起叩拜蔣母墳墓,這天游覽雪竇
寺回來,見蔣的臉開朗一些,張治中委婉地說:「總裁,我看您到國外去休養一段時間,
對您的身體會有好處。」
    蔣介石把手中木杖杵著地說:「又來了,為什麼老要勸我出國呢?」
    張治中說:「大家都是為了您好,您為黨國太辛苦了!」
    蔣介石一邊不理他們,一邊扭頭走開說:「文白,我一定不出國,我不想亡命!我
可以不做總統,做個老百姓總可以電?」
    張治中他們在溪口住了八天,再沒和蔣介石談上話,在他們要走那天蔣介石卻出面
當他們說:「跟德鄰說,跟共產黨說都好,我要回南京指揮國軍,我看他們怎麼過長
江!」
    南京方面希望隔江而治,原本是一廂情願的幻想。這時解放軍已經陳兵江左岸布下
百萬雄師,飲馬長江了。
    中共《國內和平協定》由國民黨談判代表黃紹閎和顧問屈武攜回南京,發送溪口。
蔣介石看後說「文白搞了些什麼?無能,喪權辱國!我就要離開溪口!」他氣息敗壞了。
    李宗仁、白崇禧等人也把中共所提出的協定視為過火,不能接受「征服者對征服者
之處置,竟甚於敵國受降之形式,形同最後通謀」。他們拒絕在「和平協定」上簽字。
其實他們的態度如何,一切都要看美國動態。這就是他們的悲劇。
    談判破裂後,張治中當時向南京和中共方面表示回南京覆命。周恩來去六國飯店看
望張治中,向他表示懇切地挽留,說:「商談活動緊張,大家都辛苦了,應該好好休息。
雙方代表團同意的《國內和平協定》,竟然為南京政府所拒絕,彼此都感到十分遺憾。
目前形勢發展迅速,國民黨內部四分五裂,已全部崩潰,我們估計,隨著形勢的轉移,
仍有恢復和談的可能;即使退一步說,全面的和談辦不到,亦可能出現一些局部地區的
和平。這個協會還是用得著的。」
    張治中微微歎口氣說。「我想還是回南京覆命,不再去溪口見蔣先生,也可向德鄰
有個交待。」
    周恩來談到南京就要解放了,並進一步勸導說:「代表團不管回到上海還是廣州,
國民黨特務是會對你們不利的。西安事變時,我們已經對不起一個姓張的朋友,今天再
不能對不起你了。」他說得深情誠摯而又堅決,終於把南京代表團留了下來。
    南京快解放了,白崇接從上海派飛機到北平來接代表。代表們一個不想回去。可隨
飛機來的卻有張治中夫人和家屬到北平,是周恩來安排上海地下黨,把他們送上飛機。
夫人見到張治中先生說:「上海機場遇見俞飛鵬,我說去蘭州,才把他擺脫開。你如果
飛回南京,肯定成了第二個張漢卿。」
    中央軍委決定在南苑飛機場檢閱勝利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受閱的部隊都集中在飛機
場附近待命。各部隊都在總參統一指揮領導下操練隊伍。有天鮑果在機場操練,看見一
個穿飛行服的解放軍便走過去,從後影看像似鄭黑馬,他跑到前頭一看果然是,喊道:
「黑馬!」
    被叫住的人站住腳凝神看,趕忙撲上前說:「鮑果,是你呀!」朋友緊緊擁抱在一
起。
    鄭黑馬見鮑果新軍裝上掛著獎章,問道:「立大功了」?拍拍朋友肩膀。
    「天津戰役打飛機得的。」鮑果微微笑了。
    鄭黑馬說:「我在錦州飛機場接收飛機,遇見四野首長非要我帶他飛一圈,我帶他
飛到蒙古大沙漠,差一點飛不回來了。我挨頓批評,因為我是服從命令,才沒被處罰。」
他接著說他是來駕駛飛機在新中國成立時,在天安門上空受毛主席檢閱。
    鮑果在和鄭黑馬分手時說:「黑馬,這次要飛好立功。」鄭黑馬讓他代問羅老師和
羅英好。
    毛主席在南苑機場檢閱了中國人民解放軍。
    毛澤東便發出「向全國進軍」的命令,命令全體人民解放軍指戰員奮勇前進,堅決、
徹底、乾淨、全部地殲滅中國境內一切敢於抵抗的國民黨反動派,解放全中國。
    一切准備好了的人民解放軍發起渡江戰役。以第二野戰軍第三、第四、第五兵團共
九個軍組成的西突擊集團和以第三野戰軍第七、第九兵團共七個軍組成的中突擊集團和
以第三野戰軍第八、第十兵團共八個軍組成的東突擊兵團,於二十日午夜至二十一日在
西起九江東北之湖口,東至江陰,長達千里的戰線上強渡長江,以摧枯拉朽之勢,一舉
徹底摧毀國民黨吹噓的長江鐵堤防線,他們經營了三個半月,有的地段三小時就被攻破
了。這時國民黨軍還在幻想的睡夢之中。
    人民解放軍兵處三路, 有的江段只用了二十分鐘, 就渡過長江,國民黨自稱「固
若金湯」的長江防線,一夕間竟土崩瓦解。解收軍占領南京總統府,結束了蔣家王朝二
十二載的金陵春夢。曾幾何時,蔣介石以勝利者的姿態巡視中共老巢延安,此刻距離解
放軍攻入南京不過是一年零八個月而已!
    毛澤東在北平寓所得知百萬解放大軍過長江了。他在案上舖紙直書,七律《人民解
放軍占領南京》。他幾乎是屏住氣一揮而就。當他把筆放在案上時,深鎖雙眉,倒剪兩
手,在地上來回踱步。突然停在桌前,把寫好的詩疊幾疊,放在紙簍中。這時他才舒口
大氣,在心裡說:「詩言志。這麼大的驚天動地舉動,寫不出。」他展開雙眉一笑走出
屋去了。
    第二天早晨,田家英秘書給毛主席送來《解放南京》號外,還有戰士登上蔣介石總
統府的照片。他坐在雨簷下仔細地讀,忽然,站起身從桌上拿起筆,要往紙上寫詩,停
筆半晌一字也未寫出來。他看著田家英說;「家英,解放南京這麼大的舉動,我卻一句
詩也寫不出來了。」
    田家英說:「您已經寫出一首了。」他說著從桌子抽屜裡拿出主席昨天寫完不滿意
疊起的那一張。
    毛主席看田家英舖在桌上寫好的詩說:「家英,讀給我聽聽。」他站在窗前看牆上
掛著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南京的形勢圖。
    田家英拿起毛主席寫的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
    鐘山風雨起蒼黃,
    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
    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間正道是滄桑。
    田家英讀的很有感情,他激動得眼含熱淚,彷彿毛主席順手拈來,從胸中自然流出。
南京是蔣介石總統府所在地,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標誌著蔣家王朝二十二年在大陸的
統治全盤崩潰了,標誌著一百年以來的帝國主義壓迫,幾千年來的封建壓迫被推翻了。
在佔地球六分之一的土地上,發生了這樣天翻地覆的大事,新中國就要誕生了。
    毛主席寧靜地站在地圖前邊,心裡想:怪得再也寫不出了。半晌他回身看著這位理
解他的年輕人,經常把他寫過的稿子收拾起來。毛主席在這間小小的屋裡在掌握著全中
國人民的命運。

    @ 蔣介石走了最後一步棋

    蔣介石從溪口急忙飛抵杭州,召集李宗仁、何應欽、湯恩伯、白崇禧、張群、吳忠
信等人來杭州資橋機場航空學校開會。蔣介石命令:將南京城的火車站、碼頭、電廠都
炸掉,持久堅守滬杭一帶,重點經營台灣,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戰,伺機反攻。
    蔣介石問李宗仁:「德鄰,你呢?」
    李宗仁說:「我?當然去廣州羅!」
    蔣介石說:「不必再談了,派飛機把張治中他們給我接回來!」他兩眼眨著怒火。
    蔣介石在當天中午回到溪口,立刻把全家人召集在「豐鎬房」裡,他對兒子說:
「把部准備好了,明天我們要走了。」他要蔣經國先把妻子兒女送往台灣,然後隨他到
上海。
    第二天上午,蔣介石身著粗布長相馬褂,帶領全家到蔣母墓前辭別。他拿著竹筒帚
掃了墓,隨後,擺張紅漆供桌,上邊堆滿果品,他親手點了香和蠟燭,蔣經國往玉石杯
中斟滿酒漿,家人全跪下了,蔣介石把三杯酒手捧過頭頂,由於手抖酒漾了出來,他微
微閉上眼睛,慢慢又睜開,雙膝脆下說:「老人家,不孝的兒子沒有掌管好這個國家!
愧對萬分呀!在天之靈,保佑不孝兒子重振國家!……」他扯起兩條長袖搭疊一起,連
頭帶臉蒙了個嚴實,已經泣不成聲了。
    蔣經國害怕老子哭堆水了,不能上路,會發生不測,說:「保重身體!孫兒們還等
您奠禮呢。」借勢把老子扶了起來。
    蔣介石揩去臉上淚水,把孫子們領到身邊,他用手掐著孩子們的肩膀,嘴裡呼著:
「跪!給祖太奶奶磕頭!一個頭、兩個頭、三個頭。」他看著孩子們那天真的動作,活
像一個毛球兒,鼻子有點酸溜溜的,他心裡想:孩子們這麼小就離開了故里,他們還會
跟他一起回來的,他蔣中正不是孤身一人,他是有根、有種而暫別故里的。然後他領著
全家老小,繞蔣母墓轉了三圈,他每走一步兩手不時拂著那花崗岩,心情比石頭沉重,
雙腳墜著大石磨一樣艱行。
    蔣經國先安排把妻子孩子們送走了。他陪著老子又走上了飛鳳山頂,對故鄉的山水
作最後一次眺望。此時此刻極目四望,溪山無語,草木低垂,天氣陰沉,益增心痛!蔣
介石站在山頂上微微仰起臉來,心裡轉念著:大好河山如故,滔滔溪水東流,我蔣某人
幾至無立錐之地也!且溪口為蔣家祖宗廬墓所在,今一旦拋別,它日會毀於匪手?其沉
痛之心情,更非筆墨所能形容千萬一!
    蔣經國扶著老子,從飛鳳山盤下來。蔣介石本想,再回到「豐鎬房」探看一次,而
心又有所不忍,再者,「豐鎬房」內,已無至親,死的死了,活的該走的已經走了。又
想,向鄉親父老辭行,心更有所不忍,看了他們,又無法攜其同走,徒增依依之戀耳。
於是父子二人從飛鳳山直接乘轎車前往象山港。
    蔣介石下了飛鳳山感到大勢已去,心情平靜些了,恰恰二位年事高的舅公,等在車
旁相送,這又是一番苦楚。但他反而剛強起來,把手杖吊勾在小胳膊間,緊走幾步,迎
上前去,摘下頭上禮帽,用另一隻手托著。他看見二位舅公眼內含淚,長長鬍鬚上沾有
淚水,他一時不知要說些什麼。
    恰好二位舅公踏著石台階,比蔣家父子要低半截兒,伸出枯巴的手指頭問道:「何
時能回來?」
    「三年吧!」蔣介石也在指手指頭。
    「三年?」二位舅公耳朵背點兒,再加要問出個准成年頭來。
    「三年……」蔣介石滯滯呆呆的眼光停在自己和二位舅公的手指頭上,心在打顫顫。
    轎車門關上了,發出砰的一聲,轎車後邊滾起一陣煙塵,開向早已停泊在那裡的
「泰康號」兵艦。
    蔣介石已經換上大總統禮服,快步登上「泰康號」,海軍總司令桂永清向全艦下
「立——正——!」口令。然後正步迎上來向總司令敬登艦禮,軍樂隊吹奏起來,升國
民黨旗,唱國民黨歌。蔣介石站在艦指揮台前,聽完桂永清報告詞,然後向全艦官兵把
手扯長聲喊了一句:「你們好!」
    「總統好!」
    蔣介石心裡坦然些了,他又是大總統了。幾艘護航艦在海上排列著,天空中出現了
護航戰鬥機!他向空中把著手。
    蔣經國在軍艦開航前向老子請示,還有什麼問題要辦?
    蔣介石伸著手指頭說:「告訴毛人鳳在重慶辦一件!還要去北平接回張治中他們。
還要辦張學良、於右任!再把那個陳儀帶上……」他的話音拉得很長。
    軍艦開航了,蔣介石一反常態地面向大陸,要艦上攝影人給他拍張暗淡虛虛的背影
照。平日他是極不喜歡模糊照片的,現在的模糊好像能使心裡多填些東西,他在自言自
語:我還要回來!一定要反攻大陸,回到溪口……
    「海上風大,當心著涼。」蔣經國側著身子說著,他此刻害怕老子的眼淚。
    蔣介石沒有理睬,兩手抓住艦上護攔,像拉弓射箭一樣用力,滯呆呆地望著洶湧波
濤的大海,越看越離遠的海岸線,像把亮亮的長把刀,向著軍艦削過來,直刺他心窩。
他看著艦下滔滔流水,心裡說:我蔣介石不能認輸,反攻大陸的心不會死……
    蔣經國勸父親回到艙裡去。
    蔣介石看著快要圓了的月亮,他自言自語,這次只有在台灣看月亮圓了。過會兒他
看著兒子說:「共產黨他們干吧,如果我三年之後回來,他們會給這些窮鬼什麼吃嚴他
兩腿發軟,被兒子扶進了艙。
    蔣介石全家抵達台灣高雄要塞度端午節。這時上海也失守了。他乘美齡號專機從台
灣飛到福州南郊機場,在那裡召開了臨時軍事會議,大講第三次世界大戰伺機反攻戰略。
他又在浙、閩、粵邊境和各海島對那裡的殘兵敗將作了最後的防禦部署。
    蔣介石以中國國民黨總裁的身份,出訪菲律賓。他感興趣的就是滿腔仇恨地煽動第
三次大戰,他講共產主義之洪流不僅威脅到中國,而且將影響到東南亞與東北亞的安危,
如果這些國家能結合在一個反共同盟組織之內,就能爭取美國進一步支持這一戰略性計
劃,以遏制共產中國的猖獗。他應菲律賓總統季裡諾的邀請,飛抵馬尼拉,轉往碧瑤與
之會商,他講了這番話,接著兩個人發表一個聯合聲明,呼籲亞洲所有獨立、非共產黨
的國家籌組一個反共同盟。
    蔣介石還抱有另一個目的,他請菲律賓總統季裡諾替他向華盛頓陳情,表示甘願將
台灣劃入美國西太平洋的防線之內,他認為這樣做未來的安全即可無虞,但他決心不向
美國請求政治庇護。這時司徒雷登離開南京回國,向美國政府打了份國民黨政府「腐敗
無能」的報告,這份共有千餘頁的所謂「白皮書」的報告,字裡行間,可謂極盡誣蔑國
民黨政府之能事,其對中國內政的影響直接後果,是李宗仁借此公開反對蔣介石,因為
報告中說,美國政府已「不再援助蔣介石所控制的政府」。李宗仁在爭取美國援李。
    美國總統杜魯門,對菲總統季裡諾說:「毛澤東已經向我開煙了。但福摩薩是在太
平洋中,美國海軍軍艦是有大炮的。」他正在閱讀毛澤東寫的《別了,司徒雷登》、
《友誼,還是侵略》等五篇文章。
    蔣介石從菲律賓飛往廣州,他在給中常會的致詞中強調:廣州必須堅守,此為吾人
之最後之港口,可用作海軍與空軍之最後基地。廣州有寸土,我絕不離開大陸,還提筆
寫下「誓死守廣州」。蔣介石唱了一齣戲,旋即飛回台北,親自到郊北十三公里處的草
山勘察,為自己選一所名叫「士林」的別墅作為住宅,該宅子是舊時台灣總督府。山上
草木蔥鬱,多溫泉,青山環繞,林木幽深,是著名的游覽勝地。這時他又提筆把「草山」
改為「陽明山」,為的是標榜他一生中最崇拜明朝哲學家王陽明瞭。他在竊機等著世界
風雲變化。
    就在這時,麥克阿瑟在日本發表「在對日和約簽訂前,福摩薩屬於盟軍總部」的講
話,並指使台灣籍美國間諜廖文毅等假借台灣人民團體名義發出要求台灣「獨立」的叫
喊,妄圖由美國侵佔中國的領土台灣省。麥克阿瑟並宣佈近期訪問台灣。
    這時蔣介石正匆忙趕到南朝鮮去。雖然在美國的白皮書發表後,他心情極為沉重,
但表面上仍泰然處之,談笑風生,他的嗅覺感到北南朝鮮局勢緊張,挑火加油欣喜異常,
他第二次去發動其亞洲太平洋反共同盟的大計。
    蔣介石飛往南朝鮮,在飛機上衛立幾次要他好好休息養神,他卻怎麼也閉不上眼睛。
機艙外烏雲滾滾,機翼下大海滔滔,他的腔子裡好像被根木棍子攪拌著,疼痛、麻木、
悔恨、混蛋都混到一起了。他對美國白皮書很恨然,好像挨刀子插,棍子敲,麻繩子纏
一樣。毛澤東連寫了五篇文章,以新華社社論名義發表,揭露美國一貫執行著侵略中國
的政策。這使蔣介石看出杜魯門為了自己避免這場災難,平息國內保守派的不滿和防止
政府再被指責對華政策的失敗,把蔣介石推出來,給他毀滅性的打擊和出賣、拋棄也在
所不惜了。這使蔣介石感到沒頂之災了。他看著機艙外邊風雲變幻,兩眼火辣辣的,感
到上次會見菲律賓總統,心情才舒展一些,透過氣一些,再加聽到麥克阿瑟有訪問台灣
的打算,他稱台灣為「不沉的航空母艦」,可見台灣在美國今後太平洋政策中有它重要
位置。打起第三次世界大戰來,一切都好轉了,打不起來,他在台灣這島上,要奮發自
立,鞏固台灣基地,進而光復大陸,還在國際上聯合反共國家組成「太平洋反共同盟」。
他感到這次訪韓國,要爭取李承晚這個反共前哨,因為這塊反共基地上駐紮過美軍,是
美國遠東勢力範圍。這是他此次訪韓的目的。他想到這裡,空虛的心中填了不少東西,
同時感到飛機忽悠一下子。侍從室主任來告知:飛機要在金浦機場著陸了。
    蔣介石激動了,他把中山服的領子扣子都摸摸,壯壯氣魄,等著下飛機了。
    蔣介石走出機艙,感到太陽有些刺眼,心裡想:這裡和台灣島一樣,只是這麼小一
塊地方。他被攙扶著走下舷梯。他已經看見李承晚了,於是把腳步放快些,伸手扶正頭
上黑禮帽,然後挺挺腰,雖然沒有帶夫人來,但他乘的是「美齡」號專機。
    李承晚是一個乾癟瘦的小老頭子,看著身體還壯實。他穿著西裝戴頂黑色的高筒禮
帽,不然就顯得更矮了。因為腿短,緊走就跳跳躂躂的了,迎上前來,兩個人輕輕擁抱
一下,各自把雙方隨行人員介紹過,然後檢閱韓國儀仗隊,接著上車,在鎮海開始會談。
蔣介石又以國民黨總裁身份出席了大韓民國大總統李承晚博士宴會。
    第二天他們正式會談,蔣介石就座之後敘舊說;「閣下離開中國上海整整三十年了,
上海有些老朋友還在懷念。」1919年李承晚從事反日獨立運動,曾任設在上海的「韓國
臨時政府」總統。
    李承晚微笑點頭說:「我想念在中國上海那段可紀念的生活。」
    蔣介石接著接觸實際說:「鄙人和菲律賓季裡諾總統會晤,感到志同道合。這也是
亞洲反共風暴把資總統和鄙人吹在一起,鄙人想,抵制共產風暴,是總統和鄙人之天
職。」
    李承晚簡單把大韓民國局勢介紹了,然後說到他和蔣介石是同病相憐,對當前共產
風暴要肩擔防禦任務,這時美國並不得意李承晚,如果能在亞洲刮起反共風暴,他的局
面會有好轉。
    雙方除了吹捧之外,李承晚秘密地向蔣介石通報了美國陸海空軍駐遠東的威懾力量,
以及最近大韓民國通過麥克阿瑟增派更多顧問,加緊訓練大韓民國軍隊,增加對共產軍
隊的攻擊力量的情況。說大韓民國將要成為東方反共前哨。
    蔣介石在大韓民國訪問兩天,和李承晚簽署了一個聯合聲明,主要是簽下「亞洲反
共聯盟」,建立空中交通和海空合作然後返回台北。
    宋美齡仍然被曬干在多多納莊園。蔣介石指責馬歇爾和艾奇遜此種對華政策是錯誤
的。他拋開了杜魯門說:「馬歇爾、艾奇遜因欲掩飾其對華政策之錯誤與失敗,不惜徹
底毀滅中美兩國傳統友誼,以遂其心,而亦不知其國家之信義與外交上應守之規範;其
領導世界之美國總統杜魯門竟准其發表此失信於世之《中美關係白皮書》,為美國歷史
留下莫大之污點,此不僅為美國悲,而更為世界前途悲矣。」
    蔣介石從韓國回到台北,和兒子蔣經國談了訪韓民國之後的收穫,說他崇拜麥克阿
瑟勝過杜魯門和馬歇爾。他認為聯合後反共成功,應該給麥克阿瑟和韓國李承晚博士建
樹勳業。
    蔣介石在日記中寫道:
    「到韓國後,更覺肯定光明,內心澄澈無比,是天父聖
    靈與我同在之象徵也。對美國《白皮書》可痛可歎,對美國
    院此種措置,不僅為其痛惜,不能不認為其主持者缺乏遠慮。
    自斷其臂而已。」他自認為是美國反共的左膀右臂,他曾為
    美國霸權效力,可惜,今天美國杜魯門總統把他一腳踢開了,
    不用他了,怎麼能不痛心疾首呢。因而他要發憤圖強。
    「甚歎我國處境,一面受俄國之侵略,一面美國對我又
    如此輕率,若不求自強,何以為人?何以立國?而今實為中
    國最大之國恥,亦深信其為最後之國恥,即可由我受之,亦
    可由我湔雪也。」
    這時李宗仁和蔣介石對大陸的最後垂死掙扎的防務戰略,發生了根本分歧。李宗仁
欲以湖南與江西為防務據點,並將駐在台灣的空軍與孫立人訓練的新軍調返大陸。蔣介
石則認為不可分散剛剛去台之兵力。國民黨軍隊於過去三年內損失五百六十九萬一千四
百人,六十萬零七百三十一門大炮,二十萬零八百七十七架機關鎗,兩百萬支步槍,一
萬四千八百四十七輛汽車,五百八十二輛坦克車,三百六十輛裝甲車,一百三十四架飛
機,一百二十三艘軍艦。共軍則已擁有大約四百萬大軍,而國軍大陸台灣加一起僅剩下
四十九萬二千人。
    蔣介石從大陸撤退到台灣的軍隊,自稱六十萬零八千人,其中三十萬是歷經百戰的
官兵,附加千餘輛坦克車的裝備;空軍方面,約有五百架飛機,大部分自稱為是效忠於
國民政府的空中健兒,海軍約四萬五千人,軍艦七百余艘,逃亡到台灣的大陸民眾,估
計兩百萬人左右。先後將大陸國庫內大量黃金、白銀運往台灣。蔣介石像長翅膀的禿鷹
從廣州飛福州、飛重慶、飛昆明。在飛機上父子掩面抱頭而哭,大陸已經不能保了,於
是遁回台灣。開始研究自立自強的理論。
    蔣家父子認為:「自強自立之道,奠基於興學、養廉;而興學之要,在於窮理致和,
實踐篤行,養廉首務在節約勤儉,敦厚樸素,戒浪費,祛消耗,明禮義,重廉恥。」經
過暫短沉默,美國又罵又痛又打,又准備大量經援、軍援。蔣介石又發表一篇《軍人魂》
提出一年准備,二年進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的效死宣言。
    1949年9月30日,蔣介石再一次從廣州飛回台北,他已經幾次打聽,卻又膽怯,終
於啞著嗓門問毛人鳳:「共匪,確實是在十月一日成立……」他說不下去了,渾身已經
顫抖起來了。
    毛人鳳不敢不說,又不知怎麼說,只是點頭貓腰說:「啊,啊,是,是。」兩手極
不自然地抓著大腿。
    「是明天?」蔣介石問。
    「啊,啊,是。」毛人鳳回答。
    「從早晨?」蔣介石問。
    「啊,啊,是。」毛人鳳回答。
    這天,蔣介石在台北陽明山官邸鑽進他准備好的一間沒有陽光、不透風的屋子裡,
他說要靜心領聖經。

    ●新中國的誕生

    這一天是1949年10月1日, 周恩來住處停著吉普車、小轎車四輛,他剛從這輛車下
來,向辦公人員交待一下事情,然後和政府各部、解放軍各部、民主黨派談一些具體工
作,他給毛主席住處連掛三四次電話了,總是吩咐警衛長說:「毛主席休息了嗎?」當
他聽說還沒有睡覺,還在伏桌辦公,他就說:「你們要想辦法勸他休息,要給他送杯水
去,提醒他睡覺。」過會兒又打來電話,聽說毛主席還沒有休息,他就說:「借故去送
盒煙,勸主席休息。怎麼,你們當警衛人員的,有些勸主席休息的好點子也忘了?」
    已經上午十點鐘了,毛主席還在辦公。周恩來一聽,坐車趕來了。轎車停在離毛主
席辦公室一千多米遠的地方,周恩來是怕車子停近了有響動,於是他徒步走來了。
    警衛長早晨看見周副主席還穿雙皮鞋,現在卻換雙布鞋,他是怕有響動驚醒毛主席。
他親切地問:「主席睡覺沒有?」
    警衛長問。「周副主席,有事請示主席嗎?」
    周副主席擺擺手說:「我是看主席睡覺沒有?你知道嗎?開國大典,主席有很多事
要做,他得好好休息呀。你們要想辦法,讓主席睡一覺。」警衛長顯出很為難的模樣。
    毛主席聽見說話了,問:「恩來,是你呀,有事嗎?」他停筆抬起頭來。
    「啊,我是來看主席睡覺沒有。」周副主席走進屋去了。
    「還沒有睡。」
    「主席你得睡,下午兩點,在勤德殿召開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三點要
上天安門城樓。」
    「噢,知道了。」
    「主席你得睡一會。 」 周副主席深情地勸一句,轉身出了屋。對警衛長說,「別
再送茶、送煙,刺激就更不好睡了。」他用手指點點腦門,意思是動腦筋。
    周副主席的來勸,毛主席果然放下手中工作說:「我睡覺吧。」
    警衛長服侍主席洗了澡。主席回到床上,身上搭件棉線毯,順手又拿起一本書。
    警衛們見毛主席睡覺了,他們該有多麼高興。又惦記著毛主席一點鐘左右就得醒,
因為不能耽誤了開國大典。他們多麼盼望主席看會書就睡著。
    「給我一隻紅筆。」毛主席還沒有睡,這一要筆更不知啥時睡著了。
    警衛長把筆送給主席,他和另兩個警衛低聲在窗戶前說:「怎麼能讓主席睡著?」
    有個警衛說:「咱們學小鳥叫,能催眠睡覺。」幾個警衛很巧妙地用舌尖學著小鳥
叫。果然,毛主席翻下身,把書和筆放在炕旁睡著了。
    快到一點了,主席床頭鈴還沒響。
    周副主席打來兩次電話,他聽主席睡覺了,很高興。最後這次電話問:「主席醒
沒?」當他聽說沒醒,又說,「再讓主席睡十分鐘再叫醒。」
    十分鐘後,警衛長把主席叫醒了。
    主席往常在起床後,要讀書、喝茶後才下地,可這次他卻起床就下了地,說:「把
窗簾掀開,給我一杯茶。」屋子裡通亮了,他喝完一杯茶,笑笑對警衛長說:「我今天
說話要費點勁,聲音高些。」其實他什麼時候說話聲音也是洪亮的。
    警衛長幫助毛主席穿上那套非常合身、為開國大典特意縫製的美國將校呢中山式服
裝,還正正當當綴上主席胸標。很快吃完飯,就去勤政殿開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的第一
次會議。
    委員們宣佈就職,宣佈中央人民政府即於本日成立。中央首長都到齊了,開完會後,
大家愉快地交談起來。當毛主席和傅作義交談說:「宜生,我們在一個政府供職了。」
    傅作義點頭說:「我很高興。」心裡想到他曾經給毛澤東寫過一封信,要當小職員
就可以了,而今當政府部長了。
    汽車從勤政殿門口出發,經中南海中門,幾分鐘就到了天安門城樓後邊。
    周恩來指導著大家登城樓,請毛主席走在前頭。
    毛澤東伸著手說:「又要我走在前頭,我就走吧。」
    這時清脆地響著廣播員的聲音;「毛主席來啦,」毛主席健步登上了天安門城樓。」
此刻響起了暴風雨般的掌聲和歡呼聲!
    在毛主席身後相繼登上城門樓的是朱德、劉少奇、周恩來,任弼時、張瀾、李濟深、
宋慶齡等國家領導人。
    下午,三點整。
    林伯渠秘書長宣佈大典開始。
    毛澤東主席走到麥克風跟前,莊嚴宣佈:
    「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
    廣場上歡呼的人群沸騰了,猶如萬頃波濤在湧動。毛主席按動電紐,中華人民共和
國第一面紅旗升起來了。
    毛主席注視著,當五星紅旗在高高旗桿頂上飄動時,他揮下手說:「升起來啦!升
得好!」
    禮炮發出二十八響轟鳴之後,朱德總司令下達了迅速肅清國民黨反動派的殘餘軍隊,
解放尚未解放的國土的命令。
    蔣介石在大陸上統治的時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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