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狄米．波堤金原本可以是個快樂的人。從他有記憶以來，他使想藉由海上工作來環
遊世界，卻壓根兒沒料到這乘風破浪的夢想竟成了一場夢魘。
狄米在一艘老舊的俄國貨船上擔任最低層的機械員。這艘船原本命名為「列寧號」
，當蘇聯政府瓦解之後，便改名為「自由號」。不過船上的工作人員有他們自己的稱呼
：稱這艘船為「浮動在水中的垃圾桶」。
此刻自由號離自己的老家海參崴港已經很遠了，正航行在黑暗的大西洋上，朝紐澤
西附近的海岸行駛。暴風雨即將來襲，狄米可以感覺到船身撞抵著洶湧的海浪，也只有
在這個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的確置身海上。狄米住在底艙，每天不是在機房做牛做馬地
工作，就是在廚房狼吞虎嚥那些油膩膩的食物，再不然是倒在臥舖上呼呼大睡。上一次
能看見海面還是因為到甲板上去修理船桅。不過幸好現在他已經不會暈船了，只是自由
號上的生活和先前的牧羊工作相比之下，牧羊似乎要來得輕鬆自在。狄米每天數著還有
多久才能上岸，那麼他就又可以見到青翠的樹林和原野，以及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今天值班的時間就快結束了，狄米拿著一條捆成圈狀的橡皮管，爬下鐵梯，來到煙
霧瀰漫且陰暗不見天日的機房。等一下把漏油的接管修理好之後，他就可以休息了。
此時狄米聽見一個巨大的聲音蓋過了引擎聲。「狄米！」
等著他回答的是薩吉．史帝柯夫，這艘船上的機械工頭。薩吉滿是鬍鬚的大臉上堆
滿了笑容。
狄米鼓起勇氣，不知道這次薩吉又要派給他什麼新的苦差事。
「我們碰到了一個緊急的問題，」薩吉告訴他，「我接到報告說馬桶堵住了。
你要知道沒有引擎倒還無所謂，但沒有馬桶可不行，所以我們得趕快看看該如何處
理才好。」
狄米做了個苦臉，薩吉嘴裡說的是「我們」，但實際上卻只針對狄米一個人。
「跟我來。」薩古說。
他帶著狄米爬上樓梯，穿過狹窄的走道來到廁所，這地方是除了軍官以外的全部工
作人員所共用的。他們兩個人低頭看著馬桶裏面因堵塞而回流的髒水。
「好像整個系統都堵住了，」薩古說，「我們得去檢查一下。」
他們離開廁所，走下另一個樓梯來到船艙的更底層，並發現有兩個工作人員正躲在
那裏偷抽幾日煙。
薩吉裝作沒看見他們。他踢一踢艙壁上一塊正方形的金屬板。「這後面就是馬桶的
化糞池，」他說，「我們一定要找出是什麼東西堵住整個系統，然後清除乾淨。」
「為什麼老是要叫我做這些工作？」狄木心有不平地抱怨著。
薩吉哈哈大笑，胖胖的肚子上下地搖晃著。
「因為你還年輕嘛！」他對狄米說，「而且因為這是件又髒又臭的苦差事呀！」
另外兩個士兵也加入嘲笑的行列，慶吉順手將氣壓通管遞給狄米。
狄米皺著眉頭開始動手，他先移開固定住金屬板的螺栓。
經過十來分鐘的努力，狄米終於將金屬板移開了。
迎面而來的臭味差點兒把他薰昏。
薩吉站得遠遠的說：「繼續啊！狄米，把通管拿起來！」
狄米將臉轉離那個洞，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將手電筒往洞口裏面照，並
且把頭伸進去。
他將手電筒朝破裂開來的濾網照去，想找出是什麼東西阻塞住整個系統。他往洞內
再深入一點，卻仍然一無所穫，這時一口氣已經快要悠不住了。
突然有個東西從洞裏伸出來抓住狄米的脖子，將他的臉拖向臭氣沖天的化糞池。
他根本無暇思索，吸進一大口令人作嘿的空氣後，放聲大叫。
薩吉和另外兩個人衝過來抓住狄米掙扎不停的雙腳，他的頭已經整個被拖進化糞池
中了。他們三個都是又高又壯的男人，可是卻仍無法勝過另一端相對抗的拉力。
狄米的身體從他們緊握的手中滑走，消失在敞開的洞口。
薩吉再也顧不得可怕的臭氣，他把頭伸進洞裏，正好看到狄米的工作靴消失在翻騰
的糞池中。
這時他看見一個死白的東西，嚇得連忙把頭縮回，對著站在一旁張目結舌約兩個人
說：「快沖水到池裏？快沖水！」
他們照著他的話做，薩吉則緊盯著洞口看。
當薩吉聽見化糞池內的東西被沖入海中的幫浦聲時，他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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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華盛頓特區一家汽車旅館的儲藏室內，空氣中滿是霉味，聯邦調查局探員福克斯．
穆德坐在硬梆梆地金屬折椅上。他頭上的耳機線連接到放在他面前的偵測器上。
還有五個小時輪值才會結束，他帶來的一包葵瓜子已經吃掉了大半，桌上的瓜子殼
也已堆得宛如一座小山。
他用食指去彈瓜子殼，希望投中面前那個空咖啡杯。
投籃得分！瓜子殼掉進了咖啡杯裏。
穆德無可奈何地扮了個苦臉，今天一整天就只完成了這一件事。
他又回去繼續聽那段已經講了二十分鐘的電話內容。
電話中那兩個人實在是完全沒有進展可言。
最糟糕的倒不是他們打算去做的事，而是這整個計劃實在很無聊。
「瑞克說他可以搞定，不過花費也蠻可觀的。」一個人說。
「戴維是個靠得住的人，」另一個人說，「如果他答應幫你，拒絕的話就太笨了。
」
「我知道，」第一個人說，「我只是──」
「你只是怎樣？」第二個人說，「不入虎穴，焉得虛子。你只不過是不想冒險罷了
。」
「不是的，老兄，」第一個人說，「冒險入虎穴可是很嚇人的。」
穆德嘆了口氣，又打起哈欠。這兩個傢伙旁敲側擊地討論這個事情已經將近一個星
期了，每天至少打三次電話給對方商量，可是誰也沒辦法因為他們只是要耍嘴皮子就替
他們加上罪名。等到這兩個聰明人決定採取行動時，恐怕穆德已經要從聯邦調查局退休
了。
可能是辭職。
說不定是被革職。
隨便。無論是哪一個先發生都無所謂。
此悶此刻，穆德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乎究竟哪一個情況會先發生。幾個月前，聯邦
調查局將x檔案關閉了。穆德的搭檔，黛娜．史卡利探員也回去寬提科工作了。穆德發
現自己被指派的全是些例行性的案件，而且全都無聊透頂。他不禁開始懷疑是否值得再
待下去。
「所以找對他說──」第一個人無精打采地說。此時穆德發現儲藏室的門被打了開
來。
穆德的手伸向掛在肩上的槍套。
然後他鬆了口氣，將手放下。
走進門的那兩個人亮出了聯邦調查局的識別證。其實他們根本無需表明身份，黑色
西裝、白襯衫以及撲克臉，這些都是調查局的正字標記。
「穆德探員嗎？」其中一個人問。
「是的。」穆德說著將頭上的耳機拿下來，以便聽得清楚些。
「我是布里森堤探員。」那個人說。
「很高興認識你，」穆德說，「不過我真的不認為自己需要人支援。我真的需要的
是一個有趣的猜字遊戲，報紙上的那一則我十分鐘就玩完了。」
「你可以不用再繼續執行目前的任務了。」布里森堤說。
「我猜，大概是值班時喝太多咖啡了吧！」穆德譏諷地說。
布里森堤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笑容。「布洛佐夫探員將接手你的工作。」他對穆傳說
，「你要趕著去搭飛機。」
「我要去哪裏？」穆德問。
「調查一樁謀殺案，「布里森堤回答說，「在紐澤西州的組渥克。」
布洛佐夫探員靜靜地從穆德手中接過耳機，並戴到頭上。穆德才一站起來，他馬上
就坐到椅子上，一分鐘也不浪費。
穆德把剩下小牛句的葵瓜子交給他。
「好好享受吧！」穆德說完就跟著布里森堤走出了儲藏室。
「你搭乘的是全國航空的班機，在紐渥克的聯絡人是諾曼探員。」布里森堤說。
「我怎麼會被分派到這項任務呢？」穆德問。
「史基納副局長提出的請求。」布里森堤說。
穆德不禁皺起雙眉。「你說是史基納副局長指派我去調查？」
「我聽到的是這樣。」布里森堤說。
穆德搖搖頭，什麼話也沒有說，自從史基納告訴他x檔案要停止後，兩人之間的關
係便顯得有些緊張。現在史基納居然會指名要他去調查這樁謀殺案。
穆德跟著布里森堤圭在走廊上，心中卻不禁猜想：這會不會是X檔案重開的一線希
望呢？還是事情變得更糟的預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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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穆德根本不需花費很多時間來等待答案。不到一個小時，他便已經開著租來的轎車
來到紐渥克的市區。
穆德下了車，一名年輕人穿著皺巴巴的西裝走上前來。「諾曼探員嗎？」穆德問。
那個人點點頭，穆德才又繼續說：「我是聯邦調查局特別探員穆德，」他說著並拿
出自己的識別證，「將狀況告訴我吧！」
「樂意之至，」諾曼說，「我的組員已經完成屍體的檢驗，我會叫他們報告結果。
」
「屍體在哪兒呢？」穆德問。
「我們將他留在發現的地方，」諾曼說，「現在就全交給你了。」
「謝謝！」穆德說，「我可以去看看嗎？」
「當然沒問題。」諾曼說著轉身對一名穿著制服的警員說，「肯尼！幫穆德探員拿
雙鞋子來！。」
警員拿了雙高筒橡膠靴來。這時，諾曼受也彎下腰，穿起自己的靴子。
「這是倣什麼用的？」穆德一邊和地做著相同的動作，一邊問道。
「你腳上穿的鞋子很好用的，相信妳不會想弄壞它們。」諾曼說。
諾曼拿起手電筒，帶著穆德穿過下水道的出入孔，開始沿著鐵梯往下爬。
鐵梯底端是四位穿著制服的警員和一位便衣人員，他們全聚集成群，彷彿害怕落單
。他們每個人手中的手電筒都亮著光，諾曼一走下樓梯，也馬上打開自己的手電筒。
手電筒的燈光照在一個約八呎高的磚造下水道，兩旁的磚塊彷彿是上一個世紀便在
這兒的了。
水道下面源源不絕的水流夾雜著各種垃圾廢棄物。
穆德小心翼翼地走著，那些髒東西幾乎要淹過他的橡膠靴了。
警員們一個緊跟著一個地沿著水道走，穆德也尾隨在後，手電筒照著前方飄浮著的
各種污物。
「你要小心點兒。」當大家都費力地涉水前進，諾曼警告著穆德。
「是啊，」穆德說，「我可不想踩到什麼怪東西。」
「或是掉到什麼怪地方去，」諾曼說，然後又補充一句，「現在準備了！」
這句話來得太遲，一陣惡臭撲來，穆德已經吸進了那股臭氣，就像被人很狠地打了
一拳。
「聽說如果不要透過嘴巴呼吸的話，會覺得好過一些。」諾曼受建議說。
「他們騙你的。」穆傅說。
「說的也是。」諾曼說著，將手電筒照向發出臭氣的地方。一具屍體躺在離他們不
遠之處，面朝下並且身體有一半浸泡在水中。
穆德走近屍體，強迫自己去查看這個已經腐爛的屍體。即使以前曾見過更曬心可怕
的景象，穆德也實在不記得了。
他站起身來問諾曼：「是誰先發現的？」
「清潔工人，」諾曼說，「他在執行例行的下水道檢查工作。要不是這樣的「死亡
時間是什麼時候？」穆德問。
「我們只知道這具屍體在這裏已有一段時日了。」諾曼說。
「身上有任何證件嗎？」穆德問。
「沒有。」諾曼說，「從他的臉部地無法辨識出什麼結果。屍體的正面大部份都已
腐爛了，你需要翻過來看看嗎？」
「不用了，」穆德說，「我相信你的話。」
穆德說著突然轉身，急忙地穿過污穢的水流，朝鐵梯走去。
「喂！」諾曼在他身後大喊。
穆德還是繼續往前走。
諾曼仍不死心，再提高音量更地喊著：「穆德探員！你要我們如何處置這具屍體？
」
穆德停下腳步並轉身說：「包起來寄回聯邦調查局，」他也大聲地喊著，「收件人
就寫史基納副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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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穆德的胃翻攪個不停，倒不是因為反胃，而是因為此刻滿腔的怒氣。他兩眼直町著
位於華盛頓特區聯邦調查局總部內的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門上的牌子寫著：華特．史基納副局長。
穆德打開門衝了進去。
他望了望史基納的秘書平時坐的位置，他的座位上現在空無一人。
穆德不耐煩地跟著步，等待他的出現。
他知道不需要多久她就會回來了。
沒一會兒，史基納私人辦公室的門打了開來，他的秘書走出來，看起來和平常一樣
又冷又酷，活像根冰柱。
穆德根本不想浪費時間寒喧，他們對彼此的作風早就十分明白了。他開門見山地說
：「我要和他談談。」
她的聲音就像杯緣上的糖漿一般平順。「很抱歉，史基納先生正在忙，你要不要先
請坐一下。」
穆德衝到秘書和他的座位之間。
「妳可不可以告訴他我現在人在這兒，拜託，」穆德對她說，「而且我現在需要和
他談談！」
他的表情顯露出對穆德的觀感，他竟敢公然藐視他的權威。
但她也聽出穆德堅定如鐵的口氣和決心，心裏明白自己沒辦法讓他退步。
「請稍候。」她說。
她又瞄了穆德一眼，確定他不會再衝到她面前。她打開史基納的門，然後探頭進去
。
「對不起，史基納先生，」她說，「抱歉打擾您，穆德探員執意要見您。」
穆德從半開的門縫中看到了史基納站在桌邊，他是個高大、禿頭的男子，嘴巴總是
緊閉著，臉上的眼鏡閃爍著光芒。
史基納眼睛貶也不眨地回應著穆德冷淡的表情，然後走到門口，以單調平淡的口氣
說：「有什麼問題嗎？穆德探員。」
「是的。」穆德說。
「那就排個時間談談吧。」史基納說著準備轉身離開。
穆德的回答卻像是要激怒史基納。「當你置身在水淹至膝蓋的骯髒下水道，或者為
一些無意義的案子要得團團轉時，要排個時間和你談談似乎有些困難呢！」
「很抱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史基納回答道，表情還是十分堅定。
「接下來還要派什麼工作來懲罰我呢？」穆德說，「用牙刷去刷浴室地板嗎？」
「並沒有人要將你冷凍起來，穆德探員。」史基納告訴他。
「真的嗎？」穆傳說，語氣依然充滿怒意，「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無聊又
白費力氣的任務的原因──只為了讓我有事做；或者應該說，是讓我適得其所。」
這下穆德的憤怒真的將史基納惹火了，他的脖子逐漸轉紅。
「到我的辦公室來，穆德探員，」史基納簡短地說，「請。」
穆德走過秘書身旁，她一直在旁靜靜地看著兩人針鋒相對。穆德一進到史基納的私
人辦公室，史基納便立刻將門關上。
穆德這時才看到辦公室內的長型會議桌旁坐著一群人。他認得這群人是聯邦調查局
的高級官員，在他眼中這些人也不見得有什麼重要。
「穆德探員，請您向在座的各位報告說明，為什麼你認為紐澤西的謀殺案是樁「毫
無意義」的案子。」史基納要求說。
「因為……」穆德停頓了一下，又把話吞回去了他發現所有人的日光全都集中在他
身上，並且可以感覺到他們的驚訝和嘲諷，等著要聽聽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他謹慎小心地按著說：「在我看來，那只像是一般的暴民攻擊，也許和吸毒還扯上
關係。不是那種值得聯邦調查局派員調查，並且花費時間處理的案件。」
「穆德探員，看看你在局裏的紀錄，」史基納說，「你想想有多少案子根本沒有令
人滿意的結局──有些甚至沒有任何結局。」
「可是──」穆德想開口。
史基納不理會他而繼續說：「從你的紀錄來看，你並不夠資格決定哪項工作值得或
不值得聯邦調查局派員花時間調查。」
穆德仍試著想與他爭辯。「長官，我在x檔案的工作是十分特殊的──」
史基納副局長打斷他的話。「x檔案已經結束了，穆德探員。原因我剛才已經說過
了，你應該毫不遲疑地去執行任務，盡全力地調查案情，這樣你清楚明白了嗎？」
「是的。」穆德喃喃地低聲回答。
「我期望看到你對紐渥克謀殺案的調查報告，」史基納說，「現在，如果你沒有其
他事要說的話，我建議你趕快回到工作崗位上。」
穆德一語不發地轉身離開了房間。他已經無話可說了，現在只能思索著接下來該怎
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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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穆德坐在波多馬克河岸的長凳上，河面上波光粼粼，映照著岸邊。河的對岸是閃閃
發亮的華盛頓紀念碑，像隻巨大的手指指向天際。
但穆德並不是在看這座閃一口亮的建築物，更沒有心思注視滿天的星斗。
他低頭坐著，雙眼盲盯著地面，但眼神卻很茫然。現在他一無所有，未來也一片黯
淡。
突然他聽見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這個座位有人嗎？」
穆德根本不需要抬頭就知道是誰在說話。和史卡利密切地合作了那麼久，他對於他
的聲音實在太熟悉了，就像自己的聲音一樣。
眼睛仍盯著地面，穆德開口說：「這個座位空著，不過我可要警告妳，我現在有暴
力的衝動。」
「沒關係，幸好我有武器。」史卡利說，「我願意冒險試試看。」
穆德的臉上閃過一抹淡淡的微笑──地想起往日兩個人一起患難與共的時光。
「請坐吧！」穆德說。
史卡利坐在他身旁，但檯德還是沒有抬頭看她。
「聽說你今天和史基納大吵了一頓。」她說。
「噢，對啊！」穆德說著，終於轉頭看著史卡利。
穆德看出她臉上的牽掛擔心，她擔心的對象當然是他。不過，他心想：擔心的人可
不是只有她啊！
「妳聽說了些什麼？」穆德問她。
「聽說你讓他下不了台，」史卡利說，「而且也未能得到局裏指導長官的支持。」
穆德聳聳肩。「史基納逼我，」他說，「所以我反彈回去。」
「聽你的口氣像是很不得志。」史卡利說。
「是啊，也許吧！」他說，雙眼望著眼前的一片黑暗，「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當你沒有時間的時候，得不得志又有什麼重要呢？」
「你想說什麼呢？」史卡利直接了當地間。
「我也不知道，史卡利，」他說，「我想是到了一種再也沒辦法笑著忍受下去的地
步。」
「這並不令人訝異，」史卡利說，「如果妳不照著規則玩，就會得到懲罰。你根本
就不曾嘗試去適應這套制度。」
「是吧，我地想過這個問題，」穆德說，「而且經常在想，」他猶豫了一下，才找
到自己一直在思索的句子，「我考慮離開。」
她彈嚥了一口口水，才勉強開口回答，因為她也同樣說不出那個字，「離開？
調查局？」
穆德什麼話也沒有說，其實也不需要說。
「穆德，我覺得你把這一切看得太嚴重了。」她努力搜尋著合適的字眼。「聯邦調
查局需要你。」
「為了什麼？」他問道，「需要我在下水道裏賣力工作媽？還是對著監聽錄音帶打
哈欠？」
「那是你和史基納之間的事，」史卡利說，「我相信你可以和他一起完成一些事的
──只要你用正確的方法。」
「今天之後恐怕很難了。」
「可是那要怎麼辦，如果你……」史卡利根不沒辦法將這個句子說完。
穆德打斷他的話。「我不知道，」他告訴她，「還是繼續從事我對異常事件的調查
吧！總有辦法的。」
「你聽我說，」史卡利難掩口氣中的失望，「你可以要求轉調，回來行為科學部門
，現在我在那兒，而且我們可以──」
「他們不希望我們在一起工作，史卡利。」他不打算和她爭辯，只是把兩個人心理
都清楚明白的事惰告訴她。「可是現在，這是唯一能想得到值得我留下來的理由。」
史卡利覺得深深被打動，因為穆德一向不輕易表達自己的情感。令人難過的是，他
的真感情卻直到現在才說出來，而更叫人傷心的是，這一切可能都太遲了。
史卡利看出他眼中的空虛，便試著想重新點燃一絲希望。
「你現在處理的案子進行得如何？」她問。
「什麼進展也沒有。算是毫無頭緒，無從著手的類型。」
「屍體在哪裏？」史卡利繼續問他。
穆德聳聳肩。「已經被送到局裏的實驗室，要對死亡原因做最後的確認。」他說，
然後又看著史卡利正搖搖牠的頭，「聽著，史卡利，我知道妳在想什麼」
「我可以要求進行解剖，」史卡利插進來說，「我相信他們會十分樂於接受我的要
求，因為我是最具資格的人士之一。」
「這只會浪費妳的時間，」穆德說，「這個案子根本不重要，史基納叫我去處理只
是為了敷衍我。」
「你的意思是說一貝屍體根本毫無意義？」史卡利問。
「妳不相信我？」穆德回答。「好吧，妳自己看了就知道。」
史卡利聽到他那無精打采的語氣，知道穆德的心情比地想像中還要低沈。他運爭辯
都懶得多化力氣。
她則試著不將彼此感受到的無力感再流露在言語中。「我堅持要照我的想法去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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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史卡利要爭取解剖屍體的工作實在太容易了。
她只要開口就衍了。
她在解剖室打開黑色的屍體袋時，才明白為什麼沒有人和她爭搶這項任務。
或者可以說，他的嗅覺告訴了她理由。
白色的實驗袍保護著他的衣服，橡膠手套保護著他的雙手，眼部防護罩保護著他的
眼睛，但卻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那股直衝入鼻息，令人反胃作噁的惡臭。
「噁。」她喃喃地說，並且倒退了一步，讓胃裏的翻攪平復一下。
然後才又繼續工作。
她拿出錄音機，將筆記上的內容唸出來以便錄音，「無名男屍編號101356解剖化驗
，案號DPll248，調查探員福克斯．穆德。」
然後她放下筆記本，仔細地看了看躺在不銹鋼檯上的屍體。
史卡利對於自己在加入聯邦調查局之前曾受過專業的醫學訓練覺得相當幸運。
醫學院教導她將屍體看成是需要解決的問題，訓練她不去想這些曾經是會呼吸，有
思想，有感覺，並且活生生的人。她學會將人體的各部位看成是機器的各部份，而不是
逐漸腐壞的血肉。
現在，史卡利得靠著自己所受過的訓練完成眼前的工作，不讓自己臨陣脫逃。
她看著這貝屍體，再次對著錄音機說：「死者為成年男性，正逐漸腐爛中。死亡時
約重一百六十四磅，身高五呎九吋，肌膚帶有雜色斑點，而且因長期浸泡於高細菌密度
的環境而褪色。死亡時間和原因都仍未知。」
然後她注意到屍體的右手肘下方有個東西，於是靠近一些以便看得更清楚。在那污
穢、腐爛的皮膚上有個褪色模糊了的記號。她不太能辨識出那是什麼？大概是刺青之類
的東西，可能刺的是女朋友的名字，或者是幫派的標記也說不定。
「右前臂可能有辨識身份的記號。」她記錄下來，心想準備等一下再仔細檢查。
現在她有更緊急的事情要做。
她此刻最重要的工作不是找出這個死者的身份，而是要查出究竟令他喪命的原因何
在。
要明白死因，就得再深入調查。
史卡利從工具盤中拿起解剖刀，迅速俐落地劃下一刀，將屍體從胸前至腰部切了開
來。這個動作對她而言就像剝香蕉一樣容易。
她檢視了一下屍體內部的組織。
「體控內看起來一切正常，」她繼續錄音，「內部器官十分完整，但腐壞的程度與
外表皮膚的腐壞情況相符合。」
史卡利搖搖頭，到目前為止還看不出什麼結果，而必須再深入調查才行。地放下解
剖刀，拿起一把剪刀，。
她像剪斷樹枝般剪斷肋骨，以便檢查地更仔細深入。
「心臟和肺的狀況良好，」她繼續錄音，「沒有疾病或老化衰弱的現象。我可以肯
定死者是位年輕男子，年約二十多歲。」
史卡利將手伸進屍體內部，手指探向肝臟附近，她輕輕地擠壓著，就像在試試一顆
桃子是否已經熟透了。
「肝臟有些硬化的現象，」她說，「可能是酒精過量的結果，除此之外，沒有其他
跡象足以顯示死亡原因。」
史卡利再次拿起解剖刀，然後又劃了一刀。
「喔！天啊！」她倒吸了一口氣，忘了錄音機還開著。
割開的刀口中緩緩地露出一個東西。
看起來像是一個頭。
一個有著吸盤般嘴巴的頭。
史卡利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但他的雙手卻彷彿自己長了眼睛似地繼續移動。
她放下解剖刀，從工具盤上拿起鉗子。
她趁那個頭還沒來得及縮回去之前用鉗子夾住它。
她小心翼翼地慢慢將它拉出來，一條細長死白的蟲狀物從切口一點一點地露了出來
。
望著這個一呎長的東西被她來得猛烈地蠕動著，史卡利心想：顯然這絕對不是平常
用來當魚餌的那種蟲。
她望著這個東西，心想穆德不知會怎麼說。
可以確定的是──他再也不會說這是個無聊的例行案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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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克拉吉．傑克森和牠的搭檔彼德．赫曼站在紐渥克街旁一處打開的下水道出入孔旁
邊。他們兩個都穿著衛生局的裝備：白色的安全帽，亮橘色的襯衫，防水連身衣以及厚
重的工作靴。
「要走就現在走吧！」克拉吉對著彼德豐聳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然後
同通往下水道、生鋪了的鐵梯往下爬。
進入下水道後，二人沿著牆邊的木頭小徑前進，並用強力手電筒朝下方的排水道照
著。
「咬呀！」克拉古說，「麻煩了！」
他的手電筒照在一個通往出海口的鐵絲濾網，有個枝節參差的樹幹卡在濾網孔上。
「一定是因為前幾天的大雷雨，」克拉古說，「把什麼東西全都一股腦兒沖到這裏
了。」
「輪到你去了，」彼德光說，「上次是我去清理的。」
「好啦，好啦，」克拉古說，「你待在上面，等一下拿一塊替換的濾綱和鐵絲給我
。」
在這行待了五年，克拉吉眉也不皺地就走到及腰高的污水中。他吃力地走向那截樹
幹，口中喃喃地抱怨著，同時開始將樹幹用力向外拉。
突然，他往後急忙退了一步，樹幹落在旁邊的狹小通道上，克拉吉則摔落到地下道
的污水中。
他的喊叫聲在水道中產生回音，直到他的頭都沒入水中了，聲音仍迴響著。
彼德在梯子下方聽見克拉吉的聲音，急急忙忙往回跑。
等彼德趕過去，正好看到克拉吉的上半身露出水面。「救命！快救我！」他喊著。
「來！快抓住這個！」彼德對著他說，並從腰間拿出一捲繩索，將另一端丟給他。
可是克拉吉還來不及抓住繩子，便又再次沈到水底了。
彼德手上拿著空蕩蕩的繩子，低下頭看著湍急的水流。
「克拉吉！克拉吉！你在哪裏？」他大喊著，心中抱著一絲希望，但願自己的伙伴
還能聽見他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有個聲音傳來。「在這兒！在這兒！」
克拉吉的頭部已經出現在水面上，但整個人卻正要流向濾網出口。他死命地抓著網
孔，和要將他沖兩另一個水道的強大水流奮力抵抗。下一個水道的水流已經愈來愈強大
，並形成漩渦。
彼德又去了一次繩子，這一次克拉吉終於抓住了。
克拉吉拼命地緊緊抓住繩子，彼德也用盡全部的力氣將自己的搭檔拉上岸來。
克拉吉終於被拉到旁邊的小徑上躺著，他拼命地喘著氣，身體則因痛苦地扭曲而翻
來翻去，並且不斷地呻吟著。
「怎麼了？克拉吉？」彼德問他，並靠向他身旁，「你哪裏不舒服？」
克拉吉喘著氣，呻吟著半生直身子，彼德這時才看到他究竟是哪裏不舒服，什麼地
方痛。
克拉吉的背上有著一道長長的裂傷，就在腰際上方。隔著厚厚的襯衫，彼得可以看
到克拉吉的傷口血肉模糊，還涸涸流著血。
「喔，我的天呀！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彼德咕膿著說，朝下面水道看了看，「
那下面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他也不想再猜測下去了，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我得趕緊去求救。」彼德邊告訴自己邊跑向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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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克拉吉望著令人目眩的燈光。
「喂，醫師，」他說，「受傷的可不是我的眼睛。」
「我是在檢查是不是一切都正常。」詹柔拉醫師告訴他。她繼續用筆燈對著克拉吉
的眼睛照射，用另一隻戴著塑膠手套的手翻著他的眼皮。詹柔拉謎著眼睛看，確認克拉
吉的隨孔反應都十分正常，於是牙關了筆燈的開關，讓他休息。
「依我的觀察，妳的神經系統並未受到任何傷害。」她告訴克拉吉，「現在比較危
險的是傷口處感染破傷風，我等一下會替你打預防針，然後你就可以換下醫院的痛袍，
準備回家好好睡一覺了。明天可以照常工作，但如果覺得不舒服的話再回來找我。」
「我以前傷得比這嚴重得多，還不是oK繃貼貼就算了，」克拉吉聳聳肩說，「要是
妳可以想想辦法去掉我嘴裏的這股怪味道，那我可就感激不盡了。那味道比腐臭的內味
還糟糕。」
「我看一下，」詹柔拉醫師說，「把嘴巴打開。」
克拉吉照著他的話做，詹柔拉醫師用筆燈往他嘴裏照去。
「我看不出有什麼異常的情況，」她說，「你吞嚥東西時有沒有問題？」
克拉吉張大著嘴，搖搖頭含糊地說：「沒有。」
詹柔拉醫師關了筆燈，伸手到白袍的口袋裏。
「主-曰個你先拿去。」她說著拿出一片薄荷口香糖遞給克拉吉。
克拉吉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她則再次向他保證。「那股怪味會消失的，別擔已。」
「但願如此。」克拉吉說著，打開了口香糖的包裝將口香糖扔進口中。
詹柔拉醫師聽見自己辦公室的門打開時，停頓了一下。她轉過身看見一位穿著黑色
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口。「抱歉，我先失陪一下。」她對克拉古說。
詹柔拉醫師離開自己的病患，朝那個男人走去。她看了看他的識別證後說：「很高
興認識你，穆德探員。」
「很高興認識妳，詹柔垃醫師。」穆德說，「妳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紐渥克警方告訴我你可能會來調查一下這起意外事故，」她對穆德說，「我不得
不坦白承認，我個人對於聯邦調查局居然會對這個城市的下水道系統有興趣感到十分訝
異。是不是有什麼狀況需要讓我也知道的呢？」
「我也不知道，」穆德說，「也許妳可以先讓我瞭解一下情況。」
詹柔拉醫師簡潔地向他報告了一下事情的始末。「病患克拉吉．傑克森是下水道的
工人。他宣稱自己今天早上在下水道被不明物體襲擊。」
穆德的臉上開始顯出興趣。
「襲擊？」他問，「是什麼東西襲擊他？」
「我們還沒有辦法判定，」醫生告訴他，「起初我認為這可能是克拉吉自己編造出
來的故事，你也知道的，以便申請傷殘給付。可是經過檢驗之後，顯示他說的確實是實
話。」
她一邊說，一邊在針筒裏裝入破傷風預防劑。
「檢驗之後有沒有什麼發現？」穆德問。
「他的健康狀況還算良好，」詹柔拉醫師說，「我替他打了一針抗生素，也觀察化
驗了他所吸進的污水。」
「有被襲擊的證據嗎？」穆德問。
「他的背上有傷口。」醫生說。
「什麼樣的傷口？」穆德急著想知道。
「蠻奇怪的傷口，」詹柔拉醫師說著搖了搖頭，「可能是皮膚受到某種細菌感染而
引發的劇烈反應，不過又不太像，似乎還有點其他的因素。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以前
我未曾見過像這樣的情況。」
「為什麼他會出現這種情況呢？」穆傅說。
「你可以自己問問他。」詹柔拉醫師說。
她拿著針筒朝克拉吉走去。他伸出手臂時，詹柔拉說：「這位是聯邦調查局的穆德
探員，他想問你一些問題。」
「好啊，儘管問。」克拉吉對穆德說，詹柔拉醫師把針頭刺進他手臂時，克拉吉還
畏縮了一下。
「知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襲擊你？」穆德問。
「不太確定，」醫生慢慢將針筒內藥劑注入時，克拉古不禁皺起眉頭，「不過我猜
可能是隻大蟒蛇。」
「大蟒蛇？」穆德重覆了一次，輕輕她笑著。
「或者什麼大蛇之類的。」克拉古說。此時詹柔拉醫師抽出針頭，用酒精棉花消毒
皮膚上的針孔。「你別笑，誰也不曉得人們會把什麼東西沖進馬桶。幾年前我們還在下
水道發現過鱷魚呢！下面簡直像個動物園。」
「但是你並不確定那是什麼東西。」穆德說。
「不管那是什麼，力量簡直大得嚇人，逼我十分確定。」克拉吉想起當時的情況來
仍不住搖頭，「那東西死咬住我的背部，我拼命掙扎脫身，當然會留下一些傷痕。」
「我可以看看你的傷口嗎？」穆德問。
「你的胃要是夠強壯就可以，」克拉古說，「當然也要醫生同意才行。」
「沒問題。」詹柔拉醫師說，她拉開克拉吉的痛袍，讓傷口露出來。
穆德看著傷口：皮開肉綻，彷彿一張畫在皮膚上的皮下組織圖。一個直徑約四吋的
圓形紅腫傷口，傷口內有四個戳孔平均地分布著，中央還有個更大的戳孔。
「我認為，這看起來像咬痕，」詹柔拉醫生說，「但我想不出有什麼東西會有這樣
的咬痕。」
「這種咬痕的確不太尋常。」穆德同意牠的看法，他又更靠近一傷口以便觀察。
他的眼神中不再流露出無聊的神情再也定有了。
穆德西裝口袋中的行動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伸手拿起了行動電話、按下通話鈕後
說：「我是穆德。」
地似乎知道電話的另一端是什麼人這個案子出現了新的轉變，而且是個奇特的轉變
。這個轉變可能會使情況變成……誰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一切似乎又再回到從前的時光──那段他、為永遠消逝了的時光。
「穆德，是我。」史卡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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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有什麼事呢？」穆德問史卡利。他一面說著，一面走離克拉吉和詹柔拉醫生以保
留自己的隱私。
「我需要見你，」史卡利急切地說，「我剛做完下水道無名男屍的解剖，有一些發
現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
「是什麼？」穆德問。
「我也沒辦法確定，」史卡利說，「好像有某種寄生蟲寄生在他的體內。我會再做
進一步的檢驗，等你過來時應該就可以再告訴你更詳細的資料了。」
「我現在在紐澤西，」穆德說，「一個鐘頭內應該可以趕上往華盛頓的班機。
到時候我會從機場直接開車到實驗室去。」
「好的，」史卡利說，「我現在就繼續回去工作。」
「拜拜。」穆德說。
「待會兒見。」史卡利說完，掛上電話。
穆德將電話放回口袋，耳邊彷彿還聽見史卡利激動興舊的聲音。那種追尋的興奮。
他對自己笑了笑。史卡利或許也顯出了他口氣中同樣的激動和興奮。
這時他聽見身後的克拉吉正對醫生說：「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裏？我想回家了。
」
但這時穆德的行動電話又響了。
穆德有些納悶的心想：難道史卡利已經得到什麼結論了？
他再拿出電話接聽。
「哪位？」他對著電話說。
他聽見的不是史卡利的聲音。
那是個男人的聲音，深沈得宛如黑夜。
「穆德嗎？」對方說。
「我是。」穆德回答道。
「我想你應該要知道──在聯邦調查局裏有你的朋友。」對方說。
「是誰呢？」穆德問。
他得到的回答卻是掛掉電話的卡塔聲音。
此時他聽見詹柔拉醫生正對著自己說：「要是你沒有其他問題的話，穆德探員，我
要讓這個人離開了。」
「好，讓他走。」穆德說著將電話再敬回口袋。
他沒有什麼問題要問克拉吉．傑克森，但他卻還有其他更緊急的問題。
穆德開著租來的車子前往機場，但一路上問題不斷在他心中盤繞，即使搭上飛機後
也一直思索著。
飛機飛入夜色中，他則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他的腦海中不停反覆播放著方才電話
中的訊息。
「在聯邦調查局裏有你的朋友。」
電話那頭低沈又神秘的人究竟是誰？
他從哪裏來？他究竟想要什麼？
穆德想起自己曾擁有的另一個「朋友」。
那個「朋友」和穆德見面的時間和方式都任由那人決定，並且會提供穆德一些片斷
而重要的消息，就像魚鉤上的餌。
那個朋友穆德稱之為「深喉嚨」。
深喉嚨已經死了，而且就在穆德眼前喪命。如果不是那樣的話，穆德也不敢如此確
定他已不在人間。畢竟偽裝詐騙可是深喉嚨最拿手及驕傲的事。
深喉嚨臨死前還對穆德說了一句話才嚥下最後一口氣。
他的那句忠告就像丟給深陷背叛浪潮中的人一件救生衣。
那些字仍深深留在穆德心中。
「絕不要相信任何人。」
但是有一個人是穆德全心信任的。
他現在正在趕去見他的路上。
開門前他先敲了敲實驗室的門。
「把門關上。」史卡利說。
穆德趕緊走了進去，將身後的門關上。「妳說有些東西要讓我看。」
「沒錯，」史卡利說，「不過有個小小的警告要先說在前面。」
「是什麼？」穆德問。
「但願你剛才沒吃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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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史卡利打開一個金屬抽屜，拿出一個大大的玻璃罐。
她將玻璃罐放到不銹鋼的實驗桌上，然後走到一旁。
「你看一看。」她對穆德說。
他朝玻璃權內瞧，裏面裝滿了清澈的液體，上面還浮著一隻、繞成圈的白色蟲子，
差不多有一呎長。
「蠻可愛的小東西，」穆德說，「妳替它取好名字了嗎？」
「教科書上稱它為turbellria」史卡利說，「一般稱之為扁蟲。」
穆德又看了一眼後說：「這東西寄生在屍體內嗎？」
「沒錯，」史卡利說，「看樣子牠讓自己依附在膽囊附近，靠著肝臟的養份維生。
」
「你相信嗎？世界上大約有四千萬人左右都受到寄生蟲感染。」她按著又說。
「這些可怕的事實是在暗示我吃生魚片壽司可能會有什麼下場嗎？」穆德問道。他
又繼續町著玻璃罐，那個東西應該已經死了，但是在液體裏漂浮著似乎又像是還活著，
看起來令人毛骨慄然。
「可能你會比較想聽聽美味的生牛排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史卡利說。
穆德終於將視線從玻璃瓶移開並問道：「這到底和解決這樁命案有什麼關係呢？」
「扁蟲類生物在不乾淨的環境下最容易出現，」史卡利說，「所以牠很可能是在下
水道裏進入被害人體內。」
「在他死之前還是之後？」穆德問。
「我不知道，」史卡利說，「但是根據我所做的醫學檢驗，像一隻這樣的蟲是不太
可能令他喪命的。」
「說不定他是在身體虛弱的情況下被侵入的，」穆德臆測，「可能是生病、年老或
因酒精及毒品而導致身體虛弱。」
史卡利搖搖頭。「被害者是個年輕人，而且健康情形良好。這正是令人納悶的地方
，除了這個小寄生蟲之外，我還沒辦法找出可能的死因。」
穆德思索了一會兒，然後伸手到口袋中，同時一邊問著：「這種蟲如何依附在宿主
身上呢？」
「他有個吸嘴。」史卡利說。
「什麼樣子？」穆德邊間邊掏出一張照片。
「一個像吸盤一樣的嘴巴，裏面有四顆勾狀的尖牙。」史卡利說。
「那東西有可能造成像這樣的咬痕嗎？」穆德將照片遞給史卡利。
她看著照片，不禁訝異得張大了嘴。她再仔細端詳著，然後問：「這是從哪裏弄來
的？」
「今天早上有個工人在紐渥克的下水道受到襲擊，和找到屍體的下水道是同一個。
」穆德說，「這張照片上是他背部的傷。」
「你是問我這是不是扁蟲所造成的傷嗎？」史卡利難以置信她反問。
「有可能嗎？」穆德急切地想知道。
「我覺得你應該要實際一點，穆德，」史卡利努力地讓自己不要發笑，「扁蟲的嘴
那麼小，這個咬痕這麼大。」
「這種蟲可以長到多大？」穆德還是不死心。
「這種蟲可以──」史卡利才要開口回答，卻又停下來，突然明白他問這句話的意
思。她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搖搖頭，「穆德，你一點兒也沒變，感覺就像以前和你一起
工作的時候。」
穆德微笑著點了點頭。
但是當他們再看看那隻蟲時，兩個人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再多告訴我一些關於這隻蟲的資料。」他說。
「這種扁蟲是所謂的體內寄生蟲，」史卡利緩緩地說，「他們住在宿主體內。
進入的方式是由於宿主吃喝下含有她們的蟲卵或幼蟲的食物。他們是種不令人喜歡
的生物，而且對健康有害。但我必須再強調一次，他們絕不是那種會四處去咬傷別人的
動物。」
「很好，」穆傳說，「因為我可不想去向史基納副局長報告嫌犯是隻巨大的吸血蟲
。」
他拿起玻璃瓶，用一種奇怪的口氣說：「好吧，就這樣囉。謝謝妳，史卡利，真是
麻煩妳了。」
史卡利一隻手放在他的肩上，「抱歉，穆德，我真的認為那裏有些什麼奇特的東西
，我真的希望有。」
「是啊，」穆德以嘲諷的口氣說，「好吧，我相信至少紐渥克衛生局會對這東西感
興趣的，說不定他們會舉行一次反寄生蟲的活動呢！」
穆德停頓了一下。他再開口時，語氣顯得十分認真。「聽著，我不知道妳曾向誰提
過我們那天的談話，但是我希望妳別在局裏替我進行什麼活動。」
「你說什麼？」史卡利一頭霧水。
「我不知道妳和誰提過──」穆德重覆說。
「我沒有和任何人提過。」她向他保證。
「有人打電話給我，告訴我在聯邦調查局裏有我的朋友。」
「誰打電話給你？」史卡利問。
「他沒有告訴我。」穆德說。
「你聽我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史卡利說，「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我不會背
叛而洩露朋友的秘密。」
「是啊，」穆傳說，「妳絕對不會的。總之謝謝妳做的每件事，史卡利，再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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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那些醫生什麼也不懂，」克拉吉．傑克森喃喃地自言自語，「那個詹柔拉說得可
容易，說什麼這個味道慢慢就會消失不見。反正又不是她自己在忍受這鬼東西。」
克拉吉站在自己的浴室裏，望著鏡中的自己。他已經檢查過自己的傷口了，卻仍然
還是又腫又大。洗過澡後還得再重新包紮起來。現在他又開始端詳自己的臉，也不比背
部好到哪兒去，臉色蒼自扭曲，兩頰還有些發青。他心想：平時根本沒曬到什麼陽光，
成天在下水道進進出出的。
克拉吉到牙刷上擠了些牙膏，刷第三次才說不定就會好了，這股討厭的怪味道為什
麼就是不會消失呢？
克拉吉張大嘴巴，用力地刷著牙，然後他拿出牙刷，抹去嘴巴旁邊的泡沫，並且將
口中的牙膏吐列水槽中。他低頭看了看，心想自己可能刷得太用力了，白色的泡沫中還
有紅色的血跡。他看了看鏡子，自己一定是為了消除那股怪味道而咬口香糖咬得過頭了
，現在整個嘴唇都是血。
他試著不要再多想，應該抱持樂觀積極的態度。
為了把一切都拋到腦後，克拉吉走到淋浴間，把水開得又燙又大。今天他已經沖第
二次澡了，雖然以他目前的情況實在不能經常沖澡，不過反正沖澡似乎也沒有多大助益
，他也就只好盡力而為了。
熱氣騰騰的水流沖到他身上，克拉吉突然不再想著口中的怪味道。
他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吸吮著他的膽。
不是從外面，而是在牠的體內。
「嘔──」他呻吟著彎下了身子，用手扶住淋浴問的邊柱，好讓自己不倒下去。
那股氣味又再湧了土來。
從喉嚨深處冒出的味道令他作噁。
他拼命地咳嗽，簡直像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而且情況比那還糟。
他先是咳出滴滴的鮮血，然後是大口大口的血從口中流出。
他感覺到有其他的東西湧上來，滑過他滿是血的舌頭，從雙唇間跑出來。
他低頭看見一個灰白色的頭正從他的口中探出來，後面還有個長條、蟲狀的身體。
那個東西不安地糯動著，克拉吉望著牠從自己口中掉落到淋浴問的地面上，先是在
血水中不停地扭曲著身子，然後便鑽入排水孔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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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歡迎來到下水道中心，穆德探員。」雷．韓茲在穆德表明身份後對他說。
雷是紐渥克下水道處理工廠的領班。打從他開始從事這個工作以來，就一直受到家
人和朋友的責難和批評。
「這個地方真不錯呢！」穆德看了看控制室周圍的環境說。這裏面相當整齊乾淨，
空氣也帶著甜味。牆上的電腦螢幕顯示系統運作正常順利，工作人員全戴著白得發亮的
頭盔，這整個環境實在令人很難和下水道的廢棄污水聯想在一起。下水道的污水先在水
泥槽內以化學藥劑殺菌，然後再通過長長的管子流向海洋。
「這整個運作就像藝術一樣。」雷這麼說。他的個子矮小，黑色的鬍子加上厚厚的
鏡片，看起來有些怪異。牠的聲音顯得急切，無論是講述笑話或提供訊息時都是這樣的
語調。「我們運用最先進的科技。這麼做是為了趕上日益增加的負荷量，至少不能相差
太大。現在面臨的問題之一是，整個系統有一大部份已經十分老舊了，大概是本世紀初
建造的。」
雷轉身對著一位走過他們身旁的工程師咧開嘴笑。那個人年紀較大，行動顯得緩慢
，似乎並不急著走到外面去。
「有些下水道已經很舊了，是不是呢，查理？」雷說，「大概和你差不多年紀了吧
！」
「喔，說得也是。」查理說著匆匆地走出了門外。
「請你告訴我，我去過你們工人發現屍體的那個地下道是屬於哪個時期的？」
「那是最老舊的系統之一，」雷告訴他，「巨大的八呎下水道，新的系統已沒有這
種格式了。」他按著說，「整個都是水泥管，幾乎部不超過二十四吋。」
「本市所有的下水道都要經過這個設備嗎？」穆德問。
「我的辦公室每天要接到五萬六千通電話呢！」雷說。
穆德點點頭，然後打開自己的手提箱。他拿出從史卡利的實驗室所帶來的玻璃罐。
穆德將罐子遞給雷，他則腿起眼睛看著裏面漂浮著的小生物。
「仿以前看過這種東西嗎？」穆德問。
「看起來像是隻大大的蟲。」雷說，但眼睛還是驚訝不已地盯著罐子看。
「這叫扁蟲，」穆傅說，「牠就寄生在地下道找到的那具屍體裏。」
雷聲聳肩，把瓶子還給穆德。「我倒是不覺得訝異，」他說，「經過近百年的時間
，誰也不曉得那下頭會長出什麼東西。」
在工廠的另一區，查理．哈布斯正沿著巨大的處理糟之間的金屬通道巡視，他在這
個工廠已經待了將近二十五年了，每一天都仔細地檢查這些水泥槽，查看一切運作是否
正常。
查理聽見身後某個水泥糟內有水潑濺的聲音，不禁轉過頭去。他走過彎彎曲由約通
道，朝其中一個水泥糟前進，並且正好看見一個東西從污水水面跳出來。
查理立刻衝向儀表板，抓起緊急聯絡電話，按下主控制室的電話號碼。
「我是雷。」接聽的人說。他靜靜地聽了一分鐘，另一端的查理則已經亂了陣腳，
驚慌不已。
「好，好，查理，我馬上過去。」雷說。然後他轉向穆德，「看樣子我們似乎有所
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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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電和穆德看見查理站在數以百計的廢水處理糟上方的金屬通道。這位工程師正町著
不斷冒泡的水槽，彷彿這是生平第一次看見廢水。
「我正將水槽的水抽乾。」查理說。
「你到底看見了什麼東西。」穆德問他。
「我無法描述出來，」查理說，眼睛仍盯著水槽，「沒辦法用我知道的言語形容就
是了，我從來沒有看過那樣的東西。」
「可是你確信自己看到了某種東西？」穆德說。
「在那裏！」查理大喊。
渦輪塌塌地轉動著，穆德看著水槽中的水位逐漸下降。他和電也注視著水面上慢慢
浮現的輪廓。那個東西在水中自在地穿梭，就像魚一樣，但那並不是魚。
牠在潛下水面前又躍了土來，那是任何見過的人都無法忘記的景象。
牠呈灰白色，全身因為黏液而顯得發亮，但你卻還是可能以為那是個人──幾乎算
是。
從背後來看，牠的頭、身體、手腳四肢看起來都像是人類。
但牠的臉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那張灰白色的臉長在沒有頭髮和耳朵的頭顱上，牠沒有鼻子，二道細縫中是發亮的
紅色眼睛，嘴巴則是個大大的圓洞。
圓洞旁邊則是正在找東西吸附的雙唇，嘴裏還有四顆尖牙來咬住支撐。
不，你不能說牠是人類。她根本不是人類。
只是──該如何稱呼牠呢？
聯邦調查局的實驗室裏，史卡利正盯著電腦螢幕上那張非人類的嘴巴圖形。
她按了一下滑鼠，從資料庫中尋找其他類似的圖片和相關資料。
她一面找資料，一面在筆記本上做記錄，並對著錄音機錄音。
「扁蟲，是食腐肉之肉食性生物，」她說，「也就是說，她們靠肉類維生，並且能
夠在一定的距離內行動覓食，長度通常不超過三公分。」
她繼續找出更多資料。「他們為雌雄同體，意即雄性與雌性均存在於同一個體，因
此可以自體繁殖，不需要其他伴侶。牠們往往從一個宿主身上移到另一個宿主身上，以
尋求維生所需的養份。」
史卡利停頓了一下，開敢了一張放大的扁蟲圖片，仔細地研究著。這時忽然聽見揉
弄紙張的嘎扎聲。
聲音是從緊閉的實驗室門外傳來。
「搞什麼──」她喃喃自語著，然後大喊，「誰在外頭？」
沒有人回答。
她正打算繼續工作，卻看見門縫底下露出紙張的一角。
她走向門口並打開門，眼睛往下一看，腳邊是一份小型的報紙。
她探出頭向走廊上左顧右看，可是半個人也沒有。
史卡利皺著眉抬起了報紙，然後關門上鎖，將報紙帶到工作檯上。
這是一份那種頭條常刊登著有人被飛碟挾持的小報，要不就是甘迺迪現仍住在某處
秘密的瘋人院，或者貓王重現在某場宴會之類的新聞。
這份報紙的頭條則有張巨幅的照片，描述活恐龍出現在非洲的心臟地帶。
史卡利翻著報上的報導，除了一些顯然是作假的照片，以及信誓旦旦的見證人敘述
之外，並沒有什麼其他的發現。她感到迷惑並繼續翻閱其他版面。
翻到第五頁時，她停了下來。
吸引她的並不是那幅掛著俄羅斯國旗的貨船照片。
這真的頭條寫著：俄國貨船上的奇怪意外引起官方注意。
次標題則寫著：工作人員指稱船員遭、廢水槽內物體攻擊。
她先快速地將整篇報導很快地看了一次，然後再慢慢地閱讀著。
她放下報紙後又轉向電腦，按下了滑鼠一次，二次，三次。
下水道發現的屍體影像出現在螢幕上，然後是上半身的特寫，按著出現了手臂的近
距離特寫。
她再按了滑鼠一次，又一次。
手臂的影像愈來愈拉近，愈來愈清晰。
刺青，她心想，應該是刺青沒有錯。
她再把圖像放大，好將那個刺青看清楚。
像是某種文字。一種奇怪的文字。
幾個可能拼湊成某個單字的字母。
她努力地嘗試要想出這幾個字母可能拼成什麼字，這時電話卻響了起來。
這樣的中斷令她不禁扮了個苦臉。她接起電話說：「我是史卡利。」
「是我。」另一端傳來穆德的聲音。
「你在哪裏？」她問。
「在紐澤西的米德西郡立精神醫院。」穆德說。
「你還好嗎？」她說。
「別擔心，我還沒有掛掉，不過等妳聽完我等一下要告訴妳的事之後，妳可能會覺
得我一定瘋了。」穆德說，「還記得你在下水道屍體內找到的扁蟲嗎？」
「怎麼樣？」史卡利回答著。
「那一定是牠同類中的小矮子。」穆德說。
「你在說些什麼？」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我沒有辦法形容給妳聽，」他說，「妳最好還是來這兒一趟，自己看看比較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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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穆傳和史卡利在醫院的接待處碰面，出示過證件後，他帶著她通過二位武裝的警察
，走過長長的走廊，兩旁全是厚重的金屬門，只在眼睛高度處有厚厚的玻璃窗。
穆德走到最後一扇門前面，示意史卡利從窗戶往裏面看。
「我看不到。」她說。穆德則靠向前再看仔細一些。
「在那裏，在水管後面，躲在遠遠的那個角落。」他指著小房間裏陰暗的角落。
「哦，天啊！」她說。
房內的燈光十分微弱，但史卡利還是看得出來在裏面的遠遠角落中，捲縮成一團的
東西。牠沒有毛髮且灰白色肌膚上的黏液在昏暗的燈光下發著光。肌肉因為用力而隆起
。紅色的眼睛四千環顧，絕望地找尋著可能的出路，卻遍尋不著。臉中央的嘴像個大洞
，嘴唇不斷地做著吸吭的動作，彷彿渴求著奶瓶的心嬰兒。不過牠嘴裏的尖牙可是一點
兒也不像小嬰兒。
「牠是雄性或雌性？」史卡利呆站在窗前，向穆德詢問。
「都不是──或者該說都算是。」穆德說。
史卡利終於將視線移開。「這都吻合，」她對穆德說，「扁蟲，或是寄生蟲通常都
是雌雄同體，」她繼續補充說，「這實在太驚人了，穆德，這個生物的臉部構造簡直就
是隻寄生蟲的模樣，只不過放大了幾百倍。而牠的身體卻像個靈長類動物像是猿猴、猩
猩，或甚至像人類。」
「妳說得沒錯。」穆德同意地說。
「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呢？」她問道。
「我也不知道，」穆德平淡地說，「但是看這情形，恐怕我只得向史基納副局長報
告，嫌犯是隻吸血蟲了。」
這個玩笑並沒有使史卡利露出微笑。她現在正忙著理清如海浪般湧現的各種思緒。
「牠的嘴看起來的確可能造成你給我看的照片上所呈現的傷口，」她說，「就是那
個下水道工人背上的傷口──他明什麼名字來著？」
「克拉吉．傑克森。」穆德說。
「我們應該要再繼續追蹤下去，」史卡利說，「再仔細一點替他檢驗，並做些測試
。」
「我想應該可以經由那些測試確定是這個東西咬傷了他。無論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穆德說，「但我們仍缺漏了一項十分重要的訊息，就是下水道屍體的身份確定。」
「他是個俄國人，」史卡利據實以告，「一個名叫狄米的俄國人。」
「妳怎麼會知道？」穆德問。
「在他的手臂上有一些記號，是刺青，」她說，「起先我並不以為意，後來才發現
那是俄文。」
史卡利從公事包內拿出那張手臂刺青的電腦列印圖片。她指著上面的刺青文字。
「沒錯，這是俄文。」穆德看了看說，「太棒了。不過我們還是得找出他的身份才
行。在俄國可能有幾百萬叫做狄米的人。」
「他的全名叫做狄米．波堤金，是一艘貨運船上的機械工。」史卡利說。
「妳怎麼會知道？」穆德問。
「從這上面得到的資料。」史卡利說著又拿出那份小型報紙，將它遞給穆德，並替
他翻到第五頁。「有人把這東西塞到實驗室門縫下給我。」
史卡利看見穆德睜大了雙眼，然後意味深長地望著他許久後說：「我猜，你在聯邦
調查局裏真的有個朋友。」
穆傳回了她一個微笑──一個冷冷的苦笑。
史卡利將手放在穆德的手臂上。
很難找出合適的言語，她卻無法不試著表達自己的感受。
「穆德，你去找吏基納副局長做報告、討論現況的時候，我希望──」她遲疑了一
下又繼續說，「我希望你能明白，要是你選擇離開的話，我認為這不只是工作上的損失
。」
穆德注視了自己的夥伴良久。
然後又再轉頭去看小房間內的那個東西。
他們待在同樣的角落，但卻躲到更陰暗的深處去。
彷彿想找個地方將自己隱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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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隔天上午九點鐘，穆德走進了副局長史基納的辦公室。史基納，在子後面，正翻閱
著穆德的報告。
「請坐，穆德探員。」他說。
史基納將報告放在面前說：「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相當令人滿意。」
穆德直盯著史基納，一臉錯愕。
史基納揚起眉毛。「有什麼不對嗎？穆德探員？」他問。
穆德克制自己的情緒並讓聲調保持冷靜。「不對？沒有，長官，我只是有點……訝
異。」
「訝異？」史基納重複牠的話。
「你對於這份報告的反應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尤其是想到這樁命案的奇怪本質
，」穆德說，「更別提那個不尋常的嫌犯了。」
「這樁命案和嫌犯的怪異我都完全清楚，」史基納說，「今天早上我和聯邦檢察官
討論過嫌犯的處置問題，所以相關的綑節我已經十分清楚了。不過現在和你的會談與那
些都沒有關係，這純粹只是要再次檢視一下你的工作。」
「你的意思是說，我現在起不再接手這個案子了嗎？」穆德問。
「調查已經結束了。」史基納宣布。
「嫌犯什麼時候接受審判？」穆德問。
「還沒有安排任何的出庭日期。」史基納說，「我們已經提出要求，讓嫌犯接受完
全的精神評估，以決定嫌犯是否適合接受開庭審訊。嫌犯將被轉送到合適的機構接受檢
查。」
「精神評估？適合開庭審訊？」穆德重覆他的話說，「你明明知道結果會是如何。
嫌犯根本不是人類，那是個野獸，你根本沒辦法起訴這種東西。」
「那麼你要如何處置呢？穆德探員？」史基納的問題變得尖銳，「把牠放到動物園
嗎？牠已經殺死兩個人了？」
「兩個人？」穆德問。
「遭受攻擊的下水道清潔工人被發現死於家中，因為先前的傷口所致。」史基納說
。
「克拉吉．傑克森？」穆德問。
「我想那是被害人的名字沒有錯。」史基納說。
穆德看著自己的報告仍放在桌上，現在那份報告卻好似已迷失在成堆的文件之中了
。
他酸苦地說：「你知道嗎？你曾經有一對探員搭檔可以在一開始就妥善處理這類的
案子，史卡利探員和我原本可能可以救那個人一命的，可是你卻阻撓了我們。」
史基納看著穆德譴責的眼神，也同樣目不轉睛地回瞪著。
兩人之間出現了長長的沈默。
史基納開口說：「我知道。這個案子原本是屬於x檔案的。」
穆德望著史基納，神情彷彿他末曾見過這個人，然後又是一陣寂靜。
史基納按著說：「我們都聽命於他人。所以就這樣吧，穆德探員。」他說完請穆德
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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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命令就是命令。」湯姆．穆林對瑞克．福斯特說。
「沒錯，而工作就是工作。」瑞克附和說。
「不過，還是要有個限度。」湯姆說。
湯姆和瑞克身上穿著深藍色的防風尼龍外套，背上印著「美國聯邦警察」的字樣。
因為工作的關係，他們不知見過或做過多少不太賞心悅目的事。但是此刻他們推著病床
圭在米德西郡立精神醫院的走廊上，誰也不想多看一眼被綁在、床上的那個東西。牠的
軀體用被單蓋著，但是頭卻露在外面，光是看到那個頭就夠叫人難受的了。
「你覺得這東西是人類嗎？」湯姆問道。
「看在我們和牠自己的份上，最好不要是才好。」瑞克說。
他們推著病床通過一位站在出入口處的警察，走向醫院後面的停車場，那兒有輛紅
白相間的廂型車在等著他們。廂型車後門印著美國國徽，兩旁則有大大的「緊急用」字
樣。
「那就交給你了，羅傑。」湯姆對著駕駛座上的人說，他也穿著相同的深藍色外套
。
「把他放上去，我就準備上路了。」羅傑說。
湯姆和瑞克將病床推上車子後座，將底下的滑輪固定住後，兩人下了車並關上後門
。
湯姆用手用力地拍了拍後門，然後便聽見引擎發動的怒吼聲。
望著車子漸漸駛遠，湯姆說：「看起來地似乎蠻急著要把這東西送走。」
「這也難怪。」瑞克說。
在黑夜中開車，羅傑的雙眼直視著前方空曠的高速公路，偶爾瞄一下時速表以注意
不要超速，因為他可不想被警察欄下來，問及自己所載送的是什麼東西。
此外，他也不願意轉過頭去看玻璃後的那個東西。剛才匆匆忙忙的，也沒看清楚被
綁在病床上的是什麼。
他伸手到儀表板上，打開後車廂的燈，然後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去偷瞥一下玻璃後
的東西。
他整個胃部都快翻攪過來。
病床上空無一吻。綑紮用的皮帶也是空的。
羅傑趕忙在路肩上緊急停車，抓起無線電大聲地說：「我是第40940號車，在第
75號公路，約在米德西郡立精神醫院北方十公哩。」
羅傑提高音量說：「我需要緊急支援協助，再重覆一次，緊急支援。」
「請求收到，」無線電另一端傳來一個聲音，「支援已出發。」
羅傑放下無線電，從旁邊的座椅上拿起一把短槍。他打開保險，將槍準備好以便隨
時開火。
羅傑走下了車，正好看到貝蒂湖露營區的標誌，紅色的霓虹燈給周遭帶來怪異的氣
氛。
他的兩隻手握著槍，走向車子後面。這時刻最好能謹慎一些。
但卻可能遲了一步。
車後門有一半已被打開，像是有股巨大的力量從裏面撞擊而把鎖弄開。
那東西可能已經躲藏在夜色之中，但也可能還沒有逃逸。
羅傑必須要弄清楚才行。
他的手指放在扳機上，用槍管將車門完全打開。
他小心翼翼地爬進後車廂。
病床上依舊空空蕩蕩，而顯然整個後車廂裹也沒有其他東西。
他一隻手仍捆在扳機上，另一隻手去拿原本綁著那個東西的綑紮皮帶，皮帶上面沾
著許多的黏液。羅傑點點頭，這種綑紮皮帶根本不能用來綁任何光滑的東西。
他將手在褲子上擦拭，眼睛則轉向放藥劑的櫃子。
那麼大的動物不可能會躲在這麼小的空間裏，不過羅傑是個相當謹慎的人。
再來他又檢查了後車廂側邊的長凳底下。
如他所料，空無一物。
他再去查看另一邊的長凳下面，心裏也同時盤算著接下來要再檢查什麼地方。
卻沒料到有一雙手臂像虎頭鉗似地從後面纏住他。
一張嘴像吸嘴般吸上他的背部，四隻利牙像刀刃般穿透他的皮膚。
他的短槍對著半空發射，聲音則淹沒在自己的尖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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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我一知道這個案子的詳情後就立刻打了電話給你。」諾曼探員對穆德說。
諾曼和穆德站在霓虹廣告看板旁，上頭寫著「貝蒂湖──自然樂園──野生動物─
─露營區全年開放。」
霓虹燈現在已經關掉了，朝陽已在地平線另一端露出臉來。陽光照在田野上、湖畔
以及隨意停在高速公路路肩的廂型車。
廂型車附近停了四部當地的警車和兩部美國政府公務車。一群警察和聯邦探員分散
在高速公路兩旁拍照，並搜查周遭地區。
穆德看著一部寫著「甘泉衛生維護公司」字樣的貨運卡車駛過身旁，往高速公路上
繼續飛奔。他轉過身對諾曼探員說：「目前為止有什麼進展？」
「嗯，一位遇害的聯邦警察和一名脫逃的犯人。」諾曼說，「除此之外，什麼也沒
有，根本毫無線索。有什麼意見嗎？穆德探員？」諾曼反問。
「我已經看過附近的排水溝，以及其他通往下水道的途徑，」穆德說，「我總覺得
牠會想辦法再回到地底下去。」
諾曼不禁皺起眉頭。「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呢？穆德探員。」諾曼問。
「我也不是很確定，但是我認為──」穆德正打算開始說出牠的想法，口袋內的行
動電話卻響了起來。
「失陪一下。」穆德對諾曼說完後就接起電話，並且往旁邊挪了幾步以保留自己的
隱私。「我是穆德。」
他認得話筒另一端傳來的聲音。
是那個曾經打過電話來，告訴穆德在聯邦調查局有他的朋友的神秘男子。
「穆德先生，我就長話短說了，你一定要完成現在手上的任務，這點十分重要。」
「請問您是哪位？」穆德問。
穆德可以聽得出對方的語氣中怒意正在上升。「我不是來回答問題的。你有沒有聽
進我剛才的話，穆德先生？」
「有，」他說，「為什麼給這個案子一個圓滿的結局這麼重要呢？」
「因為這可以明白地顯示出x檔案必須再重新開放。」那個聲音說。
卡塔一聲之後，電話只剩下掛斷了的嘟嘟聲。
穆德把行動電話放回口袋。他想靜下來思索一下方才這通電話，想想那個聲音究竟
可能是誰。
但是現在可沒有時間，因為諾曼的無線電對講機又再響了起來。
「64小隊，收到請回答。」一個聲音對諾曼說。
「我收到了，請說。」諾曼答覆說。
「我們在距離你們約四分之一公哩虛的露營區，」那個聲音說，「警犬循著車上的
氣味追蹤至這附近的化糞池。我們認為嫌犯可能躲在裏面，可是裏面現在是空的。」
穆德突然插話說：「那就對了。」
「等一下，64小隊。」諾曼說著並將轉頭望穆德。
「貨運卡車，」穆德的口氣中有掩不住的興奮，「牠可能在那部貨運卡車上呢？」
諾曼點點頭，天色也漸漸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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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穆德回到自己車上，在發動引擎之前，他很快地打了幾個電話。
「甘泉衛生維護公司」告訴他，他們的貨運卡車會將載運的東西送到紐渥克的廢水
處理工廠。但是在司機跑路線時，並沒有辦法可以聯絡上他們。
穆德試著聯絡處理工廠的電．韓茲，但卻只聽到他在答錄機的聲音。現在穆德只好
留話請他們注意和甘泉衛生維護公司的司機聯絡。
穆德抵達廢水處理廠時，雷十分開心地向他打招呼。
「那部卡車所屬的公司並沒有詳細的資料，他們今天早上在員蒂湖附近一帶共有五
部貨運車執行勤務，」雷告訴他，「其中有三部已經送完貨了。」
「所以我要找的那部貨車有可能已經來過並離開了。」穆德說。
「如果還沒來過的話，等一下就會到。」雷說。
「你確定每部卡車都會把載運的廢水送到這兒來嗎？」穆德問。
「這是州法規定。」雷說。
「而所有的處理程序都在這個工廠進行嗎？」穆德問。
「沒錯。」
「廢水經過處理之後再來呢？」
「便直通各水道，奔流五哩之後就到海裏去了。」雷這般告訴他。
「你還記得幾天前我們在這裏發現的那個動物嗎？」穆德問。
「那可不是一轉眼就能志得掉的東西，雖然我實在很想忘掉。」雷說。
「牠可不可能從通道水管中逃脫呢？」穆德問。
「不太可能，」雷說，「整個系統都裝有濾網，比小指頭大的東西都沒辦法流得過
去。如果那東西真的在這裏的話，可能會被困在其一個處理槽中。」
「所以我們只能等牠現身囉？」穆德問。
「不過，我們可以四處看看說不定可以找到牠的蹤跡。」雷告訴他。
接下來約二個小時，穆德便跟著雷、查理以及其他四位工程師在分隔廢水處理槽的
金屬通道上四處巡視。
穆德看得都快成鬥雞眼時，外套口袋中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
「是我，」史卡利說，「你在哪兒？」
「在紐渥克的廢水處理工廠，」穆傳說，「我有預感，我們的朋友又回到下水道了
。」
「怎麼會呢？」史卡利問。
「別再提了，」穆傳說，「簡直笨透了。我已經在這裏浪費好久的時間了，也不敢
想那個東西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也許在湖裏，說不定在任何角落都有可能。
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牠現在是鬆綁在逃的狀況。」
「好吧，那你可能不想聽我要告訴你的內容。」史卡利說。
「什麼意思？」穆德問。
「我那時沒有想到，但是我認為我在那具屍體內找到的那隻蟲是幼蟲。」
「幼蟲？你的意思是說那只是隻末長大的蟲？」穆德問，極力想弄清楚這項消息，
「也就是會長大成為──」
「成為我們所看到的成蟲。」史卡利替他把話說完，「那個動物，不論牠是什麼，
透過牙齒將卵或幼蟲散播出去，寄生在被牠攻擊的人身上。這足以說明下水道工人背上
傷口中央為什麼有四個洞。」
「那東西會繁殖？」穆德問道。
「牠已經繁殖了。」史卡利說。「牠的作為全是為了幼蟲找尋宿主，讓逐漸成長的
幼蟲能得到食物和溫暖的軀體，而人體正好符合牠的需求。」史利停了一下，又補充說
，「穆德，牠如果找到新的宿主──」
「我知道，史卡利，」他打斷了她的話，「牠會一再增加，然後──」
穆德還來不及把話說完，便聽雷大喊的聲音：「穆德探員！快來，」他說，「有位
工作人員看見管道處有個東西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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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在哪裏？」穆德急忙地說。
「跟我來，我指給你看。」雷說。
二個人便跑向控制室。到了那裏，雷快速地找著系統分布圖，終於找到他要的部份
。
「一位工作員在做例行巡查時看見牠在那裏，」雷說著用手指指著系統分佈圖「他
立刻就打電話來報告了。」
穆德看著分布圖。「這是屬於舊的下水道管線系統，對不對？」他問，「在我們．
到屍體的地方附近。」
「沒錯，」雷說，「不過這一區是和港口的疏洪管道相連接，只有在豪雨氾濫時用
來疏解支援整個系統的，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的下水道會流過這條管線。」
「那條管道的大小容得下那個動物嗎？」穆德問。
「應該鑽得進去。」
「那麼她恨有可能就在那兒，」穆德說著點了點頭，「牠正打算從下水道進到那條
管子，然後就可以回到海裏，如果真是如此，那牠就不會有什麼阻礙了。」
「阻礙？阻礙什麼？」雷問。
「繁殖。」穆德說。
「走吧！」雷說。
他們離開了控制室，走向處理廠中的停車場。
「我們可以開我的車去，」雷說，「我知道路。」
十分鐘之後，他們停在路旁一個下水道的出入孔旁邊，三個下水道工人則站在那裏
。
「剛才打電話給我的是哪一位？」雷一跳下車便間，穆德則站在他身後。
「是我。」一個一口匹大，留著落腮鬍的人說。
「你在下面看到了一個東西？」穆德問。
「是啊，但我從來沒有看過那樣的東西。」那個人說。
「詳細的地方呢？」雷問。
「在疏洪管道上游虛的一、二媽的地方。」那個人說。
穆德從他們之中的一個人手裹拿了手電筒，並開始沿著梯子往下爬。雷則已經在下
水道中的小徑上等他。
雷快步地帶著穆德走在八呎高磚造水道旁的小徑，手電筒則照著下面的水流。
穆德注意到他們是從發現屍體的位置往上游走。他現在對整個情況有了前所未有的
瞭解。他彷彿看見那個俄國人的屍體從疏洪管流入下水道，直到水流變弱才擱淺在一旁
。
「就是這個地方。」雷說，他的手電筒照在平靜的污水水面上，小徑已到了盡頭，
水道則急速地向下彎。
穆德的手電筒朝那兒照了照，然後又往上照向水道四周的牆壁，最後停在一個大水
管的開口。
水管在污水面上方幾呎的位置，一個有雙手的動物要攀爬上去倒也不會是太難的事
。
「那就是疏洪管了，我想。」他對雷說。
「沒錯，」雷說，「通向另一個像這樣的下水道，那個水道則通往港口，大約有四
分之三哩長。」
「有沒有辦法可以將這個水管關閉起來？」穆德問，他並沒有說出心中的想法，但
願不要太遲才好。
「有一個閘門可以將開口降低一些，如果控制桿還沒有銹損得太厲害的話。」
雷說，「你先等一下，我看看能如何處理。」
穆德可以看到控制桿從開口處旁邊仲出來，而唯一可以碰到控制桿的方法則是要踩
列水道角落的一處水泥梯上。
「你小心一些。」穆德提醒他。
穆德看著雷踩上那處水泥梯，然後好不容易拉到了控制桿，這才算鬆了一口
氣。
雷拉到了控制桿後，費力地往下拉，但卻毫無動靜。
「我就擔心會是這樣，」他對著穆德大喊，「整個都生銹了，不過只要再用力一些
的話，可能──」
他挪動了一下腳步，身體站穩在水泥梯上，然後使盡全身力氣再向下拉。
但他的腳卻滑了開，只聽見一聲叫喊。
穆德慌亂地看著雷落人污水中並向下沈。
過了一會兒，雷的頭，按著是肩膀及胸部露出了水面，他在及胸高的污水裏拼命地
掙扎，還向穆德做了個無事的手勢。
「你還好吧？」穆德對著他大喊。
這時穆德看著噴濺到腳邊的污水，不禁一陣嘿心，尤其上面的水管滴下髒水更令他
皺起眉頭。
「沒事，只是眼鏡掉了。」雷回答他，「我說不定可以下去找找看──」
他的眼睛突然害怕地睜得奇大。
「啊──」他尖叫著又沈下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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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穆德從槍套中掏出槍來，但他就是沒辦法射中那個把雷拉下水底的動物。
在那下面，什麼都看不清楚，連人死了沒有也看不出來。
穆德看著雷消失的地方，水面現在已經平靜無波，靜得像座墳場。
突然，下游處幾碼之外，雷的頭露出了水面。他正痛苦而恐懼地喊著：「救命！快
救我出去！快救──」
但那怪物又再次將他拉下而消失在水中。
「下面需要救援！」穆德對著上面大聲求救，然後跑向小徑旁，雷正拼命地想要脫
離水面。穆德一手握著槍，另一手伸出去想幫忙雷。他盡力地伸長了手，終於捉到了雷
的手腕，開始慢慢將他拉起來。雷已經半個身子露出水面外時，穆德的手卻滑了一下，
他看著雷的身體又陷入水中，同時自己的槍也一起掉了下去。
那個怪物又抓住了雷，穆德現在只剩下唯一的一條路可以走。
雖然那是他最不願意做的事。
他跳入水中。
牠的腳碰到了底並開始打滑。他將手向旁邊伸去，以免自己再陷入一堆爛泥之中。
雷又再露出水面，依然不停地大喊著，雙手瘋狂地揮動。他極力地想和緊吸附在他
背上的怪物抵抗，那東西的牙齒已經深深地刺進他的肌膚。
穆德盡快地向電靠近。
穆德抓住了雷，並幫他爬上水道的旁邊。雷這才鬆了口氣地喘息，虛弱無力地靠著
牆壁。
穆德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視線又移向正滴滴答答滴水的水管出口
在出口的正下方，有個頭露出濾網之外，一個黏黏滑滑且灰白色的頭，嘴上滿是鮮
血，同時還發出嘶嘶的聲響。
那個怪物已經離開污水，準備藏身在水管裏。
穆德決定再去垃控制桿。他跳起來抓住把手，使盡全身力氣用力一拉，手臂簡直像
要脫離自己的身體。
突然間，那個怪物已經有一半身子在水管中了。
這時，一陣巨大的聲響，控制槓開始移動了。
慢慢地動了。
實在慢得叫人心急。
速度加快了一些。
又更快了一點。
穆德的手還緊緊地握著，他向後一裏，只見控制桿一路向下移動。
一個厚重的閘門就像斷頭台的利刃般堵住了出口。
正好也打中了那個怪物身體的中間。
當閘門穿透那個怪物時，牠發出了巨大而痛苦的喊叫。
閘門關了起來，叫聲也消失在後面。
穆德站起身來，看見怪物的下半身和腳漂浮在污水中，然後慢慢地沈入水中不見了
。
只留下一片鮮紅的血跡。
滲悟膏蓄血亦也慢慢和污水混成一片，沒有多久，所有的痕跡就全部消失了。
但他心中明白，對於這個怪物的印象是不會這麼快就忘卻的。
他聽見背後傳來聲音，轉過頭去，此時雷的話正好呼應了自己的想法。只聽見雷說
：「謝天謝地，一切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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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穆德坐在波多馬克河畔熟悉的長凳上。河對岸的華盛頓紀念碑在黑暗中仍閃閃發亮
。此刻的穆德根本無心觀賞，他的眼睛直視著地面，而自天發生的種種卻不斷地在腦海
中浮現。
一個聲音打斷了牠的思緒。「請問這個位子有人坐嗎？」史卡利問。
「沒有。」他對她說，「不過，我要先警告妳，我身上可能有下水道的臭味。」
「那只好碰碰運氣了，」她坐到穆德身旁，「你昨天和史基納談過了嗎？」
穆德停了一會兒才說：「我們的工作必須要延續下去，重新進行x檔案的調查是勢
在必行的事。」
「這是史基納說的話嗎？」她驚訝地問。
「不是，我們在聯邦調查局裏有個朋友。」
史卡利靜默了一下，無法接應牠的話，然後她改變了個話題。「我猜你對於那條我
從俄國水手屍體內找到的扁蟲的分析報告應該會感興趣。」
「有什麼發現嗎？」穆德問。
「我做了詳細的解剖和顯微化驗，分析結果顯示有許多再生能力和生物特點和人類
十分類似。」
「人類？」穆德問，不禁抬起頭看她。
「沒錯，」史卡利回答，「但仍具有自體繁殖的能力，就像其他的扁蟲一樣。」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呢？」
「因為輻射線的緣故，」她坦承說，「細胞形成不正常的發育，基因也被改造，原
本自然的基因進化改變。」她停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那不是大自然創造的生物，我們
才是製造者，穆德。」
史卡利伸手到公事包內拿出一個檔案夾遞給穆德，檔案裏面全是些照片。
他靜靜地翻閱，照片中有人和動物，但全都在形體上有著戲劇化的異常，他們都是
基因突變的受害者。
「我知道，」穆德靜靜地說，「他們都來自俄國車諾比。」
她點點頭。「我查過那艘俄國船的背景資料，原來是用來運送核能廠廢料的貨船，
這隻怪物就生長在充滿放射性的污水中。」
穆德望著水面，讓史卡利的話一句句沈入腦海中。「聽說每天都有三種生物從地球
上消失，」他說，「但不禁令人懷疑究竟每天產生了多少新的生物。」
穆德站起身來慢慢地走開。史卡利一個人坐在長凳上，凝視著波多馬克河平靜水面
上的點點星光。
離華盛頓不遠，紐約沛的哈德遜河也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給紐澤西的居民帶來動人
的景觀。
但在城市下方的景象就截然不同了，數哩長的地底廢水道正載著污水遠遠地離開紐
渥克，將這些經過處理的水運送到可以安全流入港口的地力。
在某個水道深處，水流正渥渥地流過濾網隔板上的一個大洞。那個怪物就是從這個
洞進入下水道的。
突然，牠的半截身體升到水面上，浮浮沈沈。無生氣的雙眼睜得大大地，隨著水流
入下水道中。
但眼睛突然眨了眨，又眨了一次。
那個怪物慢慢地抬起頭，張開嘴吸了口氣。到了水道盡頭，牠就會隨著水流入大海
。
到了那裏，牠又會有新的生活。
又可以找尋新的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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