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簡介】
孟莎娜永遠不會忘記她哥哥崔斯和他最好的朋友傑西年少時的縱情作樂,他們拋棄了全鎮
多少個女孩。莎娜不幸去接電話或應門時,那些心碎的女孩就向她哭訴,所以她當時就發誓,
絕不愛上那樣的負心漢。
十八歲時外出闖天下的傑西現在回來了,他不但要在家鄉開業定居,而且立即展開一項新的
挑戰:追求莎娜。這個當年毫不起眼的小女孩已出落成婷婷玉立的藍眼美女,令人無法抗拒。
儘管莎娜努力保持距離,但是在她冰冷的態度下,仍然僮憬著月光與玫瑰……
傑西的熱情令她癡迷、沉醉,卻又讓她害怕這樣的愛情能持續到永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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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午後的陽光斜照過小辦公室外面的停車場,雖然已過了五點半,但金色陽
光仍擁有愛荷華州夏日的酷熱。孟莎娜離開福特保險公司有空調的辦公室,
卻因陽光刺眼而畏縮。她一手拿著公事包和半打卷宗,一手在皮包裡翻太陽
眼鏡。最後她終於戴在鼻樑上,如釋重負地歎口氣,不再瞇著眼。
在無人的停車場最遠的角落裡,一輛美麗、橘色的雪佛蘭,停在柏油路邊
的一棵大橡樹的樹蔭裡。莎娜突然停住,瞪著兩眼。她閉了一下眼再睜開,
熠熠發亮的汽車依然向右邊傾斜。她很不情願地走過無人的停車場。
她走到車子附近時,胃一沉,知道美麗的汽車是怎麼回事。等她站在車
邊,就更沒有懷疑了。後面右邊的輪胎已經癟了,完全癟了。
「該死!」
莎娜很少發脾氣,而且從不罵人。可是今天下午,她忍不住發火,狠狠對
准輪胎踢了一腳,使車身底傾斜,歪向癟了的輪胎。
莎娜沒有心情應付此事。她今天應付難纏的客人已難過了一天;她不想再
應付車子的問題。
「崔斯,這都怪你!」她氣呼呼地說,雙手插腰燈著六九年份的雪佛蘭。
這部汽車是她哥哥的驕傲和喜悅。他因為新交的金髮女友熱愛跑車而開口和
她交換開她的勝利牌汽車時,她無法置信地瞪著他說話的嘴。「我早該叫他
想別的法子去追他的金髮女友!」她氣急敗壞地說。
等她打電話給修車廠,付過修好輪胎的錢,時間已是六點半,她又餓、又
累、又氣得要命。她爬入黑色皮質的座椅上,把粉紅色高跟鞋扔到旁邊的座
位上。這部車有四五四的大馬力引擎,以及需要她用盡腳部所有肌肉才能踩
到底的離合器。身高六尺的她不穿高跟鞋休想駕駛它!她扭轉鑰匙發動汽
車,引擎發出嘶啞的怒吼,她倒車離開橡樹樹蔭下的停車處,駛向對面的鎮
上。
「我會帶你回家,朋友,」她對發出隆隆聲音的車子說。「我要把你停在
崔斯的車庫裡,然後打電話叫媽媽來接我,等崔斯回來時,我要撕破他的
臉!他為什麼要把你交給我?他可能還會怪我讓你的輪胎癟掉了!」
她對汽車講話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崔斯那麼寶貝這部橘色的雪佛蘭,她已
把它幾乎當作是人了。她常想如果他找到一個女人,能像照顧他的寶貝汽車
一樣照顧她,他「大眾情人」的盛名就會永遠消失了。她的三個哥哥都喜歡
談他們的汽車--從大哥卡爾,總用「她」來提及他新買的跑車,到她二哥
崔斯,和他心愛的橘色雪佛蘭,還有她三哥喬伊,對他駕駛的老破車是又愛
又罵。
她把車轉入崔斯居住的一九四零年平房的蔭涼寬巷子裡。後院烤肉的煙飄
入空中,孩子們在街上騎著單車,對彼此呼叫、嬉鬧。莎娜把車子的速度慢
下來,在汽車發亮的鼻子快沖入汽車道上前才停下來。她從過去的經驗知
道,速度若大快,底盤低的車會摩擦微斜的坡道。
車庫門升了起來,莎娜聽見工具敲在金屬上的響聲,伴隨著收音機的搖滾
音樂聲。
「好極了!」她喃喃地說。「崔斯提早回家了!現在我可以換回車離
開--不過要在我罵他一頓後!」
她穿上鞋走下車,下決心走過一小段狹長的車道,離開酷熱的陽光,進入
昏暗的車庫裡。崔斯半修復的三八年福特敞篷車,被千斤頂舉起,從底下伸
出兩隻穿著舊運動鞋的腳。腳上是修長穿著牛仔褲的結實雙腿。身體其他部
分都在車底下,莎娜看不見。她用粉紅色的鞋尖踢了一下他的運動鞋底。
「孟崔斯!你現在給我滾出來!」
傑西嚇了一跳,他的頭差點碰到前輪軸。他專心用螺絲釘鎖住潤滑油槽,
聽著收音機嘶吼出的「滿足」,根本沒聽見莎娜開車停入車道上,也不知道
車庫裡有別人進來.直到那個人踢了他的腳。他伸出頭,從水泥地上看到一
雙穿著粉紅色高跟鞋的腳,一只腳正不耐煩地敲打著地面。他的碧眼往上看
見一雙美麗的足踝和小腿,以上則被車身擋住。她迅速踩一下他的腳,使他
感到激怒,對那雙腿上的身材興趣盡失。
他抓住福特的車邊,從車底下探出身體來。
莎娜有點困惑地注視著從車底下冒出來的男人軀體。她不記得崔斯的胸有
那麼寬,二頭肌有那麼壯,或者……傑西已完全出來,仰頭望著她。這人絕
對不是崔斯!
她的身材跟她的腿一樣美,傑西想。他平躺在水泥地上,一覽無遺。
美麗的膝蓋,他很有興趣地想。這女人有雙美麗的膝蓋。不幸的是,他看
不到上面的部分,她穿著上班的粉紅色亞麻套裝,裙子長及膝蓋一半,甚至
從他有利的視線,也看不到一半的大腿。他的目光往上梭巡過粉紅色小塊狀
的質料,越過平坦的小腹,繫著粉紅色皮帶金釦環的細腰,往上至端莊、開
領貼著豐滿、高聳胸部的白色衣衫。兩隻小拳頭插在臀上,使得西裝的外套
大開。他終於緩緩欣賞到她的臉上,公然欣賞地注視著。她是個美人胚子,
無疑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人。濃密睫毛包圍的灰藍色眸子上,有兩道彎彎的
濃眉。高顴骨,渾圓而尖的下頷,使她的臉很有個性,性感的唇上,挺直小
巧的鼻子,使她的五官顯得性感,立即令傑西怦然心動。數綹光滑的金色發
絲,從梳向後的發辮中松落,對大部分的女人來說看起來會很嚴肅,但對她
卻正好強調出她古典的骨架。
「你是誰?」她的聲音低沉而略微沙啞,她略微蹙著眉,顯然很困惑。她
的聲音使傑西從著迷的審視中清醒,他翻身站起來。
「傑西--詹傑西。」他回答,聲音也突然費力而沙啞。他小心地留意她
臉上的反應。令他意外的是,她竟然沒有反應。她茫然地瞪著他,眸子大睜
而有點暈眩。
當然!莎娜想。她早應該立即認出他。如果她不是上下顛倒的看他,她會
立刻認出他。雖然距離上次看見他已十年了,他依然是同一個傑西。歲月使
他的胸膛變寬,聲音更加低沉,那對深不可測的碧海似的雙眸四周多加了幾
條笑紋。可是性感微斜的唇仍是同樣的微笑;他的頭髮也依然如烏鴉的羽翼
一般黑,而且依然鬈曲地披在頸項上,臉兩邊頭髮向後梳。他的鼻樑上仍有
個小疤,是崔斯把他從她父母家的籬笆上推下時所留下的。在油漬斑斑的白
色運動衫和褪色的緊身牛仔褲底下仍是寬肩、窄臀,無疑地女人仍為之瘋
狂,就像他和崔斯當年是西方中學最受歡迎的男孩一樣。
莎娜突然清楚地想起,自己十二歲左右時,傑西和崔斯拋棄了全鎮上多少
心碎的安孩。她不幸去接電話或應門時,那些傷心的女孩就對她哭訴。所以
她當時就發誓,絕不愛上像她哥哥或者傑西那樣的負心漢。
她十三歲,傑西二十一歲時,他離開了家鄉。雖然他曾回來過,但她不是
去露營就是在大學理,因此沒有碰到他。
現在他回來了,一雙碧眸正頗有興趣地看著她。莎娜立即認出那種眼神。
她看過不少次,他用那樣的目光注視許多不同的女孩。
難怪女人像九柱球倒向他!這男人有致命的吸引力!她迷惑地想。他就使
我的心跳加速!她抑制伸手撫弄頭髮的衝動,而且不願承認自己兩頰因羞赧
而燥熱,卻歸因於夏天炙熱的陽光。
「我是崔斯的妹妹,莎娜,」她對他說,假裝露出友善、妹妹般的微笑。
傑西的眸子驚訝地瞇了起來。「你可能不記得我了。」她繼續平靜地說,可
是心中卻有點痛,因為他顯然不認得她。
「哦,我記得你,莎娜,」他立即回答,低沉的聲音拉長她的名字。「只
是不記得你像這個樣子。」他從頭到腳地打量她,目光再回到她臉上,和她
四目相交。「我離開時,你只是個孩子,綁著馬尾,牙齒戴著鋼絲套,而且
一心一意只在棒球上。」
莎娜笑了起來,悅耳的笑聲就像撫摸的手指,激起傑西的背脊一陣波動。
「你真的記得我,」她揶揄道,對他真正友善地微笑。傑西著迷地注視她不
屑地皺起可愛的鼻子。「那些矯正器!我以為永遠取不下來了!我整整戴了
三年!」
傑西的目光轉向她的兩片紅唇間,看著完美、雪白的牙齒。「三年?」他
說,思索地垂下睫毛。「那麼你十六歲時一定還戴著它們。可憐的莎娜,難
道你甜蜜的十六歲時,從未被人吻過?」
莎娜懷疑地瞥他一眼。他在跟她調情嗎?他以無辜詢問的眼光回視她。
「那不關你的事。」她毫不客氣地說,別開目光,環視車庫。「你在這裡
做什麼..崔斯呢?」
她顯然不想回答他,她移開目光時,他因她的側影而分心。她的頭髮從頭
頂到頸項編起來,發尾塞入底下。交錯發辮呈現出從淺銀到深金,以及不同
深淺的金色。傑西奇怪它到底有多長,而且很想解開它,在頭髮披過她的肩
膀之前,感覺手指穿過其間的柔軟。赤裸的肩,他想,一時之間完全沉浸於
揣測她的頭髮放下後,究竟能蓋過她的胴體至何處?
她轉回頭注視他,傑西才瞭解自己仍未回答她。「就我所知、崔斯還在飆
車,」他終於說,從福特汽車的擂泥板上抓起一條破布擦拭油漬的手。「而
我在這裡做生意。」
「什麼生意?」她好奇地問。
「我擁有一家汽車車身和油漆連鎖店,」他回答。「我想在巖石鎮開一
家,可是我必須先做初步的市場研究,並找個適當的地方。崔斯提議我在鎮
上時跟他住。」
「噢,我懂了。」她不知道該高興或是難過。她一半很高興他回來,一半
又很清楚他是個超級大麻煩。
「你在這裡做什麼?」傑西問。「你不知道崔斯出城了嗎?」
「噢,我知道。」莎娜想起到哥哥家來的原因。「我們交換車子,好讓他
帶新交的金髮女友去飆車。」
傑西看看她,不相信地揚起一道濃眉。
「崔斯讓你開雪佛蘭?」
「很不幸--是的。」
「那女的一定很漂亮!」莎娜聳聳肩,這動作使端莊絲衫高聳柔軟的胸脯
搖晃。
「你知道崔斯--他只喜歡金髮。」她略微撇唇嘲笑,灰藍眸子和他的碧
眸相交。
「或許這個不同。」傑西對她很不相信的一瞥,然後微笑道。「碰巧是我
們所認識的最好的一位,甜心。」
「崔斯才不會。」莎娜很肯定地搖頭。「崔斯最愛的是他的雪佛蘭。」
他仰頭大笑,雪白髮亮的牙齒和黝黑的皮膚呈強烈對比,她不禁看得著
迷。
「別放棄他,甜心。總有一天,會有人拴住他。」碧眸有趣地發亮。
「真噁心,」她怒視他。「你的口氣就跟崔斯一樣!你們兩個從高中起就
沒有變!」一陳突然不安的想法阻止了她,但她已脫口而出,太遲了。「你
有嗎?」
「我有什麼?」
「有改變嗎?難道你已讓某個人拴住你了?所以你才說崔斯也有可能?」
不知道為什麼,傑西已結婚的想法竟使她很難過。
「不--還沒有。」
「那麼你怎麼會認為可能發生在崔斯的身上?」
「經驗,甜心。我看過我所有的朋友--單身好久的朋友,幾乎每一個
人--在遇到正確的女人時,都一頭栽入婚姻裡。崔斯也會這樣,只是時間
的問題而已。」
「可憐的女人!」她十分同情地說,引得傑西驚訝地注視她好一晌。
「我以為你喜歡你哥哥。」他終於說道。
「我是喜歡他,」莎娜立即十分誠心地回答。「我很愛他。他是我哥哥,
可是這並不表示我贊同他的作風,或是我就不能對愛上他的女人感到難
過!」
傑西不解地緩緩搖頭。「我不懂,」他終於說,碧眼直逼視她。「你為何
對愛上崔斯的女人感到難過?」
「因為我大瞭解他了。他只是對追求有興趣。一旦他交往的女朋友愛上
他,他就失去興趣,使她傷心欲絕。想想看如果他婚後對她感到厭倦了,那
會有多糟。」
傑西不相信地瞪著她。她怎麼可能認識崔斯那麼多年,卻看錯得這麼離
譜?不錯,他們年少時對女人是有點無情,可是那只是因為少不更事。崔斯
真的喜歡女人;可是他喜歡追逐愛情,尋找夢中情人,並不表示他是個花花
公子。她打哪兒來的那種想法?
「我想崔斯會確定已愛著對方纔會結婚,」傑西肯定地說。「如果他愛
她,就不會厭倦她。」
莎娜瞪著他。「你真的相信是這樣?」她慢吞吞地問,腦中想著他對哥哥的
新看法。
「當然!」他的聲音不容許絲毫懷疑。傑西從她臉上的表情知道她在思索
他的話,可是並不完全相信。她顯然把他和崔斯看成一丘之貉,所以要她相
信他們自中學之後已經改變+分重要。不過他決定暫時給她時間想一想,當
她注視他的臉時,他對她微笑。
「我們已談夠你哥哥。你吃過晚餐了嗎?」
莎娜因他突然改變話題和迷人的微笑而失神,過了一晌才回答。她的眸子
緩緩避開,才再度集中注意,她並暗罵自己像個十幾歲癡迷的少女,盯著他
臉頰上閃現的酒窩。
「不……我還沒有吃。」她小心地回答,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
「很好,」他滿意地說。「跟我吃晚餐吧。我們可以緬懷過去的時光並爭
辯有關崔斯的惡習。」
他的笑容親切、誘人,莎娜發現自己差點就同意了,幸好僅存的一絲理智
將她拉回現實。這不只是某個長相不錯的男人!這是詹傑西!在密蘇裡的詹
傑西因搶劫火車和銀行而成為首要的傳奇人物時,巖石鎮的詹傑西也因偷走
女孩的心而成為當地的傳奇。她絕不能忘記。
傑西看到她垂下睫毛,感覺到她苗條的身體後退,就知道她會拒絕。
「謝謝你,可是我恐怕今晚不行。」她禮貌地一笑回答,迅速瞥視手腕上
銀色普通的手錶。「如果我再不快點,將趕不上有氧舞蹈課,然後我必須做
完從辦公室帶回來的工作。」她半轉身離開他。「等我打電話叫我母親來接
我之後,我就不妨礙你了。」
他的聲音使她停住腳步。
「不必麻煩她,我送你回家。」
她轉身看他,還來不及張口拒絕,他已微笑地搖搖頭。
「不會有問題的,相信我。我們都知道你母親可能正埋首於某個狡猾的兇
手中,而忘記接電話--或者就算她接電話,也會忘記來接你!」
莎娜笑了起來,因為他對她偵探小說家的母親的生動描述而眸子發亮。
「你說的對。那正像她!」她發現真的很難對傑西保持一種冰冷、保守的
距離。他並非是隨便一個英俊的陌生人。他跟她一樣瞭解她的家人。或許,
只是或許,他比較瞭解崔斯,不過她還不願意承認自己錯了。她聳聳肩,同
意道:「好吧,謝謝你載我一程。」
「很好。」他用破布最後一次擦擦手,扔回福特車的擋泥板上。他伸手到口
袋裡掏鑰匙,緊身牛仔褲變得更緊。莎娜立即逼自己將目光自他拉低的褲脹
上移開。「女士優先。」他耐心地等她從雪佛蘭車中拿出公事包、皮包和檔
案後,護送她走出車庫。
「把鑰匙交給我,」他提議道。「等我回來時,我會把它放在車庫裡。」
「謝謝,那讓我省了時間,」她感激地說,再次看一下手錶。「如果動作
快一點,我剛好可以趕上我的課。」
「你的課幾點開始?」他們走過草坪和人行道,到達停在街邊的一輛六九
年黑色柯威特跑車。
「七點半,」她心不在焉地回答,目光欣賞地掃過黑色汽車光滑的曲線。
「真漂亮!是你的嗎?」
「是呀,全是我的。」他滿意地回答,顯然很自豪,並打開車門,替她拿
公事包和檔案,讓她先上車。她鑽入車裡時,裙子拉高露出半截大腿。傑西
欣賞地注視,並肯定她的大腿和小腿、足踝和膝蓋一樣美麗。美麗的腿,他
想。這女人有雙絕對傲人的美腿。她抬頭髮現他正垂眼注視她,他若無其事
地微笑,露出頰上的酒窩,把公事包和檔案遞給她,輕輕關上車門。
「男人和他們的玩具!」莎娜在他坐進車裡時嘲笑道。「男孩和男人的玩
具唯一不同的地方,是男人的玩具更貴!我記得你和崔斯一天到晚就談你們
想買的車--崔斯想要六九年的雪佛蘭,你想要六九年的柯威特。」
「我們兩個都如願以償。」他輕鬆地笑笑說。
莎娜注視他熟練的插入車鑰匙,發動車子時,努力忽略小腹中奇怪、戰栗
的感覺。他踩著離合器時,大腿的肌肉在褪色的牛仔褲底下緊繃。他利用變
速杆輕易地操縱汽車的位置,白色短袖襯衫下有力的棕色手臂,肌肉突起,
汽車發出低沉的咆哮。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游移過他的寬胸、褐色的頸項到
他的臉上,忍不住在他性感的唇上流連後,才往上移。
他轉頭和她四目相交,他聽到他的呼吸彷彿梗在喉嚨中。他們之間就像觸
到火熱的電流般。他的碧眸鎖住她一排黑睫毛下驚愕的藍眸。藍眸裡有著復
雜的感情--癡迷、警覺、困惑、驚慌,還有點害怕。傑西可以應付一切,
但恐懼卻是完全的阻礙。她為什麼怕他?
「莎娜……」他開口道,聲音因激動而粗嗄。
車後突兀的喇叭響聲,使他們都嚇了一跳。傑西環視四周,發現綠燈亮
了,自己卻靜坐沒動,阻礙了後面的交通。他低聲咒罵,猛然變換第一檔,
迅速駛過十字路口。幾分鐘過後,他的注意力再度由街道上轉回到莎娜身
上。她正望著打開的車窗外,以側臉對著他,柔美的臉頰顯示出她的脆弱。
「小姐們,把腿抬高!不要停止跳!」
有氧舞蹈老師愉快的聲音在有著光亮木頭地板的長形房間內回響。一面全
是玻璃鏡子的長牆壁,反映出穿著緊身衣、隨著角落一部錄音機播放的搖滾
音樂,伸手踢腿、熱烈而跳的二十位女郎。
「不要忘記吸氣!」
當然!莎娜喃喃自語,一面抬高腿與胸平行,並配合節奏吸氣、吐氣。她
平常跳時不需要提醒自己及時吸氣。她跳有氧舞蹈已有好幾個月了,忘記吸
氣、吐氣是初學者才犯的錯誤。無疑地碰到詹傑西使她亂了方寸,她悶悶不
樂地想。光是想到在車子裡,他和她四目交接的一刻,就令她心跳加速、手
心冒汗。
我不需要跳有氧舞蹈來加速心跳!她厭惡地想。我只要想到傑西就行了!
孟凱文和珍妮歡迎堅持進屋打聲招呼的傑西,就像對走失長久的兒子一
樣。莎娜立即藉口需換上課的衣服而離開。可是她下樓時,傑西仍在那兒。
他堅持要去崔斯家,順路送她上課,所以她不得不搭他的車子返回鎮上去上
課。還好他在車裡時沒說什麼,只是詢問有關她父母的事,使她終於放鬆下
來並覺得自在。然後他在舞蹈教室門口讓她下車,也沒提到晚餐的事。令她
不解的是,他沒強迫她的陪伴使她覺得苦惱。
音樂變慢,莎娜自動地跟隨老師做最後幾分鐘的和緩動作。
「彎身向前,雙手放在地上移向前,用腳尖撐起身體。」老師的聲音配合
音樂的節奏慢下來。莎娜做過這動作不下百次,但此刻她身體機械地動作,
腦子依然忙著想和詹傑西在一起時的異樣感覺。
傑西打開門,走進教室。他的一肩斜靠門框想著,雙臂交叉抱著胸,在門
悄悄關上時,目光尋找著莎挪。所有女人都背對他,臀在空中,將身子重心
由腳尖栘到腳跟,他的目光隨著一排排上下晃動的背影,迅速移到一個穿著
粉紅色發亮的緊身衣的動人背影上。他記得曾瞥見莎娜白色寬鬆的運動衫胸
前,橫印著「綠色和平--拯救鯨魚」的字樣。他真希望在粉紅緊身衣底下
的人是莎娜,因為那絕對是位美麗的女性。他欣賞地咧著嘴角微笑。
就在那一刻,莎娜透過分開的兩腳往後看到他。他在這裡做什麼!就算上
下顛倒,他看起來仍可恨的瀟灑!
幸好老師換個動作,所有人都站直起來。不幸的是,老師要求她們側身彎
腰,她相信他正好可以看到她低領舞衣的前面。她的臉早因彎身運動而發
紅,現在她只希望他沒注意到,她們面向他伸直、彎腰又跳躍時,她的臉更
紅了。
到此刻莎娜才厭惡地注意到,班上大部分的女人都看到他毫不在乎地斜靠
在門框上寬胸、窄臀的身形,正竊竊私語,對他投以有興趣的眼光。
他顯然不在乎注視的眼光,她微怒地想。
她決心不理他,專心做完運動。
「好了,各位!今晚到此為止!星期三見!」
莎挪平時很喜歡溫和、活潑的教師,可是今晚黑髮、體態輕盈的老師領著
一群女人走向傑西時,她覺得想要勒死她。她故意在後面閒晃,注意到幾乎
每一個女人--包括已婚的--都停下來和他交換微笑,或者和他搭訕。
「嗨,有何事我可以效勞的嗎?」老師揶揄的口吻合著微妙的邀請。
傑西懶洋洋地低頭對她微笑。「不用,謝謝,我只是來這裡接莎娜。」
「幸運的莎娜!」深褐發的女人回答,傑西的目光越過她盯著莎娜羞赧的
臉,微笑隨即消失。
莎娜對他的話和他冷靜、堅定地由女人群中走向她,感到莫名漲滿的幸
福。他的動作有著無言的聲明。這是令人陶醉的想法,莎娜讓目光暫時相信
他。
「嘿。」他輕聲說,雙手插在牛仔褲後面的口袋,停在她面前。「我想你
可能需要搭便車回家。」該死,她看起來好極了!低領的舞衣像第二層皮膚
貼著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她高聳豐滿的胸,因激烈的運動後呼吸急促而上下
起伏。她纖細的腰似乎可供他兩手盈握,她的腿修長而美麗,她的臉散發著
健康的光彩並且流著汗,有光澤的金色髮絲由發辮中松落在臉龐四周。
「謝謝!可是我已經要我母親來接我。」她回答。我的天,他看起來好極
了!他一定洗過澡,因為他的頭髮依然濡濕,他站得很近,她可以聞到誘人
的香皂、刮胡水和男性的氣味。他又穿著牛仔褲,雖然不是早先的那條,卻
依然緊裹著他的腿。他已換掉運動鞋,穿著一雙黑色牛仔靴,白色油污的運
動衫也換成白色長袖棉質襯衫,將它捲到前臂一半。
「我知道,我提議代替她。她正寫到在一部賓土車廂裡發現一具腐爛的屍
體,要想法子處理。」他對她咧嘴一笑,露出酒窩。
「看在老天的分上!」莎娜氣急敗壞地說。「那屍體在車廂裡已經一個星期
了!再多一、兩侗小時又有什麼關係?」
「她大概認為正好在劇情重要發展的關鍵上吧。」他正經地說,但眼中的
笑意卻破壞了他嚴肅的表情。
她懷疑地看著他。
「我奇怪是什麼原因?」她問。
「我不知道。或許跟我提到看過一篇有位著名的勞工領袖,被分屍埋在雷
格裡田地下室裡的文章有關。」
「那並不稀奇!她一個月前就在報紙上看到了。」
「真的,她並沒有說。」他聳聳肩。「我真的不知道。她似乎急著在屍體
開始腐化發臭之前,回到電腦上。你知道,賓土的皮椅非常昂貴。」
莎娜克制笑意,努力想對他無辜、關心的表情蹙起眉頭,卻失敗的笑起
來。
「這表示你願意讓我送回家嘍。」他問。該死!甚至她的笑聲都很性感。
「嗯,」她微笑地望著他含笑的碧眸,他顯然很高興。「這表示你可以送
我回家。多謝你的幫忙。」
她轉身走開,到靠著牆壁的架子上去拿運動袋。傑西乘機欣賞她的纖腰、
美臀和修長的腿。
「我告訴過你母親,我們會停下來吃點東西,叫她不必麻煩替你熱晚
餐。」他心不在焉地又說,眼睛仍盯著她誘人的背影。聽到他的話,她的背
影一僵,緩緩地轉身面對他。
「我不確定我的未婚夫會喜歡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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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傑西僵立在那兒,身體裡的每束肌肉都因排斥而變硬。他的目光閃至她的
左手,纖纖玉指上並沒有戴鑽戒。不過,或許她運動時都不戴首飾。
「未婚夫?」他慢吞吞地說,瞇起眼穿透似地打量她的臉。大部分訂過婚的
男女都睡在一起,他的脈搏裡立即燃起怒火。他強迫自己冷靜地說:「你沒
有戴戒指。」
「呃,那是種不拘形式的諒解。」莎娜說,在運動袋手把蓋底下偷偷交叉手
指頭,並暗自祈求上帝原諒自己說謊。她固執地對他帶著責備的碧眸揚起下
頷。
她的話激起他碧眸中的不耐煩。「那是什麼意思?」他溫和地質問。「不拘
形式的諒解?那是什麼鬼意思?」
「那是說我們討論過結婚,只是懶得買戒指和做正式的宣佈。我們都很忙而
沒時間。」莎娜因為不必再說而松了口氣。她的確和安迪討論過結婚。他也
真的是個傑出的精英--穩定,包括在做律師的工作上,跟她一樣承辦許多
案子。不幸的是,他的求婚聽起來太像個公司的合夥人,而且莎娜驚訝地發
現,在她認為講求實際、理智的意識底下,竟有顆絕對女性的心,渴望著一
點浪漫。所以她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安迪,在她以為結束時,他們卻繼續約
會。
「你們忙得沒有時間。」他不相信地重複。哪個正常的男人跟莎娜訂婚,能
不催她答應結婚,而且立即找最近的牧師!她的未婚夫一定是個自滿的家
伙,才會那麼有把握讓她不戴戒指警告追求者而到處亂跑。一陣噁心的感覺
使傑西的心絞成一團。難道她和他睡在一起,所以那男人才自滿?傑西揮開
這種想法。想到莎娜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就要發狂了。
「那男人是個傻子,」他輕聲說,犀利的碧眸和她警戒的藍眸相交。「如果
你是我的女人,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莎娜的心狂跳如槌子般敲著她的肋骨。他說得那麼認真,她幾乎相信他希望
她是他的女人。但是幾乎相信並非完全相信。
「呃……」她受寵若驚得說不出話來,兩人陷入奇怪的電流裡。她可以真正
地感覺得到電流扯著她的身體,她必須拚命抵抗向前靠近,以免倒入他的懷
裡。奇怪,好奇怪。她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跟安迪絕對沒有。從未有
任何事幹擾她和安迪之間平淡、舒適的友誼;那幾乎--嗯--枯燥乏味!
「你用不著擔心你的未婚夫。」傑西正憑著內心一股極大的力量抗拒將她拉
入懷中、熱烈吻她的衝動之後說,然後露出毫無威脅的微笑。「我相信他不
會反對你和老朋友吃頓晚餐。他會嗎?」
就在這時,莎娜的肚子咕嚕作響,因為除了早餐的一片吐司麵包和中餐的蔬
菜沙拉及喝了些濃咖啡外,過去十二小時她都沒吃東西。她的胃似乎正在抗
議莎娜原想說自己不餓的想法。
看了他的碧眸一眼,她就知道說謊沒有用,他絕不會相信。她真的很餓,所
以順從了無法避免的結果。
「不,」她真心地說。「我相信他不會反對我和老朋友吃頓晚餐。」他的眸
子顯示出要報復那「老」朋友的證言,不過他的唇卻掀起滿意的微笑。「你
一向都獨斷獨行嗎?」
「一向如此,」他立即回答。「不要忘記這點。你不會想對我說不,用一種
使我震驚的方式。」
「哼!」她無法不對他微笑。「你,」她強調說。「是個被寵壞的無賴!」
她忍不住對他誇張受傷的表情微笑起來。「我必須洗個澡換件衣服;只需要
幾分鐘。」
傑西靠在跑車的擋泥板在外面等她。當她穿過兩扇玻璃門出來、越過街道走
向他時,他如釋重負地微笑。他害怕她會改變主意。可是她的微笑和輕鬆走
路的樣子,告訴他她願意跟他出去。
她穿著藍短褲、網球鞋和從家裡出來時穿的寬鬆白色運動衫,不過頭髮散開
來。由於綁了一天的辮子,她的金髮似小波浪般幾乎披至腰,看起來十分美
麗。頭髮前面中分,兩邊用髮梳夾住,她看起來既甜蜜又性感。她走向他
時,傑西感到一股奇怪的驕傲。無論有沒有未婚夫,這幾個小時她全是他
的。
「我們要去哪裡?」在他坐進駕駛的位置之後,她問。
「那要看情形而定。」他回答,他一手擱在駕駛盤上,半轉過身看她。
「看什麼情形?」她問,兩頰因他欣賞的眼光而發熱。
「看你有多餓,有多想吃。」
「我餓死了,」她立即回答。「而且除了蔬菜沙拉,我想吃任何東西。」
「你曾節食了一陣子,嗯?」他問,眸中含著揶揄的笑意。
「你怎麼猜到的?」她不好意思地一笑。「不是我不喜歡蔬菜沙拉,」她辯
解道。「而是在吃了兩個月之後,我想換換口味--像多肉汁的大漢堡!」
「沒問題,小姐。」他扭動鑰匙,有力的車子立即隆隆地發動。「我正好知
道有家漢堡店,保證讓你大快朵頤!」
無論她怎麼逗他,他都不願告訴她要帶她去哪兒。他們在天色漸暗中穿過安
靜無人的商業區,開到公路上。到達鎮的郊區,傑西把車子駛入一個停車場
裡。一幢狹長而低矮的房子上,一個紅綠色霓虹燈的大招牌緩緩轉動,在夏
日漸暗的光線中,閃著「歡迎光臨」的柔和燈光,。較小的啤酒霓虹招牌,
在餐飲店的窗戶裡閃著紅、金色的燈光。公路兩邊入口的大停車場裡,排滿
了貨車和汽車。就在傑西的車駛入時,一部沾滿泥濘的吉普車正好離開,他
就把黑色賓士駛入餐飲店窗戶前面的空位裡。
莎娜好奇地打量四周。她住在巖石鎮的二十四年裡,從沒有進入過大艾德的
貨車休息站。她母親是黑麵包和蒸蔬菜的擁護者,如果孩子中有人在她面前
提議吃薯條和牛排,她幾乎會得心臟病。
傑西一直留意她的表情。
「怎麼了?」他關掉引擎,在突然的沉默中問。
莎娜瞥視他,而後迅速看向燈火通明的餐飲店和酒吧。
「噢--沒什麼。」她輕鬆地回答,而後猶豫地加一句。「只是我以前從沒
有來過這裡。」
「你在說笑!」他不相信地看她。「你怎麼可能生長在巖石鎮,卻從沒有到
過大艾德吃漢堡?」
「你明知道我母親的喜好,你何時看過我父親帶我們全家出去吃漢堡!」
「是呀,」他回答,甚至孟凱文提出這種事時,珍妮都會發火,他不禁莞
爾。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不過你在高中的時候呢?難道沒有男孩在約你看
電影後,到這裡來吃漢堡?」大艾德是鎮上唯一每天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
廳。
「我在高中時沒有約會。」莎娜心不在焉地說,注視著一位戴寬邊呢帽、穿
格子棉襯衫和大靴子的彪形大漢,正大搖大擺地走入酒吧的門裡。
傑西變得靜止不動。
「你說在高中時沒有約會是什麼意思?」他問,碧眸銳利地打量她的側面。
莎娜嚥下尷尬的一聲呻吟,抓住汽車門柄。
「就是那個意思。」她對他一笑,推開門。
她顯然不想討論她的話,傑西卻決定非討論不可。
他不耐煩地推開他那邊的車門走下來,並把車門鎖好,繞到另一邊,莎娜已
站在那兒等他,美麗的臉上帶著戒備的表情。
「難道你母親沒有教過你任何禮貌嗎?」他拉開餐飲店的玻璃門,等她先進
去時,在她耳邊威脅地咆哮。她以一副詢問無知的眼光看著他。「女士應該
等男士替她們開車門走出來。」
「噢,」她回答,抗拒著唇上泛起的笑意。「我很抱歉,我會努力記住。」
在她經過他身邊時,傑西真想打她美麗的小屁股,可是卻控制自己,跟著她
進入店裡。他緊跟在她後面,用搜尋的目光掃視室內時,她的秀髮擦著他的
胸。
店裡很忙。長長的櫃抬邊的每張紅色皮板凳上都坐滿了人,櫃台和沿著牆壁
的L型廂座之間散佈的方形小桌,也都座無虛席。一位受騷擾的女待在走向
一個桌子途中,打翻了手中的一盤食物,散落一地,引來角落裡一群喧鬧青
少年的哄堂大笑,笑聲蓋住了從他們後面霓虹燈點唱機傳來的抒情歌曲。
傑西抓住莎娜的手肘,指向房間最遠的角落。「我們趕快去佔住那個空廂
座。」他提議。
莎娜點點頭,領先向前走,清楚地察覺到他魁梧的身軀緊跟在她的後面,他
的手溫暖地貼著地的手臂。她坐進廂座裡,他的手放開她時,她松了一口
氣。
「請問吃什麼,兩位?」一位穿著粉紅色制服,火紅的頭髮上別著一頂粉紅
色帽子,曲線畢露的女侍從口袋拿出小本子和鉛筆問。她對莎娜友善地一
笑,然後轉向傑西。
她的褐眸睜大,彎身對他狂喜地叫道:「傑西?是你嗎?真的是你!詹傑
西!」
她給傑西一個窒息的擁抱,並熱情而性感地吻一下他的唇。莎娜感到一陣嫉
妒,心如刀割。
傑西笨拙地回報她一個擁抱,不過很高興地對站在桌邊喜孜孜注視他的紅髮
女人微笑。
「電安琪!真高興見到你!你好嗎?」
「好,還好。我現在是麥安琪了。」她對他搖搖左手上戴的金戒指。「唐尼
和我在八年前已經結婚,我們現在有兩個小孩。」她驕傲地說。「一個男孩
六歲,一個女孩剛滿兩歲。」
「不是開玩笑吧?」傑西的酒窩閃現。「我真希望他們像母親而不是父
親。」
「他們像我們兩個,」她笑道。「他們有我的頭髮和雀斑,有唐尼的高度和
幽默感。」
「你看--我在高中時不是告訴過你,你應該給唐尼一個機會。」
「那倒是真的。」安琪轉而對莎娜微笑。
莎娜突然明白,安琪就是傑西停止和那些女孩約會時,她們終日以淚洗面的
女孩之一。可是這紅髮女人表現得就好像傑西是她長久未見的好朋友,莎娜
迷惑地想。
她強迫自己專心聽安琪說的話。
「……傑西一直叫我跟他約會,可是我對傑西太瘋狂,根本聽不進去。尤其
唐尼還是他的好朋友。」
「嘿,安琪,」粗獷的廚師從點單的窗戶伸頭叫道。「快點東西!」
「噢!馬上就來!你們決定要吃什麼嗎?」
傑西瞥視莎娜一眼,點了起司漢堡、炸薯條和巧克力飲料。安琪匆匆記下離
開。
傑西一直留心地盯著她。莎娜環視四周不理他。她轉回頭時,以冷漠、遙遠
的目光看著他,拿起杯子慢慢地喝著飲料,他內心畏縮了一下。
「聽著,莎娜……」他開始說。「我對剛才很抱歉。從畢業以後我就沒有見
過安琪。我們在高中時是好朋友,而且--」
「是的,我知道,」莎娜打斷他。「我記得她。」
「真的?」他訝異地問。
「是呀。」她看看他,努力板著臉,但只能看到安琪熱烈吻他的一幕。甚至
此刻,他的嘴唇和臉頰上還留著她的口紅印。她小心地拿起餐巾遞給他。
「做什麼?」他注視著白紙巾問。
「口紅--在你的嘴上。」
傑西接過紙巾擦嘴,看一眼白紙上的紅印,才再擦拭直到乾淨。
「沒有了嗎?」他問。
莎娜注視他性感的嘴,努力控制脈搏不受影響。
「沒有了。」
傑西把餐巾紙放在桌上,拿起自己的杯子。他喝了好長一口,潤濕在莎娜的
藍眸盯著他的嘴唇時,他突然變得乾渴的喉嚨。
緊張的沉默因安琪端食物來而解除。幸好紅髮女人沒時間留下來聊天,匆忙
離開到另一桌貨車司機那邊去,保住了莎娜內心的平靜。
香噴噴的漢堡,使饑腸轆轆的莎娜轉移了注意。她一直盯著盤子,在把芥末
塗到漢堡的肉上時,她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你吃洋蔥嗎?」
傑西的聲音打斷她的專注,她嚇一跳地抬起目光看他。
「不吃。怎麼了?」她不知所措地問。
「只是好奇。」他若無其事地微笑道。可是他小心地叉起他漢堡裡的一大片
洋蔥,放在盤子上,然後目光返回她的臉上,莎娜感到兩頰發燙。
如果他想要吻我,最好三思!她憤憤不平地想,決心皺起兩道眉。
「番茄醬?」
「什麼?」莎娜這才發覺自己拿著刀子,注視著她的漢堡。
「番茄醬。我問你是否要加番茄醬?」
「是的,請遞給我。」她拿起瓶子,倒在漢堡上。等她放一層生菜和番茄在
肉和起司上後,她必須用雙手拿著過大的漢堡塞入口中咬一口。
傑西注意莎娜咬一口漢堡後,閉上眼愉快地品嚐其滋味。她粉紅的舌尖舔舐
唇角的一點番茄醬,他差點大聲呻吟。他忍不住地想,她對其他的娛樂是否
也同樣表現出這麼迷人的愉快。就在這時,她嚥下食物,抬頭快樂地微笑。
「這真的很棒!」她衷心愉快地說。「味道好極了!」
傑西咧嘴笑道:「我告訴過你。你現在很後悔以前沒來過吧?」
「當然。」她回答,又咬一口漢堡。
「那麼,」他隨意地問,深思地咀嚼著一根炸薯條。「你在高中時為什麼沒
有約會?」
莎娜差點被漢堡梗住。她很高興以需要細嚼慢嚥為藉口,因而有時間決定說
辭。
「我並非完全沒有約會。」她支吾其詞地說,用根薯條沾番茄醬,慢吞吞地
嚼著。
「原來你有約會,」他回答,留意她的臉。「那麼你為什麼說你沒有?」
「呃,因為--我不是很多約會。」
「你說不多是什麼意思?」他模仿她的口氣。「我覺得你不是有約會就是沒
有約會。」
「我有參加聯誼會、舞會之類的約會。」她輕描淡寫地說,又咬一口漢堡並
希望話題到此結束。
可是沒有。
「那麼你在高中時有過多少約會?」
「你是說真的約會或是一堆人參加的?」她問。老頑固!她生氣地想。他難
道看不出她不想回答他嗎?
他顯然看不出。
「一堆人也沒關係。」他說,咬一口自己的漢堡。
「八次。」莎娜簡單明了地說。
傑西被漢堡梗住。
「八次?」他震驚地問。「你在說笑?」
「為什麼呢?」莎娜挑釁地說。「八次約會有什麼不對?就因為我不像你和
崔斯一個晚上有兩、三個約會,並不表示我有什麼毛病!」
「你當然沒有毛病!」傑西不耐煩地說。「可是如果你沒被人到處追著跑,
你認識的那些傢伙一定有毛病!」
「我並沒有說沒人邀我出去--只是我很少答應。」莎娜固執地瞪著他,顯
然很不高興他把她想成是坐冷板凳的人。
傑西思索她的話片刻,迷惑地大皺其眉。
「你為何不答應?」他終於問,一雙碧眸盯著她,要求直接的解釋。
他顯然不准她以含糊其詞來逃避他的問題。莎娜氣憤地回瞪他。
「因為看到你和崔斯老是傷女孩子的心以後,我決定不跟男孩子談感情!」
傑西張口結舌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我們真的有那麼壞嗎?」他終於開口問。
莎娜聳聳肩,低頭注視著手中被遺忘的漢堡。
「我不知道你們是否算壞,」她想了好一晌才回答。「我只知道我不想像那
些被你們甩掉後,在電話中傷心哭訴的女孩。」她的藍眸抬起,看到對面正
對一位客人微笑的安琪。她朝安琪那兒點點頭。「就像安琪,」她說。「她
顯然已不記得了,在你跟她分手後,她來家裡找你,並花了兩個小時對我哭
訴你有多好,她多為你瘋狂。她當時很絕望。只要你願意再見她,她會爬過
玻璃做任何事。」
傑西注視著地,碧眸瞄向對面的安琪再回到莎娜的臉上。她姣好的臉上顯露
出驕傲和決心,傑西這才恍約大悟,目睹他和崔斯高中的浪漫冒險,在莎娜
幼小的心靈上有難以抹滅的印象。她是位充滿驕傲的女人,這可以從她優雅
的風采、微揚的小下巴和直視測的藍眸看出來。看到安琪少女時代過度迷戀
他的反應,顯然令她驚駭。傑西記得很清楚,在他停止和安琪約會的幾個星
期後,她就開始和一位是球隊中的後衛交往。
「看來我和你哥哥要負許多責任,」他凝視她緩緩地說。「高中的男孩可以
很無情甚至冷酷,可是我們從未想過傷害任何人。尤其是你。」
「你們沒有傷害我。」莎娜立即回答,垂下眼避開他關心的眼神。
「如果你因為我們而不約會,我們就傷害了你,」他不悅地說,語氣像是很
氣自己。「聽起來你似乎錯過了許多樂趣。」
「噢,不。」她立即搖搖頭,她長長的金髮在肩上搖動,閃著金光。「我在
高中時有許多樂趣!我總是和一大群朋友出去玩看電影、跳舞、游泳、溜
冰,而且我是榮譽學生及啦啦隊隊長,在四年級時還當年鑒的編輯。就算我
想約會,我也太忙而沒時間約會!何況我在大學時,有過不少約會。」
「真的?」他慢吞吞地問。
「是呀。」她對他微笑,他一時忘了他們在談什麼。
我被迷住了,他模糊地想。我完全被迷住了!她只不過對我微笑,我就神魂
顛倒。
他瞪著她微笑柔軟的唇好一陣,才想起他想問她的事。
他清清喉嚨,以免發不出聲音。
「所以你現在訂婚了。你是在大學時認識你的未婚夫嗎?」他強迫自己愉快
地微笑,故意裝出友善的詢問,其實他真想兇狠地蹙眉,質問她答應婚約的
男人是誰。
「不是。」莎娜回答,奇怪他眸中幾乎要冒火,可是他的口氣卻很禮貌,而
且嘴角還帶著笑意。「我認識安迪--葛安迪--其實是在生意的雞尾酒會
上。他的律師公司是代表我工作的保險經紀人。」
「噢,他是個律師?」傑西決定這是另一個不喜歡這個男人的理由。
「是的,他希望幾個月後能成為合夥人。」
「他在哪家律師公司上班?」傑西問,垂下睫毛掩藏自己眼中燃燒的妒意。
「吉森公司。」莎娜回答。
傑西記下來做為日後的參考。他認為聽莎娜談葛安迪不是個好主意,因為它
破壞了他的胃口。所以他改變話題,他們在相當和諧的氣氛中吃完晚餐。
在安琪收走他們的空盤子、一群諠譁的男人從餐飲店和酒吧相連的門擁入
時,他們正在啜飲咖啡。為首的是寬肩、高個子男人,有一頭濃密的褐發,
他充滿笑意的褐眸看到傑西和莎娜時,他發出一聲怒吼。
「傑西!」
他推開圍著出納員櫃台的人群,越過褪色的地毯走道朝他們而來。他後面跟
著六、七個人,在他們認出傑西時,欣喜地大叫。
「你這渾小子!幾時回鎮上的?」
傑西伸手至桌對面,握住此人的巨掌,臉上發出歡迎的笑容。
「兩天前才回來。你好嗎,柯林?」
「很好!很不錯!」他揮一下手。「你還記得大夥兒吧?」
「當然。」傑西和大夥兒握握手,並寒暄幾句,他們大部分是以前的同學。
「你在做什麼,柯林?」
「呃,我告訴你,傑西,」大塊頭的男人剛開始說,即中斷朝餐廳對面大
叫。「嘿,安琪!端些咖啡來如何?」
安琪朝他揮揮手錶示知道了,拿起一些一馬克杯和一壺咖啡。
「正如我說的,傑西……」他一屁股坐在紅板凳上,滑向莎娜。「移過去一
點,甜心。」他對她咧嘴一笑,又轉向傑西。「旅行業正要大張旗幟……」
其他人一致呻吟,柯林毫不在意地微笑。
由於柯林龐大的身體移向她,莎娜只好在馬蹄形的座椅上往後移,差點就碰
到傑西。她和他只隔著一點空間,可是他的體熱和刮胡水的香味卻包圍著
她,震撼她的神經。
安琪把白色馬克杯放在桌上,開始倒咖啡。兩個男人另抓了張椅子,但其他
人全擠入廂座裡,莎娜沒有辦法,只有再往裡面移。在知道前,她已靠著傑
西的身側。他舉起手臂,橫放在椅背上,讓出更多的空間,可是這只意味著
被更推向裡面緊靠他修長的身軀。在她短褲下的兩條腿,則靠著他牛仔褲包
著的大腿和膝蓋。甚至她的小腿和腳都碰到他。她的臀在縮靠他的地方發
熱,她的肩膀和手臂碰著他強壯的胸。她保持目光看著柯林和其他人,不願
轉頭看他,因為害怕看到他的眼神。
傑西只用半個腦子在聽柯林對開發風景區的人士,和當地環保人士之間的爭
執發牢騷。另外半個腦子在絕望地應付莎娜柔軟的身體壓著他的強烈感覺。
她略微轉頭對他左邊的人微笑,他差點大聲地呻吟。她輕柔的頭髮在他的臉
頰上散發著香味,他不禁全身緊繃。他低頭看著她那麼接近的臉,幾乎無法
呼吸。他看不到她掩藏在濃密睫毛下的眸子,可是可以看到她筆直、小巧鼻
子下誘人的唇。她拿起咖啡啜飲,在放下杯子時,伸出舌頭輕舔濡濕的唇,
使他不安地欠動。
莎娜完全安靜不動。她不可能忽略靠到的結實軀干,可是他移動身體時,她
全身在期待的痛苦中緊繃。她的心在肋骨下狂跳如雷,她相信他都可以聽得
到。有好一陣她努力保持平靜,忘卻她頭部上方繼續的談話。可是卻失敗
了。
她迅速瞥視手錶一眼,知道已過了十一點。時間怎麼已這麼晚了?她轉頭微
仰著注視他,可是他正看著坐在對面的一位彪形大漢。她不想表現得無禮,
可是她必須離開這裡!她試探地伸手放在他擱在桌子上的手臂。傑西的目光
立即轉向她,一時之間她無法談話,因為被他火熱的碧眸盯住。
「我……對不起打斷你們,傑西,」她終於開口。「可是時間很晚,我明天
還要上班,而且--」
他彷彿如釋重負地點點頭,岔入朋友們的談話中。一群人隨即移動,讓他們
從廂座中出來,並跟他們道別。
莎娜緊張地等傑西付帳,明白將獨自和他回家。
「你好,孟小姐。」一個粗暴的聲音引起她的注意,她半轉過身回頭看。
「你好,寶先生。」她對體格魁梧的酒館老闆勉強一笑。跟他一起的男人緊
盯著她,莎娜壓抑著一陣會意的戰栗。灰發、藍眼的他以充滿敵意的眼光盯
住她,他的黃板牙被煙燻黑了一層。
費亞特禮貌地頷首,走過她身邊。莎娜注視著兩個男人穿過相連的門進入酒
吧間。
傑西轉身離開櫃抬,把零錢塞入牛仔褲的口袋裡,他看到她的臉時,突然停
止。有東西令她心煩。她的目光盯著他背後酒吧的門,他立即循著她的視線
望過去,正好看到費亞特和他的小舅子戴米爾消失於門口。甚至在門口已無
人時,莎娜仍注視著它,擔憂地蹙著眉。
「怎麼了,莎娜?」傑西抓住她的手臂,以保護的姿勢低頭注視她。「他們
說了什麼令你擔心的話嗎?」
莎娜抬頭望著他,看見他眼中對姓費的憤怒眼光。她立刻搖搖頭,強迫自己
放鬆緊繃的肌肉。
「不,他們沒說什麼。費亞特只是跟我打招呼。」
「那麼你為何心煩?」他沒有說「害怕」,那是他看到她微笑時,藍眸中暗
合嚴肅、瞻心的眼神才想起的字眼。
「我沒有擔心,一點也沒有。」她愉快地說。「我們準備走了嗎?」
她顯然不願告訴他酒館主人和他同伴令她心煩的原因,傑西也決定不再追
問。要莎娜信任他,就像試圖拔牙一樣、他想。所以他抓住她的手臂,領她
離開貨車休息站,坐進跑車裡。
開車經過鎮上到莎娜家的路上都很安靜。燠熱夜晚的微風透過打開的窗戶吹
開莎娜額角上的髮絲,掠過狹窄的車門再飄打在傑西的臉上。兩人都想起在
廂座裡,感覺到火熱身體緊緊靠在一起的那些時刻。
傑西把車停入她父母家兩層樓房前的街邊上,熄掉火,立即產生一種觸電的
沉默。
莎娜頓時感覺呼吸困難;她的心在肋骨下顫抖。
傑西半轉身看她,手臂放在她的椅背上,另外一只手擱在方向盤上。月光從
擋風板瀉入,照著他冷峻突出的顴骨和堅毅的鼻子及下顎,並在他眸中投入
陰影。
她突然想起洋蔥的事,喉嚨隨即變得乾痛。
他緩緩伸手拂開她臉上的長髮,目光由她的頭髮移至地的臉上,碧瑩的眸中
閃動著熾熱的火光。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她不能讓他吻她。絕對不能。莎娜留意他的眸子變得深邃、嚴厲,便恐慌
地告訴自己。她要做的就是下車盡快地離開他。
要把自己的目光從他著迷的碧眸中移開,比她所想的更困難。她彎身拿起地
上的運動袋,頭髮由他松松抓住的手中滑落。她把運動袋抱在胸前,形成有
效的障礙,不過他仍然太靠近,擾亂著她的心,因為車內的空間實在有限。
她轉身背靠著門,門把戳著她的肋骨。他半掀唇微笑,使她不安地感覺到,
他知道她想做什麼。
「謝謝你的晚餐,」她說,擠出友善、平淡的笑容。「並開車送我回來。」
「不必客氣,」他輕鬆地回答。「這是我的榮幸。」
他依然側身面對她,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隨意地橫放在椅背上。她
不信任他的微笑。她有種不安的感覺,彷彿他是只貓,她則是老鼠,如果他
決定撲上來,她所有的防備舉動都沒有用。他如果想吻她,他最好快點行
動,那麼她就可以拒絕他。他們兩個將明白各自的立場。她覺得在這場男女
對抗的無言戰爭中,她注定要失敗,而她憎恨這點。
她瞇起眼搜索他的臉,他卻只是若無其事地對她微笑。
「好了,晚安,我最好進去了。我今晚還有許多事要做--工作和一些雜
事,你知道。」該死!她說話結結巴巴,他只是一個勁地對她微笑。
傑西知道她希望他放過她。那是他最不願做的事,可是他略微感覺到如果他
試圖吻她,她可能會賞他一耳光,叫他永遠別再來找她。
「我送你到門口。」他說,不給她機會拒絕,即拿起她腿上的運動袋下車,
替她開門。
他們走過人行道到達家門口時,他沒有碰觸她。走道兩邊的花園裡,玫瑰已
經盛開,夜晚的空氣中充滿著濃郁的花香。
傑西深吸了口氣,緩緩地吐出來。
「這是我懷念巖石鎮的東西之一,」他充滿感情地說。「你母親種的玫瑰在
八月燠熱夜晚中散發的香氣。」
「你這些年都住在哪裡?」莎娜好奇地問,透過一排濃密睫毛下偷瞄他一
眼。
「我在威奇塔有間公寓。我決定要回來這裡時,便停止了租約,把所有的家
具放進倉庫裡。」
「你打算在巖石鎮留下來嗎?」莎娜屏住氣息等待。
「是的,永遠留下來。」他注視著她,眼角露出笑紋。「我已厭倦終年旅
行,我想要個家,真正的家,而不是在旅行期間堆放行李的地方。」
「你為何選擇巖石鎮?」
「為何不呢?」他們站在暈黃光線下的前廊上。莎娜歪著頭望著他。傑西低
頭注視她,掬飲金髮光圈下她臉上無邪的美麗。
「我不知道,」莎娜聳聳肩。「我只是以為你會選擇比較大的城市。巖石鎮
有湖水、有陽光,在夏天是個很好的休閒鎮,可是秋季和下雪時,遊客離開
後人口就銳減。我是說從十月到四月晚上五點以後街上就很少人。我想你已
習慣忙碌的城市,這對你會太乏味了。」
「嗯,」他心不在焉地輕哼,注視暈黃光線中她說話的唇。「我想其實在心
裡我是個小鎮的男孩。高中畢業時,我迫不及待地抖落小鎮的灰塵,可是現
在我試過城市的生活,又等不及要搬回來定居。我繞了一大圈,很諷刺,是
不是?」
「是的,我想是。」他的目光掃過她的臉,幾乎像是肉體的接觸,莎娜的心
又在肋骨下痛苦地悸動。她伸手拿她的運動袋。「呃,我真的必須進去
了。」
他默默地把袋子遞給她,小心地避免碰到她的手。
「再次謝謝你的晚餐。」她說,拉開紗門,推開裡面的木門,站在門中間。
傑西露出迷人的微笑,頸上閃現酒窩,莎娜的心跳不覺加速。
「謝謝你賞光,」他說。「我討厭一個人吃晚餐。你真的幫了我一個忙。」
「晚安。」她輕聲說。
「晚安,莎娜。」他說得簡潔而有禮,可是他的眸子卻傳達神秘、複雜的訊
息,莎娜決定不理它。
她留下他站在前廊上,走入屋子裡,堅決地關上門。然後她靠著門,豎起耳
朵聽到他走過前廊、走下台階的靴子聲,她小心地拉開門上橢圓窗戶的窗簾
偷瞧。他雙手插入口袋裡,略微仰頭望著月明星稀的天空吹著口哨。
她一直注視他進入跑車裡,聽到引擎發動,車子順利地離開街邊。引擎聲逐
漸消失,夜晚又恢復了寧靜,她放下窗簾,穿過安靜的屋子,上樓到自己的
房間。他沒有試圖吻她,令她略微感到沮喪,而且他沒有要求和她再見面。
我才不會接受!她急忙向自己保證。只是傑西是位正人君子,她以為他會禮
貌的詢問。
她把運動袋放在床腳邊,走到對面衣櫃門上的穿衣鏡前,注視著自己。
我有什麼毛病嗎?她注視了一晌,然後扮個鬼臉,轉身背對鏡子。
看在老天的分上,莎娜!她斥責自己。你表現得就像你希望他追求你!
「可是,莎娜,這是個極好的消息!我不知道汽車零件商詹傑西是你的朋
友!」在葛安迪狹窄、高貴的鼻子上、鐵架的眼鏡後面,一雙褐眸很有興趣
的發亮。
「他不是我的朋友,安迪,」莎娜更正道。「他其實是我哥哥崔斯的朋友,
當然也算是我們家的朋友。」
「你家人和他有多熟?」
「夠熟了,」莎娜不情願地回答。發現安迪對傑西的著迷令人生氣。「他和
崔斯從二年級到高中就是最好的朋友,畢業後也一直保持連絡。甚至在他父
親死後,他母親搬到佛羅裡達去,傑西依然常回來巖石鎮看崔斯。」
安迪搓著雙手,莎娜幾乎可以看到他眸中閃著錢的符號。
「好,太好了。」他熱烈地說。
「安迪,」莎娜說,生氣地捶一塊午餐沙拉裡的馬鈴薯。「我不僅詹傑西是
我家的朋友對你為何那麼重要?」
「噢,算了吧,莎娜。」他回答,咬一口乾乳酪,像往常一樣機械地咬十二
下。
真正的男人不會吃乾乳酪。這錯誤的想法不知從何處突然鑽入莎娜的腦子
裡,她立即揮開它。她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她不斷地在挑安迪的小毛病!
安迪對她內心的沖突毫不知情,小心地用白餐巾擦拭嘴角,再放回到腿上,
說:「詹氏汽車零件是個極大的組織。如果他們在巖石鎮找個生意的場地,
接著就會需要一家當地的法律公司來處理他們在此地法律上的事。如果我能
獲得他們的青睞,將是無比的光彩。說不定今年就有機會成為公司的合夥
人--省了我一整年的計劃。」
莎娜暗自歎了口氣。她很清楚安迪追求成功的計劃。她甚至能瞭解,因為她
自己也有對未來盤算的計劃。可是她忍不住希望他注視她時,那對褐眸中會
閃著有可能成為公司合夥人的十分之一的熱情。
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啜飲一口咖啡。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抱那麼大的希望,安迪。」她說,把杯子放回墊子
上,心不在焉地叉著生菜沙拉。「他畢竟是個生意人。我相信他沒有理由為
了朋友幫這麼大的 忙。我懷疑他認識我家人會有任何的差異。」
尤其是他看著我在考慮答應他邀我吃晚餐,而我告訴他我和你已經訂婚之
後!她良心不安地想。而且安迪為何不懷疑我們兩人在一起度過的時間?莎
娜突然想到他對她昨
晚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並沒有顯露出一絲嫉妒。
她瞇起眼打量坐在白布桌對面一起午餐的同伴。他還是每星期二和星期四跟
她午餐約會的安迪,他的頭髮和平常一樣整齊地往右邊分。上好的褐色西裝
罩住他瘦小的身軀,乳白色的襯衫燙得筆挺,褐色領帶和淺乳白的圖案和他
的其他組合相稱。雖然她看不到桌子底下,但她知道,年屆三十四歲的他,
已因為久坐的工作時間大長,缺乏娛樂或運動而肚子微突。
「安迪……」她吞吞吐吐地說,放棄了沙拉,小心地把叉子放在餐盤旁邊。
「你難道一點也不在意我跟傑西在一起度過的時光?畢竟,他有情聖的封
號。」
安迪訝異地注視她,而後放聲大笑。莎娜不以為然地瞪視他。
「老天!不,莎娜!」他終於開口道,用餐巾擦了一下眼睛。
「為什麼?」她質問道,努力壓抑自己的脾氣。
「你知道的!」他呵呵笑道。
「不,我不知道。」她的口氣僵硬,可是安迪似乎沒注意到她的不悅。
「你是世界上最不可能對那種男人動心的女人。」他寬大、支待地對她微
笑。「你太理智而不會去自找麻煩,莎娜。」
他顯然認為自己是在恭維她。可是,莎娜卻有受辱的感覺。她想控制住睥
氣,可是卻失敗了。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臉紅到頸上,而且兩頰發燙。
「真的?」她以冷冷的藍眸盯著他。「怎麼會呢,安迪?」
「噢,得了吧,莎娜,你知道我的意思。你是個講求實際的女人。你不會因
為一張英俊的臉、月光和玫瑰以及其他荒謬的事就動心。」
「真的?」莎娜腦海裡突然出現月光照著高高的顴骨,在深邃的碧眸中投入
陰影,夜空中充滿玫瑰的花香和最黃光線前廊上的一幕。她真怕安迪錯了。
大錯特錯。她有點懷疑在巖石鎮上,有哪個女人處在昨晚的情景下會不動
心。何況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防備詹傑西。隔著小餐桌注視著安迪,她肯定地
知道,他無法提供任何保護。站在寬肩而挺拔、微笑迷人和黝黑的傑西旁
邊,安迪根本就不起眼。他從未使她的心跳加速,不過跟他在一起,她覺得
安全、自在。現在詹傑西回到鎮上來,安迪甚至稱不上是暴風中的一個避風
港。而傑西卻有制造颱風和颶風的能力。
安迪在說話,她把思緒拉回到現實,強迫自己專心聽他說話。
「當然是真的。」他毫不在意地說,吃完他的乾乳酪,開始叉蘋果派。
莎娜啜飲著咖啡,默默聽著安迪大談她可能幫他和詹查理搭上線的美夢。
莎娜推開印著黑邊金字「福特保險」的玻璃大門,進入公司的接待區。
「嗨,莎娜。」接待員的細小褐眸閃著壓抑的興奮。「午餐很愉快吧?」
「嗯哼,」莎娜答,翻閱粉紅色的電話留言紙。她不願承認沒有傑西打來的
電話,令她有點失望。「還不錯,跟平常一樣。」
她抬頭看到一張古怪的臉上沉思的表情,正頗富興趣地留意她。
「什麼事,茉莉?」她問。「你看起來彷彿一只吞下金絲雀的貓。」
「沒事,沒事。」嬌小的金髮女人立即回答,笑容卻更擴大了。「我馬上把
你的信件送到你的辦公室。」
莎娜瞧著桌上一堆已打開的信和文件。
「看來已準備好了,我想現在就拿走。」
茉莉一只手按在信件上。
「不,不,我拿去!」
莎娜大惑不解,以搜索的眼光看著她,然後聳聳肩。茉莉顯然有事瞞著她,
她卻猜不出是什麼事。
「好吧,好吧。」她轉身走向她的辦公室,並低頭瞥見茉莉又再看她的信
件。她打開辦公室跨入門檻,立即聞到玫瑰花的香氣,她猛地抬頭。
在她桌上的水晶花瓶裡,裝滿了美麗、盛開的紅玫瑰。
她在半途中停住,瞪著它。碧綠的羊齒植物把嬌艷的紅玫瑰襯托得更生動美
麗。大紅蝴蝶結的絲帶垂在花瓶前。她的辦公室內充滿著花香,並使她想起
昨夜的玫瑰芳香和傑西低頭對她微笑時眼角微皺的碧眸。
「它們真漂亮,不是嗎?」她身後茉莉的聲音使她由恍惚中驚醒。「我的
天,這裡至少有兩打玫瑰!你知道在這種時節兩打玫瑰有多貴嗎?」
她用手肘推莎娜往前走。
「是誰送的?」她問。
「我不知道。」莎娜答,可是心中卻明白只有傑西會送她。她放下皮包和一
疊留言紙在桌上的電話機旁邊。在花中間放著一只白信封,她用指尖打開
來,抽出卡片。
謝謝昨晚。傑西。
「誰是傑西?」茉莉的聲音從她肩上傳來,嚇了她一跳,她把卡片按在胸
上,轉身面對接待員。茉莉帶著一副期待、詢問和促狹的表情。「而且昨晚
你究竟做了什麼,莎 娜?」
「我和一位家庭的老朋友一塊吃晚餐。」莎娜說,竭力不去理會自己羞紅的
臉。
「一位家庭的老朋友?」茉莉說,不相信地挑起兩道濃眉。「所以他送你兩
打紅玫瑰?」
莎娜彎身吸入醉人的香氣,愉快地閉上眼。耳邊響起安迪的話。你不會因為
一張英俊的臉、月光和玫瑰就心動。
你錯了,安迪,她心想,對自己因傑西的舉動而心喜感到迷惑。我不應該對
他送花這麼感動。除非傑西聞名的魅力在一夜之間就擄獲了我的心!
「呃,我只能說,找希望我也有些家庭的老朋友會送我這樣的花!」
茉莉羨慕的口氣把莎娜從沉思中拉回來,她打起精神,避開茉莉的目光,把
花瓶移到窗邊的檔案櫃上,使自己能從辦公桌那兒很容易地看得到。
「你把我的信件拿來了嗎?」她終於問,拍掉兩手的灰塵,拉出椅子坐下。
「噢,帶來了。」茉莉從抱著的一堆信中,取出最上面的一疊,她古怪地瞥
視莎娜一眼後,才離開房間去別的辦公室分送信件。
在下午的其餘時間裡,莎娜決心專注於桌上的檔案上,可是玫瑰的花香逗弄
著她的鼻子,有好幾次她發現自己只是坐在那兒,作夢似地注視著水晶花瓶
裡誘人的紅玫瑰。
「媽。」莎娜進入屋裡時叫道,任由紗門自動關上。
孟珍妮從廚房出來瞧著走廊。她窈窕的身材圍著藍白條紋的圍裙,罩著短褲
和無袖的高領棉杉。她看到女兒抱著一堆各色的卷宗,提著公事包和肩上掛
著皮包時,展現和 藹的笑容。莎娜把鞋子踢到豎立在前門右邊古老的掛衣櫥
架底下,這是她上二年級時就養成的習慣,始終未改。
「嗨,甜心,你今天過得如何?」珍妮問。
「很好,媽。我馬上下來幫忙做晚餐。」
莎娜穿著絲襪,爬上中間舖著深藍色地毯的樓悌。彎曲的欄杆和階梯地毯的
兩邊則是打過蠟的光滑胡桃木。莎娜和她的哥哥小時候最喜歡趁父母不注意
時,從欄杆上倒滑下來。她的房間仍是自出生時就睡的同一個房間,在她父
親的叔叔於一九一零年所蓋的
老舊屋子的二樓上。四方形的大房間裡有高高的天花板和漆著白色瓷釉的光
亮門框;乳白和淺藍花式的壁紙和同花色的枕頭、床單及頂篷的床是屬於她
祖母的。房間還有個很深的窗戶座位,上面放著厚墊,從那兒可以瀏覽側面
的院子和一棵高大的橡樹,它的樹枝已碰到玻璃窗。還有兩扇更長的窗台,
可以俯視前院和遠處的街。
莎娜喜愛座落於廣闊的碧草中間,有老式玫瑰、百合、夏日雛菊花園圍繞的
老屋裡的房間。就在她的窗戶底下,長滿了一片百合花。在她上大學四年,
離開巖石鎮和家,
她已體驗夠了獨立的生活,住自己的公寓。如今她很高興回家來過跟父母和
他們四個孩子都視為正常的亂中有序的生活。
她立即取下首飾和上班穿的草綠色連身裙,把它整齊地掛進衣櫃,再脫掉鞋
子、絲襪和胸罩,然後只穿一件白色小三角褲。老房子沒有冷氣,雖然有高
大的窗戶可通風,可是房間裡依然很熱。所以她為了舒適,選擇了白色短褲
和寬鬆低領的粉紅針織衣。她只花了幾分鐘,就把頭髮梳高綁成馬尾,並套
上一雙寬帶的粉紅色涼鞋離開房間。
莎娜在廚房找到她母親,她正在洗水槽旁洗蔬菜。
「要我幫忙做什麼,媽?」她問,打開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
「噢,你可以切做沙拉的青菜。」珍妮轉頭說。
莎娜把礦泉水瓶放在櫥台上,彎身打開冰箱底層的盒子取出做沙拉的青菜。
傑西晃過廚房的門,要告訴珍妮烤肉的煤炭已經夠熱,可以烤肉了。他張口
結舌地呆住,完全忘了來廚房做什麼。在房間對面,莎娜背對著他,穿著白
色短褲,露出修長、勻稱的腿,正彎腰在冰箱裡翻東西。
「媽,我找不到馬鈴薯。你有買嗎?」
莎娜仍彎著腰,半回頭瞧珍妮,卻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傑西。她也傻愣愣地回
瞪他。
傑西覺得被東西擊中腦袋。她在寬大的肩帶上衣底下,什麼也沒穿,他可以
看到她衣領下胸部豐滿的曲線。幸好他不能一直看到她的肚臍,否則他的血
壓會受不了。棉質的針織衣貼著她的兩點,才免於完全暴露出來,知道在他
的手和她光滑的肌膚間只隔著一件薄衣,覺得有著無比的性感。
珍妮完全不知道背後的一幕,繼續沖洗著蔬菜。
「在裝黃瓜的袋子裡應該有兩個馬鈴薯。」
珍妮的聲音打斷了莎娜的恍惚狀態,她猛地站直,抓住領口。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兇巴巴地低聲問,兩頰羞赧。
「我受邀來吃晚餐。」他回答,依然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
「你來了,傑西,」珍妮插嘴道,聽到他的聲音而離開水槽。「火好了
嗎?」
「嗯,好了。」傑西對她一笑。
「莎娜有什麼事不對嗎?」珍妮的灰眸掃過女兒酡紅的臉和僵直的身體。
「沒--沒什麼不對。會有什麼不對呢?」
「那就關上冰箱。我的電費已夠多了。」
「當然。」莎娜轉回身,把沙拉的菜從冰箱拉出來。「能有什麼不對?」她
喃喃自語。「只是因為某個人老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悄悄來到我背後!」她
用小腳關上冰箱門,轉身把幾袋萵苣、黃瓜、馬鈴薯、洋蔥和香菇放在大廚
房中央的木桌上。
「我沒有悄悄走到你背後。」傑西插嘴道。
「你當然有。」她倏地轉向他,藍眸子瞇起來注視他含笑的碧眸。他正拚命
壓抑笑容,這只是更火上加油。「這是你第二次悄悄來到我的背後!」
「第二次!第一次是什麼侍候?」他抗議道。
「在韻律教室裡,我正在跳有氧舞蹈時。」
「我沒有悄悄走到你背後!我只是走進去找你。你正好彎腰成……有趣的姿
勢,並不是我的錯。」他再也忍不住地咧嘴而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而且他
的眸子告訴她,他頗欣賞她……有趣的姿勢。
這時,莎娜兩手握拳插在臀上,挑釁地怒視他,她的兩頰發紅,藍眸冒火。
「你可以在外面等!你不必走進教室裡!」
「那兒又沒有來賓止步的牌子。」他講理地解釋。
「哼!」莎娜嗤鼻道。「我想你此刻也是正好進來!」
「事實上,我是來告訴你母親,煤炭已好可以烤肉了。卻正好看到你的頭探
進冰箱裡。」
莎娜氣呼呼地瞇眼瞪著他露出迷人酒窩的笑臉。
「那麼以後就請你先宣佈你來了,以免我正好處在某種……有趣的姿勢!」
她氣急敗壞地說,轉身不理他。
珍妮注視著這有趣的一幕,不停地輪流看他們兩個。他們的對話就像快速的
網球,你來我往,她平常冷靜的女兒和詹傑西之間顯然發生了一些十分有趣
的事。不過,身為一位明智的母親,她並沒有做任何評論,只是在心裡記住
要跟她丈夫討論這件趣事。傑西笑嘻嘻地斜靠著門,欣賞莎娜僵直的背影,
她顯然不打算轉過來。
「拿去,」珍妮簡短地說,把一大盤肉片、魚塊和蔬菜交給傑西。「你可以
拿到外面去烤肉了。凱文應該快回來了,我們可以先開始弄晚餐。」
「好的,孟伯母。」傑西在離開廚房前對她一笑,並頗曖昧地眨了一下眼。
莎娜聽到紗門關上,但沒有轉過身。她不想對母親解釋,她對傑西生氣是因
為他正好看到她領口敞開。他很可能已一直看到我的肚臍,她心想,尷尬地
呻吟一聲。
「你說什麼,莎娜?」她母親問。
「沒有,」莎娜立即說。「沒什麼。」
這時前面的紗門聲響起,凱文的招呼聲由走廊傳過來。
「爸回來了。」她立刻說,阻止母親可能問她有關傑西的事。
珍妮擦乾手,匆匆離開廚房,到走廊上像每晚一樣給丈夫一個甜蜜的擁抱和
問候的吻。
凱文給她一記響吻,微笑地低頭看她。
「嗨,甜心。你今天過得如何?」
「很好。」她開心地望著心愛的丈夫。他湛藍的眸子、金髮和北歐人的骨架
都傳給了子女,珍妮認為五十歲的他仍和二十歲時一樣英俊。她傾身靠近他
低語:「我想莎娜和傑西之間發生了一些事。」
「你在開玩笑?」凱文看起來有點驚訝,而後欣慰地微笑。「希望如此。我
很喜歡那孩子。我從來就不懂她看上正在約會的那個律師哪一點?」
「那孩子已年過三十了,」珍妮揶揄直。「而且我相信安迪是個好青年。」
「是呀,不過我們的莎娜需要的不只是個好青年。她需要一個可以動搖她的
安全世界,使她忘掉老是在做的那些鬼表。」
「嗯,」珍妮說。「我認為那人應該為她瘋狂,而且對待她像個公主。」
凱文看起來一副受侮辱的樣子。「當然啦!那還用說!如果他敢不那麼做,
首先我就不放過他。更不用說她的三個哥哥了。」他想了一下又加一句。
「媽,」莎娜從廚房叫道。「沙拉已經好了。」
「你先拿到外面去好嗎?我們用野餐桌子吃。」
「好。」
「我最好去洗一下手,」他們聽到紗門聲響時,凱文說。「我餓死了。」
他再度給妻子一個擁抱,親了一下她的鼻尖才走向浴室去洗掉兩手的油。
莎娜把木製沙拉碗放在已舖布的野餐桌上,再回屋裡去拿盤子和銀器,故意
不理傑西。穿著牛仔褲的傑西則屁股斜靠著磚砌的壁爐,公然地注視她走來
走去。
他不願向莎娜的忿怒屈服,而且在晚餐結束之前,他會哄她恢覆文明的反
應。等他們四個人喝完咖啡,共同笑談崔斯和傑西在高中時的趣事時,她的
怒氣已消,而且正對他微笑,深邃的藍眸中含著熱情。
「在街下面公園裡的游戲場還在嗎?」傑西問她。
「你是說你和崔斯利用鞦韆在頂上套鐵圈的那個游戲場嗎?」莎娜問,對他
咧嘴而笑。
「什麼?」珍妮一副震驚的表情。「他們沒有吧!」
「噢,他們有。」莎娜確定地說。
「你是說他們蕩鞦韆超過欄杆頂上,用鐵鏈繞著它?」
「對。我一向很怕嘗試。他們沒摔死自己真是個奇跡。」莎挪注視他母親驚
駭的灰眸。「我沒有那麼做,媽,真的。我太害怕了。」
「或是太聰明了,」傑西挖苦道。「崔斯和我一定有個守護天使,加班地保
住我們的命。」
凱文大笑,珍妮在心痛的迷惑中搖搖頭。
「我們去那兒走走,莎娜,」傑西說,碧眸挑戰地看她。「我帶你去看怎麼
把鞦韆蕩到套個圈在欄杆頂上。」
「你瘋了嗎?我十歲時都不願那麼做,你怎麼會以為我現在會發瘋那麼
做!」
「好吧,我不會逼你做藝高膽大的事,」他溫和地說。「只陪我散散步。我
吃得太飽必須走一走。」他背靠著長板凳,拍拍平坦的肚子。
「我不想……」莎娜開口道。
「去吧,莎娜。你爸和我會收拾桌子,對不對,甜心?」
「當然,」凱文立即說。「沒問題。你們兩個孩子去吧。」
莎娜還來不及抗議,傑西已抓住她的手,把她從板凳上拉起來。
「走吧,莎娜,」傑西揶揄道。「你必須走走,消耗你剛吃的一千卡路
裡。」
「你是在說我胖!」她藍眸上的睫毛威脅地瞇起來。
「絕對不是。」他的碧眸含著興趣地掃過她全身,才跟她的眸子相交。「你
完美極了。」
莎娜不確定想在晚上跟他去散步,可是當著父母的面又不好拒絕,她父母正
寵愛地看著他們兩個。她怎能告訴他們,她害怕單獨跟傑西在一起,因為如
果他追求她,她不知道自己會有何舉動?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你們快去吧,」珍妮說,揮手趕他們兩個。「在天黑之前回來。」
傑西不給莎娜抗議的時間,拉著她繞過屋子,穿越前面的草坪,經過他停在
街邊的車子走下去。直到遠離屋子後,他才放慢腳步,不過仍握住她的手。
莎娜試圖抽出手,可是他緊握住不放,她只好放棄徒然的掙扎,任由他握
著。
傑西在漸黑的天色中微笑。他喜歡握著她溫暖的小手的感覺。他和她纖細的
手指交握,心中感到一股男性佔有的自豪。
在他們四周,前廊的燈開始亮了,做母親的從前門和窗戶探身出來叫她們的
孩子回家,一些人坐在寬敞前廊的搖椅上,或站在前面的台階上和鄰居聊
天。孩子們騎著單車越過樹蔭遮蔽的大街和同伴們道別。
莎娜微笑地跟打招呼的鄰居們揮手。
傑西瞥視地。「你喜歡住在這裡,是不是?」
莎娜訝異地看他。「是呀,我喜歡。這令你驚訝嗎?」
傑西聳聳肩,目光掃過開始逐漸無人的街,孩子們已被母親推進屋裡,催著
去洗澡上床了。天色已完全黑暗,街燈突然亮起來,以規則的間隔在黑暗的
街道上形成一圈圈的光亮。
「我記得你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清楚地知道自己人生的方向,包括事業。
我的確有點驚訝,你留在巖石鎮而沒有搬去較大的城市爬上大公司的階
梯。」
「在我上大學之前,我以為自己會喜歡那麼做,」莎娜回答,「可是在明尼
蘇達念了四年的大學之後,我十分確定自己不想住在城市。」她同時環視四
周夜晚熟悉、舒適的環境。「我想念這裡一邊散步一邊和鄰居打招呼,知道
孩子們在學校演什麼耶誕劇。誰家的小孩或孫子由高中畢業,或是結婚、生
孩子。我喜歡小鎮上連貫的生活,雖然有時候受局限。」
「你說受局限是什麼意思?」他好奇地問,很喜歡聽她談話。
「噢,你知道。」莎娜舉起空閒的手一揮。「就像這個。」
傑西看看四周,可是什麼也沒看到。
「這個?『這個』是什麼?」
「我們。你和我,我們兩個牽手在街上散步。我已經可以感到我耳邊發熱。
等到明早九點,柏太太就會扶在後院籬笆上,探問我母親你的意圖和結婚的
日期!」
傑西驚訝地注視著她,可是只消看她臉上的表情一眼,就知道她絕對是認真
的。
「呃……」他開口道。「你可以叫你母親告訴柏大大,我的意圖十分正當,
婚期就在你答應我求婚的那天!」
「對!」她拉長聲音笑道,顯然不相信他。
傑西卻從此不再提,因為他知道她還沒準備聽到求婚,不過他很確定。自己
準備那麼做。而且會光明正大的提出來!他昨天告訴她,每個人遲早都會戀
愛時,就應該注意自己的話。他那時還不知道他的話正是個預言,更沒想到
那麼快就應驗到自己的身上。
他抬頭髮現他們已來到公園。它佔據數條街,最遠的一邊鄰接一個湖。從角
落至角落散佈的青草和樹區上,有十字的人行道。傑西看她走向通往安靜、
無人公園中央和游戲場的水泥走道。
「快點,我想看鞦韆是否還在那兒。」
「還在。」她回答,加快腳步追上他。
他們默默地在寬闊的走道上漫步。高大的橡樹枝丫碰到他們的頭,繁茂的綠
葉使走道變得黑暗。
「我不記得小時候這裡有這麼詭異。」莎娜說。
「詭異?」傑西笑嘻嘻地低頭看她。「你為什麼小聲說話?別告訴我你怕巖
石鎮的鬼?」
「當然不是!」莎娜反駁道,然後停下來,懷疑地瞧他一眼。「什麼鬼?」
「在公園中央老橡樹上吊死的歹徒。我們小時候,常在萬聖節時看誰敢到這
裡來,有勇氣一直走到公園中央,用手碰樹再活著回到街上的人,在那年的
其餘時間就是英雄。」
莎娜著迷地看著他。
「你和崔斯從不帶著我。」
「不,你大小。你不記得,我們常帶你去玩或惡作劇嗎?不過,我們在九點
會送你回家,再出來跟我們的朋友玩。」
「不錯,你們是有。如果我記得沒錯,我常忙著數我的糖,哀求媽讓我睡前
吃完,所以沒在意你們扔下我。」
他們到達公園的中央,眼前是設備俱全的游戲場,包括傑西小時候心愛的秋
千。
「它仍在那兒。」傑西高興地微笑。
「而且孩子們仍跟我們以前一樣喜歡它。」莎娜也微笑地回答。
「我的選擇是對的--搬回到巖石鎮。」傑西沉思地說並注視著安靜、無人
的鞦韆、旋轉椅、沙坑和溜滑梯。「這是個撫養孩子的好地方。」
「你打算不久就結婚和生小孩嗎?」她假裝隨意地問,一顆心卻害怕得怦怦
跳。她在懸宕中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他低頭微笑地看她,雪白髮亮的牙齒和棕色皮膚呈強烈的對比。在濃濃的黑
暗中,她只能猜測他頰上顯露的酒窩。
「當然,」他說。「我不是告訴你,只等我說服你答應就會結婚!」
她如釋重負地笑起來。
「噢,當然,」她反駁道。「我相信你想在下個星期娶我,並在一個星期之
後有小孩?」
「聽起來不錯。」他聳聳肩,將她拉過來。「我們現在就開始如何?我一向
聽說最好玩的部分是制造小孩。」
「嗯哼。」莎娜想把手指從他手中抽出,可是他不肯放開。「我也如此聽
說,不過我想我會等以後再發現,謝謝你。」
傑西走上前一步,她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
「好了,傑西……」她開始笑道。「不要鬧了!放規矩一點!」
「我是很規矩。」他又向前一步,她再退後一步。「我只是在練習。」
「練習什麼?」她懷疑地注視他。
「有小孩。如果我們打算有小孩,首先我們必須做的是接吻。」
「不,我不認為如此。」她又退一步,傑西再上前一步。他一步步更逼近
她。
「噢,是的,絕對要,」傑西向她保證。「接吻是必要的。你母親沒有告訴
你有關制造孩子的事嗎?」
「我母親告訴過我開於孩子的每一件事,」莎娜強調說。「包括在黑暗的公
園裡不要信任英俊的男人!而且,」她又說。「她特別告訴我接吻是不必要
的!」
「呃,或許對你母親沒有必要,」傑西承認,暗自高興她認為他長得不錯。
「可是在我的書裡,它就跟美國國旗和蘋果派一起在那裡!」
「那麼你就去跟國旗飄揚,去吃派吧,因為大准你親我!」莎娜堅決的聲音
因突然感到肌膚碰到粗糙的樹幹而停住。
傑西沒有浪費這有利的機會,他溫柔地用自己溫暖的體重將她定住靠著大樹
干,並抓住她的手,將她的手臂圈住他的腰。他傾身將另一只手臂靠在她頭
上方的樹幹上。
莎娜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反抗,幾乎被他整個人包圍住。她可以感覺到他修長
、溫暖的軀干輕輕壓著她全身。她仰頭看他。他的臉只距離她幾寸,他呼吸
時,熱氣吹拂過她的臉。
她舉起空閒的手無力地想推他的胸,可是卻因掌心下他加速跳動的心而分
神。她自己的心也跳得很快。發現傑西跟她一樣受影響,令她頗為震驚。
她的小手放在他胸上的感覺只增加了傑西呼吸的困難。她柔軟的曲線在他底
下,使他的心悸動,血壓上升,全身因需要而緊繃。自從他在崔斯的車庫由
老福特車底下鑽出來之後,他就想著這一刻,可是知道她短衫底下什麼也沒
穿,更使他的耐心達到極限。他努力控制自己,知道對莎娜必須慢慢來,卻
又一點也沒把握自己能做到。
「莎娜,」他急促地說,不再開玩笑,原始的需要使他平時低沉的聲音變得
粗嗄。「吻我。」
「我……我不認為那是個好主意。」她終於說。她的感覺混亂,不知如何應
付衝擊自己的陌生欲望。
傑西親吻過她的眉毛、額角,開啟的唇游移過她的顴骨和鼻尖。她聞到刮胡
水、香水和陽光曬暖的皮膚味道。他的唇品嚐她時,並深深吸著莎娜特有、
令人興奮的香味。她閉著的眸子眨動,他輕吻過她的長睫。
「求你。」他在她唇上低語,親吻過她的嘴角和柔美的上唇。
在這甜蜜的誘惑下,莎娜忘了小心,仰辱和他相觸。
傑西緩緩地、精確地覆住她的唇,掙扎著放慢下來,努力叫自己不要嚇著
她。
可是莎娜已屈服於他唇的火熱誘惑,和抵著她身體結實軀干的溫暖引誘。她
不由自主地壓著他,希望再靠近,掬飲他吻她的單純歡愉,和他們身體相契
合,他略微粗糙的牛仔褲麾擦她赤裸雙腿時的愉快感覺。
傑西呻吟一聲,放開她的手,自動環住她的腰,舉起她壓著自己硬挺的肉
體。莎娜的雙臂不由自主地滑下圈住他的腰,將他抱得更緊。時間飄走,除
了融化的唇和身體外,他們什麼也不知道。吻變得更深、更火熱。莎娜任由
他分開她的唇,火愈來愈熾熱。他的一只手,溜到她褲腰上,從針織的短衫
底下找到整晚折磨他的想像,感覺到她真實的肌膚,它們光滑又溫暖。
莎娜模糊地察覺到他的兩手在上下撫摸她的背,她的身體立即引起本能性感
的反應,緩緩和他的身體廝磨。傑西也以同樣緩慢、性感的節奏回應她的邀
請。他在她衣衫底下的手游移而上,抓住她的頸項使她更靠緊他,同時另一
只手游移過她的腰和裸露的半截腹部,攀升至她的乳房間,輕撫過高聳的乳
峰。莎娜扭動著身體,想更靠近他挑逗、引誘她,幾乎使她哀求觸摸的手
指。她在他的唇下喃喃抗議,他的手掌覆蓋住她整個乳房。
傑西聽到她喉間發出的一聲嬌喘,感到他手底下軟玉溫香膨脹、推著他的手
掌,覺得光是觸摸她的歡愉就叫他受不了。他離開她的唇,低頭凝視她恍惚
的臉。
「我想看你,甜心。」他聲音不穩地說,開始將她的衣衫拉向上。
莎娜茫然不解地注視他。他的碧眸充滿熱情,肌膚緊繃,兩頰燥熱。他的目
光離開她的臉往下移,莎娜突然震驚地發覺,他在脫掉她的上衣。就像一桶
冰水潑在她的臉上,她突然從激情的迷醉中驚醒。
「不!不要!住手!」她抽回在他背上的雙手,抓住他的手。
「怎麼了,甜心?」他問,抬起目光搜索著她的臉。發現她恐懼和驚慌的表
情,他不禁蹙眉。「莎娜!」他開始說,放開她的上衣,安慰地撫摸她的臉
頰。
她向後避開他的觸摸,他愣住了。
「怎麼回事,莎娜?」他關心地問,聲音變得嗄啞。
「你、我、我們。還有這個。」她語無倫次地答,對他的吻所引起的震驚反
應,無法用言詞表達。莎娜覺得他彷彿把她變成另一個她不認識的人,激起
她體內所不知道存在的力量,使她不安又害怕。她推開他短袖運動衫底下赤
裸的胸,他放開她。
「這個?」他平淡地問,雙手插入口袋裡,希望這樣可以避免去碰她。「這
個是什麼?」
莎娜顫抖地吸了口氣,藍眸仍困殘留的熱情而深邃,並變得困惑。
「我們的……吻。」她終於說,注意到緊緊留意她的碧眼中燃燒著不以為
然。
「它有什麼不對?」他問,繼續默默地注視她。「我以為是一到十級,結果
是十五級!」
莎娜知道他感受到同樣震撼著她的爆發力,覺得很高興。不過,她立即壓抑
這份欣喜。
「我不是說它不對……或是我們……在身體上不適合,」她結結巴巴地說。
「而是我們沒有一點共同之處,所以不該這麼做。我們沒有未來,這麼做可
能……會失去控制。」
「老天!我真希望如此。」他熱烈地說,但看到她臉上掠過驚駭的表情,他
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他們互相碰觸所掀起的熱烈激情,顯然令她害怕。
「莎娜,我--」
「求你,」她驕傲地仰頭打斷地。「我知道你對這種事可能很習慣,傑西,
可是我不行。我從來沒有,我不……」她停頓下來,思索該怎麼說。
「莎娜,」他溫柔地說,一手輕撫她的臉頰,無法再抑止碰觸她的衝動。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關係隨便或一夜風流的女人,我太敬重你所以也不可能
提議那種事。」
他彎身珍惜地親一下她的唇。可是在他繼續說之前,她已立即倒退一步,無
情地打斷他們之間的魔咒。
「我不能那麼做,」她說。「我很抱歉,可是我就是不能。」
她說完即轉身離開他,沿著通至街上的小徑向下。過了好幾分鐘,她消失於
樹林之間,他才離開大樹幹跟著地,他雙手插在口袋裡,低頭沉思。
莎娜逕目走入前門,上樓到自己的房間。她在黑暗中從前面的窗戶往外留
意,直到看見傑西走到車道上,停在他的汽車旁邊,注視屋子一會兒,才進
入車子裡,將它倒入街上。車尾燈一閃一閃地離開,他在轉彎處煞車時,變
為道別的紅燈,駛出了視線,但沒有離開莎娜的腦海裡。
莎娜縮身坐在窗戶的座位上,抱住一個枕頭。大枕頭挨著胸,使她想起傑西
結實的胸膛,她因此把枕頭抱得更緊,可是沒有他溫暖的手臂摟住她的背,
感覺很不一樣。
她知道逃走是孩子氣的行為,可是她真的不知如何應付他。他不可能對她認
真,她也不可能信任他觸摸她時所引發的爆炸感情。
為什麼是他?她絕望地想。為什麼她終於遇到一個使她兩膝發軟、神魂顛倒
的男人,而那男人竟是負心漢詹傑西?為什麼不是安迪?溫和、安全的安迪
絕不會傷她的心,而且只要她答應,他會立刻娶她!
傑西瀟灑迷人又風趣。他使她的身體因刺痛的渴望而歡呼,他的擁抱和吻所
點燃的慾火不只保證滿足。可是他不安全。
莎娜蜷縮在窗畔的位置,陷入沉思,直到聽見她父母上樓走向臥室的足聲才
將她驚醒。她歎息一聲,扔開枕頭,準備上床睡覺。理智、講求實際的莎娜
畢竟沒辦法和像詹傑西那樣的負心漢配成一對。
不幸的是,莎娜的心不肯聽從它理智的決定,而且她整夜輾轉反側,一直想
著傑西,想著在陰暗的公園裡費力的呼吸和悸動的心跳,所以快到天亮才睡
著。
莎娜在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有點頭疼。晨光太亮,她甚至戴著太陽眼鏡遮住眼
睛,卻仍得瞇著長睫。
「早安,莎娜。」茉莉愉快地說。
「早安,茉莉,」莎娜說,在接待員的辦公桌旁停住。「有什麼信嗎?」
「沒有,還沒有。」茉莉盯看莎娜鼻樑上的太陽眼鏡。「你是因為昨晚充滿
歡唱、跳舞和太多酒之後才戴大陽眼鏡,或是因為外面耀眼的陽光,若是如
此,你現在可以拿下來了。」
莎娜對茉莉咧嘴一笑。
「我今早頭痛欲裂,」她說。「不過不是因為昨晚我參加了派對。我只是失
眠。」
「真的?」茉莉暗示地揚起眉。「他叫什麼名字?是送你玫瑰花的傢伙
嗎?」
莎娜的臉立即紅到髮根。
「當然不是!」她大聲否認,可是茉莉不相信地盯著她,她不得不投降。
「好吧,好吧!或許我昨晚睡不著是他的錯。不過那不是因為我跟他出
去。」茉莉正想張口盤問,她又加了一句。「而且我不想再談。」
「噢,如果你堅持,」她咕噥道。「可是這真不公平!在這裡從未發生令人
興奮的事,現在終於發生了,而且發生在你身上而不是我,」她強調道。
「你卻不想談!」
「誰不想談?」高挑的賀麗珊停在茉莉的桌邊,好奇地問。
「莎娜,」茉莉回答。「我的生活無聊死了。她的卻興奮刺激!這不公
平!」
「她誇大其辭,麗珊,」莎娜痛苦地呻吟一聲對她的同事說。麗珊笑一笑,
走向她的辦公室。「我寧可少點刺激。」莎娜喃喃自語,離開茉莉的桌子到
自己的辦公室去。
可是莎娜的願望沒達成。她在八點頭仍痛著,吃了三顆阿斯匹靈,她的辦公
室門突然被打開。莎娜嚇一大跳,抬頭看到費亞特肥胖的身軀擋住整個門
口。莎娜嚥下一聲呻吟,看到茉莉在他後面張嘴無聲地說「對不起」。她舉
起雙手,無助地聳聳肩,顯然告訴莎娜曾試圖阻止酒館老闆進來。可是只要
看一眼費先生決心及頑強的臉孔,莎娜就知道企圖阻止他絕對沒有用。
「孟小姐,」茉莉大聲說,從他龐大的身體旁邊偷瞧。「我告訴費先生你今
早很忙,可是他說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談。」
「是重要的事,」他粗暴地說。「該死的重要。」
莎娜站起來,看著顯然被激怒的商人。
「謝謝你,茉莉,沒事了。你不進來嗎,費先生?」她優雅地一揮手指著她
桌子對面的椅子。「請坐。」
她在桌子後面坐下,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冷靜地注視著氣忿的男人。
「費先生,你何不告訴我,什麼事那麼重要,非要在今天見我?」她平靜地
說。
「我想要知道,你什麼時候才完成我對藍鳥要求的火災賠償的訴訟程序?」
他質問道,傾身向前,挑釁地伸出方下顎。
莎娜注視著他。她心中明白他為什麼要看她。問題是,她無法回答。至少她
沒有他願意接受的答案。她不能直接告訴他,她懷疑是他自己放火燒店詐取
保險金。她想如果說實話,他會有何反應?不過她立即推翻這想法。他看起
來一副準備要爆炸的樣子。
費先生身軀龐大,他的腹部可證明很喜歡自己三家酒館所販賣的啤酒。他兩
頰紅潤,深褐的眼睛常佈滿血絲。濃密的褐發鬈曲梳向後,兩頰的鬢夾著灰
發。短袖的棉織高爾夫運動衫遮住他的大肚子,衣襬放在卡其褲外。
他傾身向前瞪著她,一只粗壯的手放在她的桌邊。莎娜低頭瞥視一眼,對毛
茸茸的肥手不禁厭惡地打個冷顫。一只大金戒指配著他手腕的金錶。莎娜聽
說他去自己的酒館照顧店時,常帶著保鑣,而且他喜歡用拳頭對付鬧事的顧
客。
「怎麼樣?」他逼問道,他的聲音將她從瀏覽他粗壯的身體上拉回來。「我
何時可以得到答案?還有賠償藍鳥的支票?」
「正如我以前告訴過你,費先生,」莎娜冷靜地說。「我們要等到警察調查
結束,收到他們的報告之後,才能簽署賠償付款。而就我所知,警方還未結
束對藍鳥失火的案子。」
「哼!」他嗤鼻道,怒視著她。「一派胡言!等警方和你的保險公司拖拖拉
拉打完報告之後,我已破產了!到時候我該怎麼辦?我三個月前在失火的房
子上辦了抵押貸款!更不用提我生意收入的損失了!」
「我很抱歉,費先生,可是我真的毫無辦法。我們會盡快辦理你所要求的賠
償,只是這些事需要時間。」
「你最好想法子快點辦,小姐,」他威脅地說,並且不懷好意地瞪著她。
「我已快失去耐心。我厭煩了你所有的藉口和我得到的敷衍!」
她全身一僵,雙肩在白色襯衫下挺直。
「你在威脅我嗎,費先生?」她冷冷地問,毫不畏懼地回瞪他。
他兩手按在桌邊撐起身,傾身向前注視她。
「你采取你的方式去做,小姐。」他咆哮道。「不過你最好把我的賠償辦
妥。否則等著瞧!」
莎娜怒視他大搖大擺地走出去,用力甩上她辦公室的門。
「瘋了,不可理喻,令人無法忍受!」茉莉推開門,小心地往裡瞧時,她正
大聲地自言自語。
「你還好嗎?」她問。
「我很好,茉莉。」莎娜握緊顫抖的手,可是停止不了腹部悸動的神經。
「我只是在生氣!」
「哇,那人生氣時好嚇人!」
「不只是嚇人!」莎娜回答,想起怒視她的威脅眼神。「我覺得他想把我掐
死,再把我從三樓扔下去!」
茉莉打個冷顫。「哇!別這麼說!下次我看到他來,就打電話報警,以防萬
一!」
「說到報警,我正要這麼做。」
莎娜撥電話時,茉莉出去帶上門。
「巖石鎮警察局。」
「早安。狄警官在嗎?」
「我查一下。請問貴姓?」
「孟莎娜。」
「請等一下。」
莎娜煩躁不安地玩著電話線,聽著耳邊放的音樂帶,一直等到一個急促的男
性聲音打斷。
「莎娜,有何貴幹?」
「你好,馬克。」莎娜回答,因微笑而紓解蹙著的眉頭。
「你好,莎娜。」親切的笑聲從電話另一端傳來。「對不起。今早這裡有點
興奮的事。」
「我這裡也是,費亞特剛離開我的辦公室。」
「費亞特?他去那裡做什麼?」
「要求賠償付款,並丟下一些威脅。」
「威脅?」警官的聲音變為尖銳。「什麼樣的威脅?」
「沒什麼特別的事。他只是在嚇人,對調查時間拖太長感到不耐煩,如果他
的賠償還不快點解決,我就等著瞧!」
「瞧什麼?」
「我不知道,他沒有說。」莎娜茫然地望著窗外的停車場。「可是那人的樣
子使我發毛,不僅僅是一點害怕。」
「這很平常。賽亞特讓大男人都有同樣的感覺。」
「我可不喜歡,」莎娜厲聲說。「噢,對不起,馬克。我不是要跟你發脾
氣。我打電話的目的是想問你是否有任何關於藍鳥失火的消息?」
「沒有,」馬克回答。「我很抱歉,莎娜。我雖然明白那地方遭人放火,但
要證明卻是另外一回事。」
莎娜失望地歎口氣。
「我一直希望你查出什麼,我不能永遠拖延賠償。如果他越過我向我的上司
抱怨,我就很難再拖延付款了。我們只憑直覺認為有人故意縱火。」
「是的,我知道。」馬克同意,長歎了一口氣。「我真的希望此案能將姓費
的定罪,莎娜。他插手本郡一半詐欺的交易,可是他太狡猾。我們從來不能
將他繩之以法。他總是能乾淨的脫罪。」
「我知道,」莎娜同意。「等我證明他放火燒自己的房子,我還得有勇氣拒
絕賠償。」
「除非我們能盡快找到確實的證據,否則他將無罪。」馬克沮喪地說。
「我知道。」莎娜洩氣地歎息。「目前我唯一有的線索是幾通打來的電
話。」
「什麼電話?」馬克的聲音因突然的興趣而一亮。
「我在公司接到一名匿名男子的幾通電話。他怪我辦事不力,因為我沒有完
成對藍鳥賠償的訴訟案件。可是他不告訴我他是誰,每當我要問他問題,他
就立即掛斷。」
「他的聲音聽起來如何?你想有可能是費亞特嗎?」
「不,」莎娜想了一下可能性後回答。「我也懷疑過,可是那人的音調較
高。我不認為會是費亞特。」
「無論是誰,他們可能故意偽裝他們的聲音。我可以在你的電話裡加裝竊聽
器,我們就可以試著追蹤那電話。」
莎娜很想裝,可是她常接到客人抱怨的電話,雖然這類的電話令她不安,她
還是拒絕了馬克的好意。何況憑那電話的內容也無法治費亞特的罪。
莎娜說聲再見即掛斷電話,她茫然地盯著桌上的一堆文件半晌,才專心工作
並歎了口氣。除了要擔心神秘、不祥的電話和費亞特威脅的出現外,再加上
她對傑西的混亂感情,使她又開始頭痛。她打開左手邊最上面的抽屜,拿出
一瓶阿斯匹靈。
「我在上星期吃的藥比我去年一年吃的都多!」她把三顆藥丟入喉中,和水
嚥下後喃喃自語,並因微苦的藥味而打個冷顫,立即又多喝幾口水,才決定
專心處理堆在她籃子裡的一堆文件。
傑西當天沒有打電話來,也沒有送花給她。接著兩天仍沒有他的消息時,莎
娜的失望轉變為忿怒、沮喪和悲慘。
她赤腳站在廚房裡,穿著短褲和傑西曾看見她穿的那件粉紅針織上衣,正在
削馬鈴薯做晚餐,突然想起向她母親打探他的行蹤。
「傑西那天晚上很喜歡吃你做的菜,媽。」她隨意地問,專心削著馬鈴薯
皮。
「嗯,他似乎很愛吃,不是嗎?」珍妮回答,掀起爐子上正燒的一鍋豆子的
蓋子。她倒貼鹽和胡椒在鍋子裡,又蓋上鍋蓋。「我想他因為常旅行,所以
大部分時間都上館子吃東西。如果你真要節食,那絕對行不通!」
「是呀,我想要找家很棒的蔬菜麵館一定很不容易。」莎娜輕笑道,珍妮對
她扮個鬼臉。
「你儘管笑吧,可是如果人們少吃肉,多吃魚和蒸蔬菜,就不會有那麼多人
得心臟病了!」
「我相信你是對的,媽,」莎娜同意,把一片片馬鈴薯放在盤子裡。「可是
傑西看起來不像是個受苦的節食者。」
「他的確不是。」珍妮銳利的眼光掃過她女兒轉過去的瞼,莎娜假裝把盤子
移向一邊,擦拭櫥台。「不過,我相信他很高興明天回來。他告訴過我,他
已厭煩經常到處旅仃。」
莎娜變得僵直。
「他出城了?」她問。
「是的,」珍妮回答,對莎娜的反應不禁竊笑。「可是他明天會回來。」
莎娜再度擦拭已經乾淨的櫥台,沒有說話。可是她的心中卻氣得要命。原來
他告訴珍妮他會出城,卻賴得告訴她。
我算什東西呢?莎娜想,氣憤地使勁擦著櫥台。他至少可以告訴我他走了!
可是話說回來,他為何應該告訴她?她痛苦地承認。逃避他的人是她。他憑
什麼認為她會關心他離開鎮上呢?她在公園那樣的表現之後,他有充分的理
由相信她永遠不想再聽到他的消息。
我恨這樣!莎娜惱怒地想。我睡不著,頭痛,沒理由相信他會打電話時,卻
因沒有他的消息而擔心!如果這就是戀愛,誰需要呢?她真想大叫阻止紛亂
的思緒。愛!她何時墜入了情網?她沒有愛上詹傑西!她沒有,她沒有!可
是無論她如何堅持,她的良心裡有極小的聲音在斥責她,她只是像鴕鳥把頭
埋在地裡,不肯面對事實。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莎娜,你準備好了沒有?」凱文低沉的聲音在樓梯底下傳來。
「快好了,爸。」莎娜回答,彎身調整大腿上的襪帶。她放下裙襬落至腳踝
上,紗襯裙摩擦著她的腿。她注視衣櫥門上的長鏡子,扭身檢查長裙的背
面。她很喜愛這件黑色露肩、沒有肩帶的晚禮服,顯露出她動人的頸項和纖
腰。長裙前面V字形開叉,她走動時即閃現她穿著黑襪的修長玉腿。腳上搭
配黑色的高跟鞋。禮服從左胸至腰上鑲著銀黑色的高雅玫瑰。她戴著長及手
肘的黑色手套,手腕上是她祖母的黑色萊茵石的手鐲。同套的萊茵石耳墜在
她耳垂上熠熠發光,隨著她的頭轉動時,呈現不同反射的光。
她的金髮高高的盤在頭上,幾綹鬈曲的髮絲披落在頸項上。莎娜最後一次檢
查她的妝,而後不自覺歎了口氣。
但願我今晚要見的是傑西而非安迪,她渴望地承認。
可是那機會太渺茫了。就她目前所知,傑西還沒有回來,而且就算他回來
了,也沒有理由假設他會參加柏喬治的六十歲慶宴。安迪律師事務所的資深
合夥人每年一次的慶宴是正式的晚宴和舞會,通常都在巖石鎮俱樂部舉辦。
莎娜去年自己玩得很盡興,今年,安迪不只邀請她,也請了她父母。莎娜和
她母親花了幾天去逛街治裝,盼望有個輝煌的宴會,而且很高興能打破日常
例行的生活。
不知為何,莎娜注視著鏡裡自己嚴肅的眸子時,她對晚上的興奮期待已完全
失去,這全因為她今晚約會的對象不是傑西。
「莎娜……」這次是她母親的聲音由樓下飄上來。「安迪來了!」
「我馬上下來,媽。」她叫道,下決心地轉身離開鏡子,拿起化妝台上的珍
珠皮包走出房間。
她提著裙子下樓。當她抬起頭時,發現安迪和她父母都以不同程度欣賞的目
光注視地,臉上有著驕傲的表情。
安迪的眸子裡散發出男性愛慕的光芒。
「莎娜,」他叫道,上前執起她的手。「你真美!」
「謝謝你,安迪。」她含笑回答。「你看起來也很帥!」
他整理一下領結,低頭看看黑色晚禮服、白襯衫和發亮的皮鞋。
「謝謝你,莎娜。」
她禮貌地微笑,在她轉向父母時,變得真誠、燦爛,表情也為之一亮。
「哇!看看你們兩個!」
凱文伸手摟住妻子的肩,一副自豪的表情。
「對於一對老夫妻而言還不錯吧,甜心?」
莎娜的藍眸驕傲地溜過她父親的寬肩和無尾黑禮服,以及她母親粉紅色長禮
服的窈窕身材。珍妮的鬈曲短棕色發披在頸項上,幾綹髮絲垂落在臉四周。
「絕對不壞。我想今晚我不必假裝你們不是我的父母!」她開玩笑道,他們
兩人都呻吟一聲。
安迪指著手上的表。「呃,我們都準備好了。」
他們分乘兩部車離開,凱文和珍妮坐凱文一九五九年的雷鳥車,莎娜和安迪
坐他已開了三年的轎車。
鄉村俱樂部位於巖石鎮數哩外的郊區。一條水泥車道穿過碧茵的草坪,兩旁
是高聳的橡樹。道路盡頭在兩層大樓房前形成一個大圓環,低淺的台階通至
光滑白柱的寬敞走廊。這屋子常使莎娜想起《飄》裡的南方華廈,她喜歡它
浪漫的外觀。
一位年輕的泊車侍者接過安迪的車鑰匙,凱文夫婦則等待另一個年輕人過
來。莎娜聽到凱文小心囑咐年輕人好好照料雷鳥一番之後,才很不情願地把
車鑰匙交給對方,不禁莞爾。
安迪起先看起來迷惑不解。他從來不懂莎娜家的男人為何會對古典車那麼著
迷。凱文私下更是認為,任何不懂得五九年雷鳥車價值的男人都是無知而且
不大值得信任。
凱文緊盯著侍者緩緩、小心地把他的車開走,才扶住珍妮的手臂。他們四人
走上台階至走廊,進入俱樂部的兩扇大門。
「晚安。」站在客廳入口的門房僵硬地鞠個躬。「我可以看諸位的請帖
嗎?」
安迪從禮服裡面的口袋拿出請柬,交給年長的紳士。
「很好,先生。」莊嚴的白髮門房,把帕子還給安迪,再度鞠個躬,慎重其
事地帶領他們進入客廳。
「他真奇妙,不是嗎?」莎娜轉頭用手半遮住嘴,對她母親笑道。「他去年
也在這裡。他是不是讓你感覺到你像個女王?」
「莎娜,」安迪警告道。「噓!有人會聽見!」
珍妮揚起眉,意味深長地看莎挪一眼。莎娜只是聳聳肩。安迪參加公司的聚
會場合時,一向很緊張。
傑西在他們一走進客廳門時就看到他們。從他在房間最遠處的有利位置,將
客廳的入口處看得很清楚。在離開莎娜四天之後,他很渴望看到她,他著迷
地凝視著她。露出玉肩的黑色的禮服像第二層皮膚般貼著她玲瓏有致的身
材。那亮麗的金髮松松地盤在她的頭頂上,使她赤裸的頸項看起來十分脆
弱。傑西發現自己一直忘了呼吸,而且肋骨伸張,吸入大量的空氣給缺氧的
肺裡。
她的男伴扶著地的手臂,她半轉身看著他。一股妒意在他胸中燃起,他瞇眼
打量著她身邊的男人。他的情敵中等身高,戴著眼鏡,有棕色的頭髮。他穿
的無尾黑禮服很合身,肚子上繫著寬的黑布帶。
一位年老者走近安迪,他轉身離開莎娜和對方交談。莎娜跟她父母站在一
起,他們正跟俱樂部的女主人寒暄。傑西看到女主人領著凱文和珍妮走向房
間對面的一張桌子。
莎娜碰了一下安迪的手臂以引起他的注意,他低頭跟她說了幾句,又回頭和
穿白禮服的灰發男人繼續談話。她跟在父母后面,繞過舖著白布和放著閃亮
的水晶、瓷器和銀器的圓桌,並一路停下來和朋友閒談。傑西被她走動時短
暫、叉開的裙子所閃現的動人、修長玉腿所深深吸引。
傑西的臉上略微沉思、困惑地蹙眉。就一對已經訂過婚的情人而言,莎娜和
她的未婚夫葛安迪完全缺少親密的碰觸和一般情人間交換的眼神。他們可能
並不親密嗎?那可以解釋為何莎娜對他的吻近乎震驚的反應。那一吻和事後
的情景在過去的四天中每個清醒的時刻都纏繞著傑西。他怎麼也想不通她為
何反應那麼熱情,之後又對她自己的反應顯得那麼吃驚。
除非她沒有經驗,他想,注視著安迪走到大房間的對面。真難相信像莎娜這
麼美麗的女人沒有被吻過無數次。而且一定有人,在某個時候,曾在此之
前,激起她內心的火焰。她天生太性感,在此年紀無法完全保持純真!
可是如果她真的還是處子之身呢?這是個令人好奇的想法。傑西瞇眼看著安
迪。如果莎娜準備探索她內心深處的熱情本質,他絕不讓別的男人教導她,
他本身渴望教給她的一切課程。
「姓葛的,」他喃喃自語。「在愛與戰爭中一切都是公平的,當關係到莎娜
時,我願加入這場愛和戰爭中!」
「怎麼了,傑西?你在說什麼?」
傑西轉向銀髮、高個子的柏喬治,搖搖頭。
「不,喬治,我沒有說什麼。不過我想你妻子正在努力引起你的注意,看樣
子似乎到了領我們入座吃晚餐的時間了。」
喬治回頭看到他矮胖的妻子,在對他以眼神示意,並喜愛地微笑。
「我想你是對的。當然你和我們坐一桌。」
「是的,先生。」他向老者一揮手。「您先請。」
莎娜在第一道菜吃到一半時才看到傑西。她靜靜地啜飲著冰水,心不在焉地
聽著安迪跟他左邊的律師聊天,目光則掃過房間看參加的貴賓是哪些人。坐
在柏喬治旁邊的男人看起來有些眼熟,他黑頭髮,一副寬肩模樣。就在那
時,矮胖的柏海倫傾身向前跟他說話,他則低頭聆聽。莎娜驚喘一聲,差點
嗆到水。
傑西!他在這裡做什麼?她迷惑地想,再次看他以確定不是自己的幻想。可
是他真的是傑西,絕對不是幻想。白色晚禮服外套包住結實的體魄。他烏黑
的頭髮在水晶燈光下如烏鴉的羽翼般發亮,他的皮膚在雪白的襯衫及外套下
顯得黝黑。
她驚訝地圓睜著眸子注視他時,傑西的目光離開柏太太,直視房間對面的
她。兩人四目相交,他不禁展露溫和、親密的微笑,使她全身竄過一陣熱
力。
她很高興我在這裡,傑西如釋重負地瞭解。她可愛的臉上愉快驚訝的表情,
甚至隔著兩人之間的空間也十分明顯。大房間裡擠滿了人和人們的談笑聲,
可是他們凝視著彼此,周遭的聲音彷彿消失,只剩下他們兩人。莎娜也對他
微笑,傑西感到窩心般的愉快,真恨不得晚餐快點結束,他就可以走過去跟
她說話並摟住她。
「……你不認為嗎,莎娜?莎娜?」
安迪的聲音打斷她,她很不情願地將目光離開傑西,轉向她的護花使者。
「對不起,安迪。恐怕我沒聽到你的話。」
「我剛才告訴查理,我們考慮參加八月在明尼亞波利斯的環保集會。你不是
告訴我,那組織委員會要邀請約翰.丹佛來演講嗎?」
「噢,是的,是的--我相信上次傳來的消息說,他們希望能說服他參
加。」
安迪又轉向查理,莎娜啜飲著水,再次瞥視房間對面的傑西。他正瞇著眼注
視安迪,而且俊逸的臉上幾乎有種冷酷、危險的表情。他的目光轉回到莎
娜,可是他冷酷的唇上毫無笑意。他們四目相交好半晌,直到柏太太再度要
求他的注意,他才別開目光。
莎娜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明白剛才自己一直沒有呼吸。她的心在肋骨底下痛
苦地悸動,她一手壓著腹部以確定餐桌上的人不會聽到。可是她迅速環顧四
周一眼,再度確定那四目相交的時刻沒人注意到。
晚餐在主人向貴賓冗長的祝福演講和敬酒中結束。雖然莎娜和她的父母、安
迪和在座的其他三對夫婦有說有笑,她卻清楚地意識到傑西,目光不斷地飄
向房間對面的他,而且她常發現他在注視她。
柏喬治和海倫終於起身,走向舞廳,並做出請大家離席的手勢。在嘈雜的眾
人魚貫擁入舞廳時,莎娜失去傑西的蹤影。直到她跟安迪跳舞至樓梯附近,
她才再看到他。他斜靠在遠處壁爐的大理石架上,聽著馬歐文說話,那是他
高中的朋友,現在擁有高速公路市場。可是他的碧眸卻不悅地瞇了起來,盯
著安迪在她腰上的手臂。雖然他們之間相隔有十英寸,莎娜的身子卻不由自
主地略微推開她的舞伴。
安迪似乎沒有注意到。
「很多人是不是?」他打量著擁擠的房間說。「樂隊很棒。我奇怪他們是從
哪兒清來的?」
「我不知道。但我想他們是當地的。我好像記得我母親說他們是從精靈湖來
的。」
一曲結束,安迪跟著莎娜離開舞池。珍妮和凱文站在一邊和他們的鄰居白亞
倫及瑪格聊天。
「莎娜,」白瑪格贊賞道。「你看起來美麗極了。好漂亮的禮服!」
「謝謝你,白太太。」莎娜禮貌地微笑回答豐滿的婦人和她矮胖的丈夫。
「衣服還沒有人一半美。」她身後低沉拉長的聲音說,莎娜驀地轉身,發現
傑西就站在她後面,以親密、熱情的表情微笑地看著她。
她傻傻地微笑凝視他,完全無法回答。
「你好,傑西,」凱文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下午。」他回答,目光不曾離開莎娜。
「呃,這不是詹家的男孩!」白瑪格叫道。「你母親好嗎?我知道她現在住
在佛羅裡達。對嗎?」
「是的,夫人。」傑西彬彬有禮地回答,他的目光再度轉回凝視莎娜並眨眨
眼。她 立即想起昨晚對那些多嘴的鄰居的批評,並強忍住笑意。
「我不知道你和柏家認識,傑西。」珍妮說,在女兒身後對傑西真誠愉快地
微笑。他聳聳肩,目光終於抬起來離開莎娜。
「我上星期離開鎮上時才認識他。我在巖石鎮將需要一個當地的律師公司來
處理法律上的事,我正考慮他的公司。」
莎娜的目光飛向安迪,他的褐眸正看著她,露出一副「我早就跟你說」的表
情。
「上個星期午餐時我就跟莎娜說過此事!」他說。
他和我的莎娜共進午餐!傑西壓下一股妒意,轉向個子較矮的男人。
「噢,真的?」
「傑西……」莎娜急忙說。「這是葛安迪。他跟狄先生是同事,吉森公司的
律師。安迪,這位是詹傑西。」
安迪立即上前跟傑西握手。
「很高興認識你,詹先生,」他熱烈地微笑道。「我一直希望有機會認識
你,討論我們法律公司代表詹氏汽車零件的事。」
傑西注視安迪,突然想到可以利用姓葛的野心達到目的的可能性。
「我很樂意討論此可能性,葛先生,」他慢吞吞地說,目光移向莎娜。「可
是我過來是想邀請莎娜跳舞。」
莎娜並不信任傑西熠熠發光的眸子,可是她還來不及回答,安迪已微笑的贊
成。
「當然,當然。」他誇張地說。
莎娜惱怒地瞄安迪一眼,氣他那麼大方地把她交給傑西。兩個男人都懶得問
她是否 想跟他跳舞。我不是個東西可以隨你們扔給誰!她氣憤地想。可是她
還來不及開口,傑西就抓住她的手肘,推她進入擁擠的舞池裡。他們一離開
這群人的視線,他的手即溜至她的腰上,而後至她的手掌,和她十指相交,
並將她拉入懷裡。
傑西已經等太久想擁住她,所以毫不講求客套的禮貌,便將她盈盈動人的身
體貼著他。莎娜的雙臂環住他的頸項,額角靠著他的臉頰。
她忘了因為傑西消失一星期卻沒有告訴她行蹤而感到失望的怒氣。她只知道
他在這裡擁抱她的絕對歡愉。他在男性麝香味中夾雜刮胡水的強烈特殊氣
味。她深深呼吸且微笑,將臉靠著他耳下的頸項,手指探入他衣領上方的濃
密黑髮裡,感覺似粗糙的絲摩擦著她敏感的指尖。
他們兩人好久都沒有說話。傑西閉上眼,將她擁得更緊,轉頭靠著她柔軟、
散髮香味的金髮。在所有的女人中,她的香味最誘人。她的裙子在她移動
時,輕輕發出悉窣聲。他用不著低頭看,也知道黑衣服隨著她修長的腿移動
時都會滑開。
他一手放在她背上,觸及她肩胛骨底下赤裸的肌膚。他的手不知不覺性感的
移動,沉醉於手底下光滑、柔嫩的感覺。她比身上禮服蓋住的其餘部分更溫
暖、柔軟光滑。
莎娜喉中發出愉快的低吟,跟著他輕撫的手指移動。傑西緊緊抱著她,隨著
音樂擺動,其餘的人似乎都消失,世界只剩他們倆和他們之間逐漸升高的熱
力。他們都不願說話,以免打破這魔咒。樂隊在演奏慢三步的舞曲後,換成
搖滾歌曲。
傑西不情願地和莎娜分開幾英寸,低頭凝視她陶醉的臉龐。她睫毛半合似
睡,藍眸
中充滿熱情,令他的脈搏加速。
「讓我們去陽台上。」他聲音沙啞地說。
莎娜注視他好一晌,神情恍惚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漸漸地,她才回過神
來,察覺他正熱情地看著她,兩人停了下來未動,周遭的人卻隨著節拍旋
轉。他眸中深含的意圖毫無疑問。如果她跟他到陽台去,絕不會是為了呼吸
新鮮的空氣。她絕望地掙扎控制自己,並且恢復理智。她必須記住他們是在
公眾的場合。她父母可能正在注意她,而且她今晚約會的對象是另一個男
人。
她緩緩搖頭,深感遺憾。
「不,傑西,我不能。」她說。
「為什麼不能?」
「因為我們都知道如果到外面去,我們不會談天氣,以及欣賞高爾夫球場對
面的景危。我今晚已有約會,我不能就這麼跟你走。」
傑西抑制想一把將她扛在肩上、走入最近的黑暗角落裡的衝動。可是她的話
讓他無法反駁。
「好吧。」他同意道,陪她離開舞池。他不必告訴她他無意讓安迪送她回
家。姓葛的帶她來沒關係,可是絕對不能載她回家!
他佔有地摟住她的肩,走近在邊桌座位上和珍妮及凱文飲酒、聊天的一群,
才不情願地放開她。
「這杯給你,詹先生,」安迪熱心地說。「這是你的,莎娜!」他把一杯香
檳塞入她手中,即轉身對傑西說。「我對你公司在巖石鎮的代理有些想法,
真的很想跟你談談。」
傑西看到莎娜的酒滴到裙子上時,臉上惱怒的表情,真想揍葛安迪的鼻子一
拳。可是他卻逼自己禮貌地微笑,繼續聽安迪滔滔不絕的發表意見。
莎娜啜飲著香檳,跟在她父母桌子附近來來往往的人聊天。凱文和珍妮在社
區中很受歡迎,而且幾乎和在場的每個人都認識。最後莎娜和她父親跳舞,
然後是潘先生,接著是不同的男土包括柏喬治--他的華爾滋跳得好極了。
喬治送她回到凱文旁邊,坐下來和珍妮聊天,直到他女兒來要求跟他跳舞才
離開。
「玩得很開心嗎?」
傑西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嚇了莎娜一跳,她回頭看見他就站在她後面。
「是的,很開心。你呢?」
他無奈地聳聳肩。
「你的未婚夫一心談生意,」他說,小心地留意她的反應。「不過我寧願和
你跳舞 。」
莎娜假裝沒聽到他的話,環顧四周,但沒有看到安迪,她詢問地抬頭望著傑
西。
「他在哪裡?」
「安迪嗎?」他問。她點頭,他指指房間對面。「他去酒吧拿酒了。我猜他
講話講得口渴了。」他挖苦道。
莎娜笑起來,藍眸熠熠發光。
「安迪打算找到機會就繼續說,尤其是事關生意的時候。他有工作狂。」
「把我從他手中救出來,跟我跳舞。」傑西輕哄道。
「我們不該那麼做。」她低語道,望著他黝黑的臉和那對誘人、熱情的深邃
碧眸。
他的微笑使他嘴角冷峻的線條變為柔和。
「我當然應該那麼做。」他冷靜地保證道,他伸出手,舉起手掌,莎娜只猶
豫了一下,就把手放入他的手心裡。她知道自己在玩火,可是她太想和他跳
舞了。一支舞會有什麼害處?
樂隊奏起艾維斯的情歌組曲,傑西再度擁她入懷,一起隨著緩慢的節奏搖
擺。
在三音歌曲結束後,樂隊休息,傑西領莎娜離開舞池。
「你想喝點酒嗎?」他問,不願放開她的手。
「我想不用了,謝謝你。」她抬頭望著他俊美的臉,抗拒著想伸手撫開他前
額上一綹黑髮的衝動。「我怕再喝下去就會頭暈了,我已經喝了三杯香
檳。」
傑西頗感興趣地看著她。「這表示如果我給你酒喝,你會喝醉任我擺佈
嗎?」
「不,當然不是!這表示我會頭昏眼花的傻笑,而且會很累、很累。然後不
管身在何處,倒頭就睡。如果你不想把我扛出這裡,就不要再讓我喝酒!」
「嗯哼!」他考慮著她的表白。「或許我能找到正確的混合酒防止你頭昏眼
花和傻笑。」他彎身附著她的耳朵低語。「可是我要你在我們做愛時保持清
醒,不要昏睡得像個石頭。」
「什麼?」莎娜嬌嗔道,然後怒視他,可是他只咧著嘴笑,拒絕為他大膽的
言辭道歉。「你--」
「莎娜,我們現在就離開。」
莎娜吞嚥下想對亳無悔意的他破口大罵的話,轉向她的母親。
「時間是不是還早,媽?」
「對我們不算早了,」珍妮笑道。「已經一點多了!」
「真的?」莎娜感到意外。「我一點也不知道已經這麼晚了。」
「那是因為你年輕又玩得很開心。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以跳通宵,可
是現在……」珍妮扮個鬼臉,低頭注視穿著寬帶粉紅涼鞋的腳趾。「我的腳
快痛死了。盛裝很好玩,可是我不會為此而斷送我的老骨頭。」
傑西哈哈大笑,俯身親一下她的臉頰。
「晚安,伯母。不過你看起來年輕得可以跳到通宵達旦。」
「謝謝你,傑西,你真是個嘴甜的說謊家!」
「珍妮……」凱文的聲音先傳來,人才到。「我想我們該回家了?」
「是的,親愛的。我正告訴莎娜我們要走了。」
凱文拉起她的手來勾住他的手臂。
「那麼就趕快說再見了,免得我必須跟想和你跳舞的男士打架。」這番略帶
醋意的逗趣令珍妮很滿足。她對莎娜眨貶眼。
「晚安,甜心。晚安,傑西。」
「晚安,爸,媽。」
「晚安,珍妮。晚安,凱文。」傑西笑容滿面地目送他們穿過人群、走出大
門後,低頭注視莎娜。「他們真是了不起的一對。」
「這麼多年後,他還為她吃醋不是很難得嗎?」莎娜說,微笑地望著他。
「是呀,他有很好的理由。她是個美麗動人的女人。」
「謝謝你。」莎娜更開心和驕傲地微笑。「以他們的年紀而論,他們仍很出
色。」
「你將來也會一樣。」傑西說,碧眸搜索著她仰起來的臉,注意到美好的骨
架和光滑的皮膚。「你有很好的骨架,你只會隨著時間而變得更漂亮。」
「謝謝你。」莎娜深深感動,也同樣搜索著他臉上堅毅的線條。「你也一
樣。我是說你有很好的骨架,你只會隨著時間變得更英俊。」
「我們兩個可以生下美麗的小孩。」傑西輕聲說.注意到莎娜的臉紅至耳
根。
她別開目光,故意打斷他們之間觸電般的感情。
「呃……」她清清喉嚨,不知說什麼才好,她搜索地環顧室內。「我想我應
該去找安迪。時間很晚了,他或許已準備離開。」
傑西讓她逃避,但她想抽出手時,他卻不肯放開。
「是的,」他同意道。「如果你準備走,我們應該找到安迪。」他懶得再加
一句,他才不打算讓律師送她回家。
他們再次繞過擠滿人群的舞池,終於在酒吧間找到安迪,他正和一群同行的
律師聊得起勁。
「原來你在這兒,安迪。」莎娜說,在傑西放開她的手時,感到松了一口
氣。不過,她的放鬆很短暫,因為傑西立即伸手摟住她的腰,雖然是松松地
卻頗具佔有性。她想略微離開他,他卻不允許。
「莎娜。」安迪回答,專心的神情消失,看到她身邊的人時,笑容加深。
「還有傑西。我希望你確實把介紹給我們所有的朋友了,莎娜。畢竟他離開
巖石鎮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希望他賓至如歸,玩得很開心。」
莎娜忍不住懷疑安迪到底要她確定傑西開心到什麼地步。難道這男人完全瞎
了嗎?他怎麼看不出傑西注視她的方式?
「安迪,時間晚了。我父母已經離開,我想如果你--」
「你不會想走吧,莎娜?」安迪打斷道。
「呃,如果你不想走就算了安迪。」
「我還有幾位同事沒談到話,莎娜……」他說,聲音中含著不悅。可是他立
即控制住自己,抱歉地對她微笑。「恐怕今晚我談事情比玩更開心。」
在莎娜能回答前,傑西巧妙地插入。「我很瞭解,安迪。我很樂意送莎娜回
家。」她身體一僵時,他的手指警告地扣住她的腰。
安迪注視傑西平靜的臉和冷冷的碧眸一晌,再看著莎娜反抗的表情。
「我會很感激你,傑西,」他終於假裝熱誠地說。「我相信莎娜不會想在一
旁等我,我知道談公事對她來說很無聊。對嗎,莎娜?」他甚至不讓她回答
就立即繼續道。「多謝,傑西。」
「沒問題。」傑西愉快地對兩位男士點頭,不等莎娜反駁即推她離開。她氣
得說不出話,從一位朋友的桌上取走她的皮包後離開了俱樂部。
直到等侍者開來傑西的汽車時,她的怒氣仍然未消。傑西替她打開車門,在
她坐進車裡時,正好可看到她美麗誘人的腿。傑西小心地將她的長裙放入,
遺憾地關上門。
車子駛離俱樂部後,傑西偷瞧莎娜。她雙手抱在胸前,緊抿著嘴,瞇眼盯著
前方,一言不發。
他認定她此刻不會接受任何提議,但他絕不會白白浪費了今晚。莎娜跟他單
獨在一起是天大的好時機,他不會任其溜走。他把一卷抒情歌的帶子放入錄
音機裡,默默地開車往北走,離開巖石鎮,繞著湖水的北岸。
莎娜氣得七竅生煙。安迪怎敢把她像……像……不要的行李般扔給傑西!更
糟的是,她覺得安迪知道傑西對她有興趣,但仍不加以反對!這算什麼樣的
關係?
男人!莎娜厭惡地想。他們全都一樣!不是把你的骨頭都弄酥了,然後好幾
天連一通電話都不打,就像傑西;要不就是不准你抗議一聲即把你交給別的
男人,就像安迪!
莎娜毫不留意窗外飛逝的風景,只忙著詛咒男人。直到傑西轉彎離開公路,
車子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傾斜搖晃,她才察覺他們不是往她家,而且甚至不
在巖石鎮!
「嘿,」她抗議地叫道,在傑西把車停住時,注視著前面有光照著的粼粼湖
面。「我們到這裡來做什麼?我們現在在哪裡?」
「這是眺望角。我帶你到這裡來聊天。」
莎娜不相信地轉頭看他。「眺望角!你是說談情角!至少高中的孩子都是這
麼稱呼的!別跟我說我們是來聊天的!這不是人們談話的地方!」
「呃,通常不是,」傑西承認。「嘿,你要做什麼?」
「出去!」她堅決地叫道,推開門。「我要走路回家!」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別說笑了,莎娜。」傑西伸手過去拉住她的車門,不准她打開。「我不會
佔你便宜!我只想談談。」
「你當然會,」她對他叫道,偷瞄他的手。「就像你在公園時只想聊聊!」
「該死的,不要再這樣!」
傑西放開她,迅速地盡量把座位滑向後方。然後將莎娜從椅中拉至他腿上,
緊緊抱住她,使她雙臂在身側不能動。
莎娜掙扎著,可是他輕易地控制她不讓她反抗,又沒有弄痛她。最後她終於
放棄,直直地坐著不動。
「放開我。」她咬牙切齒地說,狠狠地瞪著他。
「除非你冷靜下來,答應我不下車。」
「我不會答應。」她氣忿地回答。
「莎娜……」他耐心地說。「回鎮上有十哩路。你穿高跟鞋在半夜裡走不了
那麼遠!理智一點!」
「理智!」她吼道。「我想你一定認為你很理智?」
「當然。」他立即回答。
「那就送我回家!」
「等我們談過之後。」
「如果你讓我回我的椅子上,我就聽你的。」
傑西看著她,不相信她眸中反抗的神采。
「不行。」他搖搖頭。「對不起,親愛的,可是我不相信你。你坐在我腿上
不舒服嗎?」
莎娜不想承認,他抱著她的腰,讓她坐在他堅實的腿上,使她覺得分外敏感
且怒氣漸消。
「我是不舒服,」她正色地說謊道,可是他彎起一道濃眉,她的兩頰不禁酡
紅。
「我想我們還是保持這樣,」他說。「我喜歡你坐在我的腿上。」
莎娜心中竊喜,眼睛卻盯著他。
「說吧。你想跟我談什麼?」
傑西歎口氣。莎娜一副倔強、難纏的表情。他知道她正努力假裝生他的氣,
因為他可以感覺到她僵硬的身體變得柔軟。他懷疑她自己也察覺到;他抑住
笑容直視她。
「就從你和葛安迪開始。」
莎娜警覺地注視他。
「安迪怎麼樣?」她小心地問。
「你說他是你的未婚夫,可是你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訂過婚的人。」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不碰他,也不親他,而且在你認為沒人看到時,也沒有和他偷偷
交換親密的眼神。」
「噢。」莎娜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嘛……」她停頓一下,思索該怎麼答。
「我們都是很保守的人,就因為我們不公開的親熱,並不表示有何不對。」
「噢,是嗎?」他拉長語氣說,瞇眼打量她羞赧的瞼。「你是說你在私底下
都很熱情?你跟他睡覺嗎,莎娜?」
「那不關你的事。」莎娜氣憤地斥喝道,兩頰因他的坦率直問而燒紅。
「噢,它與我有關。」他輕聲說道,修長的手指將她臉頰上的一綹髮絲撥至
耳後,拇指在她光滑的臉頰上輕撫徘徊,而後手指輕包住她的頸項。「因為
我希望我是唯一跟你睡覺的人。我必須知道他是否碰過你,莎娜。我必須知
道、否則我會寢食難安。」
莎娜瞪著他,所有的忿怒皆為好奇所取代,對他充滿感情的聲音和專注的臉
孔感到不可思議。
她伸出顫抖的手指,捧住他一邊臉。
「不,傑西,」她顫抖且小心地說。「我沒有……我從沒有--和安迪、也
沒有和任何人睡過。」
他如釋重負的閉上眼,轉頭親一下她柔軟的掌心。他睜開眼,碧眸燃燒著饑
渴。
「我希望那是我,莎娜。我希望我是你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愛人。」
「傑西,我不認為……」莎娜顫抖地說,卻被他的唇封住,以無比的柔情、
十分珍惜地吻她。莎娜身體剩餘的僵硬全部消失,她癱軟地靠著他,自動仰
起臉,雙臂圈住他的頸項,手指插入他濃密的頭髮裡。
「莎娜,」他的唇一邊摩擦過她的臉頰、眉毛、鼻尖和嘴角,一邊呢喃道。
「嫁給我。」
莎娜的眸子猛地睜開,瞪著他。
「那是不可能的。」她終於說,因他的唇探索她精巧的耳廓而心猿意馬。她
閉上眼,沉醉於美妙的感官中。
「為什麼不可能?」他問,以舌頭取代唇,輕舔著她,莎娜全身因興奮而顫
抖。
「因為你……你不是結婚的一型。」她口齒不清地說,她的手指在他頸項
上,隨著悸動的脈搏有節奏地彎曲,而他的手臂也促其更靠近。
「我本來不是。」他在她的喉上低語,他張開的唇輕吮她頸窩上瘋狂悸動的
脈搏。他自己的心也在馳騁,使他熱血賁張,肌膚敏感。「直到我從崔斯車
庫那輛福特汽車底下滑出來,抬頭看到你,我就墜入情網了,莎娜。」
「我--嗯!」她歎息道,仰頭靠著他的肩,任他的熱唇沿著她的裸肩而
下。「我們不應該這麼做,」她模糊地抗議。「我不相信一見鍾情。那毫不
合理。」
「莎娜,莎娜,」他嗄啞地在她誘人柔軟、光滑的肌膚上說。「那麼你會相
信什麼?」
「我不知道,」她老實地回答,無法對他或對自己說謊。「每當我像這樣跟
你在一起時,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有感覺。」
「這真令人鼓舞--或許當時這樣就夠了。」他抬頭看著靠在他肩上的她。
月光照著她姣美的臉頰、下頷和她迷人的裸肩,並使她的頭髮變為銀色的
紗,眸子變得深邃、神秘。「我知道你跟別人從未有這樣的感覺,否則你不
會到現在仍是純潔之身。我們一碰在一起即彼此燃燒,莎娜,這種身體的束
縛是很少有的。目前,這對我已足夠,因為你不是那種隨便獻出自己身體的
女人,除非你心有所屬……」
「可是,傑西……」莎娜痛苦的低聲承認。「我怎麼知道那點呢?你一碰
我,我就忘了小心、我的原則和悔悟。我一向認為自己是對性不感興趣的女
人。可是我堅守原則、保持貞潔只因為我沒有碰到像你這樣讓人心動的男
人!何況……」她簷心地蹙眉。「我和你沒有一點相同處,你是情場老手,
我只是個毫無經驗的小鎮女孩……」
傑西用手指阻止她的唇再絮絮不休,英俊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
「莎娜,莎娜,」他歎息道。「我小心謹慎的莎娜。愛不是你可以從外燴中
叫的東西,在星期六五點準時送到。」他的舌尖游移過她開啟的唇。「相信
我,事情會解決的。」他沙啞地說。
莎娜恍惚地注意到他更向前彎,眸子緩緩閉上,專心地吻她。她以無知的渴
望迎接他,在一聲低吟後,傑西覆蓋住她的唇,品嚐她火般的熱情。
他的手臂幾乎以懲罰的力量緊緊圈住她,可是莎娜卻沒有注意到。世界彷彿
濃縮於他的嘴和緩緩輕吮的舌頭上。傑西拉下她禮服的拉鍊時,她幾乎沒有
察覺。霎時她赤裸肌膚上溫暖的手被冰冷的空氣所取代。
他的唇緩緩且不情願地離開她。
「你的味道真好,」他喃喃地說。「你不想品當我嗎?」
莎娜的眸子幾乎閉著,睫毛遮掩似藍火般迷濛的熱情。
「是的,」她終於說道。「我想。」
他溫暖的唇覆蓋住她,她不再掙扎要睜開沉重的眼瞼。絢爛的顏色在她閉住
的眼後旋轉。他嘗起來似酒,令人心蕩神搖,莎娜不自覺地由喉中發出呻
吟。
傑西將她黑絲禮服松落至腰上,莎娜幾乎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可是當他溫暖
的手心撫摸過她高聳的乳房時,她在他的唇下驚喘一聲,身體也立即有了反
應。可是,她沒有推開他,只是完全靜止不動。
此時她已半躺在他身上,兩腿跨坐在他腿上。在傑西溫暖手指的愛撫下,她
慢慢放鬆,陷入他的唇和手制造的激情深淵裡。他的唇取代手來愛撫她,莎
娜驚喘一聲,愉快地呻吟。他不斷以唇摩擦她光滑、細膩的肌膚,感覺她纖
弱的身體逐漸緊張,她的手指用力抓住他的肩。
就在莎娜以為自己會快樂地死去時,他的唇含住她的乳頭輕扯。她整個身體
因之顫抖,愉快的浪潮襲擊她的兩腿之間。她的腿不安地在他有力的腿上移
動。
「傑西,」她情不自禁地呢喃。「求你……」
「求我什麼,寶貝?」他在她的乳房上低語。她沒有回答,可是她的手指在
不自覺的要求下彎曲。他勉強離開幾乎令他瘋狂的絲滑肌膚,抬頭看她。她
的星眸半合,唇因漫長的熱吻而微腫。他知道她想要什麼,可是他要她說出
來。「告訴我,寶貝。你想要什麼?」
她的腿不安地移動,睫毛也閃動。傑西一手抓住她的足踝,手掌緩緩從她的
小腿內側撫摸而上。
莎娜低頭注視兩人身體的線條,看著他黝黑的手在她腿上誘人地移動。看他
觸摸她令人無比的興奮,她已失去理智。如果傑西在引誘她,這是互相的。
她可以感到他的心在她貼在他胸上的耳朵底下劇跳如雷,而且他在她兩腿底
下已明顯的興奮。
「莎娜。」他粗嗄地叫道,她抬起視線面對他的臉。她完全信任和接受的恍
惚表情令人屏息。她顯然已無法拒絕,傑西大聲呻吟。他可以佔有她,他可
以將自己理入她溫暖的體內,抒解過去四天裡快把他逼瘋且愈演愈烈的火熱
需要。她心甘情願地依從他的引導,屈服於他的愛撫下。
傑西模糊地知道她給他一個美麗的禮物和要命的責任。他不想傷害她,他心
裡有個感覺,如果他聽從了身體的渴望,明天莎娜的良心必會不安。
「是的,傑西。」她呢喃地回答,用指尖探索著他臉上的骨架、拱形的濃眉
和下唇的曲線。「我喜歡你的唇。」她心神恍惚喘息地說,專注地盯著他的
唇。
傑西的全身立即緊繃。他已決心為莎娜表現高貴並做正確的事,可是他真的
不知道這好意能維持多久!
「莎娜……」他的唇在她指尖下移動,莎娜的唇露出十分性感的微笑。傑西
抓住她的手,用力地吻了一下,再放到自己的胸上。「我們必須停止。」
「為什麼?」莎娜不解地對他蹙眉。
「因為如果我們不停止,我會跟你做愛,我不希望我們的第一次是在汽車的
椅子上。」
「噢。」莎娜花了一分鐘才瞭解他的意思,也因此從意亂情迷中完全清醒過
來,而突然明白自己半裸地趴在他身上。「噢,」
她從他手中抽出手,掙扎著拉上禮服,爬回客座上。
「嗨,等一下!」傑西把她拉回到他的腿上,卻被她的手肘狠狠撞得大叫。
「哎呀!該死!坐好別動。」
莎娜羞愧得幾乎落淚,安靜地坐著不動,緊緊抓住黑禮服的胸襟,低頭避免
看他。
「對不起,」她生硬地道歉。「我說過這不是個好主意。我不擅長做這種
事。」
「嗯。」傑西抬起下頷,看到她淚水模糊的藍眸,不禁心疼。「噢,甜心,
你錯了!你對『這種事』做得好極了!如果你不是做得太好,我要叫自己住
手也不會那麼困難了。如果我不是太愛你,我現在就不會停止。我會脫掉你
的禮服,什麼也不管的就和你在汽車裡做愛!」
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睜大眼睛瞪著他。
「你愛我?」她傻傻地重複道,努力吸入這句話。
他親一下她的鼻尖。
「是的,我愛你。」他粗嗄地說。「若不是我太瞭解你,知道你明天會良心
不安,我才不管什麼善意,現在就和你做愛。」他深深歎口氣,雙臂緊抱她
靠在他的胸上,下巴靠在她的頭頂上。「我在這裡努力表現得高貴,可是你
必須幫助我才行,甜心。」
莎娜縮入他安全溫暖的懷裡,微笑地靠著他漿挺的白襯衫。
「為什麼?我並不確定希望你表現得高貴。」
「別那麼說,」他的聲音在她耳朵下咆哮,並含著笑意。「一個女人對這樣
的表示應該心懷感激。我簡直像個白武士。」
莎娜真不知道自己對他高貴的表現該感覺如何?雖然緊張已從她身上漸漸消
失,使她全身癱瘓,但她的身體仍渴望釋放。她靠著他扭動,背部碰到駕駛
盤,她不舒服地調整姿勢,努力記住自己跨坐在他的腿上。
傑西看到她困惑的蹙眉,感覺到她在車內狹窄的空間裡微妙的調整坐姿。他
知道她不舒服,可是他不願讓她回客座上。他喜歡抱著她,她柔軟的曲線和
他堅實的軀干正好相配。他的臉磨蹭著她溫暖、光滑及芳香的頭髮,他不禁
沉重地歎了口氣。
莎娜仰頭看著他,臉只距離他幾寸。
「怎麼了?」她輕聲問,她的氣息噴在他唇上。
傑西無法抗拒,在輕擦過她的唇後,才回答:「我應核送你回家,你一定感
到很不舒服。」
莎娜可以聽出他聲音中的不情願,以及看出他眼中不想離開的遺憾。她緩緩
地微笑,用一根食指游移過他的下唇。
「我不想回家,」她輕聲承認。「事實上,我根本不想動。你是很好的枕
頭,不過,這方向盤和排檔沒有你舒服。」
「嗯,我相信是,」他同意,並用手掌擋在方向盤上當她的墊背。「這樣好
一點嗎?」
「嗯哼。」她點點頭,可是他的另一只手溜入她裙子底下,撫摸她的膝蓋
後,溜向她的大腿背後墊在排檔鈕上,幾乎觸及她內褲的花邊,她驚訝的睜
大眼。「傑西……」她屏息地說。
「嗯。」他心不在焉地喃喃道,緩緩撫摸她的長襪口和小內褲邊之間的赤裸
肌膚。
「我想我們不該這麼做。」她說,努力不理他有節奏的愛撫所造成的陣陣歡
愉。
「做什麼?」他問,注視著她燃燒的藍眸。他歎息一聲,強迫自己的手停
止。「你說的對,」他承認,給她一個疼愛的半苦笑。「我都知道結果會如
何,至少今晚是如此,挑逗對我們毫無益處。」
莎娜還來不及抗議他話中意味,他們只是拖延最親密的一刻直到較方便的時
刻,傑西已抽回手墊在方向盤上。
「跟我聊天,莎娜,」他說,聲音在她頭髮上顯得窒息。「如果我不能跟你
做愛,至少我可以抱著你。」
「你想聊什麼?」她問,自動縮身靠在他的懷裡,感覺到自己從沒有這麼安
全、溫暖並被保護。他抱著她時,令人受挫的未滿足的欲望就沒那麼強烈
了。
「我想聊你。告訴我孟莎娜的事。」
「我沒什麼好說,」她反對道。「何況,你幾乎知道我的一生。沒有什麼是
你不知道的。」
「有些事我並不知道。」
「像什麼?」
「像你喜歡哪種音樂?你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我們是否喜歡同樣的食物?
還有很多列不完的事!」
「嗯,」莎娜深思地答。「你或許是對的。你喜歡哪類的音樂?」
「鄉村音樂、民歌、搖滾樂。你能說出來的,我都喜歡。你呢?」
「我也是幾乎什麼音樂都喜歡,只除了歌劇。我試聽過,可是似乎沒辦法接
受。」
車裡的音樂帶反覆地播放著「你眼中的灰」和「只有你」,車外的朝露在黑
漆的車身、碧草和樹叢上閃閃發亮。月亮在天上已滑落,遠處的星星在月光
消褪時,變得更亮,傑西和莎娜就這樣一直聊著天,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傑西終於不情願的提醒莎娜時間。
「莎娜,我很不願提醒你,可是如果我要送你回家吃早餐,我們最好走
了。」
「現在幾點了?」
傑西伸出手腕,莎娜轉過他的手錶對著微暗的光。
「噢,我的天!」她驚喘道。「已經四點半了!」
「我知道。」他轉過她的臉面對他。「我不想帶你回你父母的家。跟我回去
吧。」
莎娜幾乎想說好,可是她搖搖頭。「你知道我不能,傑西。」
「是的,我想我知道。」他撫摸她的下頷。「可是那並不表示我不希望你這
麼做。除了我家外,我不想載你去任何人的家,莎娜。你屬於我,屬於我的
懷裡、我的床上。」他看到她臉上混亂反對的表情,他搖搖頭。「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仍認為我只想迅速在草堆上打滾,只想短暫、火熱
的戀情。」他低頭專注地凝視她的唇。「我想要你,我肯定我們在做愛時會
熱情似火,可是我不想要短暫的戀情。除非你考慮過要維持五十年或者更
久。」
莎娜還來不及回答,他已熱烈地吻她,再度燃起他們之間已熄滅的火。窗外
迷濛一片,他們的唇似膠而身體也融化了。傑西輕撫她的大腿,手指往上游
移至她的兩腿間,才勉強地將嘴離開她的唇。
「該死!我討厭離開你。」他呻吟一聲,熟練地拉起她的拉鍊,小心地扶她
起來回到客座上。莎娜感到完全分不清方向,可是她赤裸的肌膚觸及冰冷的
皮帶,使她神智清醒。傑西看到她打個冷顫,立即脫下自己的外套。
「把外套披上,甜心。」他把外套裹住她的肩,滿足地看到她迷濛的藍眸,
用力、迅速的親一下她的唇。「夠暖了嗎?」
莎娜點點頭,拉緊過大的外套包住自己。衣服仍有他身體的餘溫和他獨特的
氣味。
傑西發動引擎,把車倒到馬路上,他們默默開車回鎮上時,他一直握著她的
一只手。等他們進入巖石鎮,他必須減慢速度時,仍不願放開她。
傑西把車停在她家的車道上,扶她下車時,附近十分安靜,籠罩著星期天凌
晨的寧靜。黎明時遠處東方的天空,已布上淺紫和粉紅的彩霞,他們走至門
口。
「你確定不改變心意跟我回家?」他們站在門口,他挑逗地說。
「不。」她耳語道,對他悲傷的表情微笑。她欲脫掉他的外套,可是他阻止
她。
「不。留著它,我不需要。我以後再來拿。」他的手在她的頸項上徘徊。
「你今天要做什麼?」他沙啞地問,拇指撫摸著她細嫩的臉頰。
「不管我們昨晚多晚出去,我媽可能會逼我去教堂,不過今天下午我要睡
覺。你呢?」
「我大概睡不著,」他喃喃地說。「可是你必須睡覺。」他的拇指輕撫她一
只眼睛底下脆弱的皮膚。「現在你是我的,我必須好好照顧你。」
莎娜張口想抗議說她不是他的,可是他已用吻封住她的嘴,他吻她時,她根
本不可能跟他爭論,她在沉醉於他的手和唇的純然歡愉前,迷糊地想。
傑西勉強離開她的唇,替她推開門。
「如只你現在不進去,」他咬牙說。「我會把你扛在肩上,載你回家,管它
什麼高不高貴。」
莎娜最後看他一眼,走進屋裡,關上門。屏息地靠著門一會兒,才拉開窗簾
看他離開走廊,穿過草坪到他的車邊。他放開煞車,讓車子無聲地滑下車
道,開至街上,才加強馬力。莎娜一直望著他的車轉彎,看不到紅色尾燈,
才放下窗簾,慢吞吞地上樓,心裡仍想著傑西。她脫掉禮服掛起來,以機械
的動作換上睡衣,她滿腦子都想著傑西。
他對她的渴望或是她對他的渴望,已毋庸置疑。當他碰觸她時,她感到一股
強烈給與他他想要的一切的需要,而且她也本能需要知道他可以給與她的一
切。不過除了他們彼此身體上不可思議的相互吸引力,她並不知道他到底想
要她什麼。他曾好多次地告訴她,他想娶她,可是他是真心的嗎?或者只是
說說而已?而且她對他的感覺究竟如何?兩個人一見鍾情是可能的嗎?或者
只是性慾的吸引?
莎娜不斷地問自己,終於累得睡著了。
「莎娜,莎娜,起來了!我們去教堂要遲到了,你知道你父親多討厭遲
到?」
「是的,媽,我就來了!」莎娜對樓下叫道,靠著牆,跳著一只腳,穿上藍
色高跟涼鞋時以保持平衡。她向鏡子裡瞧最後一眼才離開房間,很驚訝自己
只睡四個小時,看起來仍那麼正常。
凱文嘀咕她拖拖拉拉夾雜著她的抱歉,他不悅地接受,專心開車。
「你昨晚到底什麼時候回家的,莎娜?」她母親問。
「噢,我不大知道,很晚了。」她含糊其辭的答。
「那一點也不像安迪。怎麼回事,他真的談公事忘了時間嗎?」珍妮追問,
有點不讚成任何年輕人待她女兒那麼隨便。
「不,其實是傑西送我回家的,因為安迪忙著公事。」莎娜回答,在她母親
於座位上轉頭揚起眉、犀利的看她時,故作無事的一笑。她母親不再說話,
莎娜才暗自松了口氣。
「當我是你這個年紀時,」她父親生氣地咆哮。「一個男人不會帶女孩參加
宴會,卻讓別人送她回家。我不能說對你的律師印象很好,莎娜。」
「他不是我的律師,爸,」莎娜小心地以平淡的口氣說。「而且是傑西提議
送我回家。安迪並沒有要求他。」
「哼!」凱文嗤鼻道。
莎娜對她父母忘了追問她傑西何時送她回家,大松了一口氣,莎娜並不擔心
她父母知道她到天亮才回家會生氣。她已是個大人,她父母知道這點,而且
自從她大學畢業以後,他們從不干涉她的私事,或對待她像個小孩子。只是
她對傑西的感覺太新了,她想要緊緊抓住它。她萌芽的感情太稀奇、太脆弱
而生怕說出來談論,即使是跟她的父母。她在教堂的熟悉環境裡,一向感到
寧靜。但這個星期天早上卻例外。唱詩班站起來,聲音在第一首聖歌中提
高,莎娜聽到凱文的聲音喃喃加入。她瞥視母親對面看到傑西,穿著灰色西
裝加入他們這排,經過孟家的人,來到莎娜旁邊的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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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在這裡做什麼?」莎娜耳語道。
「當然是來做禮拜。」他低聲說,低頭對她微笑,彷彿在星期天早上十點出
現於教堂裡十分正常。
「我不知道你上教堂!」
傑西一副被冒犯的樣子。
「我當然上教堂。」他高傲地說,懶得說明他平常一年只在聖誕節和復活節
才上教堂。他覺得沒必要告訴她,如果她星期天上教堂,他將來也會。對莎
娜,傑西很懷疑做給她看比告訴她更好。
「可是……」莎娜的母親用手肘推她,她轉頭髮現珍妮意味深長地看著手中
握著的聖歌本。她無聲地說抱歉,下決心地再度面對聖壇,機械地唱著熟悉
的歌詞,心中卻想著傑西。
他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擱在她腰上時,她緊張地嚇了一跳。對一般的旁觀
者看來,他只是在他們共看一本聖歌時表現禮貌,可是莎娜很清楚,他明白
自己的親近對她造成的影響。莎娜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跳加速,不用檢查也知
道她喉底的脈搏在振動。她相信他可以看到,因為她穿的藍綠色洋裝是心形
領,露出了喉部。可是她垂眼偷瞄時,卻看到他面對著前面專心地唱聖歌。
莎娜不知如何度過整個儀式。可是事後,她完全不知道佈道的主題在說什
麼。傑西的手臂不時地和她的摩擦,溫暖的輕質西裝靠著她赤裸的手臂。他
的大腿在一排光潔的木長椅上,誘人地只離她的幾寸,他的體溫輕易地越過
有限的空間傳達到她身上。她在硬繃繃板凳上移動時,她的膝蓋和小腿和他
的摩擦,她喃喃道歉看他時,他的目光清楚地告訴她,他不介意她碰他任何
地方。
在外表上,傑西是個十足的紳士。儀式結束後,他在她後面保持適當的距
離,耐心地等待排隊出去跟牧師道別,走下台階到街上。他有目的地和她父
母閒聊並稱讚藍牧師的佈道,向他保證以後定期來做禮拜,因此嬴得牧師和
她母親贊許的微笑。
「你何不過來吃午餐,傑西?」凱文說,替珍妮打開車門。她坐進車裡,在
他把門關上時,手肘靠在打開的車窗上。
「是呀,傑西。」她附和道。「我們只有湯和三明治,不過很歡迎你來。」
傑西婦視莎娜蒼白的臉,注意到她眼底下的黑影,搖搖頭。
「謝謝,可是我今天下午還有事,不能去。」他知道自己如果去孟家,絕不
可能不打擾莎娜,而她需要睡眠。他很樂意擁著她睡,可是他懷疑她父親會
贊同,莎娜也不會同意。從她戒備的眼中他可以看出,每次他走近時,她變
得僵硬,並一副防備的樣子。他有點懷疑她需要多久才相信他是真心的。或
許在我們新婚之夜,她才會相信我是認真的,他微笑地想。
莎娜對他淺淺一笑,道聲再見。她父親開車離開時,她回頭瞥視,但傑西已
經轉身走開,穿過教堂的停車場,走向最角落他的黑色跑車。她瞭解地微
笑,他有好多特色依然很熟悉。有多少次她和珍妮抱怨凱文或她哥哥堅持把
他們寶貝的古典車停在停車場角落邊上,以免被粗心的駕駛人碰掉漆,莎娜
學到,當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個古典車迷,穿著高跟鞋穿過停車場是生活中
一件危險的事情。
當天下午一點左右,孟家三口全躺在後院草坪的椅子裡。凱文在一棵橡樹樹
蔭下打瞌睡,臉上蓋著星期天漫畫版的報紙。珍妮假裝在看旅游雜誌,其實
睫毛已在太陽鏡片後面垂下來。莎娜毫不偽裝地昏昏欲睡,頭髮綁成一條馬
尾盤在頭頂上,以免披在頸項上。白短褲和藍色棉衫,在這炙熱的午後顯得
清爽、涼快。
屋裡的電話鈴響,打擾了午後的安靜,莎娜動一動,懶洋洋拍打徘徊不去的
蜜蜂。
「你去接電話好嗎,莎娜?」珍妮打個呵欠說。「一定是你哥哥打來的。」
「好的,媽。」莎娜起身走入屋子,赤裸的腳趾因碰到鞋底下酥癢濃密的草
而蜷縮。星期天下午是孟家的家庭日,如果他們在鎮上,全都會聚在父母
家,如果離開鎮上,也會打電話回來。
莎娜拿起電話之前,心中猜測不知是崔斯、卡爾或是喬伊--還是傑西打來
的!
「喂。」她對著話筒略帶沙啞地輕聲說。
「嗨,小妹,我的車子如何?」崔斯低沉的聲音在她耳中響起,她微笑地屁
股靠著櫥抬。
「你的車子頸部痛。」她回答。
「你對它做了什麼?」他警覺地問。
「我對你的寶貝車子什麼也沒做,它自己有毛病!」
「我的車子有什麼毛病?莎娜!」低沉的聲音威脅地叫道。
莎娜忍不住大笑。「你一點幽默感也沒有,」她揶揄道。「你的寶貝車沒什
麼毛病。只是車胎癟了。」
她聽到幾聲咒罵,但沒理睬。
「那些車胎才剛換了兩個月!你到底做了什麼,開車壓過碎玻璃嗎?」
「沒有,親愛的哥哥,我沒有開車壓過碎玻璃,它就是沒氣變癟了!我打電
話去你的修車場給查理,他出來修輪胎,說我不知在何處碰到了一根釘子,
這純粹是意外。如果你自己開,也可能會碰到。」
「好吧,好吧。」他很不甘心地讓步。
「總之,你可以不用再擔心了。我已把它停在你的車庫裡。我現在開媽咪的
車,等你回來再說--對了,你幾時回來?」
「還要一個星期。我碰到一位以前賽車的朋友,我在幫他修理他的五零年老
車。」
「真的?我真不懂你為何為了幫朋友修理他的老車,而丟下自己的修車廠一
個星期不管!這不像是度假。那個金髮美女和賽車怎樣了?」
「她喋喋不休讓我厭煩,而賽車延期到這個周末,感謝上帝!」
「我早跟傑西說你和金髮美女不會維持太久,」莎娜嘲笑崔斯無所謂的口
吻。「他還堅持你有一天會出乎意料地墜入愛河,可是我告訴他絕無可
能!」
崔斯不理她對他的金髮美女和私生活的評論,只注意她話的前半句。
「傑西?他在那裡嗎?」
「是的,他住在你家。他說你告訴他,他在巖石鎮找公司地點時,可以跟你
住。」
「是的,我是說過……嘿,這真是好極了。」崔斯的聲音顯得很高興。「如
果你看到他,告訴他……不,算了。在我到家之前,你可能不會看到他。我
會打電話給他。」
「你要跟媽講話嗎?」莎娜問,很慶幸他沒有多問傑西的事,而且很確定他
對誰會先見到傑西判斷錯誤。
「當然,請她來聽。」
莎娜把話筒放在瓷磚台上,推開紗門,走下後面的台階。
「是崔斯,媽,他想跟你講話。」
「噢,好。」珍妮從躺椅中起身,匆匆走入屋裡。
莎娜可以聽到母親的喃喃聲音,夾雜著片刻的沉默和輕笑。她躺在躺椅中,
雙臂在扶手上搖晃,指尖擦過刺人的草,閉上眼抵擋著傾瀉於身上的陽光。
她懶懶地想應該把椅子搬到蔭涼處,可是卻決定不動。盛開的樹叢裡飄來濃
郁的玫瑰花香,後面籬笆上巨大的黃色太陽花頭垂在木架欄杆上,亦散發著
略微刺鼻的香味。莎娜喜愛這夏天的味道,尤其是剛除過草的青草味。她太
累不想移動,靜靜地曬著太陽,漸漸入睡。
一個小時後,電話鈴再度把她吵醒。不過這次她母親已去接。
大約十五分鐘之後,珍妮回到外面,躺回她的涼椅上。
「是誰打來的?」莎娜睡眼矇朧地問,把鼻上的太陽眼鏡滑下,透過鏡片上
方詢問地瞧著珍妮。
「是喬伊。」珍妮回答,手上握著一杯冰茶。
「嗯,」莎娜喃喃地道,把眼鏡推回原處。「三哥在做什麼?」
「他正要離開佛羅裡達,星期三去德州,可是他不肯告訴我原因,只說是
『公事』。」她擔心的蹙眉。「我有個感覺,邊界巡邏的工作遠比他說的更
危險。」
莎娜私下贊同她母親,可是卻不想讓珍妮過分擔心。
「噢,媽,我相信他不會有什麼危險!喬伊對管理總是有新奇的想法。他可
能正在籌備和組織計劃。」
「我希望你是對的。」珍妮說,可是仍不太相信。
「卡爾今天下午不是該打電話來嗎?」莎娜問。孟家老大是國際汽車巡迴賽
的賽車手。
「他今天下午要比賽。我想要到晚上他才會打電話來。」
莎娜睜開眼,驚訝地注視母親。「卡爾今天下午比賽?爸怎麼沒看轉播?」
「比賽沒有電視轉播,甚至收音機也沒有轉播。你父親已經很難過了。」
「那還用說!」莎娜挖苦道。孟凱文十分以他的小孩為榮。如果卡爾有參
賽,凱文可能已打電話給兩百哩內的各電視和廣播電台抱怨沒有轉播。
凱文蓋著報紙打鼾;莎娜時醒時睡;珍妮默默地喝完冰茶後在躺椅中坐起
來。
「時間晚了,我想我們應該收拾野餐籃,換衣服了。」
「要做什麼?」莎娜半醒地問。
「難道你忘了?今晚在公園有青年交響樂演奏會。我早就買好了票,我們晚
上要坐在地毯上野餐。」
「對了,」莎娜歎息道,但很不想動。「我忘了。我們非去不可嗎?」
「是的,一定要去,」珍妮簡潔地回答,站起來。「施瑪姬的女兒嘉莉將演
奏長笛 ,如果我們今晚不去,她絕不會原諒我。」
「好吧。」莎娜坐起來。汗水使她的短衫貼在她身上。「哎呀!」她苦著臉
叫道,把棉上衣從腹上拉開。「我真不知道外面這麼熱!我要先去沖個澡,
再幫你打理食物,媽。」
珍妮彎身拾起草地上其他版的報紙。「你弄好後我再叫醒你爸。」
在外面曬了一下午之後,安靜的屋裡顯得特別蔭涼,莎娜赤腳踩在發亮的木
質地板上十分舒服。珍妮很早以前就在高高的窗戶外搭了帆布篷遮蔭,並裝
了百葉窗擋住西曬的炙熱陽光。莎娜很高興她母親有遠見,而且以吊扇代替
人工的冷氣,可以使屋裡保持相當的涼爽。
凱文一家人把野餐、毯子裝入車裡,離開家時,已快六點了。下午的陽光仍
保持著威力,等他們在湖邊公園找到地方停車時,他們很高興能到車外,走
在橡樹蔭底下。
他們加入其他歡樂的家庭,在精靈湖斜坡上的草地區舖開毯子,擺上食物。
表演台就建在沙灘邊的上方。觀眾可以在表演尚未開始前,欣賞夕陽照在湖
面的美麗景色。
「珍妮!孟珍妮!」
「你好,瑪姬。」珍妮停下來和朋友打招呼。矮胖、紅髮的瑪姬,以平時似
旋風的方式走向他們。
「我真高興你們能來!嗨,凱文--莎娜。」她氣也不喘,不等他們回答就
急忙繼續說:「嘉莉好緊張。她今晚要表演獨奏!」
「那太好了,瑪姬,我相信她會吹得很好。」珍妮安慰她說。
「是呀,呃--我想我比她更緊張!」瑪姬大笑,聳聳肥胖的肩。「我必須
快點找到大偉,把孩子們安頓好。待會兒見。希望你玩得愉快!」
她說完又一陣風似地走了。
珍妮轉身發現凱文正把毯子舖在離她腳邊不遠的厚絨草地上。
「瑪姬比她女兒還緊張。」她對丈夫說,把小冰箱和汽水放下,彎身幫他把
褐色軍毯的一角舖直。
「她一向如此。」凱文輕笑道。他舖好毯子,從莎娜手中接過食物。「不過
她不必擔心。我從未聽過別人比嘉莉吹得更好,而且自從學校聘請了從加州
來的新老師後,她更進步了。」
「什麼加州來的新老師?」莎娜好奇地問。
「我沒有告訴你嗎?」珍妮問,跪下來把食物擺好,並把小枕頭放在毯子
上。「本地的學校和州立交響樂團聯合聘請了一位專業的音樂家。她會在秋
季於高中任教,並直接指導青年交響樂團。就我所知,介紹的人對她推崇備
至。瑪姬和柏太太正在爭執誰請午餐把她介紹給社區的人呢!」
莎娜挖苦地一笑。「如果要我下賭注,我會賭柏太太嬴!」
「你可能是對的,」珍妮笑道。「可是瑪姬也不是個可輕忽的人物,尤其是
事關她女兒的時候。」
莎娜把自己的被單抖開,蓋在父親的舊軍毯上。太陽已逐漸西下,他們吃著
炸雞、洋芋沙拉並飲著冰茶。在吃飽之後,莎娜和凱文跟鄰居四年級的可愛
小孩玩飛盤,珍妮則一邊打毛線,一邊和他的祖母聊天。
穿著白色短袖襯衫、白鞋和黑短褲的巖石鎮青年交響樂團,步入木造舞台坐
好時,已快八點半了。他們調音時,觀眾逐漸成群地在草地上坐下來,莎娜
和她父親也回來陪珍妮。
「哇!」凱文擦拭眉上的汗,對妻子咧嘴笑道。「小魯特真是精力充沛!他
是個飛盤好手!」
珍妮伸手拍一下他運動短褲下的腿並搖一搖。
「你和四年級的孩子玩不嫌太老了一點?」她揶揄道。
「才不會,等我老得不能玩足球和飛盤時,你可能也老得走不動了!」他調
侃地對她微笑,頭倒在她腿上躺下來。
莎娜看到珍妮彎下身,他不知對她說了什麼使她臉紅地笑起來,她不只一次
地想,希望自己將來的婚姻會跟她父母一樣。就算是最粗心的旁觀者,也可
以看出他們經歷了三十年的婚姻仍相愛如昔。他說些耳語的話令她耳紅嬌
笑,他仍在自以為無人注意時拍拍她的臀,而她仍以充滿愛意和熱情的眼光
望著他。
其實,她沉思地注視他們想,嚴格說起來,他們不該是這麼匹配。珍妮有文
學學位,熱愛芭蕾和戲劇,凱文高中畢業後就到他父親的公司做事。他熱愛
制造汽車車身的工作,多年來他的手藝使他在中西部享有很好的名聲。他在
二十歲時擴廠建造賽車,歷經三十年之後,客人從美國各地來找他。
珍妮和凱文似乎來自社會兩個不同的階級。可是她來姨媽家度假時,他卻對
她一見鍾情。他也獲得她的芳心,不顧她家庭的反對,她從未再返回在芝加
哥的高級公寓和廣告代理的工作。莎娜小時侯對他們的戀愛史真是百聽不
厭。
不知何時我才會停止相信浪漫和婚姻?她暗暗自問,並對這沒有答案的想法
深感不安,而故意強迫自己專注於台上的表演。
她發現十歲的嘉莉坐在舞台左邊第二排,紅髮綁成馬尾,平靜的臉上沒有一
絲畏懼之色。她優雅地在金屬摺椅上坐直,注視著面前的樂譜並聽從指揮。
那一定是加州來的老師,莎娜想,注意到站在台前面對演奏者、背對觀眾的
纖瘦女人。她覺得這背影有點熟悉。她跟學生穿的一樣--白色短袖襯衫、
白邊黑短褲,白襪和帆布網球鞋。不過,她的身材修長,曲線玲瓏。她烏黑
的頭髮在背後編成一條粗辮子垂到腰際。
她轉身面對觀眾時,莎娜因認出美麗鵝蛋形的臉、性感的唇、直挺小巧的鼻
子和睫毛下紫羅蘭的眸子而驚喘。
「各位先生、女士,晚安。」沙啞磁性的聲音傳遍公園,可是莎娜沒有聽見
她其餘的話。她傾身扯扯珍妮的袖子。
「媽?你知道她是誰?」她興奮地說。
「當然知道。她是新指揮,長得很漂亮,是不是?」
「不,媽!她是譚莉莉!」
珍妮迷惑不解地看她。
「噢,媽,你一定知道譚莉莉是誰,她曾是兒童音樂天才,寫過雋永的音
樂,在五年前,你只要拿起人文雜誌就會看到她得獎的照片!」
「真的?我的天!」珍妮喃喃地說,瞪著再度轉身背對觀眾的女人。「我真
懷疑我們憑什麼請到她來巖石鎮?」
「我不知道,不過我希望交響樂團知道他們有多幸運!」
「誰很幸運?」
傑西的聲音在她耳邊嚇了她一跳,莎娜轉頭髮現他跪在她後面的被單上,他
微笑的臉只距離她幾寸。
「老天!你嚇死我了。」她喘息道,眸子圓睜。
「對不起。」他輕聲說,露出迷人的酒窩。「我可以親它,使它舒服點
嗎?」
「親什麼?」她問,困惑地微蹙眉。
「任何東西都可以。任何你想要親的地方。」那碧瑩瑩的眸子凝視她的臉,
再緩緩而下梭巡過她的喉嚨,徘徊她胸上,而後徹底檢視她全身至腳上,再
返回盯著她的臉。
莎娜感到兩頰發燙,彷彿他真的吻過她全身。「停止這樣!」她厲聲低語,
瞄了一下父母看他們是否能聽到。
「停止什麼?」他也耳語道,傾身更靠近,迅速吻了一下她的唇。莎娜猛然
後退,瞪視他。
「你明明知道是什麼。停止這樣看我、這樣說話及這樣吻我!」
「好吧,」他故意說,在她後面伸長腿,用一肘撐著身體。「如果你堅持。
不過這很不好玩。」
「你要做什麼?」她問。
「陪著你。」他笑嘻嘻地回答,不理睬她慍怒的表情。珍妮回頭看到他,跟
他打聲招呼,凱文聽到她的聲音,也在她腿上轉頭說些歡迎的話。
「很高興你加入我們,傑西。」她父親說完,又回頭注視著台上。
莎娜瞇眼看看父母的背影,才轉回到傑西的臉上。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她懷疑的問。
「你媽媽告訴我你們要來聽演奏會。」他愉快地回答,碧眸笑盈盈地注視
她。
應該有條法律反對男人有這樣的眼睛!莎娜想,努力抗拒他的魅力。
「真的?什麼時候?」她問。
「今天下午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
「你今天下午沒有打電話給我。」
「我有。」他用手掌枕著頭,微笑地望著地。「不過你在洗澡,所以我跟你
母親聊了一下。」
「她沒有告訴我你打電話來。」莎娜說,兩手抱著膝。
「我叫她不要說的。」他回答.目光欣賞著她穿涼鞋的修長小腿和粉紅的腳
趾。
「為什麼?」她懷疑地問。
「因為我想給你個驚喜。」
莎娜思索地看他。「你就不能象平常人一樣,開口跟我約會嗎?」她問,拒
絕承認在他凝視下,她腹中激起的期待戰栗。
「可以,不過我相信你不會答應,我可不願冒險。明天晚上如何?」他立即
逼問。
「明晚怎麼樣?」她拖延道。
「明晚跟我出去怎麼樣?」他耐心地問,對她逃避的伎倆微笑。「我們可以
一起吃晚餐,看場電影,或者可以免去前半段,直接開車到北海岸的公
園。」
她在他熱情的注視下紅著臉。
「我明晚不能跟你出去,」她矜持地說。「我已經有約會了。」
傑西立即緊張地坐起來,棉衫和牛仔褲下的肌肉緊繃。
「噢,是嗎?」他假裝溫和地說。「跟誰?」
「安迪。」她回答,看到他放在盤腿膝上的手緩緩握成拳。「我們幾個星期
前就已打算去參加藝術中心的開幕展。」
傑西注視她好一晌沒說話。他強迫自己的肌肉放鬆,握住她的一只手輕拉過
來,她倒向他,在快倒入他懷中前停住。
「幫我一個忙。」他溫和地說,碧眸搜索她柔美的臉,試探她深邃的灰藍眸
子。
「什麼忙?」她耳語道。他們只是手指接觸,可是他堅實的身體只距離她幾
寸,他的體溫和刮胡水的香味傳來,引誘並逗弄她的感官。
「在展覽後,別讓他帶你去北海岸。」
他的表情十分認真,眼睛不眨一下地注視她。
「我絕不會跟安迪去北海岸,」她平靜地向他保證,表情嚴肅。「我們沒有
那種關係。」
他的碧眸閃動男性的佔有,更緊緊抓住她的手,使莎娜想起,詹傑西仍不是
個值得去愛的安全的男人。她身子略微離開他,可是在她能收回她的話之
前,珍妮的聲音已在她後面響起。
「噓,你們兩個,嘉莉正在表演獨奏!」
「對不起,媽。」莎娜道歉說,從傑西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而後轉身背對
他,他的腿伸長靠在她的旁邊。她徒勞地蠕動;他只是緊緊抱著她直到她安
靜坐著不動。她回頭瞪他一眼。「請你放開我!我父母會怎麼想?」她狠狠
地耳語。
「可能是事實--我在努力追求你,你卻想盡辦法反抗我。」他平靜地說。
他用手勾起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回去面對台上。「現在專心一點--聽你
母親的話。」
莎娜氣呼呼的,可是不再掙扎,安靜坐著注意台上。抒情的曲子從嘉莉的長
笛中,以銀線似的聲音飄在夜晚的空氣裡,觀眾似乎著了迷。她演奏完時,
餘音裊繞,公園裡一片寂靜,而後被觀眾突然熱烈的掌聲打破。
她年輕的臉因成功而興奮得發紅,嘉莉在如雷的掌聲中鞠躬致謝。指揮等了
一下,才微笑地對女孩點頭,示意她再鞠個躬。
「她真的演奏得很好,是不是?」莎娜說,傑西低頭靠近她聽她說的話。
「你不認為嗎?」
「對不起,甜心,」傑西喃喃地說,他的氣息吹動她額角的髮絲。「我沒有
聽到你的話。你說什麼?」
「我說,她不是……」莎娜轉頭看他,並屏住呼吸。他的唇只離她幾寸,睫
毛半合蓋住碧眸。
「……那麼令人感動。我想這位新的指揮將對孩子們很有益。」
珍妮的聲音打破使他們靜止的魔咒,莎娜嚇了一跳,轉頭離開傑西。在他們
互相吸引時,青年交響樂團已經表演完,他們四周的人開始起身收拾東西
了。
她從傑西的懷抱裡急忙跳起來,拍拍短褲的灰塵。
「來,讓我幫你,媽。」
「謝謝你,莎娜。」珍妮銳利地瞥視到女兒羞紅的臉,但聰明地不提它,反
而把食物遞給莎娜收起來,並把小冰箱從毯子的一角拿開。「如果你去另一
邊幫忙,我們很快就會摺好。」
莎娜把剩餘弄縐的餐巾紙和雞骨頭收進籃子裡,再起身幫忙摺毯子。傑西在
她後面,幫她摺粉紅色的被單,可是她不肯正視他。
等四人把所有東西都收好時,大部分的人都已離開公園。他們跟其他動作慢
的人越過草地到停車場去。
傑西把莎娜的被單掛在肩上,握住她的手,故意走在她父母的後面。等他們
走到公園邊的一排橡樹蔭下時,他們已落在凱文和珍妮的後面很遠。
橡樹下很黑,隱密的樹葉擋住了大部分的月光。傑西任由被單落在地上,拉
著莎娜靠著大樹幹。
「傑西,」她叫道。「我父親很討厭等我,我得走了!」
「等一下。」他輕推她靠著樹幹,傾身向前。「我想先要你差點給我的
吻。」
「我們不應該這麼做。」她微弱地抗議。
「來嘛,莎娜,」他輕哄道,他的聲音因受挫的需要而更低沉、粗嗄。「親
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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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不……」
傑西可以看出來,她不會吻他,不過他太需要抱著她,所以他低頭吻她,阻
止她的反對。
莎娜只推了他的肩幾下,即被他的吻融化了,她傾身靠著他,雙臂環住他的
頸項,閉上眼沉醉於誘人的熱吻中。傑西放心地呻吟一聲,抱得她更緊,一
手捧住她的頭,另一只手停在她短褲的臀邊上,壓她的腿靠著他。
熱力在兩人接觸的每個地方爆炸。公園消失,世界只有他們兩個。直到三個
小孩在走道上互相叫笑奔跑,外面的世界才滲透包住莎娜的激情魔網裡。
「傑西。」她沙啞地耳語,把嘴離開他熱情的壓力。他不想放開她,緊跟著
她的唇。她用手蓋住濡濕的唇。「傑西,」她再度叫道,強迫自己不要屈服
於敏感的手指下誘人的唇。「我們必須停止。」
傑西透過低垂的睫毛,迷惑地注視她,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她是對的--這
地方不對,時間不對。她父母正等待她時,他無法引誘她。不過,明知如
此,他仍未放開她。
「是的,」他急促地說。「你是對的。」
他再緊緊擁抱她一次,才勉強地退後。他握住她的手,彎身拾起草地上的被
單。
「讓我開車送你回家。」他們走到停車場邊時,他說。那裡只剩幾輛車,車
廂和車門都已關上,已發動引擎準備離開。傑西和莎娜開始穿過空蕩的停車
場。
莎娜抬頭注視他。「我想這不是個好主意。」她說。
可是她很心動--真的很心動!
「為什麼?」
「因為我明天一早必須上班,如果我跟你去,我們在天亮前絕對到不了
家。」她認真地說。
傑西訝異的眸子凝視地好一晌,他才微笑喜愛地捏捏她的手。
「你可能說對了,」他遺憾地同意道。「一旦我跟你單獨在一起,我絕不會
想讓你走。」
他們走近凱文的車時,他的腳步慢下來,他低頭在她耳邊低語。
「記得你答應明晚的事。」
「我答應什麼?」她說,凝視著他專注、熱情的碧眸。
「不要跟姓葛的去北海岸--或任何其他的地方做那種事。」
莎娜在他定定的目光下紅著臉。
「我告訴過你,我從不和安迪到公園去,你心中到底還想到其他什麼地
方?」
傑西聳聳肩。「我不知道。或許是他的公寓。」
莎娜從他手裡抽出手,激怒地說:「我去過他的公寓許多次,而且什麼也沒
發生。」她強調著並怒視他。
暴雲開始聚集於碧眸中,傑西蹙眉盯著她。
「你跟他去過他的公寓?一個人?」
「我早就不帶我母親一起赴約了,」莎娜雙手插腰,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這有問題嗎?你到底把我想成哪種女孩?」
「這跟你是哪種女孩無關,」他對她吼道。「難道你對男人一無所知?」
「顯然不知道,因為你似乎認為我所有的朋友都是強暴狂,跟我單獨在任何
地方都會攻擊我!」
傑西喃喃咒罵,受挫地手指穿過濃密的頭髮。「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得了吧,莎娜!你跟那傢伙已訂過婚!你不能告訴我他從未嘗試做任何
事!」
「就因為每次我們單獨在一起,你就嘗試做某件事,並不意味每個我認識的
男人都跟你一樣!」莎娜火冒三丈。她真想打他一耳光,扯痛他的頭髮直到
他求饒!
「莎娜!」她母親的叫聲打斷兩人火爆的爭吵。「跟傑西再見,時間很晚
了。」
莎娜懶得跟他說再見,扯掉他肩膀上的床單,狠狠瞪他一眼,轉身氣呼呼地
越過人行道走向等待她的父母,她鑽入後座,用力關上門,她才發現自己把
怒氣出在可憐的車上。
「對不起,爸。」他還來不及抗議她對他的車大粗魯前她已道歉。
傑西站在原處,望著他們的車離開,凱文和珍妮揮手道別,可是莎娜卻固執
地不願表現禮貌,只盯著前方。
在晚上九點前,莎娜已覺得無聊至極,思忖多快可以藉口頭痛,叫安迪送她
回家。
莎娜撫平低領無袖的紅洋裝,心不在焉地撥弄著一只晃動的金耳環,飲著手
中的半林白酒,環視藝廊。從通至隔壁房間的大門,她可以看到安迪仍在和
他公司的律師賀鮑伯,熱心地交談。他們可能仍在討論十五分鐘前、她離開
時所談的木石基金和紐約及東京的股市情況。她想安迪可能根本沒聽到她喃
喃地說「對不起」;他甚至可能還沒發現她已不在身旁。
傑西破壞了我,她注意安迪在空中揮著手強調重點時,心裡想。我以前很習
慣他心旁驚地跟別人聊天,從未注意安迪多麼忽視我--或者視我為理所當
然。
她和安迪的關係--莎娜一向認為是自在和成熟,突然間卻顯得沉悶乏味。
這對安迪不公平,她痛苦誠實地告訴自己。很多男人跟詹傑西一比都會變得
遜色。
不過,她必須承認選擇安迪當男朋友和未來可能的丈夫,是理智多於情感的
決定。安迪從沒有吻過她,使她覺得世界彷彿都消失;她也從未覺得想脫掉
他的衣服攻擊他;而且從未使她考慮拋棄矜持引誘他。他也不會嘗試道麼
做。
她大皺其眉。
還有一件事,她瞪著未察覺的安迪想。他從未試過引誘我!
一個月以前,她不會去想也不會在意安迪不曾試過引誘她。就算想到,也會
認為他是正人君子,而認為她考慮嫁給他的決定是對的。
莎娜歎口氣,心不在焉地喝完杯中的酒。在傑西回到鎮上來之前,她的生活
是如此簡單。他正逼她再考慮她的原則,重新思考她對人生的態度和她到底
想要追尋什麼。她一點也不喜歡對她長期持有的信念產生質疑,幾乎像是她
用新的眼光去看人生和她的朋友--尤其是安迪。
「很美,是不是?」
在她肘下的聲音嚇了莎娜一跳,她轉身看到施瑪姬站在她旁邊。她金紅的頭
發松松地盤在頭上,豐滿的身材穿著綠色的洋裝,臉上散佈著雀斑。夏日的
陽光在她赤裸的肩膀和手臂上照著一層金光,她以欣賞的眼光注視著面前的
畫。
莎娜的藍眸循著瑪姬的視線,沉思地凝視著冬季結冰的湖面和枯樹的荒涼美
景。
「是的,是很美。我通常比較喜歡溫暖色調的畫,不過這一幅真的有點深
奧,是嗎?」
「嗯,」瑪姬喃喃地同意。「不過這一幅……」她對旁邊的畫揮了揮手,移
向它前面。「對我來說太憂鬱、太黑暗和太強烈了。」
莎娜跟著她,很高興能分心不去想惱人的問題。她也打量著那幅畫,並同意
瑪姬的看法。
「我也那麼覺得。不過大體而言,我真的還滿喜歡這位畫家的作品。﹄
她們兩人聊了一下對藝術家的用色和線條的看法,一邊走一邊欣賞一幅幅的
畫。
「嘉莉一定會喜歡這一幅!」瑪姬笑道,指著赤腳在湖畔散步、手拿橫笛的
女孩畫像。
「說到嘉莉……」莎娜說。「我還沒有機會告訴你,昨晚公園裡的演奏她表
演得很成功。」
瑪姬的褐眸一亮,閃現著驕傲。
「她很棒是不是?我一向認為母親們不厭其煩地吹噓她們的子女很無聊,可
是我很以她和她的音樂為傲!她那麼有天分真令我驚訝。我唯一擁有的音樂
天分是扭收音機的開關!」她開心地笑道,莎娜也被傳染跟著笑起來。
「噢,瞧!」瑪姬抓住莎娜的手臂要她注意,她的聲音夾著愉快和興奮。
「莉莉在這裡!她是交響樂的新指揮,嘉莉十分崇拜她。我們去打聲招
呼。」
莎娜陪著瑪姬穿過大房間裡聚集的人群。
「莉莉,真高興見到你。我很高興你能來!」瑪姬熱情地和年輕女人問好,
莉莉和瑪姬寒暄時,紫眸裡的冰冷眼光消失。每個人都喜歡瑪姬直率的友
善,莉莉也不例外。
瑪施抓住莎娜的手臂,拉地向前。
「莉莉,我想向你介紹我的朋友孟莎娜,」她說。「莎娜,這位是譚莉莉,
青年交的新指揮。」
莎娜發現自己凝視著和她烏黑頭髮一樣的一排睫毛間的紫眸裡。她的頭髮往
後編至頸項上,但仍留著一條大辮子披至肩膀下。她的皮膚泛著金褐色,眸
子在皮膚襯托下似珠寶閃耀著不尋常的光。她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洋裝,戴
著高雅的銀首飾,不過它們簡單的式樣只更強調出她驚人的美麗膚色。
「你好,莉莉,真高興認識你。我昨晚去聽音樂會,演奏得棒極了!」
「謝謝你。」指揮的聲音沙啞,比一般女人低沉。「很高興和孩子們合作。
巖石鎮有此天賦特殊的年輕人。」
有人拍了下莎娜的肩,她回頭髮現安迪來到她身邊。
「對不起,留下你一個人,莎娜,」他在她耳中低語。「鮑伯想要我給他一
些建議,所以我走不開。」
「別擔心,」她安慰他,轉回頭面對莉莉和瑪姬。「莉莉,我來給你介紹我
的朋友葛安迪。安迪,這位是譚莉莉,青年交響樂團的新指揮。」
「很高興認識你,譚小姐。」安迪愉快地說。
「謝謝你,葛先生。」莉莉的眸子依然冷漠,可愛的臉上保持著平靜和矜
持。
莎娜注意到安迪握著音樂家的手較久,直到莉莉輕輕地抽回手。她也有點驚
訝地看出他的褐眸中露出男人有興趣的眼光。
他是真的垂涎三尺!莎娜不知自己是驚訝於安迪明顯露出的興趣,還是自己
缺乏妒意。安迪的興趣隨著每一刻變得更明顯時,音樂家只變得更冷漠。不
久她即藉口離開,穿過房間和其他的朋友寒暄。
「那女人真美!」安迪叫道,熱烈的目光緊隨著她離開的身形。
「是呀。」莎娜同意道,眼睛看著安迪。她不記得安迪曾用同樣的眼神看過
她。
就在那一刻,莎娜毫不懷疑地知道,她絕不可能嫁給葛安迪。儘管他們有許
多共同點,儘管有一切實際、合邏輯的理由相信她和安迪可能有個穩定、和
諧的婚姻,她都沒辦法嫁給他。莎娜首次面對愛是完全沒有道理可言的這個
事實,最神奇的事就是,她不愛安迪。
她還不準備相信傑西說愛她、想娶她的話,可是她承認因為他使她瞭解嫁給
安迪絕不會成功,而欠他一份人情。
「現在發現總比結婚以後發現較好。」她自言自語。
「什麼?你在說什麼,莎娜?」安迪問,把目光由莉莉後的人群中扯回。
「沒有,我沒說什麼,安迪。」莎娜轉頭和走過來的瑪姬的丈夫打招呼。
安迪陪著她慢慢地晃過藝廊欣賞著晝。等施家人道別回去時已十點了。
「你想在中途停下來吃個宵夜嗎?」他們向主人道別、離開藝廊時,安迪
問。
「不用了,謝謝你,安迪。」莎娜回答,很高興能吸些新鮮的空氣。「如果
你不介想,我想直接回家。我有點頭痛。」
安迪生氣地緊抿著嘴,不過禮貌地扶她進入他的轎車。「我們可以兜一下
風。新鮮空氣或許對你的頭痛有益。」他滿懷希望地說,繫上安全帶,發動
車子。
「你真的很好心,安迪,可是我想我最好還是回家,吃顆阿斯匹靈上床睡
覺。」
「好吧,如果你要這樣。」他微怒地說,開車送她回去。
他送她到門口時,旁邊院子裡的橡樹葉被微風吹得沙沙響,並夾著玫瑰的芳
香。
「我希望你覺得好一點了,莎娜。」他禮貌地說,彎身形式化地親一下她的
嘴。
莎娜真想避開他的碰觸,感覺讓他親吻她有點罪過,即使這麼輕微像兄長似
的一吻。她假裝微笑地望著他。
「我相信明天我就會好了,安迪。」
「呃,」他猶豫了一下。「那麼我想我該道別了。」
「晚安,安迪。」
莎娜推開門走入屋子裡,安迪轉身走下台階朝向他的車去。
莎娜或安迪都沒有注意到在半條街外,一部發亮的六九年跑車停在一棵橡樹
蔭裡。黑色的車在黑暗的陰影中幾乎看不見。
傑西以混亂的心情望著安迪離開莎娜的家。他覺得像個嫉妒的小男生坐在黑
暗中,監視莎娜和她的約會。今晚較早時他努力專心於文書的工作,最後放
棄了,在房中踱步,拚命看表。九點半時,他再也忍不住沖出屋外,漫無目
的地開車到鎖上,發現自己來到她住的街上。他暗罵自己傻,把車停在街下
方等地回家。安迪關掉引擎時,他整個身體緊繃,不過等那律師立即下車,
他再度松了口氣。他從這距離看不見他們在做什麼,不過若兩人坐在黑暗的
車裡超過兩分鐘,他會不顧一切走過去,打開車門,質問他們。
兩人到達前廊,莎娜打開門時,他的肌肉再度繃緊。就在他以為他的折磨要
結束時,安迪卻彎身吻她。傑西全身似鐵線般扯緊。他抓著方向盤的指關節
發白,碧眸氣憤地瞇成線,盯著安迪返回他的車裡,把車倒出車邊駛離街
上。他想跟上去,把他撞出馬路,拖下車,警告他不准碰莎挪,幸好他仍有
一絲理智知道,如果他真衝動得那麼做,莎娜可能會生他的氣。
他逼自己緩緩呼吸,注視莎娜臥室的燈開亮,光線由高高的窗戶裡流瀉出溫
暖、召喚的光。他注視它好一晌,掙扎著該怎麼做。
「去他的!」他突然下決心說,一拳打在方向盤上。他靜悄悄地將車滑向維
多利亞式的老房子後,推開門下車,再無聲無息地關上門。
莎娜很氣自己,把紅色洋裝扔至椅臂上,踢掉鞋子。她赤著腳,只穿著小內
褲,翻看衣櫥的抽屜,拿出一件寬大的棉衫,從頭上套下去,它遮住一半大
腿,胸上印著「孟卡爾賽車隊」。她六個月前向崔斯借來的,而崔斯則在那
一個月前向卡爾借來的。
為什麼我對跟安迪度過夜晚並吻他道別感到罪惡?
她用力梳著頭髮,對鏡中的自己蹙眉。
我覺得好像對傑西不忠。我跟傑西在一起時,卻並未對安迪--我應核要訂
婚的人感到不忠,簡直沒道理!除非我不是真的……想跟安迪訂婚!這就對
了!噢,真要命!
她在房間裡一邊用力梳頭髮,一邊來回踱步。這真是太混亂了!我不可能愛
上傑西,他才回來鎮上一個多星期,這時間不夠讓一個人明白自己愛上另一
個人。她惱怒地蹙眉注視自己的腳丫,繼續踱步並處罰似地梳頭髮,扯得頭
皮疼痛。除非一個人相信一見鐘情的荒唐說法!那簡直沒道理,我感覺到的
一定只是老式的情慾。
這是唯一對莎娜講求實際的腦子說得通的事,可是卻也使她得到一個很不愉
快的結論,畢竟一個女人可以拋開道德和原則,沉溺於純然的肉體關係裡。
莎娜以前從未感覺到那麼強烈的肉體吸引,所以很難分辨她對傑西的感覺是
情慾或是愛。她知道他吻她時,她兩腿發軟,而且無法控制自己的反應,可
是她也知道,一天沒見到他,她就會想他。她喜歡他的幽默,她可以跟他談
數小時而不覺得無聊。甚至他們意見不合爭吵時,也令人興奮而非沮喪。
她停止踱步,注視著衣櫥門上穿衣鏡中的自己。
我會理智地研究此事。她對鏡子說。我要分別列出是情慾和可能是愛的理
由,看哪邊最多就贏了。
她走過房間,放下梳子,從桌子的抽屜裡找出一張紙和一枝筆,有東西打在
窗戶使她停住,彎身向面對街的窗戶下望。就在她決定只是自己的幻想時,
她再度聽到聲音。
莎娜留下半開的抽屜,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小心地向外偷瞧。有個男人站
在她家前面的草坪上,她注視時,他正彎身從花床裡抓起一把小石子。他站
直向上望著她,月光照亮他的臉,莎娜驚喘一聲。
「傑西!」她透過紗簾低聲說。「你在做什麼?」
「想法子吸引你的注意。」他也小聲回答。
「你就不能打電話給我嗎?」
「不能,那不一樣。你下來。」
「下來?你是說到下面去?跟你在一起?」
「對,到外面跟我在一起。為什麼不可以?」
「呃,因為……」她支支吾吾地說。「現在大晚了,而且我沒換衣服。」
「時間還沒那麼晚,就算你沒穿衣服我也不管。快下來,我有話要跟你
說。」
「你不能就在窗外告訴我嗎?」
「不行。」
她注視他好一晌,在想要下去跟他在一起,和覺得太脆弱無法單獨跟他在一
起之間掙扎。
他舉起一把石子。「下來。否則我要用這些石子扔你父親的窗戶。」他說。
「不要!」莎娜急忙阻止。「千萬別那麼做!他最討厭半夜被吵醒。」
「現在才+一點。」傑西講理地指出。
「我知道,可是他們很早就睡了。」
「如果你不下來,那麼我爬上去。」傑西消失於屋角,老橡樹枝直達莎娜窗
戶的地方。她急忙跑過房間,朝敞開的窗戶向外瞧,看到他正試著矮樹枝,
準備要爬。
「傑西--你敢!」她嘶聲說。她要怎麼向父親解釋,她為何讓一個男人半
夜裡爬進她的臥室?
他不理她,往上一跳抓住一根樹枝,他的身體來回搖晃了一下,他的腿才跨
上一根粗樹幹把自己拉上去。
「好了!好了!」她瘋狂地低語,懷疑她父母是否已聽到樹枝的嘎吱聲。
「離開那棵樹!我馬上下來。」
傑西得意地微笑,白牙在月光中閃動。
「我在後門等你。」他輕聲說。
莎娜沒有看他悄聲從樹上跳到草坪上,即離開房間下樓,穿過安靜黑暗的屋
子,從廚房的後門溜出去。傑西已站在階梯底下等地。莎娜停住,背靠著紗
門注視他。
「到底是什麼事你非得今晚見我?」她輕聲問。
傑西無言地打量月光照著的白皙鵝蛋臉和深邃的眸子。她美麗的金髮松散地
扎在背後,光著腿,過大的棉衫蓋至大腿上。
莎娜等待著,可是他仍不說話,只是站在那兒,碧眸在忿怒的濃眉下搜索著
她的臉。她防備地雙臂交叉抱著腹部,將身體重心移至另一只腳上。
「傑西,什麼……」她剛開口,卻被他一手抓住手肘拉下前廊。
「嘿,我們要去哪裡?」她踉蹌地跟在他後面,在冰冷扎人的新割草地上蜷
縮著腳趾。
「離開這屋子。」他簡單地說,並沒有停住或減慢下來,猛拖著她越過後面
的草坪,低頭走過遠處角落裡低垂的柳條技底下。他在濃密的綠葉包圍中間
停下來,轉身面對她,他雙手抓緊她的前臂。「現在我們不必擔心會吵醒你
的父母了。」
「很好。」莎娜警戒地說。這個男人和她在上個星期裡所認識的傑西完全不
同,她不知道他為何變成這樣?他的碧眸中閃著無情的光芒,而且他身上散
發著危險的氣息,雙手近乎暴力地抓著她,而且他全身緊繃。「傑西……」
她試探地開口。「什麼事?你開始令我害怕。」
「噢,該死!」傑西放開她,伸手扒過頭髮,顯得更慌亂了。「我不希望你
怕我,莎娜,可是我必須得到一些答案。你為什麼和安迪約會?」
莎娜瞪著他,好一晌才說,「我昨晚告訴過你,幾個星期前我就和他約好
的。我不能最後一分鐘就這麼取消,他早就買好票了。」
「你還要再見他嗎?」
「我不知道,我……」她瞭解自己可能不會再和安迪約會,聲音遂漸消失。
今晚在他們的關係中是個轉捩點,為了安定起見,她必須告訴他,他們沒有
未來。
傑西沒有聽出她聲音中的猶豫和不確定。一陣嫉妒啃噬他,這是個全新的經
驗,蒙蔽了他的知覺。他想要聽到莎娜親口宣佈只要她活著,除了他將不會
和安迪或其他男人約口,結果他卻聽到彷彿她依然無法決定的聲音。
「你仍認為你要嫁給他嗎?」他質問道,忿怒的碧眸盯著她。「因為如果
是,你最好打消念頭!」他傾身向前,幾乎和她鼻子對著鼻子。「你不會嫁
給葛安迪!你要嫁給我!」
莎娜目瞪口呆地望著他氣憤的臉,再次說不出話。她不知道是太驚訝他的求
婚,很高興他顯然想娶她,或太氣他是在發佈命令,而非以月光、鮮花、香
檳和鑽石來求婚。
「你……我從沒有說……我不是……你不能就這樣告訴一個要結婚的人!」
她嬌嗔 道,仍不確定該生他的氣或者感到幸福高興。
「噢,是嗎?」他咆哮道,仍瞪視著她。「好吧,」他喃喃地說。「只有一
個方法能讓你明白原因。」
他伸手抱住她。莎娜踉蹌倒入他懷裡,他吻她時一手抓住她的腦後不准她
動。這不是溫柔的吻,而是火熱、要求的吻,充滿著挫折和一個男人故意烙
印他所屬權利的吻。
莎娜只徒然地考慮反抗片刻,即不由自主地回吻他。她的反應似火上加油。
他的手臂似鐵箍圈住她,一手則滑下她的背,經過她的腰,蓋住她赤裸的大
腿,拉她更靠近。
傑西的唇離開她,低頭凝視她酡紅、激情的臉。
「你在棉衫底下什麼也沒穿,是不是?」他嗄啞地咆哮。
「只有……」莎娜舔了下唇。他深邃的眸子瞇起來,盯著她粉紅色小舌頭的
動作。
「只有內褲。」她終於說。
他眸中發出狂野的光,他呻吟一聲,再次吻住她的唇,手指纏入她的金髮
中,扶住她的頭,讓她的唇完全和他的相合。他的另一只手推高她的上衣,
越過她腰上的光滑肌膚,輕撫她的小腹,再游移至她的乳房上。他愛撫的手
是下決心和佔有的,沒有挑逗、引誘的調情;她是他的,他要她。
莎娜沉醉於感情的漩渦裡,只感到天眩地轉,她本能地踮起腳,和他的身體
緊緊相契合。傑西呻吟一聲,抓住她的腿靠緊他的牛仔褲。他結實的腿在她
兩股之間令人興奮的壓力,使莎娜略微喘息。她發出的聲音快把傑西逼瘋
了,他模糊地瞭解到,這一次他將無法停止。他想要她。她當然也想要他!
他的手在她光滑的大腿背上,往上游栘至她內褲的花邊,將她拉高抵著他。
她興奮地呻吟緊緊抓住他的肌肉,他的心跳如雷貫耳。
「莎挪,莎娜,你在外面嗎?」
孟珍妮的聲音穿過寧靜的夜晚,似槌子敲破玻璃般打破罩住他們激情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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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該死的,不!」傑西在她靜止的唇上呻吟叫道。他的嘴離開她,仍
緊緊抱著她。她的頭靠在他胸上,他的心在她的耳朵底下似雷響。
「莎娜?」珍妮又叫道。
「我必須回答她,」莎娜耳語道,掙扎著使呼吸恢復正常。「如果我不回
答,她會把我鎖在外面。」
「我知道。」傑西急促且小聲地說,猛吸空氣入肺裡,胸膛在她臉頰下起
伏。他做了個深呼吸,努力減緩悸動的心跳。「去吧,甜心,」他不情願地
說,放開她。「我明天打電話給你。」
莎娜粲然一笑,用手撫摸他的臉頰道聲再見。傑西閉上眼,抓住她的手,
迅速在她手心上印下一吻。而她倒退離開他,再看他最後一眼,才低頭離開
隱蔽的柳樹蔭底下。
「我在這裡,媽。」她走過草坪,叫自己不要回頭,輕聲地叫道。
「謝天謝地!」珍妮如釋重負地一手按著胸,手指在身穿的白棉睡抱上顯
得蒼白。
「我起來放貓出去,看到你房間的燈亮著,就停下來想跟你道晚安。可是
你不在,我還以為你跑去鞦韆那……屋裡很熱,你睡不著嗎?」
傑西聽到莎娜不知喃喃回答什麼,然後紗門在兩個女人身後輕聲關上,接
著微弱的鑰匙扭動聲在寂靜的夜裡傳過草坪這邊。
他很喜愛孟家夫婦,可是他真希望莎娜是一個人住,那麼他就不會被鎖在
門外,在她獨自上床睡覺時,他必須再去沖個冷水澡了。自十幾歲後,他就
沒對女人有過這麼牽腸掛肚的感覺。他的身體因受挫而刺痛。他在兩個女人
消失於屋裡後,靜靜站在柳樹蔭下好久,讓心跳恢復正常並以意志叫肌肉放
松。
他站在那兒時,回想過去幾分鐘的情景,並記起自己曾要求莎娜嫁給他
時,她藍眸中閃現的忿怒,不禁畏縮了一下。
傑西,你真是個白癡!他厭惡地罵自己。真偉大的求婚方式!
他的魅力和追求女人的方式一向毫無問題。可是碰上莎娜,他所學到讓女
人傾心的機智和魅力全都忘了。他一跟她在一起,就恢復男人的本性,一心
只想佔有地,把她拖到最近的洞穴裡,和她做愛。
他輕聲呻吟。甚至想到和她做愛,他就變得亢奮。
你輸定了,他嘲笑自己想。如果你再不停止表現得像個好色的傻瓜,你絕
不會贏得她!
他喃喃自語,離開柳樹底下,穿過孟家的草坪到街上,走向他的跑車。回
家的一路上,他思索著追求莎娜的一切可能方式,而且到家後久久無法入
睡。
我會盡力壓抑自己不去吻她,他決定。因為我一吻她就無法停止。我要把
手一直插在口袋裡,待她像個淑女。就算這會要我的命!他悲哀地想。
等他決定放慢追求她的腳步終於睡著時,已快天亮了。
「莎娜,你的電話,」茉莉的聲音在內線響起。「如果他長得有他的聲音一
半好,我希望你介紹我認識!」
莎娜的心跳加速,而且像有顆深水炸彈掉入她腹中。她用緊張的手指按著
肚子,平定腹裡的酥癢。
「真的?」她裝作冷靜地說。「是誰?他有說名字嗎?」
「嗯--哼,」茉莉幾乎在電話裡嬌嗔道。「他叫詹傑西。」
「噢。」莎娜掩不住臉上的笑意,卻仍冷靜地說。「謝謝你,茉莉。」她
做了個深呼吸才按下通話鈕。
「早安,傑西。」
傑西無聲地松了口氣。至少她仍跟他說話。她溫柔、沙啞的聲音令他背脊
竄起一陣炙熱的顫抖。
「嗨,甜心,」他回答。「你生我的氣嗎?」
「生你的氣?」她支吾其詞地說,不願讓臉上的笑意反應於冷淡的聲音
中。「你為什麼會認為我生你的氣?你做了什麼?」
「我怕昨晚我表現得像個傻瓜,」他直率地說。「我唯一的藉口就是我嫉
妒得要命。」
「真的?」莎娜很高興他吃醋。如果她和安迪在一起會讓他醋勁大發,他
一定很在乎她,而且是真正的在乎她。
「是呀,真的,」他說。「你願意和我吃午餐,讓我親自道歉嗎?」
「好的。」
她迅速簡單的回答,使傑西愣住了。他一直以為她一定會拒絕跟他吃午
餐,一個早上都在想要用什麼方式改變她的心意。
「你願意?」
「是的,我願意,」莎娜平靜地說。「你何時來接我?」
「嗯……呃……」傑西吞吞吐吐,才放心地咧嘴而笑,找到自己的聲音。
「十一點半好嗎?」
「好。到時見。」
傑西掛上電話後,喜孜孜地盯著它。「哇,大棒了!」他喃喃地自言自
語。他看看手錶已經十點了。他離開廚房,跑上樓去沖個澡,仍因莎娜的爽
快答應有點不敢相信。
傑西注視著舖著亞麻布桌子對面的莎娜。她穿著藍色的亞麻質料套裝,在端
莊的凹領上戴著一條白色的貝殼項鍊。她兩腿交叉,露出絲襪的大腿令他喉
嚨發乾。簡單的藍色釦子耳環和她的套裝相配。手腕上戴著一只銀手鐲,還
有一枚畫著海豚的銀色小戒指,此外就沒有別的首飾了。 他真想伸手撫摸她
編至頸項上的金髮。她看起來整潔、完美,很符合她的職業,--傑西想吻
她忘掉一切,但努力抑制這個衝動。他端起水杯至唇,由玻璃邊上對她微
笑。
莎娜也對他微笑,撥著她的沙拉。她對這約會想了好多。昨晚在柳樹下離
開傑西後,她幾乎沒睡。她一向相信對任何問題都用直接的方法解決,傑西
當然是個大問題!可是她於凌晨兩點半在自己的房間裡,面對桌上直接、誠
口地列出他們關係的利弊表沉思,和面對午餐桌前的他,要冷靜地告訴他她
想跟他做愛,完全是兩碼子事。
她清清喉嚨,把叉子小心地放在盤子旁邊,用餐巾擦拭嘴後,才抬頭看
他。
傑西知道她有心事,從去她辦公室接她,他就知道她有話要告訴他。所以
他鼓勵地微笑,卻不表示意見地耐心等她開口。
「傑西,我昨晚離開你之後對我們的事想了很多。」她開始說。
「是嗎?」他打斷道。「我也一樣。」
「噢。」她一時慌亂地凝視他立即變得嚴肅、坦率的碧眸。他穿著綠白色
短袖馬球襯衫。襯衫的綠色和他如海洋的碧眸相輝映,白色的部分則使他淡
褐色的臉孔、頸部和手臂顯得更深、更健康。她真想傾身向前,把臉靠著他
脈搏悸動的有力頸部,讓他抱著她,保護她的安全。
她突然瞭解,他們彼此默默地凝視好半晌。她將目光別開,環視餐廳。她
要求傑西帶他來馬尼拉旅館部的餐廳,就是因為有設計的盆栽當屏風,十分
隱密,而且玻璃落地窗外,可欣賞美麗的湖光景色,不過莎娜幾乎無心去注
意。
她雙手緊緊交疊放在腿上,迎視他的目光。
「我昨晚睡不著,」她說。「我像平時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一樣,列出了
一張單子。」
「單子?」傑西插嘴道,好奇地看她。「什麼單子?」
「對和錯的單子。」傑西仍顯得一臉迷惑,莎娜繼續說:「我有事無法決
定時,就會拿出一張紙,在中間畫一條線,左邊列出我認為優點的理由,右
邊列出壞處的理由。哪一邊的較長,哪一邊就嬴。」
「噢,我懂了。」傑西注視她嚴肅的臉孔一晌。「聽起來是個很合理、很
理智的方法。」
「的確是,直到此刻為止,這使我對問題一向能看得清楚。」
「你是說這次不管用?」
「不完全是。」莎娜略微蹙眉。
「你想弄清楚的到底是什麼問題?」他問。
莎娜深吸了口氣。如果傑西笑她,她會羞死。
「你保證不笑?」她問。「我怕這聽起來很傻。」
「對你十分重要的事,我絕不會認為很傻,莎娜。」他溫和地答,看出她
心裡很緊張。
「只是我以前從沒有碰到過這種問題,」她真誠地說,打量著碧眸,只在
其中發現真正的關切。她放心地又深吸了口氣,開始說:「我以前曾和男人
約會、傑西。甚至有幾次考慮到婚嫁--像安迪。不過那都是漸進的關係。
我們先是朋友,而後他們約我出去,我們約會了一陣子。然後過一段時間,
他們便親吻我道別。有一些人的吻我喜歡,有一些則否,問題是,我一直很
清楚自己對他們的感覺,而且知道自己是否想繼續這種關係。可是跟你,我
們跳過了前面的步驟,直接到接吻,我變得一團混亂,簡直不知道自己是
誰!」
傑西自己也有點混亂、他不知道她要告訴他什麼,而且害怕聽到不好的結
論。
「你是說你不喜歡我的吻?」他小心地問。
「噢,不是!」她立即說。「正好相反!我太喜歡你的吻。你吻我時,我
兩腿發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這真令人害怕!」
「害怕?」他不確定喜歡這字眼,雖然她對他們的吻跟他有同樣的反應令
人高興。
「是的,害怕。」莎娜垂下眼看著桌面。
「你以前沒有發生過嗎?」
「從來沒有。」她抬頭看他,幾乎被他臉上的溫柔和熱情融化。她必須克
制自己不要離開椅子,並坐到他腿上抱著他。她清清喉嚨,可是她的聲音依
然沙啞。「問題是,我不知道我的感覺是愛或是性慾。」
「性慾?你以為我們之間只是性的吸引?」傑西的碧眸黯然,不悅地蹙
眉。
「我不知道。我不確定是不是,也不知該怎麼想。我以前從沒有戀愛過,
也沒有對誰有過性慾,叫我從何知道?」
傑西感到有點難過。如果莎娜是他以前約會的其他女人,他會很高興他們
喜愛彼此的肉體吸引,而且她也會像他一樣,樂意在親熱過後成為朋友。不
過想到莎娜在他之後跟別的男人談情說愛,他就感到噁心。他努力保持聲音
平穩。
「那麼,你是說你對我感到肉體上的強烈吸引,對嗎?」
「是的。」莎娜輕聲說,尷尬得感到兩頰發燙。
「那是你所有的感受嗎?」
「不。不是!」莎娜立即說,卻不願垂下目光示弱。「可是我很困惑,
我……」她的聲音逐漸消失。
「你至少有點喜歡我嗎?」他直截了當地問。「那是說除了想跟我上床
外?」
莎娜的兩頰更紅、更熱了。「是的,我當然喜歡你!」
「你喜歡我什麼?」他在她陷入沉默後追問。見她沒有回答,他再次試
探。「難道在你的單子上沒有列出喜歡我的地方嗎?」
「有呀,很多。」她立即回答。
「那麼告訴我。」
「呃,我……喜歡你的微笑和你的幽默感。而且你很風趣,我可以跟你在
一起好幾個小時都不覺得無聊。我媽媽和爸爸也很喜歡你,我覺得你就像家
裡的一份子。我欽佩你事業有成而且受人尊敬。」
傑西思忖地看她。她的話使他揪心的恐懼感放鬆。難道她愛他卻不知道?
「我不在時你會想我嗎?當你在電話裡聽到我的聲音,或者聽到我按你家
門鈴時,你會胃部翻攪、心跳加速嗎?」
莎娜點點頭。
他揪緊的心霎時放鬆。「甜心,我想你的感覺,不只是性慾。」
莎娜凝視充滿感情的碧眸,覺得心突然難過地傾斜。
「那就只剩下愛,豈不更糟?」
「更糟?」傑西瞪著她,彷彿地發瘋了,他搖搖頭弄清腦子,相信一定是
自己聽錯了。「你說更糟嗎?」
「是的,更糟!我就是不能愛上你!」她叫道。
傑西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氣。他覺得備受侮辱。她那漂亮的小腦袋瓜裡到底
想什麼?
「你介意告訴我為什麼不能嗎?」他挑釁地說,努力阻止自己對她大吼。
「因為我一直打算只戀愛一次就結婚--就只一次,那對你不會成功--
而我不確定自己能應付得了戀情。」
傑西一手捂住臉,深深歎息,另一手支著下巴撐在桌子上。
「讓我們說到這裡停一下,」他說。「我們為什麼不能結婚?你憑什麼認
為我們只能談戀愛?」
「因為你不是那種結婚的人,傑西。你知道你不是!」
「老天,莎娜!你要我為十幾歲時所做的事負責多久?我不再是個孩子,
我是個男人!我不想只和你談談戀愛!我想娶你--白首偕老、生孩子、在
院子裡養狗,有正常男人應有的一切!」他受挫地用手指抓過頭髮,注視她
困擾的臉好久,才深深吸了口氣。「聽著,我很抱歉像這樣發火,可是我對
說出的話並不後悔。我昨晚想了很多,而且我希望你能聽聽我說。」
「好吧。」莎娜不知道他能說什麼消除她的困惑,可是她應該聽聽他的說
詞。
傑西伸手越過桌子握住她的手。
「我想我們主要的問題,在於彼此感到身體的吸引力大強烈了,所以沒時
間去真正的認識對方,」他開始說。「我對你一見鍾情,而且如果現在能
夠--或者你馬上答應嫁給我,我會即刻帶你上床,唯一的問題是,你不像
我那麼確定。你是個以自己的理智為傲的女人,你需要更多的時間。」他安
慰地握了下她的手,莎娜感到一陣溫暖。「我提議我們慢慢來。我們避免我
們的關係成為肉體的一面,直到你覺得可以開始,我們要有時間真正地瞭解
彼此。」
莎娜覺得如釋重負。「噢,我們可以嗎?」她問。「我是說,如果我沒感
到很大的壓力或許……」
「我給你壓力了嗎,莎娜?」傑西覺得像被絆了一跤。
「不,我給自己的壓力更大。我永遠可以拒絕。如果我真的想要你,你也
不會不停止。可是我……」她的聲音絕望地消失。
傑西心喜地微笑。她是真的喜歡他,只是她還不知道。不過她會知道,一
定會知道,他發誓。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捧起她的下頷,拇指輕撫過她豐滿的下唇。
「要我不碰你真難,甜心,」他嗄啞地說。「不過你會得到所有你需要的
時間。」他的拇指停住,碧眸深情地凝視地。「我愛你。而且我想你也愛
我。如果你需要時間去瞭解,我願意等。」
熱淚湧上她的眸中,他用拇指拭去落下的一滴淚。
「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他說。
「什麼事?」她終於說。
「不要再和安迪約會。我的心受不了。」
她開心地笑道:「我昨晚就已經決定不再和他約會。我明天跟他吃午餐時
會告訴他。」
「很好。」傑西抑制想叫莎娜不要跟他吃午餐的衝動,她親自告訴安迪才
公平。「只是不要單獨見他,好嗎?」
莎娜頑皮地看他一眼。「如果我在公眾的餐廳見他可以吧?」她問。
「只要是人多擁擠的餐廳就可以。」傑西看到她警告的表情不禁微笑。
「我知道我佔有慾太強,而且可能永遠無法不吃醋。我不和人分享--你應
該知道。」
「那沒有關係,」莎娜回答,心裡覺得很高興。「我也不和別人分享,所
以我們算有個共同點。」
「你永遠不必擔心會和人分享我,莎娜。」
他很想吻她,可是他已答應不那麼做,所以他運用鐵的意志放開她的下頜
和手,啜飲著冰水。
「莎娜!」
茉莉沒敲門就沖進莎娜辦公室的門叫道,莎娜從正在審查的文件中抬起頭
來,看到茉莉的臉完全被一瓶玫瑰花擋住。這一次是黃玫瑰,濃郁的花香溢
滿整個辦公室。
「它們真漂亮,不是嗎?」茉莉叫道,匆匆走到房間對面,把花瓶放在窗
口底下檔案櫃上面。
「是很漂亮,」莎娜開心地微笑道。「有卡片嗎?」
「有,在這裡。」茉莉從花中拿出卡片,遞給莎娜。「是誰送的?」莎娜
看看卡片,如夢般微笑時,她失去耐心地問。
「傑西。」莎娜回答。
「哇!」茉莉會意地咧嘴而笑。「那個聲音性感的傢伙,」在莎娜能回答
之前,茉莉弄響指頭,跑出辦公室。「我忘了,」她回頭叫道。「還有別的
東西。」
她再度抱著一只脖子上繫著紅領巾的泰迪熊進來。她雙手抱著它的腰,它
的兩腿懸立她的膝上。
「天哪!」莎娜驚喘道,瞪著熊。
「它的領巾上也系了一張卡片。你最好看一看。」茉莉提議,把泰迪熊放
到莎娜的腿上。
莎娜把龐大的熊移到一只腿上,拿起大信封,抽出裡面的卡片。
這是「布魯諾」。在我取代它的位置之前,它會在夜裡使你保持溫暖,以後
我們可以把它放進嬰兒室和寶寶做伴。我愛你,傑西。
莎娜高興地大笑,抱著柔軟毛茸茸的熊。「布魯諾」的眸子回視著她。
「這熊也是傑西送的嗎?」茉莉追問道。
「是的。它叫『布魯諾』。是不是很可愛?」
「可愛--當然可愛--」茉莉兩眼一翻。「這傢伙十分認真!」
「我希望是!」莎娜熱切地說,快樂地微笑。從高中以後就沒人送她填充
玩具了。
當晚下班後,她抱著熊、公事包和皮包走進自己的臥房門,電話就響個不
饑。她把所有東西都扔到床上,橫倒過床上去接電話。
「喂?」她喘息地說。
「喂,甜心。」傑西低沉的聲音說。
「嗯,傑西。」
傑西因她喘不過氣來,親熱地叫他的名字而微笑。
「你聽到我的聲音,肚子有酥癢的感覺、心跳加速嗎?」他打趣地說。
「你知道有。」
「只是查證一下。既然我決定正當地追求你,而且答應過不碰你,我就不
能親自檢查你的心跳,所以只好靠你告訴我了。你喜歡『布魯諾』嗎?」
「喜歡,」莎娜笑道,瞥視床尾躺著兩眼盯著天花板的熊。「它好漂亮!
好大!我很喜歡--也很喜歡你送的花!謝謝你。」
傑西的胸中漲滿快樂。「你感謝到可以今晚跟我去看電影嗎?」
「噢,現在我知道你為什麼送我禮物了!你在賄賂我!」莎挪用食指纏繞
著電話線說。
「是呀。有用吧?」
「沒錯。不過沒有禮物我也會說好。」她輕聲加了一句。
「真的?」
「真的。」
傑西想要問她,如果問她別的,她是否也會說好,不過還是克制住自己。
「很好,」他反而沙啞地說。「電影八點開始。我七點半來接你怎麼樣?」
「她,到時見。再見。」莎娜溫和地說,聽到他回答再見,才把話筒放回
去。她翻過身,對「布魯諾」微笑。「他說他在追求我,『布魯諾』,」她
對沉默的熊說。「那表示他是認真的,對嗎?」
可是她既而又想,或許不是,她默默地告訴自己。
「布魯諾」沒有回答,所以她抱起它貼在臉上,鼻子對鼻子,她注視著它
被白毛包圍的碧眸。
「上次人家送我填充玩具時,我才+五歲。那時的我無憂無慮,什麼都不
擔心。所以你知道嗎,『布魯諾』?我要停止再對傑西的事擔心,只是開心
地去玩,你怎麼說,大傢伙?」
「布魯諾」顯然是沉默的一型。它不說話,連碧眸也不眨一下。莎娜抱下
它,把它靠著枕頭和床頭板直放,最後輕壓它一下才走向浴室去洗澡。
進入電影院,找到座位後,傑西傾身對莎娜耳語:「如果我握住你的手,算
違背我不給你壓力的誓言?」
他說話時嘴摩擦著她的耳朵,氣息吹動她額角發曲的金髮。他略微退後望
著她的臉,可是他仍很靠近,莎娜可以看到他眼角的細紋並聞到他古龍水的
香味。他掀唇露出迷人的微笑,閃現出酒窩,莎娜也笑容滿面的回答:「
不,我想不算。」
「好。」他靠近幾寸又停止。「糟糕,我差點忘了不能吻你。對不起。」
他勾住她的手臂,和她十指交握,放在他溫暖的腿上。
「這樣好多了,」他滿足地說。「你舒服嗎?」
「是的,我很好。」莎娜沒有告訴他,光是他握著她的手擱在他結實的腿
上,就使她感覺到被珍惜且敏感。
冒險的喜劇片令人看得津津有味,在看完電影後他們去喝咖啡時發現,愛
情電影是他們另一個共同的嗜好。他們針對贏得奧斯卡金像獎的電影做一番
討論,發現兩人都喜
歡約翰韋恩和保羅紐曼。
不過,傑西無法相信莎娜選擇了派。
她把單子交給女待時,他看起來一副厭惡的樣子。「你真的要吃草莓香草
派?真噁心!」
「才不噁心。味道很棒!」
他看著她,彷彿她瘋了。
「你以前嘗過嗎?」她問。「沒有?那就不耍妄下斷語。未嘗過之前你不
可能知道它的好壞!」
「有些東西你不必嘗也知道它們的好--壞。」他低聲加一句,碧眸盯著
她的唇。
莎娜注視他火熱的碧眸,心立即雀躍。
「不要這樣。」她喃喃地說,他的目光立即抬起來直視她。
「對不起。」他喃喃地說,別開目光環視餐廳。
女侍打斷緊張的沉默,把一盤派放在莎娜的面前,重新替他們斟滿咖啡,
才匆匆離去。
莎娜切一塊加香草冰的草莓派,用叉子一叉拿怡傑西。
「嘗一嘗,」她輕哄道。「味道很好,真的。」
傑西盯著像是有毒藥的叉子,終於聳聳肩。
「這可是為了你,女人。」他說,張開嘴。
喂男人吃東西實在是件性感的事。莎娜看他咬一口,才拿開叉子。他一邊
嚼和吞嚥時,碧眸中露出驚訝的目光。
「你說的真對!」他叫道。「這味道很好,我可以再吃一口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為什麼不再叫一份?」
「因為你喂我吃比較好玩。」
莎娜在他熱情的注視下變得羞赧,不過她不願移開目光示弱。
「你,」她下決心似地輕聲說。「是個被寵壞的傢伙!」
「我知道。」他厚臉皮地咧嘴一笑。「你以前這麼說過我。記得嗎?」
「是的,我記得。」她生氣地搖搖頭。他答應過不碰她也不吻她,可是他
用不著那麼做,光是跟他在同一個房間裡就能使她脈搏加速!她瞇眼打量他
一副無辜的表情。「你是故意這麼做的嗎?」
「故意做什麼?」
「你知道是什麼--表現得迷人、性感,和……反正都一樣?」
微笑從他臉上消失,他注視她羞赧的臉孔,碧眸變得嚴肅。
「不,甜、心,那不一樣。如果你認為我迷人,我很高興。如果你認為我
性感,那也很好,因為我對你有同樣的感覺。可是無論我是怎麼樣,都是跟
你在一起時,你讓我感覺的結果。」
「你跟我在一起時感覺如何?」莎娜問,被他充滿感情的沙啞聲音迷住。
「快樂,」他立即回答。「瘋狂,快樂得要命。你的感覺如何?」
「快樂,」她輕聲回答,凝視著他的碧眸。「瘋狂,快樂得要命。」
「很好。」他伸手越過桌子抓住她的手。「我很高興我不是單戀。」
莎娜擔憂地蹙著眉。「傑西,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微笑地打斷,並安慰地捏了下她的手。「你不知道你的感
覺是否是
愛。沒關係,甜心,不必擔心。我認為我們兩人確定。」
莎娜不再擔心。他陪她走到家門口時,並沒有吻她道別,她覺得有點沮
喪,因為她
想吻他,可是又因為他遵守諾言而松了口氣。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莎娜!」
茉莉沒敲辦公室的門就沖進來。莎娜嚇了一跳,從正審查的一堆文件裡抬頭
瞧。「什麼事?」
「你絕對猜不到誰來了!」
「你說的對!我猜不到。是誰?」
「那個你正約會的帥哥!」
「傑西?」莎娜推開椅子站起來,腳趾在桌底下摸索著鞋子。「傑西來這
裡?」
「嗨,甜心,你在忙嗎?」
她抬頭看到傑西正站在茉莉後面。他沒穿便裝,平時常見的舊牛仔褲不見
了。他穿的是合身的灰西裝、白襯衫和灰藍相間的領帶。黑皮鞋代替了靴
子。他看起來更英俊,
莎娜一動也不動地注視他好半晌。
莎娜突然發覺,傑西帶著有趣的表情微笑地看著她。她立即回過神,別開目
光,看到茉莉正著迷地盯著在她後面站在門口的高眺、英俊男人。莎娜想起
失態的接待員曾要求介紹他,便惡作劇地微笑。
「茉莉,這位是詹傑西。傑西……」莎娜以一副不知情的表情轉向傑西。
「這位是茉莉--我們的接待小姐。她對你送的玫瑰印象深刻。」
傑西不知她在打什麼主意,別開目光對茉莉微笑道:「很高興認識你,茉
莉。」
「噢,我也很高興!」茉莉興奮地說。她看了一下莎娜,目光又立即轉向傑
西。「告訴我,你不會正巧沒有兄弟吧?」
「沒有。」傑西對她公然的愛慕咧嘴而笑。「恐怕我是唯一的獨生子。」
「真倒楣!」茉莉立即歎息道。
她在他身邊繞一圈,在傑西身後對莎娜豎起大拇指。
傑西看到莎娜對他身後的微笑,眸子一亮,可是他轉過身時,只看到茉莉走
回她的
辦公桌。他進入莎娜的辦公室,關上門。
「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問。
「茉莉以為你是個魁梧的大漢,」莎娜說,並因他聳聳肩故意做個苦臉而笑
起來。
「你來這裡做什麼?我以為你下班後才來接我?」她看一下手錶。才兩點
半。
「我今天下午必須出城。我在懷俄明拉雷米的大樓工地上有工人的問題。」
「噢。」莎娜的聲音反應出失望。「你想會去多久?」
「至少兩、三天,」傑西回答。「我對午餐很抱歉。我可以回來再補請
嗎?」
「當然可以。」莎娜勉強地微笑,可是唇卻難過地垮下。
「呃……」傑西拉上白色袖口,看看手錶。「如果我想晚上到達那兒,最好
現在就從這裡出發。」他透過半垂的睫毛瞧她。「你會想我嗎?」
「我當然會想你。」莎娜立即回答。他眸中散發出溫暖的神采,她又加一
句。「我今晚不會要別人協助我幫爸的寶馬汽車打蠟。」
傑西呻吟一聲,裝出痛苦的表情。「就這樣嗎?這就是你今晚答應見我的原
因?為了我打蠟的技術?」
「呃,你必須承認你對汽車打蠟很有天分。光看你的跑車就知道了!」
「說到我的跑車……」他從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我把鑰匙留給你。我在
住時你可以開。」
「什麼?」莎娜張著嘴傻傻地瞪著他。
傑西抓起她的手,把鑰匙放在她手掌上握起來。見她仍是一副傻樣,他溫柔
地勾起她的下巴,閉上她的嘴。
「你不能讓我開你的跑車。」她說,仍感到驚愕。
「我當然能,為什麼不能?崔斯仍開你的車,我不在又不能來接你,所以你
下班時最好用它做交通工具。」
「交通工具?」莎娜震驚、麻木的腦子開始恢復功用。「傑西,你的跑車不
只是個交通工具,你跟崔斯一樣為自己的車瘋狂。我相信你談到它時,就跟
他們談他們的車子
一樣!你不能就這樣把鑰匙交給我,讓我來開!」
他微笑地看著她,使她全身一陣燥熱,她不自覺握緊鑰匙。
「我當然能,甜心。」他說,聲音更低沉、沙啞。「我擁有的一切都可以給
你--包括我自己。」
「可是,傑西……」她抗議道。「你的車……」
「如果你不能接受我--還不能--至少可以接受我的車。」
莎娜望著他固執的表情,彷彿像個沒把握的小男孩,她不自覺心軟。
「好吧,傑西,」她說。「謝謝你,不過若車子出了什麼事……」
「我不在乎,」他打斷道。「只要你沒事就行了。車壞了我可以再換,但永
遠沒有人能取代你。」
「真的?」莎娜無法呼吸地說。
「真的。」他肯定地答,他的目光愛撫過她仰著的臉,掬飲她酡紅的兩頰,
他渴望解開的整齊髮髻,和她黑白色保守衣領套裝下的苗條身材。「你知
道……」他輕聲說。
「我雖答應不會吻你,但你隨時可以碰我。你不想吻我道別嗎?」
莎娜注視他的藍眸子顯得不確定。她潔白的貝齒輕咬性感的下唇。她真的很
想吻他,可是--
「我保證不會抓著你不放。」他說,看出她臉上矛盾的表情,放開她的手,
伸出手心。「瞧?我保證不用手。」
莎娜決定信任他。她必須踮起腳才能親得到他,並把雙手放在他胸上保持平
衡。他低下頭迎接她時,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他的唇溫暖而乾燥。她的腳
跟緩緩放下時,她的唇卻依然捨不得離開他,她的心跳加鼓,傑西的也是。
傑西雙手緊握,全身緊繃以抗拒想抱住她的衝動。他強迫自己退後一步,她
雙手自他的胸上垂落。
「我不在時要乖乖的,」他嗄啞地急促說。「不要愛上了別人。」
「我才不會。」她保證道,聲音也顯得顫抖而沙啞。
他看她最後一眼轉身走出辦公室,關上身後的門。莎娜無力地坐在桌沿,手
指緊緊抓住結實的木頭邊,使金屬的車鑰匙痛苦地陷入她柔軟的手心裡。她
不知道該對他遵守諾言感到高興或是難過。可是她很清楚他們雖同意抑止肉
體接觸的關係,好讓彼此更瞭解對方,卻並不能冷卻她對他的反應。相反
地,卻使他們一碰到就更具爆炸性。
半夜裡她的電話響了,莎娜翻過身摸索著話筒。
「喂?」她睡意朦朧地說。
「嗨,甜心。」
「傑西,」她微笑地喘息道,眼睛依然閉著,倒回枕頭上。「我以為你不會
打電話來了。現在幾點?」
「才過午夜幾分鐘。」他回答,背靠著床頭板,腳晃到旅館的床上,扯開鞋
帶脫掉。「你睡了嗎?」
「剛睡著。」
「對不起,莎娜,我不該那麼晚還打電話給你,可是我剛開完會。」
「我很高興你打來,傑西,我已想了你一整天。」
「噢,真的嗎?」他咧嘴笑道,手指扒過已弄亂的頭髮。「你想我?或許我
應該常出門。」
「我當然想你,」莎娜平靜地回答。「我得一個人替爸的車子打蠟。」
傑西呻吟一聲。「你真的知道怎麼傷害一個男人,莎娜。這就是你想我的原
因--只是想我幫你打蠟?」
「不,」莎娜迷濛地微笑。「我也想你的陪伴。你想我嗎?」
「天哪,當然,」他熱切地說,所有玩笑的語氣都消失。「我討厭離開你。
睡在別的鎮上已經夠糟,還離家幾百哩!說到這裡,你身上穿著什麼?」他
突然問。
「我穿著什麼?」莎娜重複道,掀開被單看看自己。她的腦子還半清醒,沒
有恢復正常作用。「我穿著從崔斯那兒借來的T恤。」
「就是你那天晚上在柳樹底下穿的那件嗎?」
「是呀。」
傑西呻吟地閉上眼,頭靠著牆。他十分清楚她穿著那件T恤是什麼模樣,還
有那底下是什麼感覺。
莎娜等他說些什麼,可是電話另一端一片死寂。
「傑西?」莎娜試探地問。「你在嗎?」
「是呀,我在。」他沙啞地咆哮。
「有什麼不對嗎?」
「不,沒什麼不對。我只是想到你穿那件T恤的模樣。你底下什麼也沒穿
嗎?」
「傑西!」莎娜的臉通紅。
「你不必聽起來那麼驚訝,我只是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你在T恤底下什麼
都沒穿嗎?」她沒有回答。「說嘛,莎娜,」他輕哄道。「我在幾百哩外又
看不到你。」她依然不回答。「噢,好吧,!」他現實地歎了口氣。「我只
是必須假設你在那薄T恤底下沒穿東西--」
「這T恤才不薄!」莎娜抗議道。「而且我要你知道,我有穿內褲!」
他立即想像她修長赤裸的腿上,穿著迷你花邊的光滑臀部。他知道這是在折
磨自己。她離得太遠,就算她願意,也無法滿足他體內漸增的渴望。
「我真希望跟你在一起,」他粗啞地說。「而且我希望我們已度過了『不准
接吻,手不准碰』的規定。」
「傑西……」莎娜費力地叫道。「你不該對我說那樣的話。」
「為什麼?我答應不碰你,並沒有答應不能想。就算有,我也是說謊,因為
世上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我想像和你做愛,莎娜。我老是想到它--想到
你肌膚有多光滑,我多想吻你。你知道你的唇嘗起來有草莓和溫暖迷人的酒
味,你的皮膚感覺就像溫暖的綢緞?」
「傑西,」莎娜屏息對電話裡耳語,閉上眼抵抗他的話激起的誘人想像。
「你答應過不逼我。」
「我在逼你嗎,甜心?」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在床舖上不安地移動。「對不
起,可是我無法停止想到你。我愛你,莎娜,我想用一個男人愛女人的所有
方式要你。」
「噢,傑西……」莎娜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的心催促她告訴他她愛他,可
是她的理智卻警告她要小心。
「沒關係,甜心,」他嗄啞地說。「我知道我答應過給你時間,而且我正努
力保待那該死的諾言。我現在要掛電話去沖個涼,讓你睡覺了。」他乾澀地
輕笑。「真正的沖涼!晚安,莎娜。祝你有個美夢。」
「晚安,傑西。」莎娜呢喃地道,聲音也顯得不穩定,慢慢掛上電話。
傑西離開了四天。第二天花店就送來了一捧藍色和粉紅色夏季的花。第三天
快遞送來一大盒心形的巧克力,上面有張她收養一只叫「可可」的垂危鯨魚
的證明。莎娜尖叫地將收養證掛在辦公室的牆壁上。
第四天,她收到傑西手寫的一張字條,邀請她去看紐約市巡迴芭蕾舞團表演
的天鵝湖。令她驚訝和她父母高興的是,他原先送他們一票難求的鮑伯.戴
南的音樂會票也在當晚。
莎娜開始相信他或許是真的在追求她,而且他說愛上她時可能是認真的。
珍妮和凱文坦率地告訴她,任何因為女朋友喜歡芭蕾而放棄鮑伯.戴南票的
男人,顯然已為她瘋狂,她應該抓住他!
在離開四天後他出現於她家的門口時,她差點忍不住撲入他懷裡。結果,他
反而表現得像禮貌又友善的伴侶。在吃完晚餐、看過電影後,他陪她走到門
口就道別。他離開後好久,莎娜躺在床上都無法入睡,想著她對傑西的感
情,而且對他們手不准碰的政策已變得不耐煩。
「你要在這兒等我或是陪我進去?」傑西問,推開車門,回頭看莎娜。
「我就在車裡等你。」她下決心地說,一只手肘靠在玻璃搖下的窗戶上。
「好吧,我很快就回來。」傑西下車後,莎娜目送他進入屋裡去把牛仔褲換
成運動短褲。紗門在他身後關上,莎娜把沉重的頭髮從潮濕的頸項上撩起
來,徒然地想使自己涼快。
九點半才剛過幾分鐘,可是天色已經全黑了。飛蛾在崔斯的前廊燈四周亂
飛,莎娜拍打著耳邊嗡嗡叫的蚊子卻都沒打中。她穿著藍短褲、白色T恤和
跑鞋,準備去鐵軌邊玩,徹底拋開工作的壓力。夜晚的空氣潮濕、悶熱,莎
挪用衣襬給自己搧涼。
我要喝杯水,她決定,而且看崔斯是否有水壺可以帶水去。
她推開車門下來,輕聲地跑過草地,推開紗門。
「傑西?」她叫道,可是沒人回應。她聽到他在樓上的腳步聲,所以她走過
走廊到屋子後面老式、方形的廚房。
她哥哥的屋子反應出十足單身漢的住家。廚房是流線型而且實用,客廳和臥
室的家具純樸、單調。有個清潔婦一星期來打掃一次,所以房間相當整潔,
不過沒有像溫暖家庭的動人鮮花、舒適椅勢或美麗桌布。
莎娜先倒了一杯水解渴,才打開碗櫥的門尋找水壺。她踮起腳,翻著上層的
架子,她身後的聲音使她驀地轉身。
傑西就站在到客廳的門口,赤腳、光著上身,牛仔褲上面的釦子未扣,一手
拿著T恤。
「傑西!」莎挪一手按著胸,深吸了口氣。「我的天!你嚇死我了!我沒聽
見你下樓!」
「那麼我們扯平了,」他說。「我沒聽見你進屋裡來。我聽到廚房有聲音,
以為是小偷。你在這裡做什麼?車裡大熱嗎?」
「是的……是很熱。」莎娜很難一直看著他的臉,而不去看他肌肉結實的寬
胸。他的皮膚深褐,肩膀、手臂及胸部的肌肉都很結實,腹部至腰形成倒三
角。濃密的胸毛由寬而窄消失於褪色的牛仔褲腰底下。莎娜猛將自己著迷的
視線拉回他臉上,發現他熱烈的目光。「我在車裡想喝水,並想到我們可以
帶一壺水去鐵軌邊。」她不自然地揮了一下手。
傑西不說話,只是站在那兒,瞇著碧瑩瑩的眸子看她。
「莎娜,」他終於粗嗄地說。「莎娜,你過來。」
他看出她深邃藍眸中欲望的交戰。他想走過房間將她拉入懷中,可是他不願
強迫她,所以他站在原處,肌肉明顯地因努力控制而顫抖。
莎娜知道他在請求而不是命令,她也知道他要她作決定。她不知道自己是否
已準備好一種終身的承諾,可是她很確定她全身每一寸都想要傑西。
傑西立即明白她已作了決定,但依然沒有動,只是張開手臂。莎娜不記得是
如何奔向他的,只知道他們緊緊擁抱好一晌沒動,沉醉於兩人身體完美契合
的奇跡中,最後傑西終於一手插入她的發中,抬起她的臉,熱烈地吻她。
他變身一手抱起她,連嘴都未曾離開她,即離開廚房上樓,用肩推開他臥房
的門,再用腳踢上,兩人一起倒在床上。
傑西勉強離開她的唇,低頭注視她的臉。她半垂的睫毛蓋著沉醉、熱情洋溢
的藍眸。街燈的光從敞開的窗戶瀉入房間裡,斜照著兩人相握的手,他以絕
望、詢問的熱烈目光搜索著她的臉。
「莎娜。」他粗嗄地低喃,一直等到她抬起眼看他。她的手指從他的發中滑
下,緩緩、探索地撫摸過他的臉,從彎彎的眉、堅毅的顴骨到性感的下唇。
他閉上眼抵抗震撼他的激情,而後張開眼發現她正望著他,藍眸和羞赧的臉
上充滿火熱的欲望。他再次試著說話,聲音更為沙啞。「莎娜,如果你不想
要這樣,必須告訴我。現在就說。因為再過幾秒,我就無法停止。」
她透過睫毛凝視他,就在傑西以為她不要而開始起身離開她時,她雙臂不自
覺緊緊環住他的頸項。
「不!」她沙啞地耳語道。「不要走!」
傑西掙扎著給她最後一次改變、心意的機會,全身僵住,肌肉痛苦地緊繃。
「你確定嗎?」他喃喃地問,嘴唇幾乎未動,並等待她的回答。
莎娜再也確定不過了。她知道她愛他--沒有一點實際的理由可阻止她改變
這點。
她生平第一次明白,有些事值得去冒險。就算她不能永遠擁有他,今晚他卻
完全是她的。她本能地知道他會是個夢寐以求的情人。
「我確定。」她呢喃地道。
在她閉上眼和唇迎上來之前,傑西看到她眸中全然信任的降服。他感到在他
底下女性的身軀因不自覺地適應他而變得柔軟。
傑西全身的肌肉緊繃,以痛苦的佔有壓在她身上。「我的,」他在她唇邊喃
喃地說,幾乎不知道自己說出聲來。「你是我的……我愛你,莎娜,愛
你……」
傑西從她頭上脫掉T恤,他的唇沿著她的裸肩掬飲她芳香的肌膚,而後情不
自禁地返回她的唇上。同時他的手游移過她光滑的背部,解開她的花邊胸
罩。
他從他們的身體之間扯掉胸罩,莎娜不自覺驚喘。他慾火似焚,上身赤裸的
肌膚發燙,灼燒壓著她的每一處。她的乳頭興奮地挺立,她的身體靠著他不
自覺地扭動,使已燃燒的火焰失去控制。他粗糙的牛仔褲略微摩擦她光滑的
腿,他的唇游移過她的裸肩,
往下至她的乳峰上,含住粉紅色的乳頭微扯時,莎娜的呼吸卡在喉嚨裡,她
呻吟而且拱起臀,雙腿夾住他的腿。
「傑西。」她耳語道,在他底下不安地移動。
「是的,」他在她的肌膚上喃喃地說。「我知道,甜心,我知道。你也使我
全身著火……」
他解開她的短褲脫掉,坐起來,再迅速脫掉她的鞋襪,而後起身脫掉自己的
牛仔褲。莎娜躺著注視他,金色的頭髮被散在雪白的枕頭上,赤裸美麗的胴
體呈現在他眼前。
莎娜迷失於激情的漩渦裡,著迷地看他褪下牛仔褲,露出結實、毛茸茸的腿
和同樣消失於白色三角內褲裡的胸毛。
「你真美麗,」她敬畏地低語。「我不知道男人會這麼美麗。」
她對他身體的無知和明顯的著迷就像春藥令他更奮興。傑西躺回床上,一條
修長的腿壓住她的大腿,緊緊地抱住她。
「男人不美,」他喃喃地說,他張嘴吻過她的臉。「女人才美麗--而你是
我所知最美、最柔軟及最性感的女人!」
他的唇游移過她的耳廓,以舌頭輕吻,莎娜不住地嚶嚀,抓著他肩膀的手指
有節奏地彎曲。他雙手撫摸過她的背、豐滿的臀,然後將她拉到他的兩腿
間。
莎娜沉醉於情慾的大海裡,緊緊攀附著他,相信他能在拉她下沉的激情浪潮
中,保護她的安全。
傑西知道她沒有經驗,可是她本能、性感的反應都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興
奮。知道懷中的女人是莎娜,已叫他慾火似焚,再加上知道這是她的第一
次,更似火上添油,他很希望給她一個美好的回憶。所以他延遲自己燃燒的
慾火,專心的挑逗她、愛撫她、親吻她,直到她在他底下扭動、哀求。
他終於移到她腿間,莎娜感到首次的刺痛,但她太興奮只感到一股灼熱的欲
望。傑西為了她想小心、慢慢地進入,可是她完全顧不了小心。
「傑西……」她哀求道,雙手以痛苦的需要熱烈地在他背上移動。「求
你……」
她拱起身,傑西呻吟一聲,將自己理入她灼熱、濡濕、溫暖及歡迎的體內。
他感到薄薄的障礙消除,模糊地覺得想安慰她,可是她自喉底發出的呻吟,
和她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卻使他忘卻了一切。他感覺她的體內炸開,他呻
吟著隨她達到歡愉的深淵。
他癱倒在她身上,莎挪緊緊抱著他,他的臉埋入她的頸窩裡。他們的身體覆
蓋著一層薄汗,兩人合為一體,他的手指纏入她的發中,他急促的喘息噴在
她的肌膚上。她眨掉突然湧上的熱淚,緊緊抱住他,感覺到他急促的心在她
的乳房上漸緩。
他終於起身離開她,用手臂撐住身體。她雙臂本能地抓住,不願放開他。
「不要走。」她低聲抗議。
「我哪兒都不去,」他輕聲向她保證,碧眸搜索、愛撫地打量過她酡紅的臉
、微腫的唇和溫柔、滿足的藍眸。他的視線移至她披散在枕頭上的光亮頭
發,以手指輕撫過,
才再度看向她的臉。「我壓著你會太重了。」
「不,不會。」她抗議道,雙手緊抱著他的腰。
「會,我很重。」他用拇指輕撫過她的臉頰和她微腫豐盈的下唇。「你還好
嗎?我沒有弄痛你吧?」
莎娜紅著臉,肌膚已在他的注視下灼熱的發燙,可是她不願垂下眼。「沒
有,」她輕聲、害羞地說。「我想沒有。就算有,我也沒注意。」她停頓,
咬著下唇而後問:「我……你……」她停住,深吸了口氣才直率地問。「我
還好吧?你喜歡嗎?」
傑西的碧眸轉為熾熱。「你好極了,我愛死了。難道你看不出來?」他一手
滑過她的臀,往上蓋住她的乳房。他知道他還想要她,還需要她。自從在崔
斯車庫見到她的那天,他對她的欲望與日俱增。他用肘輕推她的臀靠著他兩
腿間。
莎娜感覺到他的需要,以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看著他。他的腿和她的相摩
擦,再次激起她體內的慾火,她緊抓著他的背。
「傑西……」她說,不願顯露自己的無知。「你,這是說,我們可以……」
「嗯哼。」傑西忙著輕噬她的耳朵,同時拇指挑逗她的乳頭,臀部抵著她開
始緩緩移動。「我不只認為我們能,而且絕對需要那麼做。」
他的唇滑過她的臉頰找到她的,熱力在他們之間爆炸。再度將他們吸入狂喜
醉人的欲望漩渦裡。
傑西醒來時將近午夜,他撫摸過莎娜趴在他胸上、在他下巴下濃密、披散的
金髮。
他不願叫醒她,可是他知道她不願跟他過夜,她早上必須起床上班。
「莎娜,我們最好起來穿衣服,我好送你回家。」他輕聲地說,她咕噥地抱
怨,更彎身靠著他時,他不禁微笑。「很好,」他滿足地說,雙臂抱著她。
「你可以跟我過夜。」
莎娜這才清醒,推開他望著他的臉。「不,」她遺憾地說。「我必須回
家。」
「我就怕你會那麼說。」他不情願地放開她,雙臂枕著頭,欣賞地看她從被
單底下溜出來。
莎娜轉身發現他在看她,臉立即變得通紅。她拿起枕頭擋在身子前面。「不
要看我!」她說。
「為什麼?」他揚起一道眉,揶揄地微笑。「難道我沒看過你全身嗎?」
莎娜覺得兩頰更熱了,她尷尬地呻吟一聲。「那不一樣。」
「好吧,好吧!」他翻身背對她說。「不過這很不公平。我會讓你看我穿衣
服,我為什麼不能看你?」
「噢,住嘴!」莎娜氣憤地說,急忙穿上褲子,扣上胸罩,套上T恤。「你
現在可以轉過來了。」
傑西翻過身來,打量她一晌,故意誇張地歎了口氣,掀開被單。
莎娜坐在床邊穿上鞋襪,聽到身後他穿牛仔褲時的悉窣聲和拉拉練聲。而後
抽屜打開又關上,他在床邊坐下時,床的彈簧發出嘎吱聲。她已繫好鞋帶站
起來,轉身發現傑西也正在做同樣的事。
莎娜突然覺得尷尬,想找話掩飾。
傑西注意到她的目光避開他,緊張地絞著手,而感到一陣疼惜。他亳不猶豫
地繞過床尾,將她拉入懷裡,一手安慰地撫摸她彊硬的背。
「嘿!」他溫和地說,唇磨蹭著她的頭髮。「沒有關係。我愛你,沒什麼好
害羞和尷尬的。」
莎娜閉上眼,緊緊抱住他。「我知道,」她顫抖地說。「只是……我覺得好
傻,我不知道一個人在那之後該怎麼做……」
「沒有任何規則可循,甜心,」他溫柔地說。「我很高興你以前沒做過這種
事,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珍愛地吻她。
「這裡是怎麼回事?」
一個男人嚴厲的聲音打破甜蜜的溫柔,使他們一起驚訝地抬起頭來,像個雕
像般愣在那裡。他們仍擁抱著彼此,注視著門口。崔斯的寬肩身軀堵在門
口,一臉的忿怒,藍眸閃著冰冷的怒火,注視著凌亂的床和他們相擁的身
體。
傑西把莎娜拉到身後,保護地擋住她,她則安慰地抓著他的手。
「事情不是像你所想的,崔斯……」他開始以平靜的聲音說。
「不是才怪--它全寫在你的臉上!」
莎娜驚喘一聲,臉霎時變得羞紅。他們美好的做愛突然間似乎變得骯髒、低
賤,一陣痛苦的顫抖搖撼她全身。傑西迅速看她一眼,在她低頭注視地板
前,瞥見她飽受打擊的眼神。他忿忿地轉身瞠視崔斯。
「閉嘴!」他咆哮道,威脅地緊握雙拳。「我們已是老朋友了,崔斯,可是
如果你敢再多說一句令莎娜難過的話,我會打扁你的臉。」
「噢,是嗎?」崔斯冰冷的藍眸瞇了起來。「試試呀,朋友。莎娜是我家的
事,不是你的事!你以為你在做什麼,傑西?老天!她是我妹妹,不是你釣
上的另一個女人!引誘好朋友的妹妹算什麼朋友?」
「崔斯,」莎娜叫道,熱淚盈眶。「你不明白。傑西愛我!」
崔斯的手扒過濃密的金髮,無奈地看著她顫抖的唇和噙著淚水的藍眸。「莎
娜,甜心……」他開始說,目光看回傑西的臉,眼光不禁變得冷酷,再看著
她溫柔的臉。「你不能老是相信男人說的每一句話。」
傑西感覺到莎娜的身體全身變得僵硬,忿怒地瞇著碧眸,彷彿被打了一拳跳
起來。「她可以相信我的話。」他咬著牙說。
崔斯以不相信的眼光看他一眼,將注意力轉回向莎娜,對她伸出一只手。
「過來,莎娜,」他溫柔地說。「我帶你回家。」
「不行!」傑西厲聲說,拉她靠著他。他不能讓他就這麼帶她走;他需要時
間安慰她,讓她放心,恢復被崔斯的話所動搖的信心。他安慰地撫摸過她的
頭,抬起她的臉面對他。「下樓到我車邊等我,莎娜。我馬上就下來。」
她的目光從傑西看向崔斯忿怒的臉,再看回傑西堅定的表情。「不要跟他打
架,傑西,請你--」她請求道。「答應我?」
「我不會的,甜心,我保證。」他親一下她的前額,她遂離開房間。他等房
門在她身後輕聲關上,才再度轉向崔斯。並在他能開口之前,搶先對他說:
「我知道這看起來像什麼。崔斯,不過你太快下錯誤的結論。我為莎娜瘋
狂,我已要求她嫁給我。」
「你當然那麼做了。」崔斯冷笑道,藍眸充滿怒火,一副想打人的樣子。
「我說的是真話,崔斯。」
傑西平靜真誠的聲音終於穿透崔斯氣瘋的腦子。他以動容的表情瞪著傑西,
顯然有點讓步。「你在開玩笑?」他驚愕地緩緩說。「你和我的小妹?」
「是呀,我和莎娜。」傑西點頭證實。
「真想不到!」崔斯的怒氣冷卻時,英俊的五官露出矛盾的表情和不敢相信
的樣子。「我爸媽知道你們要結婚了嗎?」
「不知道。莎娜其實還沒有答應。」
崔斯困惑地看他。「你說她還沒答應是什麼意思?你向她求過婚嗎?」
「是呀,我向她求過婚。」
「她怎麼說?」崔斯逼問著,仍很難接受他的好朋友愛上了他寶貝、端莊的
小妹。「她沒有說不好。」傑西支吾其詞地說,不信任崔斯眼中變得有趣的
神采。
「可是她也沒說好?」崔斯刺探道,不讓傑西逃避這個問題。
「對,該死的!她沒有說好。」他激怒地說。
崔斯放聲大笑,身子靠在門框上。「讓我弄清楚這件事,」他終於說。「你
在告訴我你風流多年後終於想結婚了,可是你想娶的女人卻不確定想要嫁
你?」
「是的,就是這樣,」傑西不情願地咆哮道。「她不相信我是認真的。」
崔斯爆笑如雷。「真棒!我願意付一個星期的薪水聽到她的話,鼎鼎大名的
詹傑西竟然被我古板的小妹拒絕了!」
「我從沒有說她拒絕我,」傑西激怒地吼道。「而且我相信她愛我。她只是
還沒準備承認。」
崔斯冷靜下來,推身離開門框。「你最好快點讓她相信,」他說。「我可不
希望做個小私生子的舅舅!」如果連理智、講求實際的莎娜不確定自己在戀
愛,崔斯更無法確定她是。不過另一方面,碰到女人時,他知道傑西從未錯
過。可是他身為哥哥的保護本能告訴他,如果有人敢玩弄她,他會殺了那個
人。那包括他最好的朋友。「莎娜應得到比那個更好,傑西。」
「我知道。」傑西真誠地直視他。「等我一說服她相信我並不像流言所說的
那麼風流,她就會嫁給我。我從未遇到更堅決不冒險的女人!」
「那就是我們的莎娜。」崔斯同意道。「有組織、有目標,固執地決定不犯
任何愚
蠢的錯誤。」他以男性同情的眼光看他。「你確定想娶她?」
「當然。」傑西熱切地說。
「那麼我想我不會捧扁你的臉了。」崔斯咧嘴而笑,伸出一只手。傑西握住
他。「祝你幸運,你很需要它!」
「謝謝,崔斯。」
傑西下樓走入外面溫暖、潮濕的黑夜裡。他坐進跑車,傾身親一下莎娜的
嘴。
「你還好嗎?」莎娜擔心地問。
「我很好。」他說,轉動點火的鑰匙。有力的引擎發出悶聲的恕吼,傑西把
車倒退出車道。
「崔斯沒事吧?」他不願多談,她忍不住問。
「崔斯也很好。」他瞥見她擔心的蹙著眉,在腿上的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
他安慰地握住她的手。「別擔心,甜心,一切都很好。我們談了一下,我跟
他解釋了一些事,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你們仍是朋友?」
「當然啦!崔斯是我的難兄難弟,」他說,對她咧嘴而笑。「我是他未來的
妹婿
……我知道,我知道,」他看到她臉上懷疑和困惑的表情說。「你還沒準備
答應。不過你會說好,莎娜。」
他十分自信。莎娜希望她對未來有他十分之一的信心。她知道她愛他,而且
他也說過愛她。可是明天他會依然愛她嗎?或者後天?兩個星期或是兩年以
後呢?會跟她愛他一樣嗎?她知道如果他們結了婚,她只會愈來愈愛他。她
母親不就是這樣嗎?如果她變得更愛他,他卻厭煩地並拋棄她,那會殺了
她。她希望有個保證和某個跡象,知道她可以安全地把一生托付給他。她已
經把她的心給他,她以前從未戀愛過,這種脆弱的感覺令她害怕。
莎娜很怕面對崔斯,可是第二天早上,他開車載她回家,留下來吃早餐和父
母聊天時,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她要上班時,他陪她走出廚房到走廊去。
「莎娜,」他說,一只手臂摟住她的肩。「如果我昨晚的話傷害到你,我想
道歉。
我不分青紅皂白地發脾氣。從傑西告訴我的話,我知道是我不對。」
莎娜如釋重負,鼓起勇氣正視他瞭解的藍眸,勉強微笑。
「嘿……」見她不說話,他輕輕地握了下她的手。「你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她搖搖頭,他們都有孟家的金髮和藍眼,姣好的五官,只是莎娜
長得比較秀氣。「我沒有生你的氣。」她猶豫地說,想問他又怕他的回答,
而且不知該怎麼問才恰當。「崔斯,你想你可以結婚和同一個女人生活一輩
子嗎?不會覺得厭煩或不喜歡她嗎?」
崔斯訝異地注視地好一會兒。「可以呀,我希望如此。怎麼了?」
「傑西說假如你愛上一個女人,會永遠愛她。可是你告那麼多女人約會;我
一直認為你永遠不會結婚。」
崔斯別開目光,瞇眼思索她的問題。
「不是我不想結婚,莎娜。」他誠實的直視地。「我只是運氣不佳,從來沒
有碰上讓我傾心著迷的女人,或許因此我才和不同的女人約會。我一直希望
她在某地出現,有一天我會找到她。」他聳聳肩,親切地微笑。「很瘋狂,
是嗎?」
莎娜伸手擁抱他,迅速親了一下他留著胡髭的粗糙臉頰。
「不,我不認為瘋狂。我認為這浪漫極了。」
「浪漫?」他恐懼地凝視她,做個厭惡的表情,退後一步替她打開前門。
「別胡說,小妹。我從沒說我很浪漫!我只是講求實際,不想一輩子自己煮
飯、洗衣服!」
莎娜大笑離開他。她一直知道崔斯在堅強、自信的外表下有顆柔軟的心,可
是她從沒想到他會娶妻成家,安定下來。
或許傑西對崔斯的看法是對的,她錯了。若真如此,或許傑西對她的感情也
是對的。莎娜在去上班的一路上反覆思索著各種可能性。
傑西又離開鎮上。他和莎娜都不喜歡這樣,可是他不得不去,並答應每晚通
電話。
半夜兩點時,尖銳、持續的鈴聲吵醒莎娜。她翻身瞇眼瞧夜間發亮的鐘。
「清晨兩點!」她喃喃地說,奇怪傑西為什麼又打電話給她。他們十點半才
通過電話,她擔心地摸索著話筒。
「喂?」她喃喃地道,撥開眼上的頭髮。
「這是個警告,小姐,」一個壓低的喉音說。「解決費亞特的賠償。如果你
不快點--真正的很快--賠償藍鳥的失火案,將會有不幸的事發生。你可
以肯定這一點。我很不願意傷害你。」
「你是誰?」她質問道,聲音因震驚而變得尖銳。「你說會發生不幸是什麼
意思?你到底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只傳來模糊急促的呼吸聲。然後電話啪地掛上,像是不幸的
預兆。
「等一下,你是誰?」她瘋狂地問,可是沒有用。無論是誰打來的,都已掛
斷,她安靜的房間竟充滿電話筒的嗡嗡聲,她注視著手中緊握的乳白色的電
話筒,心在胸腔裡狂跳,嘴也因恐懼而變乾。
她放回電話,抓起淺藍的被單蓋住喉部,瞪著電話,等待它再響。可是好幾
個小時過去,它依然保持沉默。曙光初透,窗外西方的天空變得粉紅,鳥兒
在露珠的草地尋找小蟲時,彼此吱吱叫,莎娜這時才靠著床板漸入夢鄉。
早上六點時,鬧鐘尖銳的叫聲把莎娜吵醒,她呻吟地張開因缺乏睡眠而乾澀
的眼。
早晨的陽光愉快地穿透她的窗戶,室內溢滿金光,趕走了整夜角落和縫隙間
的陰影。
她的頸子因睡著時不良的姿勢而痠痛,她輕揉著僵硬的肌肉並露出痛苦的表
情。
她注視著在陽光下顯得無辜、完全正常的電話。清晨兩點時它真的響過,真
的有人在黎明前黑暗的幾個小時中威脅她嗎?
「或許只是某個十幾歲的少年開玩笑。」她堅決地告訴自己,不過心底依然
害怕。
「我需要洗個熱水澡、喝杯咖啡,就會恢復清醒了。每個人在半夜裡都會看
到怪物!」
她掀開床單,下決心地走向浴室,洗個熱水澡。
「你今天開出了支票嗎,小姐?」低沉的喉音在她耳朵裡咆哮。莎娜驀地坐
直,握著電話筒的手指僵住了。
「你是誰?」她質問,聲音因恐懼和忿怒而顫抖。
「你不要管我是誰,」喉音嘶聲道。「我警告你,小姐。我已經失去耐心,
你也快沒有時間了。」
莎娜推開落至眼上的頭髮,瞥視著鐘。凌晨三點。
「你不必嚇我。」她說,努力避免聲音發抖。
電話裡傳來邪惡的低笑,令莎娜全身泛起雞皮疙瘩。
「小姐,如果你太愚蠢不知道害怕,那是你的問題。你只管開出支票,結束
藍鳥的檔案。否則,陳屍間將結束你的檔案。」
電話喀嗒掛斷。莎娜目瞪口呆注視手中的電話半晌,才打了個冷顫放下電
話。
她全身發冷,又打了個寒顫,用顫抖的手把床腳的毯子拉上蓋住自己。夜晚
的空氣悶熱,但她仍冷得發抖。
他打來兩次!她想。這不可能是開玩笑!
她心中想到費亞特龐大的身軀傾身越過桌子威脅地逼向她,她顫抖地扯著毯
子裡緊自己。她一時想跑出去告訴父親,可是想了一下後,決定他也無法做
什麼,只徒然使他和母親緊張。
我早上會打電話給警察局,跟馬克談。他會知道怎麼辦。
「早安,巖石鎮警察局。」
「早安,狄馬克在嗎?」
「等一下,我查一查。」
莎娜拿著電話,聽到裡面播放披頭四所唱的「嘿,茱蒂」的歌。
「對不起,」音樂被切斷,接線生的聲音在她耳中說。「狄隊長這星期出
差。要找別的人嗎?」
「不用,謝謝你。我等馬克回來再說。」
莎娜掛斷電話,用手撐著頭,茫然地低頭看著辦公桌。
現在怎麼辦?她想。若是傑西在就好了--可是他還不會回來。她知道他晚
上像平常一樣打電話來時,她可以信任他。可是她也知道,他會縮短行程飛
回來,而她不想要他擔心,破壞了他的計劃。
我要打電話給崔斯,她靈機一動想到。對了,我原先怎麼沒有想到!這表示
她已變得逐漸依賴傑西的保護而一時忘了自己的哥哥。
她撥著電話,緊張地坐下咬著指甲,結果接通了卻是答錄機的聲音,告訴她
崔斯去明尼亞波裡去采購客人指定的零件,要很晚才回來。雖然她在晚上十
一點又打過去,但崔斯仍沒有回來。
莎娜再度失眠,輾轉反側地睡不著。雖然電話沒有響,她卻害怕再聽到邪惡
的威脅,直到清晨四點都還很清醒。
她坐下蹙著眉吃早餐時,凱文看看她的臉。「你生病了嗎,莎娜?」他問。
「沒有,爸,怎麼了?」她啜飲著濃咖啡,咬口吐司,避開父親犀利的眼
光。
「因為你的臉色很糟。」他直率地說,用拇指和食指托起她的下巴,仰起她
的臉面對他。「那雙美麗的眼睛底下有黑圈,臉色也陬白。
珍妮把一盤火腿、蛋和吐司放在凱文的面前坐下來,以搜索的目光看著女
兒,露出和凱文一樣關心的表情。「你爸是對的,甜心,」她說,注意到莎
娜小心化妝底下蒼白的臉。「你沒感覺不舒服嗎?」
「我真的很好,」莎娜回答,擠出一絲若無其事的笑容。「我只是昨晚沒睡
好,今早起來有點頭痛。」
「你確定只是這樣嗎?」珍妮問,做母親的本能使她不相信女兒真的沒事。
「是的,媽,我確定。」莎娜看看手錶,推開椅子。「我必須快點,否則要
遲到了。「她喝完最後一口咖啡,親了一下父親的臉頰,跟母親說再見,即
匆匆離開廚房逃避父母的關切。她不想說實話讓他們擔心,但也不想對他們
說謊。
幸好傑西今晚就回來了,她如釋重負的想,把勝利牌的小汽車倒出車道。他
會知道怎麼辦。
下午兩點十五分以後,傑西沒有通知就走入莎娜的辦公室,他看到她時驀地
停住,臉上緩緩露出輕鬆的笑容。
「莎娜?」他問道,碧眸審視她可愛、憔悴的臉。
「傑西!」莎娜抬頭看到他,臉上立刻露出高興和放心的表情。她推開椅
子,奔入他安全、溫暖的懷裡,緊緊地、瘋狂地抓住他。「我真高興你回來
了!」
「我也是。」傑西在她頭髮上喃喃地說,緊緊抱著她,她仰臉吻他時,他警
覺到她臉色蒼白和她有點害怕地抱住他的方式。
他們和平時分開後一樣需要熱烈的擁抱和親吻彼此,以慰相思之苦。可是他
終於抬起頭凝視她時,被她憔悴的臉和眼底下微黑的眼圈嚇一跳。
他坐在她的辦公桌邊,將她拉至腿間,雙手環住她的纖腰,側頭仔細看她。
「怎麼回事,甜心?」他溫和地問,碧眸掃視她蒼白的臉。「你生病了
嗎?」
「沒有,我很好。」莎娜回答,因他在這裡,感到踏實、安全而閉上眼松了
一口氣。「噢,傑西,」地急促地說,抱緊他。「我好高興你回來!」
傑西真的很擔心她不尋常的行為,他緊緊地擁抱她一會兒,臉頰靠著她光滑
的金髮上。
「如果你沒有病,那麼出了什麼事?」他問。
「我好害怕,傑西。有人在威脅我。」
她的聲音被他的襯衫擋住,顯得很小聲,傑西一時以為聽錯了。
「威脅你?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怎麼會?」他全身緊繃;她絕對不會是他想
的那個意思!
「有人在半夜打電話給我。」
「什麼樣的電話?怎麼樣的威脅?」
莎娜詳細地告訴他,相信他會解決這問題,保證她的安全。
「所以一定是費亞特打的,」她結論道。「可是聲音聽起來有點喘息和急
促,又不像他。我跟費先生說過幾次話,不過我聽不出電話裡的聲音。」
「他可以偽裝呀,」傑西說。為了莎娜,他外表保持鎮靜,可是內心卻因有
壞蛋恐嚇要傷害她而氣得要命。「那人只跟你提到藍鳥失火的事,對嗎?」
莎娜點點頭,目光注視著他。
「那麼一定是費亞特,他是唯一對那酒館有興趣的人,除非有合夥人--或
許在保險單上有別的受益人。」
「不,沒有。就我所知,費亞特是那幢房子的唯一擁有者,也是保險單唯一
的受益人。」
「那就沒什麼好猜的。首先我們要做的是去報警,」他堅定地說,並放開
她。「去拿你的皮包,莎娜。」
「我這星期初曾試過打電話給狄馬克,可是他出差了,要到下個星期才回
來。」莎娜告訴他,她彎身從桌子最底層抽屜拿出皮包時,聲音漸消失。
「他是負責調查失火原因的警官。」
「那沒關係,我們可以找別人寫報告,等他回來時交給他。」傑西抓住她的
手,帶她走出辦公室。
「……狄警長看過報告,同意最有嫌疑的人是費亞特,不過他警告我們電話
威脅很難證明。」傑西告訴崔斯,仰頭把一罐啤酒喝完,並握扁鋁罐扔到房
間對面,靠近後門的袋子裡。
崔斯在廚房桌子對面,思索地注視著他,問:「那麼我們要怎麼做?」
傑西冷笑一聲,碧眸露出冰冷的光。
「我要去拜訪姓費的。」
「我跟你去。」崔斯的眼睛閃著冷冷的藍光。
「我猜到你會這麼說。」
半個小時後,兩人進入紅公雞酒吧。長形的屋子,天花板低且暗的光線裡煙
霧瀰漫。時間是晚上七點;下班的群眾已回家,夜晚尋歡作樂的人剛開始由
門口川流而入。吧枯高椅上和四周散佈的桌子都坐滿了懶洋洋的男男女女。
「兩位要喝什麼?」吧台後的女侍問,在矇朧的光線下,她看起來長得不
錯。鬈曲、蓬鬆的紅髮用膠水固定,黑色的假睫毛下有著世故的藍眸。
傑西一只手肘放在吧抬上,手指在桌邊晃蕩,傾身對她展現輕鬆迷人的微
笑。
「我們要找你們的老闆。他在嗎?」他問。
「誰,亞特嗎?」
「是的,費亞特他在嗎?」
「當然在。」她聳聳肩,下巴朝向吧台末端掛著「辦公室」的門一伸。「他
在他的辦公室。」
「謝謝。」傑西對她微笑,她傾身望著他和崔斯離開走向辦公室。
紅髮的女人生氣地歎了口氣,兩眼一翻。
「該死!」她喃喃自語。「我總是對穿緊身牛仔褲、有酒窩的男人著迷!」
一位灰發、瘦長的男人灌下半杯啤酒,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淺藍的眸子立
即顯出謹慎的敵意。
「那兩個人想要做什麼,安妮?」他問。
「他們要找亞特,我想是談生意。」安妮用抹布擦拭吧抬的桌面。「你為什
麼要問,米爾,你認識他們兩個嗎?」她好奇地看他一眼。
「不認識。」戴米爾搖搖頭,不在乎地聳了聳肩。「我在附近看過那金髮的
傢伙。他是春日街上孟氏古典車店的老闆。」
安妮覺得平時沉默寡言的米爾認識那年輕人有點奇怪。米爾替他的姊夫費亞
特工作,在這裡當酒保,大部分所認識的都是常光顧本店的客人。她懷疑那
寬肩、金髮的男人是常客不只因為她不曾見過他,而且,他看起來也不像留
連酒吧的一型。
崔斯環視四周,犀利的目光沒發現有打手。
「打手今晚一定是去練肌肉了。」他悄悄地對傑西說。
「很好,」傑西輕哼道,舉手拍拍門板。「不過就算有一打打手在工作,也
阻止不了我。」
「請進來。」費亞特的聲音住房間裡咆哮,傑西扭開門杷,推開門。
費亞特從辦公桌上的一堆收據和鈔票中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崔斯關上門並銷
上。他停止數十元的鈔票,佈滿紅絲的褐眸瞇起來打量進來的兩個臉孔陰沉
、不悅的男人。
「噢,」他急躁地說。「如果這是搶劫,你們絕對逃不掉,離開這辦公室的
唯一一條路是走酒吧的後門。可是你們一定會被人看到而認出來。警察會在
你們越過州界前逮住你們!」
「我們不要你的錢。」傑西說。
費亞特注視冰冷的碧眸,開始冒汗。他雖然塊頭很大,可是這兩個冷眼注視
他的人,看起來比他年輕又身強力壯。
「那麼你們有何責干?這是私人的事嗎?」他緊張地咆哮。「嘿,你們一定
找錯人了!我從來沒見過兩位。」
「或許沒有,」傑西冷冷地說。「不過你見過孟莎娜。」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分別看看傑西和崔斯,恢復了冷酷的表情。
「不錯,我認識孟莎娜。她是保險公司代理,處理我的酒館藍鳥失火的理賠
案件。
」褐眸再度轉向崔斯的高顴骨和金髮。「你是她的親戚?或許是哥哥?」
崔斯無言地點點頭,很滿意旁觀傑西嚴厲盤問酒吧老闆的一刻。
「那麼有什麼問題?」費亞特兩手一攤,詢問地抬起肩。
「問題是,」傑西咬牙說,拳頭靠在姓費的桌邊上,威脅地靠近他。「有人
想嚇這位小姐。我們可不喜歡!」
費亞特滿臉通紅,額角上冒出汗珠。
「嘿,聽著,老兄……」他開始說。「就算我在她辦公室發了脾氣。我道
歉,好吧?我在那場火災中損失不少!」
「我們不是談她辦公室裡發生的事,費亞特。」傑西打斷道。「我們在談電
話。」
「電話?」臉紅通通的男人看起來一頭霧水。在崔斯細究的眼中,費亞特似
乎真的不知道傑西在講什麼。「什麼電話?」
「你知道是什麼電話!」傑西抓住胖子的藍色高爾夫襯衫領子,把他半拉出
椅外。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傑西握拳想揍他,可是他十分不解的表情,使傑西停住把他拖到桌上捧他肥
臉的沖
動。他回頭看崔斯,崔斯搖搖頭。
傑西厭惡地放開費亞特,他笨重地跌坐回木頭椅子上。
「你在告訴我們,你和半夜打電話威脅孟小姐的事無關嗎?」
「當然沒有,我是很樂意想法子叫她加速辦理我的賠償,可是我不會在半夜
嚇一個女人,你們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因為打電話的人唯一用意是要她解決對藍鳥的賠償。」傑西瞇眼注意胖子
的反應。費亞特顯然很吃驚,一時張口結舌也瞪著傑西,而後才閉上嘴,垂
下眼。
「是嗎?不過我和此事無關,如果你們就是為此而來.現在可以滾出我的辦
公室!
他提高聲音幾乎是在用叫的,而且他站起來,挑釁地傾身越過桌面逼向傑
西。
傑西毫不在乎地瞪著他。他考慮拒絕,讓姓費的試圖趕他們出去,他就有藉
口揍他了。
「走吧,傑西。」崔斯悄悄地說。
傑西聽到身後他拉開門的聲音,狠狠地瞪姓費的一眼,表示以後走著瞧,才
轉身和崔斯離開酒館。
兩人默默地坐進跑車裡,坐在那兒想了一下。
「我想他並不知道。」傑西終於不情願地說。
「我也那麼認為。」崔斯同意。「可是他知道一些事。當你告訴他電話是為
瞭解決藍鳥保險的賠償時,他的眼睛閃動了一下。他知道一些事沒錯,就算
他不曾打那些電話,他也知道是誰打的!」
「我想你說的沒錯,」傑西同意。「在我們查出是怎麼回事以前,我們必須
輪流保護莎娜,叫人監視費亞特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們兩人都不可能坐在酒吧裡監視他。他不會忘記我們的臉,」崔斯思忖
道。「我會叫查理和喬治輪流到紅公雞去監視,有人付他們啤酒錢,又用不
著修車,他們會樂死了!」他輕笑道。
崔斯和傑西關上門時,費亞特癱倒在椅子裡困難地呼吸。他掏出後面口袋的
手帕擦拭眉毛的汗,瞇起揭眸思索他剛才聽到的消息。他下決心推開椅子,
走過房間,猛力打開通酒吧的門。他的目光掃視酒吧間,找到了手握著啤酒
杯的小舅子。
「米爾!」他吼道,兩手插在臀上。「給我滾過來!」
戴米爾抬頭看到姊夫氣紅的臉不禁畏縮。他一認出孟莎娜的哥哥,就知道
會有麻煩。他顯然猜對了。
熾天使書城
【尾聲】
一個星期平安無事地過去,沒有電話打來。莎娜開始放輕鬆,睡得也較熟,
可是崔斯和傑西沒有放鬆警戒。他們瞞著莎娜告訴凱文,並和狄馬克見面,
四個男人二十四小時地輪流監視莎娜,馬克並派一名警察在半夜裡巡邏她定
附近地區。
星期四下午,莎娜坐在辦公室裡,重看老闊的內部記事。每月對未解決的賠
償都有份統計報告,名單上的排名,用紅筆在旁邊做個記號的就是藍鳥酒
店。
「我不能再拖延了,」她喃喃自語,在安靜的辦公室裡聽起來很大聲。「我
雖然很不願意,可是必須要結束這案子,批准付清賠償。」
她茫然地蹙眉注視著記事,強烈地感覺到付錢給費亞特是個錯誤。很大的錯
誤!可是她又沒辦法證明是他自己放的火。
她突然下定決心地推開椅子,拿起皮包。
我要做最後的一絲努力,去從他那裡得到一些消息,她想,固執地挺起下
巴。如果我再想不出辦法,明天早上我就要結束這案子!
她考慮了一下去找費亞特出來,可是決定這麼做有點危險。不過在大白天下
午人多的酒館裡,他不可能威脅她。
她戴上太陽眼鏡,離開有冷氣、舒服的保險公司,走到夏季炙熱的戶外。她
車子的敞篷早已收起,太陽把皮椅子的座位烤得很熱,她穿絲襪的腿去踩油
門時,被灼熱的皮墊碰到,不禁畏縮了一下。在大太陽下,她的下唇冒汗,
散落的髮絲濕答答地貼在額角上。幸好她到達紅公雞時,因走動時激起的風
使她涼快多了。
她從沒有進去過紅公雞裡面。她進入門口停住,讓眼睛適應昏暗的光線,她
立即知道原因。這裡並不像她夜晚通常去的地方。數名相貌下流的男人色迷
迷打量地的眼光,使她想打退堂鼓,不過她挺起肩走近長形的吧抬。
「你要喝什麼,甜心?」叫安妮的紅髮女人,以訝異睜大的淺藍眸子打量穿
著淺粉色兩件式洋裝的年輕女人。「你確定你來對了地方嗎?」她懷疑地
問。
「我希望是!」她微笑地答,很高興看到女人濃妝艷抹的臉上有著友善的關
切。「我要找費亞特。他在這裡嗎?」
「是的。」安妮揮手指向吧台末端,掛著「辦公室」牌子的門。「他在他的
辦公室裡。」
安妮困惑地目送莎娜走開。戴米爾肩上抬著一箱啤酒離開貯藏室。當他看到
莎娜時,當下愣住了。
「她來這裡做什麼?」他把鑰匙砰地放在吧台後面,粗聲地咆哮道。
「嘿,」安妮叫道。「小心一點!我不想要打開的啤酒沒有泡沫!」
「是呀,是呀,」他不耐煩、狡黠地說。「回答我的問題。那金髮女人來這
裡做什麼?」
安妮聳聳肩,轉身洗杯子。她不喜歡戴米爾。依她看,他天生是個壞蛋。
「我怎麼知道?她在找亞特。」
米爾瞇著眼,茫然地摸摸長著灰胡髭的方形下巴。
或許她是親自來把保險金的支票交給亞特?他樂觀地想,眼睛一亮。
他倒杯啤酒,在可以清楚看見辦公室的位置坐下。
裁米爾一心注意著長形吧台末端的門,沒看到一個臉較長的男人離開後面的
撞球桌,閒晃到公共電話那邊去。
查理看到莎娜走進紅公雞,他太驚訝了根本忘了低頭以免被她認出來。一等
到亞特的門在她背後關上,他就趕緊去打電話。他不耐煩地等待對方接聽。
「孟氏古典汽車店。」一個低沉的聲音說。
「喬治!」查理趕緊說,並放低聲音以免被人聽到。「崔斯在嗎?」
「是呀,他在。是你嗎,查理?你為什麼說話這麼小聲?」
「別管了,」查理咬牙道。「快點去叫崔斯!」
「好,好!別緊張!」對方咕噥道,而後查理聽見他大叫。「崔斯,電話!
是查理打來的!」
數秒之後,崔斯跑來接。「查理?什麼事?」
「是莎娜,」查理輕聲說。「她剛走進亞特的辦公室--一個人!」
「什麼?你在說什麼?」
崔斯驚訝的聲音太大聲,使查理迅速回頭看一眼,確定酒吧裡沒人聽到。他
鬆口氣,把注意力轉回到電話上。
「我說莎娜在大約十分鐘前,大搖大擺地走進紅公雞,現在人在亞特辦公室
裡!」
崔斯咒罵一聲,查理聽到他在對某人重複他的話。
「待在那裡,查理,我們馬上就來!」
話筒變得死寂,查理掛上電話,小心地瞥視四周後,才返回原處,假裝打彈
子,並監視著辦公室的門。
金髮女人在亞特的辦公室沒有多久即出來了。戴米爾看到她以冷靜、高雅的
步伐走過酒店,不過一等確定她背對他,他即匆匆進入亞特的辦公室。
「你有什麼事?」米爾關上門靠著它時,他的姊夫激怒地咆哮問。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他邪惡的一笑道。「她給你錢了嗎?」
「沒有,她沒給我錢,」亞特說,模仿戴米爾的措辭。「如口你問我,她在
調查我們。我想她知道那場火是我們放的,她在能證明之前不會放棄!」
「那是不可能的!」米爾瘦長的臉忿怒的扭曲。「沒有一點證據可證明那場
火是人為的!若警方發現了任何東西,他們早就采取行動了!我們哪會這麼
自由!」
「是呀,或許是吧,」亞特厭惡地說。「不過她不付.對我們沒有任何好
處。」
戴米爾的臉變為猙獰,淺藍的眸子發出邪惡的光。
「她會付,」他咆哮道。「我會要她付!」
「算了吧,米爾,」亞特說。「我告訴過你別惹那女孩。她只是個麻煩。如
果她出了任何事,她的家人會來把這地方拆了!」
「首先他們必須證明和我們有關。可是就像那場火一樣,他們無法證明。」
他轉身離開辦公室。
「米爾!」亞特在他身後吼道。「我叫你別惹那女孩!」可是米爾沒有回
答,亞特倒坐在椅子上。「該死的笨蛋!」他對著無人的辦公室喃喃咒罵。
不到十分鐘之後,那辦公室的門被沖開,驚訝的費亞特抬頭看到傑西和崔斯
走進他的辦公室。
「她在哪裡?」傑西貿問,他迅速掃過房間即知道莎娜不在。
「如果你說的是孟小姐,她走了。」亞特回答。
「她來這裡做什麼?」崔斯追問。「是你要她來的嗎?」
「不,」亞特立即否認。「她說她在附近,因為有點細節要澄清,所以順便
進來。
她問了我一些問題就走了。」
傑西瞇眼打量費亞特紅潤的臉。他似乎很緊張,褐眸由看傑西轉向崔斯,再
看回來,卻不敢直視兩人。傑西對這有不好的預感。他的直覺告訴他,莎娜
有麻煩了。
「聽著,費亞特……」他握著雙拳打在桌邊上,側身向前。「我想知道她離
開這裡後去哪裡,我現在就想知道!我還要你告訴我你對她半夜接到的恐嚇
電話知道些什麼。
如果你不馬上告訴我,」他咬牙切齒地說。「我就拆掉這地方,先從你開
始!」
「不要威脅我!」費亞特咆哮道,要從椅中站起來。
傑西一手按住他的胸用力一推,費亞特猛然倒坐在有輪子的椅中,椅子向後
沖撞到牆壁。
「說!」傑西繞過桌子,抓起費亞特的襯衫領子使勁一扭。
「好!好!」亞特徒然想扯開襯衫卻掙不掉。「我叫米爾不要惹她!我就知
道會發生這種事!」
「誰是米爾?」傑西的碧眸變為冷酷,崔斯上前走近幾步。
「我的小舅子。」亞特承認道。
「他和莎娜有什麼關係?」崔斯吼道。
「我欠他一些錢,可是沒有拿到藍鳥的保險金,我無法還給他。他怪她不快
點解決此案。」
「他現在在哪裡?」
亞特不安地移動,怕告訴了傑西,這傢伙會發火而失去理智。
「快點說,費亞特!」傑西更使勁揪住他。
「好,」亞特喘息道。「我想她離開時,他跟蹤她去了。」
「該死!」崔斯在傑西後面咒罵道。
「她要去哪裡?」傑西質問,因為害怕莎娜有危險而全身冰冷。
「去酒店--被火燒掉的那個酒店。」
「她去那裡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亞特抗議道,額角已冒汗。「我只知道她說要去藍鳥!」
「傑西……」崔斯緊急地說。「那燒掉的酒店在鎮的邊界上,現在這個時間
幾乎沒有人。如果戴米爾跟著她,她可能真的有麻煩了。」
「是的。」傑西放開費亞特,轉身離開他,但在門口時,回過頭。「戴米爾
可能會傷害地嗎?」
費亞特生平第一次沒有說謊。
「他離開時氣瘋了。是的,恐怕他會傷害她。」他不情願地承認。
「查理!」他和傑西跑過酒店長形的房間時,崔斯叫道。「去打電話給狄馬
克,要他快點趕到藍鳥去!」他們沖出前門時,他加了一句。
傑西匆匆開車駛離停車場,輪胎在柏油地上留下輪胎印。
莎娜把車子停在藍鳥廢墟對面的街邊上。附近很安靜,她低頭鑽過「不准進
入」的布條,走過曾是酒店的地板。燒焦的木頭散落一地,只剩下幾根梁
柱。
她不知道自己想從廢墟中找到什麼。或許是一點縱火的蛛絲馬跡,跟費亞特
談話,並沒有套出任何新的消息。
她的目光搜索著發黑的木屑,空洞、安靜夷平的建築裡,沒有一點新發現。
莎娜歎口氣轉身準備離去。她別無選擇,明天必須解決賠償,結束此案。
「我告訴過你簽下那張支票,小姐。」
她背後刺耳、低沉的聲音,使莎娜倏地轉身,她看見背後的男人時,眼睛大
睜。她沒有聽到他走近,可是他卻只離她幾尺。一綹灰發散落在他的眉上,
淺藍的眸子發出怪異、瘋狂的光。方形下巴留著灰胡髭,穿著牛仔褲和格子
襯衫。莎娜認得他,他就是在高速公路休息站裡,跟費亞特在一起以敵意的
眼光看她的男人。
「你……你是誰?」她費力地說,無法控制聲音不發抖。
「我是誰不關你的事,」他咆哮道。「我警告過你如果你不付藍鳥的保險
金,會發生什麼事。」
莎娜退後一步,瞥向街上,沒有人或車子經過,就算她叫也沒有用。
「你為什麼關心?」她問,拖延著時間。她又退一步,緩緩靠向「不准進
入」的牌子。「這不是你的酒店,你從保險金可能得到什麼好處?」
「那不關你的事,小姐,不過費亞特欠我錢。你拖延那賠償,他就無法還我
錢!我已厭倦等待!」
「你就是打電話給我的人,」莎娜恍然大悟說。「先是辦公室,後來打到家
來。」
「不錯,是我打的電話。可是你就是不聽,是嗎?你非要刺探你不該去的地
方!」
他一邊說,一邊雙手握拳逼近她。他看起來彷彿就要氣炸,莎娜無法再浪費
時間,她轉身逃跑。可是他比她更快,他使勁抓住她的肩。
「不,放開我!」莎娜在他的手下扭動,感覺到衣服扯破了。
「不要動!我告訴過你如果你不付賠償,我會對你采取行動!」他抓住她的
兩肩搖晃,莎娜尖叫又踢他,可是對他穿著牛仔褲的腿沒多大傷害。
「該死!」米爾咆哮道,反手給她一耳光。「閉嘴!」
莎娜頭昏眼花,兩眼直冒金星,眼前逐漸變得一片黑暗。她的身體癱倒在他
手中時,她聽到戴米爾的咒罵。
正當世界在莎娜四周穩定下來,停止旋轉時,一輛黑色跑車怒吼般地停在廢
墟的面,輪胎在緊急煞車下發出尖叫。
「搞什麼鬼……」戴米爾喃喃地說。他抓著莎娜癱軟的身體,一時手足無
措,她乘機扭開身體,奔向街上。
「傑西。」她尖聲大叫。
傑西跳過警戒的布條,奔向莎娜,他抱住她,因她活著而大大地松了口氣。
可是他瞥見她被撕破的衣服和恐懼的眼睛,令他火冒三丈。
「傑西……」崔斯低頭鑽過阻礙叫道。「戴米爾逃走了!」
傑西把莎娜交給崔斯保護,以殺人的眼光開始去追灰發的男人。
戴米爾一看苗頭不對,即轉身奔向通至後面的巷子。可是才跑到一半就被傑
西抓住。在忿怒之下,傑西一拳就把他打昏在廢墟裡。
「該死,傑西!」見傑西叫戴米爾起來沒回應,崔斯抱怨道。「你把他打昏
幹麼?我還想有機會給他幾拳!」
傑西轉身離開米爾,沒有回答崔斯,因為莎娜正睜大眼瞪著他,全身在發
抖。對莎娜的關心取代了對懲罰戴米爾的忿怒衝動。
「你沒事吧,甜心?」他溫柔地問,安慰地撫摸她的臉頰。
「是的,我沒事。」她顫抖地回答,而後眼淚奪眶而出,她離開崔斯的懷
裡,撲倒在傑西的胸上。她緊緊地抱著他閉上眼,在他襯衫的前襟上啜泣。
崔斯和傑西交換迷惑的眼神,傑西托起她的臉,擔心地搜索她的臉孔和潸潸
流淚的藍眸。
「我以為你說沒事?」他詢問道。一只手摸過她被戴米爾打得略微紅腫的臉
頰。
「我沒事。」莎娜吃力地回答。
兩個男人都無法再問她,一輛警車在街邊停住。
「你也該到了,馬克。」崔斯對鑽過警戒布條的警員叫道。
「這裡是怎麼回事?」狄警官問,看著昏迷的戴米爾和在傑西懷中一身狼狽
的莎娜。「地上的人是誰?」
「費亞特的小舅子。」傑西回答。「他就是打電話威脅莎娜的人。」
「費亞特的小舅子?」馬克緩緩地說。「他在藍鳥的案中可得到什麼好
處?」
「他說費亞特欠他錢,」莎娜自動離開傑西安全的懷裡。「要拿到藍鳥的保
險金才能還給他。」
狄警官、傑西和崔斯交換意味深長的一眼。
「我想我們可能找到縱火的人了,」他緩緩地說,注視著正開始動的戴米
爾。他轉身對後面的警員說:「已逮到戴米爾,通知局裡逮捕費亞特問
話。」
傑西看著莎娜和她紅潤的臉頰。
「我送莎娜回家,馬克。她今天已受夠了。如果你要她或我的供詞,我們明
天再去局裡。」
「當然,傑西,」馬克回答,注意到莎娜被撕破的衣服和黑眼圈。「明天很
好。」
傑西一把抱起莎娜,小心地走過廢墟上的碎玻璃和半焦的木屑。
「你來開車,崔斯。」
崔斯替傑西打開乘客座的車門,傑西坐進車裡,手中依然抱著莎娜。傑西顯
然不想放開她,她也不想讓傑西那麼做。
直到傑西保證不離開屋子,莎娜才讓他走開,由珍妮照顧她,替她放熱水洗
個澡,扶她上床蓋好被子。醫生檢查後,說不會造成永久的傷害,開給她兩
顆紅色藥丸時,莎娜固執地搖頭。
「你需要休息,莎娜……」他開始說,可是珍妮打斷他。
「她會吃的,莫醫生,我保證。」她冷靜地說,接過醫生手中的藥。
「好吧,珍妮。」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可是卻關上他的醫藥箱,嚴厲地看
莎娜一眼。「如果你不吞下那些藥,小姐,晚上會很不舒服。你懂嗎?」
「是的,醫生。」莎娜溫馴地回答,露出感激的一笑,目送他離開房間。
莎娜的目光和她母親的相交時,她的微笑顫抖,藍眸含著淚水。
「有時候我以為你能看穿我的心事。」她說。
「我當然能,這是做母親的必要條件,」珍妮開玩笑地說,拍拍莎娜抓著被
單的手
。「好了,莎娜,快說有什麼事?」
「是傑西,」莎娜說。「我愛上他了。」
「是的,我知道,」珍妮回答。莎娜只是驚訝地瞪著她。「那是個問題
嗎?」她立即追問。
「我不知道。或許是吧,我不知道。」她擔心地蹙眉承認道。
「他也愛你嗎?」珍妮問,心中卻早已知道答案。
「他說是。」
「可是你不相信他?」
「我現在相信他愛我,」莎娜回答。「只是我不知道明天或下個星期、下個
月或者明年他是否還會愛我?我是說,你知道他曾和多少女人約會,媽。我
怎麼知道他是否會永遠愛我?」
珍妮終於明白,溫和地對莎娜微笑,她擔心的樣子就像個小孩。
「愛是沒有任何保證的,莎娜。你不會得到直到很多年後--或者永遠的保
證。」
她從莎娜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仍然不相信,所以她試著用別的方法。「他又怎
麼知道你會永遠愛他?」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嗯……就是不一樣!」莎娜抗議道。
「怎麼會呢?」
「他過去和那麼多女人約會……」莎娜停止,蹙眉看著母親。
「我懂了。」珍妮平靜地說。「他訂過很多次婚卻拋下她們嗎?或是有結過
幾次婚或離過幾次婚?」
「沒有,當然沒有。」
「那麼,我想他是揹著你和其他女人調情,約過別的女人?或是對你說過
謊,忽視你?」
「你知道沒有,媽,他很體貼,很注意我,而且令我感到安全。」莎娜注視
著母親,深藍的眸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到底認為他該做什麼才能使你相信他會永遠愛你?你又要為他做什麼才
能證明你會永遠愛他呢?」珍妮裝作困惑地兩手一攤。「一定有什麼事可證
明!」
「你知道沒有。」莎娜回答,不禁咧嘴而笑。
「哈!」珍妮點頭道。「那麼他應該盲目的相信你會永遠愛他,甚至在他把
濕毛巾留在浴室地板上,或從中間而不是底部擠牙膏時,你都不會改變心
意。」她注視著藍眸。「不是那樣的,莎娜。當你愛一個人時,我是說真正
的愛上他時,你會閉上眼往懸崖
下跳,相信你愛的人永遠會在底下接住你。記得小時候我推你蕩鞦韆嗎?你
爸在前面接住你,你在空中高興的尖叫--一點也不懷疑你爸會接住你,不
讓你掉下去。」莎娜默默地點點頭,看著母親的眼睛專心地聽她說。「結婚
就像那樣。你走過紅毯,放心地走
過去,相信你的丈夫會遵守諾言,永遠不讓你傷心。一個婚姻需要那樣的信
任和約束--否則你們之一永遠會懷疑對方--並永遠恐懼對方不忠。婚姻
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不是說你和傑西不會爭吵,可是只要你們珍惜並滋養對
彼此的那份愛,你們就不會愛上別人。下星期不會,下個月不會,五十年後
也不會。」
聽過母親一席話,莎娜覺得所有的疑慮全消,因為她的確相信傑西會接住
她。她打從心底信任他,就像她本能地信賴她父母和哥哥們。當戴米爾在藍
鳥威脅她時,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傑西,他一出現,她首先的反應是奔向
他的懷裡,並知道她在那兒會很安全。
珍妮注意到莎娜唇上緩緩綻開的笑容和如釋重負的眼神。她心愛的女兒有時
候過分小心反而危害了自己的幸福。珍妮毫不懷疑她女兒的幸福要靠傑西。
她從女兒注視他的眼神,看出她對他誠摯的感情,就和她自己對凱文的感情
一樣。
她伸手摸摸莎娜的臉頰,把她的金髮撫向耳朵後。
「相信我,你會成功的,莎娜,」她輕聲說。「也相信他。」
「傑西也是這麼說,」莎娜顫抖地回答,緊緊抱住母親。「沒有你和爸我要
怎麼辦?」
「嗯,我希望你一直都不必去發現。」珍妮笑道,也抱著她。「現在我想你
最好服下這些藥,我去叫傑西來跟你道晚安。他可能已來回踱步,把我們家
客廳的地毯踩出一個洞!」
傑西輕輕敲門,等莎娜說「進來」,才推開門,走進她的臥房。
「嗨。」他輕聲說,掬飲她蒼白的臉頰和欲閉的眼睛。
「嗨。」她回答,掙扎著睜開眼。藥已開始發揮作用。她伸開雙臂,他立即
走過房間,在床邊坐下。
「你永遠別再那麼做,」他嗄啞地說,聲音悶在她的頸窩裡。「你把我嚇死
了!」
「對不起,傑西,」莎娜喃喃地說。「我保證絕不再那麼做!」
「你最好不要!」他抬起頭用肘撐著,手指穿過她的頭髮。她打了個大呵
欠,他不禁莞爾。「我令你厭煩嗎?」他開玩笑地說。
「醫生非要我吃鎮靜劑,使我好想睡,幾乎睜不開眼。」她抗議道,眼睛已
半閉。
「好吧!甜心,」他溫柔地說,親了下她的眼瞼。「你睡覺。」
他開始起身要離開她,她的眼睛立即警覺地張開,她的雙臂緊緊抱住他。
「不,不要走!我有事要告訴你……」她蹙起眉。「可是我不記得是什麼事
了。陪著我直到我記起來。」
「你需要睡覺。等你醒來我再來。」
「不行,」她固執地說,語音開始模糊不清。「留下來抱著我,求你,傑
西。」
「好,莎娜,」他輕哄道。「我留下來。不過我們把門開著,我睡在被單
上。我不希望你父母認為我會佔你的便宜。」
「嗯哼。」莎娜才不管他怎麼做,只要他抱著她就好。她靠在他胸上,不再
掙扎要睜開眼。
傑西滿足地抱著她。當他知道她單獨跟戴米爾在一起時,他真的擔心死了;
他也需要時間讓自己放心地安全無恙。
煮咖啡的香味飄進房間裡,傑西的鼻子抽動了一下。他歎口氣欲翻身起來,
可是躺在胸上的重量阻止了他。莎娜趴在他身上,他雙手抱著她。他唇角掀
起滿足的微笑,任由眼睛再閉上。
「哼!」有人大聲地清清喉嚨,傑西倏地睜開眼。
凱文和珍妮站在床尾,她端著一壺咖啡和杯子,他手臂中則夾著一枝雙管獵
槍。珍妮在微笑,凱文則威脅地蹙著眉。
傑西半醒地注視兩人,想弄清珍妮微笑和凱文蹙眉的意思。
「莎娜,」他說,在一大早醒來,他的聲音有點刺耳。「我想你最好醒
來。」
莎娜動一動,發出滿足的聲音,更舒服地靠著他。
凱文大皺其眉,傑西輕搖著莎娜。
「莎娜,醒來!我們有麻煩了!」
「嗯?」她睜開眼看他,如夢般微笑,親一下他的下巴。「早安。」她甜蜜
地說。
傑西暗自呻吟。現在她主動要親熱了!在她父親注視之下,叫得那麼大聲!
他的臉脹紅,他清清喉嚨。
「呃,莎娜,」他說。「你爸媽在這裡。」
「他們在嗎?」她毫不在意地說。「媽早,爸早。」她抬起頭,可愛地微
笑。「噢,好極了,你們帶來了咖啡。」
她起身坐直,拉起歪向一邊露出肩膀的T恤,把被單蓋住腰。
「對了,我有件事你應該知道,傑西!」她信賴地說。「我在早上喝完咖啡
前是個餓死鬼。而且我要喝下半壺咖啡才算真正清醒。」
傑西困惑地注視珍妮把盤子放在床邊的小几上,倒滿一杯咖啡,遞給莎娜。
她也倒了一杯給傑西,不過見他沒接過去,她把它放在口上。他大忙著注意
凱文,思忖他拿槍要做什麼?
「凱文……」他開始說。「這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樣,我們……」
凱文的蹙眉加深。
「不是嗎,嗯?」他懷疑地咆哮。「你是說你不想要我的女兒?」
「我當然想,」傑西立即回答。「只要她答應!」
「他當然要娶我。」莎娜同時回答。
傑西瞪著她,不確定他真的聽見她那麼說。
「我要娶你?我是說,你願意?」
「當然願意,」她說,平靜地喝著咖啡。「那正是我昨晚想告訴你的。我的
回答是好。」
「回答?」傑西更模糊了。「問題是什麼?」
「問題是,你願意嫁給我嗎?答案是好。」
傑西太震驚以致說不出話來。
凱文卻沒那麼猶豫。「你可以慢點回答,傑西,」他說,揮槍指著床上的兩
人。如果傑西可以從莎娜身上移開目光,就能看到凱文眼中的笑意。「我必
須用這個嗎?」
「我當然希望不要,親愛的,」珍妮挖苦道。「因為裡面沒有子彈。」
「珍妮,」凱文抱怨道。「你破壞了玩笑!再一分鐘我會逼他說出來!」
「是的,你會,」珍妮高興地說,堅定地拉住他的手臂,領他走向門口。
「可是你沒看到,現在就算你把天花板打個洞,他們也不會在意!」
她拉他進入走廊,關上他身後的門。想了一下又推開門。
「給你們兩個十分鐘,然後我會帶你父親回到這裡,帶著真槍實彈!」
傑西和莎娜都沒聽見門關上。傑西一直看著莎娜,直到她羞赧地低下頭。
「你是說真的?」他問。
「你不想要我說真的?」她支吾其詞,突然怕他改變心意。
「當然要,」他拿開她手中的杯子,放在旁邊的桌上。「別管答案只要告訴
我你什麼時候決定的?」
「我早知道自己愛著你,傑西,可是我很害怕--害怕信任你,害怕我會受
到傷害。可是當戴米爾抓住我時,我突然瞭解自己或許永遠沒有機會告訴你
我愛你,」她凝視他的藍眸十分認真,她撫摸著他心愛的臉頰時,手指顫
抖。「有些事值得冒險,就像從懸崖跳下去,傑西。我想嫁給你--而且每
天告訴你我愛你,直到我們九十歲以後。」
傑西親了一下她的手掌,閉上眼,內心充滿感謝。
「過來這裡,」他沙啞地說,把她拉人懷裡。她自動靠著他,任由他抱著,
他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我固執的莎娜,」他說,抬起她的下巴,望著她
姣美的臉。「我會永遠愛你!」
他吻住她的唇,莎娜幸福地歎息。跳下懸崖的感覺真棒,尤其知道傑西會接
住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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